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恶魔②

    “你，你……”
    被突如其来爆发出的力量引来的士兵震惊看着眼前一幕。
    “大人，大人被——”
    “快来人！大人被这个该死的人类……”
    “卑贱的人类！杀了他！”
    “杀了他！”
    越来越多吸血鬼赶到，难以置信看着这一切，然后怒火冲天，嘶吼着杀了他。
    身后是血族们滔天的怒火与杀意，但这似乎没有影响他半分。
    淡漠的金眸扫视一圈，慢条斯理抹去嘴边的血迹。
    被神力包围着，看似无害，却难以形容的威压，萦绕在场的血族。
    咕咚——
    一个士兵吞咽一口口水。
    握住剑柄的手轻轻发抖。
    他望着缓缓走近的男人，心底不禁一颤。
    在他身上，他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
    油然而生近乎荒谬的念头，让血族们一愣。
    不过是一个人类——
    “杀了他！”
    陌生的喊声响起，打破了死一般的沉默。怔愣的吸血鬼们回神，诡异的身影从四处向男人冲去。
    是啊。
    不过是区区一个食物。
    处于中央的他没有抵抗。
    几乎抑制不住的全新力量叫嚣着发泄。
    空洞的灵魂在喧嚣。
    他渐渐抬眸，然后，露出了那个熟悉的，完美无缺的笑容。
    下一秒，从他身上爆发出令所有吸血鬼大失镇定的神力。
    魔力被神圣的光辉压制，无法反抗。
    “好无聊啊。”
    没想到——高高在上的血族们，如此不堪一击。
    含苞欲放的曼陀罗慢慢绽开了晶莹的花瓣。
    而它第一份养分，是遍地的腥红的鲜血。
    ……
    “各位同胞们，这是我们唯一能获得自由的机会。”
    “古堡的主人，那个最为强大的吸血鬼正是最虚弱的时候。”
    为首的青年回望身后面黄肌瘦，穿着破烂，却满脸坚定的众人。
    “生，就能获得自由；死，也算是为我们人类争取一分希望！”
    他握紧手上老旧的刀柄。
    “上！！！与这群吸血鬼们决一死战吧！”
    吱呀——
    古堡威严的大门被打开。
    为首青年阻止身后人们的前行，谨慎地看着从中慢慢走出的男人。
    白色洁净的服饰与黑夜格格不入，他挂着浅浅的微笑，仿佛无害的过客，向外走出。
    通过渐渐大开的门口，他们看到了，遍布尸体，血迹斑斑的厅堂。
    ！这，这居然是吸血鬼！
    男人周身萦绕着淡黄的金辉，温暖而治愈的气息包裹在场所有人疲惫不堪的身体，令人心头一荡。
    与窒息的魔力截然不同的力量，更重要的是，他的身上并没有血族的气息！
    “这是，神吗……”
    低声的自语惊醒了为首的青年，他满脸激动的跪倒在男人面前，语无伦次地说道：“您一定是，上帝派来拯救我们人类的神！”
    上帝没有抛弃人类！他们，终于可以从被剥削中站起来！
    “神大人，感谢您降临于世，拯救我们……”
    近乎崇拜地仰视着男人，众人皆顶礼膜拜地感恩。
    “神大人，恳求您指引我们……获得自由吧！”
    虔诚地行礼，仿佛最忠诚的信徒，拜见他们的信仰。
    “哦？”
    内心的空洞稍稍被杀戮满足。
    他好心情地想着，
    一个全新的游戏吗？
    “吾是神的信徒。”
    “慈悲的神，不忍人类悲惨的命运，特赐予吾神力，拯救人类。”
    “不用担心——神会指引我们，获得新生！”
    男人低柔的话语仿佛有某种惑人的魔力，牵引着他们，幻想到梦中的乐园。
    一些将近崩溃的人，甚至已经哭泣出声。
    但相同的是，他们都狂热地看着被圣光笼罩的男人。
    “吾名，奥斯维德。”
    传说中，神圣而伟大的救世主。
    温暖饱含深情的眼眸深处，是深不可见的诡光。
    现在，他有名字了。
    ……
    不论如何强大的力量，都抵挡不住死亡的来临。
    奥斯维德躺在床上，微弱的喘息着。
    遍布皱纹的双手甚至已经无力抬起，只能静待死亡的降临。
    他率领人类获得自由，建立神殿，希望的种子遍布各地。
    只是——
    他不甘心，就这样死去。
    上帝真是不公平啊。
    他拥有强大的神力，却无与之匹配的生命力。
    凭什么？
    凭什么他必须受制于人类脆弱的肉体，无力地死去？
    不甘心。
    他要——活下去。
    无论任何代价。
    “我的孩子……来到父亲面前，我有最后一些事要告诉你……”
    他低声唤来守在床边，满脸悲伤的圣子。
    苍老的眼眸渴望的看着他。
    多么年轻的身体啊。
    “我的孩子……你愿意，为父亲完成最后的心愿吗？”
    “当然，父亲。”圣子抿着泪水，用力点了点头。
    “您说，哪怕是死，我也一定为您完成。”
    “是吗。”
    奥斯维德颤巍地说，声音夹杂着一丝诡异。
    然后，他笑了笑，一如既往地温柔。
    “那就，去死吧。”
    ……
    年轻的圣子轻轻合上房门，转身面对众多担忧的眼神。
    “圣子大人，神父大人他——”
    信徒们急切地询问着。
    他叹了口气，摇摇头。
    满脸悲伤，“父亲他……已经回归神的怀抱了——”
    众人大惊失色，落下伤心的泪水。
    “各位……我与你们同样地悲伤。”
    “但，我希望大家能够尽快从父亲离开的事实中走出来。”
    “父亲最后的愿望……是我们不要难过，继续率领人类，走向新世界！”
    “呜呜呜呜呜……神父大人……”
    “即使到了生命的尽头……神父大人还是如此温柔啊。”
    年轻的圣子久久不语，等到众人宣泄完情绪，才缓缓开口。
    “我会继承父亲的愿望，与各位，一起为人类的命运斗争！”
    神力围绕着在场的信徒们，驱散他们灵魂的疲倦。
    信徒们恭敬地下跪。
    他们没有看到的是，年轻的圣子的眸底，闪过一丝微不可见的暗光。
    ……
    已经想不起来这是第几次了。
    千年以来，他一边以这种方式重生着，一边寻找延长生命的方法。
    无奈，人类的身体到底有缺陷，无法逃离衰老死亡的命运。
    一次偶然的机会，他的血液滴到水中，喝过混杂着他的血液的水的人类，竟出奇地活得更久。
    这个发现让他兴奋不已。
    经过百余年的尝试，到底无法突破极限，无法像魔力族群们一样获得长生。
    只能稍微延长死亡的到来。
    若不是魔力与神力的不兼容，以及被夺舍者必须全身心膜拜神，否则……
    奥斯维德手心暗暗攥紧，脸色不露声色。
    “神父大人，这是新一批从各地寻找到拥有神力的孩子。”
    “辛苦了，去休息吧。”
    他温柔说道，眼神看着紧张不安的孩子们。
    ……看来又是和以往一样的结果。
    扫视一圈，他收回神力。
    嗡——
    奥斯维德惊讶地感受到神力的轻微颤动。
    他的神力与最后那个孩子产生了共鸣。
    视线落到在角落里，与周围孩子们格格不入，黑发黑眸，沉默寡言的小女孩。
    这个孩子身上的神力……甚至比他当初刚刚获得神力的那一天，还要强大。
    他在一众孩子们羡慕的目光中，走向角落一言不发的女孩。
    俯身低头，揉了揉她的小脑袋，轻柔问。
    “好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伊丽娅。”
    女孩低垂着眼眸，沉默良久，才说出话来。
    ……原来如此，是那一点微不足道的血液产生共鸣了吗。
    不动声色地收回魔力，他展开温暖的笑容。
    “那么，伊丽娅。”
    “你愿意，成为圣女吗？”
    ……
    奥斯维德站在树干上，凝视不远处脏乱非常却满脸开心地采摘花儿的小女孩。
    他有些疑惑。
    在他所受到的教育里，这些事情只有下等奴仆才会去做的。
    而不是一个贵族后代应该拥有的行为。
    这个想法很快抛之脑后。
    取而代之的，是像是在看着一个试验品一样的眼神。
    没想到，他沉睡的几年内，他的圣女，居然会和对立的血族私奔。
    甚至生下一个混血的孩子。
    这些都不重要。
    这个孩子体内，隐藏着的魔力与神力，居然如此融洽地共存。
    有意思。
    手心伸出，虚对着笑靥如花的小女孩，仿佛要将她掌控在手中。
    眼神变得灼热。
    这是否说明……他的计划，终于看到了希望？
    于是，一个全新的想法呼之欲出。
    临走前，他饶有深意地望了一眼。
    小公主，相信你不会让我失望。
    期待你的成长。
    ……
    血红色的腥味弥散在喧闹的战场，四处堆积着如山的残体，浓重的气息让人几乎窒息。
    战场的中央，是遍体鳞伤却依旧伫立的阿瑞西娅。此刻她全身萦绕着殷红的魔力，在血红的掩盖之下，是浅到几乎感受不到的神力，默默修复着她破损严重的身体。
    这一切，落入到暗处淡金的眼眸中。
    ……已经能同时掌控神力与魔力了吗。
    看来，可以进行下一步了。
    下一秒，身影倏地消失在原地，仿佛从未出现过。
    ……
    “奥斯蒙大人，按照计划，那位殿下已经提前苏醒，并丧失所有记忆与魔力。”
    “但期间出现一些小失误，被血族的人发现了我们的痕迹，在处理的过程中，那位殿下已经消失无踪。”
    “请大人责罚。”
    “无事。尚在计划之中。”
    奥斯维德垂眸，指尖轻轻摩擦着，不动声色地将轻轻颤动的手收回背后，对跪在身前忐忑不安的男人吩咐，“退下吧。”
    男人松了口气，“是，大人。”
    起身退下，轻轻合上门，悄然离去。
    昏暗之中，明灭可见的烛火照亮了他深不可测的半边脸。
    他缓缓抬起了手。
    没有神力掩盖的手背已然变化出道道褶皱。
    ……这具身体也快到达极限了。
    要进入休眠了。
    我很期待。
    愈发浓烈的笑容，与平日内温文尔雅的形象截然不同的狂热疯狂的神情。
    目标，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