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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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明棠只扫了眼就收回目光,十分淑女地给蒋鸿浩行礼:“父亲。”
    至于谢玄济,原来他们是未婚夫妻,现在不是了,慕明棠就没有理由和外男说话。蒋鸿浩并没有发话,所以慕明棠不能主动给谢玄济问安。
    “嗯。”蒋鸿浩仅仅是点了点头,他看着眼前的少女,想到会儿要发生的事,难得生出些怜惜来。无论如何,她都在蒋家寄住了年,等过两天出嫁,给她多准备些嫁妆吧。
    蒋鸿浩对自己的仁慈非常满意,他手拈着胡须,说道:“想必你已经知道,你长姐回来了。晋王的婚约本就是和明薇,让你顶替,实在是无奈之举。你应当明白吧?”
    慕明棠温顺地低头:“儿明白。”
    “那就好。不过你放心,既然你成了我的养女,我就必不会亏待你。晋王前些天和陛下请命,陛下今日同意了,让你嫁到岐阳王府。”
    蒋鸿浩说着露出笑来,道:“你虽然是我的养女,但是蒋家绝不是厚此薄彼的人家。你嫁到岐阳王府后依然是王妃,以后你们姐妹二人成了妯娌,在宗室要相互守望,方不负为父教导。你有今日,实在是造化不凡啊。”
    慕明棠怔了很久,才反应过来蒋鸿浩在说什么。她依然还是王妃,只不过不是嫁给晋王,而是岐阳王?
    而且听蒋鸿浩的意思,她个商户之女,后面还成了流民,能成为王妃,全靠沾了蒋家的光。慕明棠慢慢抬头,问:“父亲,岐阳王,不已是活死人了吗?”
    第2章 还恩
    “什么活死人?”蒋鸿浩不悦,皱眉道,“岐阳王只是昏迷了,听说前些日子还清醒了好段时间。可见治疗是有效的,长此以往,岐阳王痊愈之日,指日可待。”
    慕明棠说不出话来,她来到蒋家这年,基本进府就被关起来训练,对外界的了解十分有限。她原本是襄阳普通人家的女儿,怎么能懂京城这些高官贵族的圈圈绕绕,而蒋家也完全不教她,导致慕明棠名义上当了年多蒋二小姐,其实在京城里没认识几个人。
    面前的蒋鸿浩,还有坐在边的谢玄济,可以说是慕明棠认识的所有男人了。
    但是她的信息如此闭塞,都好歹知道岐阳王不是善茬。岐阳王虽然也是王爷,但是并不是当今圣上的亲生子嗣,而是先帝的。
    岐阳王是先帝的嫡子,只不过精神状态很不稳定,嗜杀如命,时而昏迷时而清醒,清醒的时候,往往就要暴躁杀人。他发起疯来,连亲生父亲先帝都险些遭其毒手。
    岐阳王这个样子,显然是没法继承帝位的,所以先帝临终前将皇位传给弟弟,也就是如今圣上。
    今上登基后,岐阳王的病并没有好转,反而越演越烈。听说岐阳王府伺候的人,无论男女,无幸免,全被岐阳王发疯杀了。后来看管他的人换成军士,就这样,都时不时需要添人进岐阳王府。
    相传,军队有不成的规矩,只要谁能在岐阳王府里活过六个月,出来后必升官加爵,赐金百两。然而即便朝廷立下重赏,都没有人愿意去照顾,或者说看押岐阳王。据说岐阳王曾经从军,有杀神之名,后来杀孽太重,才糟了反噬,变成现在这样半死不活、疯疯癫癫的模样。
    传言到底是真是假慕明棠不清楚,可是她至少知道,受过训练的专业军人都没法从岐阳王手下逃脱,她个弱女子,连襄阳城破都逃不出去,嫁去岐阳王府当探路石?
    恐怕王妃的福享不到,当天就要命呜呼,去阎王那里报道了吧。
    慕明棠有些急了,侮辱、冷遇甚至苛待,她都可以忍,可是让她死却万万不行。没有人比真正经历过死亡的人,更渴望活着。
    慕明棠不由往前挪了小小步,恳切道:“父亲,你和太太当年把我从流氓手里救出来,我十分感激。我愿意侍奉你们生,以回报你们当年的恩德。女儿不想嫁人,也不奢望做王妃。我命贱,当不得王妃的福,您就让我留在府里,端茶送水,当牛做马吧。只要您不嫌弃,让我当丫鬟都使得。”
    “这怎么能行。”蒋鸿浩矢口拒绝道,“你是我的养女,蒋家的二小姐,又不是奴婢,怎么能做丫鬟的活?你放心,凡事有为父撑腰,既然让你去当王妃,你只管安心嫁过去享福就成了,没有人会在背后说三道四的。何况,岐阳王乃是先帝嫡子,也是正经的皇子龙孙,当年未出事前也功劳赫赫,满城贵女争相自荐。你嫁给他,无论如何都是高攀,绝不算辱没。”
    许久没说话的谢玄济坐在旁,他听到这里,也合起折扇,说道:“岳父所言没错。父皇自从登上帝位后,殚精竭虑,夙兴夜寐,生怕辜负先帝当年所托。这些年眼见政通人和,百姓安居乐业,多年战乱损伤的元气也慢慢恢复过来。父皇心甚慰,唯独有事放心不下,那就是堂兄岐阳王。他是皇伯父仅剩的血脉,已到成婚之龄,身边却始终没有妻妾。父皇放心不下,如今岳父主动说出要将二小姐嫁给岐阳王,正好了结父皇心头大事。你嫁过去之后,好生照顾堂兄,若是能给堂兄留下血脉来,那就是你的功劳了。以后,皇家必不会亏待你。”
    慕明棠从进门后,直没往谢玄济那个方向看去,这既是避嫌,也是主动划清界限。慕明棠非常清楚,蒋鸿浩说得再好听,蒋明薇也才是他的亲生女儿。瞧瞧谢玄济,这都不叫上岳父了么。
    她若是指望曾经的未婚夫出头,和晋王纠缠不休,那就是往蒋鸿浩和蒋太太眼睛里戳钉子,必然讨不到好下场。
    慕明棠很有自知之明,开始就远远避开谢玄济。可是此刻听到谢玄济的话,慕明棠忍不住朝他望了眼。
    真是讽刺,三四天之前还是她未婚夫的人,现在当着父亲的面,对她说,你嫁给我堂兄后要好好照顾他,最好早点怀上他的孩子。
    慕明棠本来觉得,谢玄济就算对她没有感情,但是她扮演了这么久蒋明薇,当了他这么久未婚妻,他就算认识了个陌生人,相处三个月后,也该有些面子情了吧。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她去给个活死人守寡,甚至陪葬呢?
    慕明棠咬了咬牙,乱世教给她最宝贵的经验,就是不要脸。脸面那是衣食无忧的人才有资格考量的,慕明棠只想活着,只想长长久久、安安稳稳地活着。
    她倏地掀裙子跪下,给蒋鸿浩磕头:“父亲,我有今日,全仰仗您发善心。您竟然救了我次,何妨再救次。如果是旁人,若是父亲指婚,女儿必二话不说嫁了,但是岐阳王并非等闲之人。世人皆知他喜怒不定,杀人如麻,发疯时敌我不辨,连自己都伤。听说现在他身边已经没有丫鬟了,全部都是军好手。连军队里精心挑选的士兵都控制不住他,女儿去了要如何自保?恐怕连他的身体都近不得,就被他当成蝼蚁杀了。女儿不想死,女儿还想活着为父母尽孝,请父亲开恩,救女儿这命!”
    慕明棠说完深深拜下去,将额头贴在手上。蒋鸿浩脸上闪过些许动容,可是他马上就想到将慕明棠献出去后,蒋家可能得到的好处,那片刻的心软立刻冷冻成冰,坚不可摧。
    蒋鸿浩别过眼睛,不看慕明棠,而是叹了口气,说道:“为父知道你害怕,但是传言不可信,那些话都是闲人以讹传讹罢了。岐阳王是人英杰,虽然现在神志不清,时常会攻击旁人,但是最近治疗已经初显效果,等你嫁过去后,悉心照料,指不定很快就好了。你不必想太多,安心备嫁吧。”
    许是看到慕明棠抬起头张了张嘴,露出想要反驳的样子,蒋鸿浩肃了脸色,断然截住她想说的话:“君无戏言,圣上知道蒋家愿意为君分忧、你愿意嫁过去照顾岐阳王后,龙心大悦,今日在早朝上特意褒奖了为父。如今圣谕已经传遍朝野,你若是不肯,岂不是抗旨不遵?到时候不光你丧命,连为父也要被你连累。为父养你场,可不是为了让你恩将仇报。”
    恩将仇报?好个恩将仇报,慕明棠听着心都冷了。她不想死,不想嫁给个活死人,竟然还是她的错了?她算是明白了,蒋鸿浩是铁了心要将她卖出去,无论她再怎么哀求,再怎么低声下气,蒋鸿浩都不会改变主意。
    岐阳王是先帝的嫡子,当今圣上的侄子,先帝没有将皇位传给儿子,而是留给弟弟,本来就很惹人猜疑。而岐阳王还半死不活,命悬线,无论怎么看,皇帝都很可疑。
    慕明棠不知道岐阳王如今的模样到底和皇帝有没有关系,先帝传位事又有没有水分,但是当今皇帝心虚,害怕别人说他苛待先帝嫡子,却是板上钉钉的。
    正好这时候蒋鸿浩站出来说愿意将二女儿嫁给岐阳王,赶巧解了皇帝心腹大患。皇帝多年不放弃救治侄子,还替侄子娶妻,就算最后岐阳王没好,也怨不了皇帝了吧。
    蒋家讨皇帝开心,皇帝自然会给蒋鸿浩甜头。蒋鸿浩已经在三司副使的位置上停了许多年,说不定这次就能转成把手了。皇帝得了名,蒋家得了利,蒋明薇解决掉个碍眼的替身,谢玄济也能讨白月光开心,皆大欢喜。这其唯牺牲的,只有慕明棠而已。
    四方人得利,而且还是飞冲天的大利益,慕明棠区区个外人,就算哭瞎了眼睛,蒋鸿浩会为了个养女放弃现成的利益吗?
    怎么可能,慕明棠自己都觉得不可能。
    慕明棠身上的血冷了,心也冷了。她在蒋家年半,虽然最开始笨手笨脚,但是等调整过来后,也在努力地讨好每个人。蒋太太,蒋鸿浩,谢玄济,甚至是蒋家的丫鬟婆子,她都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对他们好。她以为蒋家父母就算做不到把她当亲生女儿,但是朝夕相处年多,多少也会有感情。就算条狗,养上年,也还舍不得打死呢。
    但是她,竟然连条狗都不如。
    她其实并不是雅温柔的性子,逃难那年早将她磨炼得市侩泼辣,锱铢必较。但是蒋太太喜欢,所以她用尽全力去扮演。其实她也不喜欢青色碧色,小市民出身的人,喜欢的都是俗气但喜庆的大红大金。
    可是蒋明薇喜欢这种高级的颜色,那慕明棠就削足适履,将自己硬塞到蒋明薇的壳子里。她不敢说,不敢笑,甚至不敢大口吃饭,这切,都不过是为了活着罢了。
    体体面面,像个人样地,活着。
    可是今日,这个现实无比明确地摆着慕明棠面前,他们从来没有把她当过自己人,甚至都没有把她当过个人。她唯的意义,就是做蒋明薇的替身,现在蒋明薇回来了,她这个假货也该处理掉。正好扔到岐阳王府,压榨掉最后点价值。
    蒋鸿浩看见慕明棠跪在地上,良久没有说话,他终究心有不忍。到底是个鲜花样的姑娘,蒋太太刚把她带回来的时候,她的脸上还有几分蒋明薇的影子,这些年随着长开,慕明棠越来越不像蒋明薇,而是和她的名字样,有几分春景深深、娇艳浓丽的影子。如果襄阳没有被毁,如果她没有流落到京城,慕明棠也会是个养在深闺、无忧无虑,被父母捧在手心的心肝宝贝吧。
    哪个父母,愿意看着正值青春的女儿嫁给个半死不活的疯子呢?蒋鸿浩心里叹了口气,放软声音,说道:“前几天你姐姐回来,家里腾不开人手,没有好好操办你的生辰宴。等过会,为父给你补份生辰礼物吧。”
    蒋鸿浩觉得他作为养父,好声好气和慕明棠说话,还给她补生日礼物,实在是屈尊纡贵,慈善至极。慕明棠定感激涕零,孺慕不已。蒋鸿浩等着慕明棠说感激的话,可是慕明棠却言不发,突然从地上爬了起来。
    蒋鸿浩皱眉,民间来的果然不懂规矩,父亲和她说话,她不回答就算了,还自顾自站起来了?
    他让她起来了吗?简直不成体统,朽木不可雕也。
    慕明棠没有像以前样,蒋鸿浩脸色稍有变化,她就诚惶诚恐地道歉,检讨自己哪里做得不对。她勾唇笑了笑,看看蒋鸿浩,又转过头看看谢玄济,道:“道貌岸然,欺世盗名,我之前学这两个词时还不懂,今日可算见着活例子了。”
    谢玄济脸色倏然沉下,蒋鸿浩也勃然大怒:“大胆!蒋明棠,你在说什么,还不快跪下请罪?”
    “过生日?补生辰礼物?快收起你们的伪善吧,我根本不叫蒋明棠,我的生辰也不在六月。六月初三,那是蒋明薇的生日,我的生辰早就过完了。”
    蒋鸿浩噎了下,慕明棠的生日早就过完了?这时候蒋鸿浩才想起来,他好像没问过慕明棠生日在什么时候,不光是他,蒋家没人关心。他们理所应当地,在六月初三置办了生辰宴。
    六月初三,那是蒋明薇的生日。
    “你口口声声说为了我好,我嫁给岐阳王是高攀,那你让你自己的女儿去高攀啊!我命贱,高攀不起还不成吗?”蒋鸿浩正要说话,被慕明棠口打断,“我不想听你假惺惺地狡辩。想巴结上司就是巴结上司,想卖女儿就是卖女儿,非要给自己找‘我是为了你好’的借口,你自己说出来都不觉得臊得慌吗?”
    蒋鸿浩位列副相,在官场和同僚相互奉承,相互打官腔,在家里是家之主,蒋太太个字都不敢违抗蒋鸿浩,就连蒋明薇也害怕蒋鸿浩。从来没有人,敢指着蒋鸿浩的鼻子,骂他假惺惺。
    “放肆!”蒋鸿浩大怒,用力拍了下桌子,站起来喝道,“蒋家收养了你,供你锦衣玉食,呼奴使婢,你就是这样对待你的救命恩人?要不是我,你这辈子只能嫁给贩夫走卒,哪里能轮得到做王妃?”
    “是啊,我不配。所以,当初是我求着你们收养我的吗?当初是我求着你把我嫁给晋王的吗?”慕明棠完全抛弃了伪装,不闪不避地瞪着蒋鸿浩。这才是她,那个孤身从襄阳来到陈留,敢和当铺店老板当街对骂的平民女子。
    蒋鸿浩梗,竟然没接上话来。确实,他说的大义凛然,但是从开始,这就是蒋家自己的选择。慕明棠承了他们的好不假,但是欠他们,却不至于。
    慕明棠装了太久,早就受够这些鸟气了。她原来为了报恩,为了保住来之不易的安稳日子,拼了命讨好蒋家。但是现在她发现,无论她再怎么装淑女,蒋家都不会把她当个人,那她还费什么劲,忍什么窝囊气?蒋鸿浩都要把她送进活死人墓换升官了,她莫非还感激涕零,谢谢蒋家让她当王妃?
    感激他个鬼。她慕明棠就是个粗俗不堪的商户女,就是坨烂泥,学不来他们这些高门大户的优雅。
    慕明棠把头上属于蒋明薇风格的簪子拔下来,用力摔在地上,说:“我爹爹说人生在世,欠什么都行,独独不能欠恩情。我舍我这身,舍我下半辈子,还你们这年的收留之恩。之后,刀两断,再不相欠。”
    纤细的簪子落在地上,咔嚓声摔得粉碎。碧色的流苏珠子散落地,在地上往复弹跳。蒋鸿浩气得不轻,慕明棠竟然敢当着他的面说再不相欠。有些事情他明白可以,但是别人说出来,那就是不行。
    蒋鸿浩阴沉着脸,说:“再不相欠?蒋家对你这么大的恩情,怎么由你说来,还像是委屈了样。仁义礼信,你样都没学会,还反过来指责蒋家对你不义。你口蒋家的错,不过是没让你嫁到最好的人家罢了。你果然,还在觊觎明薇的东西。”
    慕明棠都打算今日到此为止了,听到蒋鸿浩的话,整个人瞬间炸了。她这年作为替身,为了模仿蒋明薇放弃自己的姓氏,放弃自己的出身,以至放弃自己全部的人格。谁都有资格说她贪慕荣华富贵,唯独蒋家没有。
    慕明棠忍无可忍,用手指着蒋鸿浩,怒骂道:“你个狗官,我觊觎蒋明薇的东西?你真以为你们家是金做的屋子,人人都想巴结你们吗?别人不过是捧着你罢了,你还真以为你是个清明能干的青天大老爷,我呸!我说那些话,不过是要靠蒋府过日子,不得不奉承你罢了。你瞪什么瞪,你自己什么斤两,你自己没数吗?你真以为蒋太太,你那两个小妾,还有蒋家的下人,吹捧你就真的觉得你好?可擦干净眼睛好好照照镜子吧,你就是个曲意奉承、卖女求荣的伪君子,真小人!”
    慕明棠骂的气呵成,最后发现自己竟然在句话里连用了两个成语,简直是采爆棚。她终于把这年来憋的鸟气骂了出来,眼见蒋鸿浩气得说不出话来,谢玄济刷的站起来,想要教训她的样子,慕明棠立刻转过身,以种十分嚣张、十分小人得志的表情瞪着谢玄济,挑眉道:“你想干什么?可真不愧是情圣王爷,被未婚妻逃婚都情深不悔,我可真是佩服您呢。祝您和蒋明薇白头偕老,辈子不分开!”
    “俗不可耐,不知所谓。”谢玄济皱着眉看她,简直像看到什么难以忍耐的脏东西。慕明棠原先把他当未婚夫,自然处处讨好,现在她马上就要当他的嫂子了,怕他?
    慕明棠冷笑声,说:“我就是粗俗不堪,我就是庸俗无知,碍着你什么事了?老娘早就想说了,瞧你长得人摸人样,眼神是真的不好使。装腔作势,故作高雅,你喜欢这些华而不实的东西,到底是装给谁看呢?我真心待你,你却把我送给别的男人,你行!我们桥归桥,路归路,以后走着瞧!”
    慕明棠说着就要往外走,谢玄济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冒犯,伸手就将慕明棠紧紧箍住。慕明棠猛不防被拽回来,立刻尖叫着大喊:“登徒子,你想对你的嫂子做什么!”
    谢玄济脸色怔,立刻如被烫着手样松开。慕明棠收回自己的手,吃痛地揉着自己手腕,嘴上还丝毫不让步地骂道:“晋王殿下,刚才可是你说的,皇帝已经大开金口,在早朝上说了我是岐阳王妃。我现在是你的准嫂嫂,你对我尊重些。再动手动脚,小心我去宗人府告你轻薄嫂子!”
    第3章 原主
    慕明棠喊完那句“轻薄嫂子”后,谢玄济气得胸膛起伏,但是到底不敢对慕明棠怎么样了。
    皇帝和岐阳王位置尴尬,谢玄济作为皇帝嫡子,和曾经的皇位继承人堂兄碰在起,也有些尴尬。
    尤其是岐阳王现在还昏迷不醒,他们什么都不做就容易惹身骚,更别说主动招惹岐阳王的人。毕竟岐阳王不醒,得利最大的皇帝家。如今理学兴起,男女大防日渐严苛,小叔和嫂嫂之间本来就要避嫌,尤其堂哥昏迷不醒,瘫痪在床,岐阳王虽然活着,但是慕明棠无异于守寡。个年轻鲜活、颇有姿色的寡嫂,她要是吆喝句谢玄济对她动手动脚,谢玄济还真吃不消。
    谢玄济铁青着脸放了手,慕明棠见了又解气又痛快。小人物不懂得什么叫风骨礼仪,不卑不亢,她只知道得势就要乘胜追击,落水狗掉进水里就要赶紧打。
    慕明棠伸手抻了抻袖子,手抿过耳边的头发,阴阳怪气说道:“晋王殿下贤名在外,温润如玉,平时行为举止可要注意些。毕竟我是你未过门的嫂子,你哥的状况你也知道,要是我有什么三长两短,什么地方磕了碰了,外人光唾沫星子就能淹死你。”
    慕明棠说完,斜着眼睛乜了谢玄济眼,大摇大摆地走出去了。出门时遇到守在外面的丫鬟,丫鬟似乎阻拦了她下,她冷笑了声,有恃无恐地说:“还不快让开?我是圣上亲自点头的岐阳王妃,你们惹得起吗?”
    小人得志,得意忘形!谢玄济素来温雅有礼,人人见了他都恭敬地叫声“晋王爷”,所接触到的女子也全是蒋明薇那样腹有诗书、高贵优雅的名门之女,什么时候遇到过慕明棠这种泼皮?
    谢玄济气得脸色黑如锅底,蒋鸿浩的表情也难看极了。蒋鸿浩着实没料到慕明棠竟然是这么个孽障,早知如此,他必不会将慕明棠叫到晋王面前。现在慕明棠当着晋王的面奚落了蒋家顿,蒋鸿浩丢脸不说,还害晋王也被碰瓷。
    蒋鸿浩尴尬又惶恐,等慕明棠的动静远去后,他连忙上前,拱手给谢玄济长长作揖:“晋王恕罪,养女无状,冲撞了殿下。她本来就是商户女,出身不高,见识也不多,脑子空空如也。晋王大人有大量,切莫和她个草包计较。”
    谢玄济点点头,好容易忍了。事实上他不忍也没办法,正如慕明棠所说,皇帝今日刚刚在早朝上称赞了蒋家深明大义,为君分忧,主动将二小姐配给岐阳王,这次皇帝可亲口点出了是蒋家二小姐,如今就是蒋家突然被陨石砸了,他们也不能让慕明棠有丝毫差错。
    蒋鸿浩好说歹说,说了箩筐好话,才又将谢玄济请回到座位上。丫鬟重新上了茶,翁婿两人相互谦让,次第入座。
    蒋鸿浩抚须,说:“今日之事,多亏晋王替蒋家在圣上面前牵线。若不是有晋王,养女和岐阳王事,也不会这么快定下来。晋王尽管放心,慕明棠她承了蒋家的恩,蒋家对她恩重如山,她回报蒋家乃是天经地义。如今她识趣最好,若是胆敢反抗,便是死也要死在岐阳王府。”
    蒋鸿浩在拐弯抹角安谢玄济的心,毕竟有蒋明薇的先例在前,若是慕明棠再闹次逃婚,那蒋家就没脸见人了。
    谢玄济点头,道:“岳父言重,明薇是我的未婚妻,蒋家的事,就是我的事。”
    蒋鸿浩听到这种话大感安心,作为个父亲,看到尚未完婚的女婿对女儿情深义重,痴心不改,还为岳家前后奔走,无怨无悔,恐怕天底下没有个岳父会不乐意。蒋鸿浩也颇为自得,看在晋王的面子上,蒋明薇胆大逃婚,置家族于不利之地的事,也大可以翻篇了。
    蒋鸿浩想到这里心里有点纠结。他是父亲,对于已经及笄的女儿不好问太细,可是女儿在外年,期间毫无音讯,失踪那天听说还是和个北戎男人起走了……蒋鸿浩实在没有办法不多想。蒋太太自然满口说女儿是清白的,蒋明薇毕竟是他亲手养大的女儿,蒋鸿浩倒不至于怀疑女儿不知廉耻,可是长舌妇话家长里短的时候,可不管你品性如何。
    蒋明薇年下落不明,确实是个硬伤。
    何况蒋鸿浩作为父亲不介意女儿年少无知做错事,那谢玄济呢?哪个男人能不在乎未婚妻和个外族男人私奔,还在外面同居了年这种事?
    蒋鸿浩不敢提,但谢玄济毕竟是皇族人,若是不让谢玄济打消芥蒂,日后恐怕迟早要生出祸患。蒋鸿浩顿了会,状若随意地说:“晋王,你和明薇从小就投缘,我们建安巷整条巷子的孩子,数你们二人玩得最好。后来迁入京城,当年的邻居不再住在块,走动日渐生疏,唯独你们二人,始终不曾生分。为父看到你们两人有今日,实在是感慨至极。只不过明薇这个孩子从小倔强,她十四五那会儿,正是少年人心性敏感的时候,而我刚刚迁入京城,忙着处理朝廷里的事,她母亲也腾不开身,疏忽了她的心态变化。她不知道怎么别住劲,竟然离开家到外面寻自由去了。这是我这个做父亲的管教不力,晋王……”
    “岳父。”谢玄济伸手止住蒋鸿浩未完的话,说道,“我们两家自小比邻而居,我有记忆起,许多时候都在蒋家吃饭,蒋太太也照顾我许多。我对蒋家是真心亲近,和明薇更是青梅竹马,心心相印,我岂会怀疑明薇的为人?这样的话岳父日后不要再说了,这既是折辱了明薇,也是折辱了我对明薇的感情。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明薇只是时想岔,只要现在她人回来了就够了。”
    蒋鸿浩听到这番话顿时放心,他对谢玄济拱了拱手,端起杯子,说:“晋王品行高洁,光明磊落,下官十分佩服!下官以茶代酒,敬晋王这杯。”
    “这怎么当得?”谢玄济微微避开,端起杯子道,“合该是我敬岳父才对。”
    书房里蒋鸿浩和谢玄济你谦我让,其乐融融,而蒋府正房里面的气氛却截然相反。
    “凭什么!”蒋明薇砰地声将珠花扔到地上,背过身道,“她不过个卑贱的流民,凭什么让她嫁给谢玄辰,让她做岐阳王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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