23 人间地狱

    “林北川，我是不会回去的，你不要再给我打电话了！”
    “我知道！你为什么还不明白？……我告诉你，我就算死在这里，也不关你的事！”
    陈皎狠狠的掐掉了电话，重新穿好防护服回到自己的岗位上
    林北川痛苦的放下手机，新闻上继续播放着新闻：
    “汉城不明原因病毒已命名为N型肺炎病毒……
    ……汉城感染人数呈指数型上升，现已达1.8万人……
    现已决定将于明日对汉城进行封城……”
    陈皎到了汉城才知道，何为人间地狱
    几千万人口的省会城市，路上人烟稀稀，草木皆兵
    出门在外的百姓戴几层口罩都不奇怪，无不面色紧张小心警惕的提防着周围，生怕有人接近1米的范围
    地铁公交都已经停运，连出租车也不常见
    唯一人口较为密集的地方是医院
    凌晨4点的医院，本该是病患熟睡的时间…该用什么词来形容此刻的门诊大厅呢
    门庭若市？人满为患？……还是人间地狱比较贴切吧
    门外排着数百米的长龙，不是为了抢购新发布的IPHONE，或是超市的黑色星期五，而是为了一个病床位
    陈皎见到被子女搀扶着的老人咳着血昏死在等待的队伍里，虽然被送入了抢救室，但还是没抢救回来
    见到丈夫咳嗽着用力推搡妻子大吼着叫她带着父母离他远点，别再来陪他等床位
    也见到过因为没有床位对护士大打出手的人渣
    如今的医院充斥着死寂，哀求，哭泣，谩骂，无奈……
    原来老板用她的名义报名了这个小小的会议，是为了瞒着师母来汉城参加抗疫
    老板早就知道了汉城不明原因病毒没有新闻上说的那么简单，陈皎真的很佩服老板的舍生取义，如果不是亲眼所见，陈皎真的信了老板的鬼话，于是陈皎退了回阜市的机票，留下来跟老板一起留在汉城协和医院抗疫
    “皎妹子，这个病人今天心衰症状稳定了很多，你一会给他做个床边彩超再看看，哦对了，李想又做了好吃的午饭，哈哈哈我等不急了已经，你听我这肚子饿的……我在休息室等你一起吃……”
    李红棉说完就蹦蹦跳跳的走了
    陈皎很喜欢李主任，据说是陈墨松以前在德国一起留学的师妹，现在都是奔五的人了，还像个少女一样，难怪可以把李想培养成那么阳光的大男孩
    说起来世界真小，当时在香港匆匆一别的DREAM，竟然在汉城碰上了，而且他竟然还是李主任的儿子，想想那天还有点尴尬
    那天陈皎跟李主任守着一个重症病人熬了个通宵，好不容易病情稳定了，终于松了一口气，陈皎换了衣服回来想问李主任有什么想吃的，她去买早餐，没想到李主任趴在办公桌上就睡着了
    陈皎出了医院在附近的7-11便利店买了些面包咖啡，结账的时候就碰到了DREAM
    “JOJO姐姐？是你吧！一定是你！我肯定没看错！虽然你戴着口罩”
    “你别摘，我百分百确定就是你，口罩戴好，现在不戴口罩是very   dangerous”
    ……四五年没见了，他话还是这么多，后来想想，真的是跟李主任如出一辙
    DREAM说他已经2个月没见到他妈妈了，为了打探消息就到附近的便利店当收银员，也方便给妈妈送便当，陈皎说她可以顺便帮他带给他妈妈，这才知道原来是李红棉主任，DREAM更加喋喋不休说这是上天赐的缘分，非要再给陈皎做一份便当
    陈皎拿着两份贴着小红花的便当回到病房的时候，李主任已经醒了，正和陈墨松讨论病情，心里叹了一口气，老板也真是的，也不让李主任多休息一会
    他俩是真.师出同门.师兄妹，无论是做介入手术的时候还是对新病毒的心血管方面症状诊断上都配合无敌，但是探讨病情治疗方案的时候却是刀光剑影，不过也是如此头脑风暴之下才能做出最好的决策
    陈皎看着他俩马上就要吵起来了，赶紧叫停
    “老师老师，我跟李主任昨天一晚上不眠不休抢救病人，先让李主任吃个饭吧……李主任，你猜这是谁送的爱心便当呀……啊啊啊……”
    陈皎没说完就被李主任大力拖进休息室
    “妹子！你碰到我儿子啦！”
    陈皎愣愣的点点头…还想说什么李主任就一脸慌张的解释
    “你千万不要在你老师面前说起他…这个原因嘛……挺复杂的……都是年轻时候欠的孽缘啊……妹子你别误会……不是你想的那种……李想他爸是你老师以前的情敌……你懂吗，就是你老师初恋的时候…被李想他爸绿了……这种丢面子的事情千万不能说……皎妹子……你记住了没？”
    陈皎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你俩说什么悄悄话……食不言寝不语知不知道，吃完你们组就先歇着吧……这里就交给我们小组吧…”
    “老师，你……”陈皎被陈墨松突然的出现吓了一跳
    陈墨松推了推眼镜，“你老师比李主任差吗？天天粘着人家李主任，你还是不是我学生？”
    陈皎想解释什么，陈墨松哼了一声就走了，这傲骄的男人真的是她老板吗？？？
    “咔嚓”一声，李主任已经拍了张照片发朋友圈
    “今天又收到我儿的爱心便当~开心”
    陈皎眯着眼笑了笑，果然是亲生的~
    可是老板真的不知道李主任儿子的事情吗？陈皎疑惑的夹了一块黑椒牛肉细细咀嚼，不得不说DREAM手艺真不错…
    “妹子，你刚才跟男朋友吵架了吗？在电话里那么凶”李主任一边嚼着鸡腿一边用八卦的小眼神看着陈皎
    陈皎心虚……
    “已经是前男友了”
    “那要不要考虑一下我儿子啊…女大三～抱金砖哦…我儿子的手艺不错吧~以后你主外他主内…他要是欺负你就跟我说我帮你教训他……”
    陈皎看着李主任逗她笑的可爱样子，真是忍俊不禁，李主任一定是发现了她今天状态有点不好来安慰她的，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主任
    陈皎心里一暖，眼眶有些发热，诚恳的说
    “李主任，我在香港碰到DREAM的时候就很敬佩您了…”
    “皎妹子，你一定觉得我一个人把李想带大很不容易吧……”
    陈皎一怔，没想到李主任会突然这么说
    “没事~单亲家庭嘛，很多人都会这么觉得的…你看我都45岁了，到现在我周围的人还在给我介绍对象…”
    李主任的眼神变得温柔深情
    “李想刚出生的时候，我的确度过一段艰难的日子…我没怪过李想他爸……那些年轻的事，心字已成灰…生下李想是我自己的选择…而且你都不知道，李想小时候多可爱……他是我之后生命里的太阳啊……他10岁的时候就开始做饭了…理由是我做的太难吃哈哈哈哈哈……”
    陈皎没有看漏李主任大笑前，眼角溢出的一滴亮晶晶的眼泪，她真的是一位坚强的女性，也是一位幸福的母亲
    汉城封城后，全国各地在加强疫情防控的同时，也在招募支援汉城的医务、警务人员
    林北川不知道被第几个“昔日战友”挂断电话后，他抱着陈皎留下的衣服哭了
    自从陈皎说“我就算死在这里，也不关你的事”就再也没打通过她的电话，她怎么可以说这么绝情的话
    怎么办…她不肯回来，他要怎么样才可以到她身边去，她会不会已经……
    电话响了起来，林北川看了看来电显示，没有存档，会是谁呢？
    “喂，你好”
    “哥！你最近过的怎么样？你还记得我吗？我是王小明，以前你把我从路边捡去警校念书的小朋友呀！名字还是你帮我取的呢，我今年毕业了，在阜西派出所……”
    林北川回忆了一下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清了清嗓子
    “没想到你已经长大了，你找我有什么事吗？我现在的处境可能也帮不了你什么了”
    “不是不是……哥，你的大恩，我还没报呢…我到了派出所才听说了你的事，还有你最近在想办法去汉城的事情…哥，我可以帮你！”
    ……
    林北川没想到，以前在路边捡的小乞丐，现在是唯一可以帮他达成心愿的人，这是缘份吧
    只要他可以去汉城…
    汉城封城后，病人的数量激增，汉城开始建立方舱医院，可是在没建成之前，还没等来支援队的李红棉陈皎已经累的每天睡不到3小时了
    高强度的工作，每天跟重病号密切的接触，李红棉和陈皎毫无意外的感染上了N型病毒，两人一起住进了隔离舱
    “皎妹子…我觉得这样也不错，我们终于可以好好睡几天了，你看我俩还分到同一个隔离病房里，聊聊天也不闷…我终于有时间可以跟儿子好好视频啦哈哈，不知道那小子的做的爱心便当还能不能送进来……好想吃……”
    陈皎看着李红棉苍白的面容，说话说的上气不接下气，明明是在逞强，可是她现在能做的……
    “是啊李老师…咱先睡觉吧…”陈皎关了灯，闭上了眼睛
    “皎妹子…你会害怕吗？”李红棉在黑暗里轻轻的问了一声，陈皎还没回答，李红棉就继续轻轻的说
    “我都这把岁数了，儿子也长大了，少受些苦去极乐世界也不错，可是你还这么年轻…应该还有很多事情没做吧…”
    陈皎没想到李红棉这个时候竟然关心的不是自己，而是她这个相识不到1个月的年轻人，李主任总是这样，总是时不时戳中陈皎的泪点
    “李老师，这是我自己选的…你教过我的，不为自己的选择后悔……其实我一直以来的梦想就是像这个月来的这样，在病床前照顾病人，救病人于水火……这个月很累，但是我很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