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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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儿子们和孙子们能分到两块好肉,儿媳妇分到的事鸡肋叉肉或是鸡杂。
    程立宗在家的话,鸡冠子归他吃,因为老辈人认为吃鸡冠子以后能当官。目前程立宗是程家学问最高的人,爷奶对他期盼最高,鸡冠子自然归他。可惜今天他没回来,程奶奶把鸡冠子分给了程立国。一看就是程立国沾了妹妹的光。
    鸡冠子一点点,也就是吃那么个寓意。可是能吃鸡冠子代表着家庭地位高。刘玉香看婆婆把鸡冠子分给四房的侄子,张张嘴想说什么,可马上想到鸡还是七彩抓的,最终她还是闭上嘴,没有给儿子争鸡冠子吃。她还剩俩儿子呢,就算争来,不管分给哪个吃都偏心,除非一人分一半。
    程家人口多,野鸡就那么大只,基本每人分两块就差不多了。
    程叶看看自己分到的鸡肝,又觉得奶奶偏心了,她一点都不喜欢吃肝。啃着难以下咽的玉米窝头,程叶觉得窝头实在太难吃了,嚼着磨牙,咽下去拉嗓子,程叶盼着快点长大,等她有能力了,一定要吃上白馒头或大米饭。
    这年头磨面没那么精细,做出的窝头吃起来就会拉嗓子。不过因为大家都穷,大部分人家吃窝头,吃得起细粮的很少。有的家里条件不好,还会加些野菜进去做野菜窝头吃。因为吃食没那么讲究,味道肯定不怎么好吃。
    一般只有在过年过节时,家里才会蒸白面馒头或包饺子。所以程叶想吃上白面做的馒头或大米饭,不大好办。
    虽然家里种了麦子,但是还得缴公粮。工人干部们吃的国粮,全是靠农民上交的。
    一般缴完公粮后队上才分粮,再加上这年头粮食产量低,细粮贵,大多数村民并不舍得把剩下的那点麦子磨面吃,他们还得指望麦子卖钱。辛辛苦苦大半年,就指望卖了麦子进点钱,以支应生活中的各种开销,包括给儿儿子娶媳妇盖房等等。
    等地里的活忙活的差不多了,镇上统一收公粮,于是家家户户拉着板车去镇上送公粮,一拉就是一大车。送完公粮回来后,乡亲们因为丰收的喜悦笑容不见了。缴了那么多粮食,着实心疼。
    不管怎样,日子还得过下去。
    就在程叶慢慢适应程家生活时,她突然犯了病。
    有天中午程叶吃饭时,觉得有点不舒服,嚼东西感觉不对劲。开始她没当回事,也没跟大人说,很快便牙关紧闭张不开嘴。
    程柳最先发现妹妹不对劲,“叶子,你咋了?”
    程叶因为张不开嘴,嘴里呜呜却说不出话来。
    “妈,妹妹不舒服,你快看看她咋了?”
    程叶发病急,病症来得很快,等赵英子看向小闺女时,程叶已经严重到四肢痉挛,角弓反张,牙关紧闭。
    这种症状把赵英子吓了一跳,“妈呀,叶子这是咋了,犯羊角风了?”
    程老三一看闺女病得不成样子,察觉到不妙,立马抱起程叶往刘叔家里跑。
    刘叔给程叶把脉后说:“她这病不像羊角风,我这里看不了,你赶紧送她去镇上或县里看吧。对了,路上注意点,别让她咬到自己的舌头。”
    程老三一看刘叔没法子,只好先把闺女抱回家。他一回家,立马找上老娘:“妈,叶子病得厉害,刘叔说得带她去镇上看病。”
    程奶奶老脸一皱,不高兴地问:“怎么又病了,不是看好了吗?”
    “谁知道啊,好好的就犯病了。”
    程奶奶不信。刚才她是听到老三屋里有动静,可她这不知道是孙女犯病了。她寻思:刚刚叶子吃饭还没事呢,怎么一会儿就犯病了,不会是糊弄她吧?
    于是程奶奶亲自去老三那屋看了一眼,她看程叶跟犯了羊角风似的,冷不丁吓了一大跳:“妈呀,她这是咋地了?”
    人命关天的大事,程奶奶怕孙女有个万一,儿子儿媳会恨她,于是当机立断拿出五十块钱,“给,你赶紧带孩子去看看。”说着就把钱塞到跟着她后面团团转的三儿手中。
    程老三一回来跟娘要钱,程家人都知道程叶犯病了。再去瞧一眼程叶,都给吓到了。
    刘玉香还在背后嘀咕:“一个丫头片子,咋事这么多呢,整天不是看这病就是看那病。还得去镇上看病,又得花不少钱吧!”
    幸好这话没被赵英子听到,不然又得吵起来。
    一同跟去送程叶看病的,还有赵英子和程老大、程老四。
    因为程叶症状看着吓人,程家兄弟们不敢大意,他们轮流小跑推车,大汗淋漓得把程叶送到镇上的卫生所。到卫生所后,三兄弟的衣服湿透了,跟在水里泡过一样。
    结果医生一诊断,竟然是破伤风。
    “这孩子最近应该受过伤吧?”
    赵英子:“嗯,前阵子她的头破了,不是已经好了吗?”
    “当时没打破伤风针吧?”
    “没有,就包了包,上了点药水拉倒。大夫,破伤风看着挺吓人的,好治不?”
    大夫说:“我给她注射破伤风血清试试,不行的话还是去县医院看吧。”
    然而用了破伤风血清后,程叶的病情并未好转,最后还是送到县医院看的。
    程老大一听大夫的解释,马上想起是立伟惹的祸,“都怪立伟,这么大了还跟叶子抢东西,回去看我不狠狠揍他一顿。”
    谁也想不到头上破个口子会引发这么严重的后续症状。
    这天晚上程三和赵英子在卫生所看护程叶。
    程老大和程老四回家把事情一说,大家不由想起前阵子俩孩子抢野葡萄的事。
    程奶奶:“这俩倒霉孩子都欠收拾,这不是平白惹事吗?花钱不说还遭罪,唉!”
    程老大逮住三儿子,果断削了一顿。莫名其妙被揍的立伟委屈地嗷嗷哭。
    程叶特意去看了让程叶磕破头的那块尖锐石头,原来石头边沿上带着铁锈,怪不得程叶会得破伤风。
    程叶在县医院住了一星期,受了不少罪,总算把病给治好了。
    幸亏这年头看病花钱少,在县医院治病还是做的针灸治疗,西药辅助,总共花了几十块钱。
    看病太熬人了,不管是陪护还是病人都难受。赵英子和程老三全程陪着小闺女治病,连个睡觉的地方都没有,熬了一星期下来,都蔫耷拉地,跟耷拉头的叶子一样。
    第八章
    之前程奶奶看程叶病得吓人,给老三五十块钱,让他给程叶看病。没想到住院一周还不够,他又回来要了五十块钱。程家没有分家,给程叶看病的费用自然是从公中出。
    程老三回家一报账,程奶奶心疼得直抽抽,“这俩糟心孩子,要是没这一遭,能浪费这么多钱吗?”
    程老爷子吸了口烟袋,吐出的烟雾模糊了他的面相,但还是不难看出,程老爷子的脸色并不好看,他环顾一圈,对所有程家人说:“孩子们越来越大了,眼看立宗都快要成家立业了,以后一个接一个的办喜事,花钱的地方多着呢,你们兄弟几个得心里有数才行。回去好好管教自己的孩子,以后绝不能发生类似的事。”
    钱该花在刀刃上。虽然这些年他攒下一些家底,可也不能随便祸祸。
    程家三兄弟齐声应下,“知道了,爸。”
    儿媳妇们不敢挑战公公的权威,但是想的就多了,回去后各自跟丈夫嘀咕。
    刘玉香委屈得不行,“公公刚刚说那话啥意思,他是说咱两口子没把立伟管好?可这也不能只怪立伟啊。”
    “还有,你看三弟妹自打从医院回来,鼻子不是鼻子脸不脸的,大嫂都不叫了,也不跟我说话。哼,这是能去全怪咱家立伟吗?要是程柳那丫头能把野葡萄分给立伟一点吃,仗能打起来吗?一个巴掌可拍不响。”
    程茂才还算讲理,“立伟比叶子大四岁,还跟她抢东西吃,还把人打伤了,本来就是他不对。”接着又跟媳妇说:“你发什么牢骚,还想把事情闹大,闹腾着分家就好了是吧?”
    刘玉香连忙说:“我哪有分家的意思?我不就多说两句吗,发两句牢骚都不行了?”
    程茂才:“知道咱家没吃亏就行,发什么牢骚?你心里没数吗,不能因为这事再闹了!要是闹出花来,老三家的和老四家的不乐意了,跟爸妈提分家,到时我看你咋收场。”
    刘玉香没好气地说:“行,不提就不提,我憋着还不行吗?”
    程茂才不客气地说:“憋着就对了。你别忘了,咱可是有仨儿子,接下来娶媳妇盖房,哪处花钱能少了。”
    这下刘玉香彻底不言语了。她咋能不知道,三个儿子长大娶媳妇,光彩礼就是一大笔钱。如果不分家,这笔钱由公中出,根本不用他们两口子操心,公婆就得给解决了。可是如果闹着分了家,他们家就占不到便宜了……
    程茂才嘱咐傻媳妇:“咱家这种情况,不分家才是对的。你别有事没事跟俩个弟妹别苗头,你是大嫂,本就该让着弟妹点。”
    刘玉香闷声说:“行,我知道了。”就算为了儿子们,她也得忍着过日子。
    赵英子回去后跟丈夫猛诉委屈:“听公公的意思,还怪咱家叶子,叶子这么小知道什么呀?都怪立伟那孩子,多大了还跟叶子抢吃的,害得叶子遭了罪不说,还花了不少冤枉钱。要不是立伟抢东西,能打起来吗?叶子怎么没跟七彩打架,还是立伟的错多。”
    “还有啊,咱家就俩丫头,以后嫁人时跟婆家要点彩礼,咱们都给陪嫁过去,也花不了几个钱。可大嫂家呢,她可是有仨儿子,以后花钱的地方多着呢,合着咱们辛辛苦苦赚的钱都给老大家预备了。我看就应该分家,分家后不管赚多少,起码赚的都是自己的,有那闲钱,咱吃好点不行吗,多买肉吃多好?哪像现在这样,赚的钱都是给老大家攒的,咱们吃不喝喝不好图什么呀……”
    偷偷听爸妈讲话的程叶:妈说得对,这种情况还是分家更合适。
    程茂田:“大哥家是负担重不错,可立宗、立伟他们都是我侄子,我能不帮衬点。以后闺女嫁了人,在婆家受了欺负,还不得靠立宗他们给撑场子。再说了,如果咱们一直没儿子,以后说不定还得靠侄子……”
    赵英子听了丈夫的话,心里跟填满苦瓜水似的,她抹着眼泪说:“说来说去,你还是怪我没给你生儿子!”
    程老三一听媳妇又哭了,不耐烦地说:“咱们可不就差个儿子,你不为自己着想,也得为闺女想想。娘家没个依靠,她们在婆家日子能好过?只要爸妈不同意分家,我是不会提的。”
    程叶听了她爸的话只翻白眼表示鄙视。嫁了人还得靠堂兄弟撑腰,那说明自己没本事,立不起来。如果嫁人后在婆家自立自强,谁敢欺负?说到底,女人过得好不好,还得看自己,指望靠别人靠得住吗?就那三个关系不咋样的堂兄弟,还真不一定靠得住,爸这么想是不对的。
    程叶盼着分家。起码分家后不用在这么多人眼皮子地下过日子。像她妈说的,分家后她家负担不重,日子肯定比现在更好过。可听她爸的意思,好像只要爷奶不分,他就不想分,在她看来,这就是愚孝!
    两口子谈崩了,赵英子委屈地小声哭,一直抹眼泪。她连闹都不敢闹,一是怕妯娌听见笑话,二是怕公婆不满意,撵她回娘家。谁让她没生儿子呢?
    三房屋里。李秀珍跟丈夫说:“叶子光看病就花了将近九十块钱,九十块钱得买多少东西?要是盖土坯房的话,都能盖上一两间了。现在倒好,钱全打水漂了。大房和三房的孩子打架,咱们四房也跟着遭殃。如果早就分家的话,九十块钱分三份,咱家还能分三十,现在啥都没有了。”
    公中的钱是大伙的钱,也有四房的一份。可这这事明明跟四房没关系,李秀珍可不就不高兴了吗。
    程茂林:“那你想怎样,想分家?咱爸妈不会同意的,要分早分了。”
    李秀珍凑到丈夫身边提议:“咱妈不是对你不错吗,要不你私下跟她提提,看咱妈啥想法?”
    没等丈夫回答,李秀珍又给丈夫算起账:“说起来,咱家不算最吃亏的,最吃亏的还是三房。你看,大哥家可是有三儿子,以后少不了花钱。你仨侄子结婚,不得盖房出彩礼,到时得花多少钱啊。咱家就这么大地儿,他们结婚后肯定住不开,还得在外面盖房住。到时在外面盖房住,那还不跟分家一样?不如你去提提,看爸妈同意分家不?”
    李秀珍怕丈夫不同意,又给他算笔账,“你想想,咱儿子可是最小的,要是不分家的话,等立伟他们都结婚分出去了,公中还能剩下钱给咱儿子办婚事吗?所以说,越早分家越好,现在不分家,将来又是一笔糊涂账。反正不分家的话,咱家肯定落不了好。”
    程茂林:“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可爸妈不一定听我的。”
    李秀珍耐着性子劝:“你不试试怎么知道行不行?三嫂肯定也愿意分家。”
    分家这事,只能当儿子的提出来。要是儿媳妇先提,保准让公婆记恨。
    李秀珍甚至盘算好了,“分家后,可以把老房子留给老大一家和公婆,这样就等于咱把房子腾出来给老大家,他家仨儿子以后结婚也有地方住。咱们分出去后,先盖上两间房凑合着住,以后有了钱再加盖。立国和七彩还小,咱们混上十几年,等孩子大了肯定能把房子盖好,说不定还能给孩子们攒下笔钱,不管是娶儿媳妇还是陪嫁闺女那样不花钱……”
    李秀珍还提出另一种分法,“当然,让公婆跟咱们一起住老院也行。不过我估计大哥大嫂不会同意。公婆还能干着呢,他们肯定愿意让两老跟他们。”
    李秀珍盘算的很有道理,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成。
    七彩表示:分家好,分家以后她可以多帮爸妈干活,也能多弄点猎物回家,不管是吃还是卖都成。相信爸妈和哥哥嘴严,不会跟外人说的。如果一大家子在一起,她经常弄回猎物的话,就不好解释了。
    这天晚上,程家有好几个人没睡好,辗转了好久才睡着。
    第九章
    很快,老四程茂林抽空私下问他爸妈。当然,他不能直接说分家,他只是提出:“爸,妈,眼看孩子们都大了,跟我们住一起实在不合适。我和秀珍还想再生个孩子,你们看该怎么办?咱家是继续盖房,还是找大队批地基令盖?”
    他言下意思很明显,孩子们大了还跟爸妈一起住,两口子办事不方便,耽误他们生孩子了。
    如果零盖房的话,分家的事就不得不考虑了。
    程茂林问的话极有水准,就算爸妈知道他有分家的心思,也说不出什么来,因为程茂林提出的问题,是程家急需解决的问题。
    程家现在住的房子,是典型的北方四合院。后院是菜地,前院是住的地方。程家的北屋三大间,中间是堂屋,摆着八仙桌,待客的地方。
    老两口住北屋东头,老大两口子住北屋西头。西屋分两间,老大家仨儿子住一小间,老三家四口住大点的一间。老四家四口住一间东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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