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节

    小林老师既会套娃，还会扣帽子，跟个机关枪似的，就很难聊。
    你星哥选择闭嘴。
    两人起得太早，在酒店磨磨蹭蹭吃完早饭再去学校，清晨广播也还没开始响。东山楼依旧被安全网围着，零星工人进进出出，看不出任何异常。操场上的飞灰土石已经被清理填埋，大树如往常一样，在晨风间轻轻摇曳，朝阳和飞鸟从叶间穿过，晃动金影斑驳。
    有妖怪镇守的学校，就是这么又酷又奇妙。
    季星凌往于一舟桌上丢了瓶水：“怎么呵欠连天的，你昨晚去抢银行了？”
    “屁。”于粥粥无精打采，说出了一句人神共愤的话，“我缺钱吗？用得着抢银行？”
    周围一圈无辜群众：“闭嘴吧，你们这些可恶的有钱人。”
    于一舟灌下大半瓶水，挣扎起来抄作业。韦雪去了趟老王办公室，领回一张报名表：“下个月的校庆，有谁要报节目？”
    底下一片起倒哄，几个男生扯长语调：“那必须还是一班两位姐，大家起立鼓掌！”
    掌声稀稀拉拉，可见这玩意是真的很无聊，比运动会还无聊。高二一班没几个文艺人才，或者说得更精准一点，只有罗琳思和韦雪两人充门面。但就算女神拥有美丽容颜，广大男同胞朝夕相处下来，也早就激情不再，节目还没定呢，就已经谋划好了校庆半天假要去哪个网吧。
    韦雪：“实不相瞒，我也不愿意劳烦诸位哥，打算自己唱首歌交差。但不行，根据王老师最新指示，这次校庆，我们班必须报集体节目。”
    所谓集体节目，差不多就是全班参与的意思，哪怕不上台，也得是个工作人员。于一舟莫名其妙：“老王为什么突然冒出这种新思路？”
    韦雪和颜悦色：“那不得感谢于哥你，上次校庆带着全班男女一起翘课，把老王气得够呛。”
    于一舟：“……”
    于一舟：“不是我，是星哥。”
    “反正你们这次都别想跑。”韦雪说，“大家先商量一下吧，晚自习的时候，王老师会正式统计。”
    教室里嗡嗡一片，大家纷纷表示这有什么可商量的，非要上台就大合唱呗，谁都能浑水摸鱼那种。季星凌侧头问林竞：“你有没有什么文艺特长？”
    “用英语骂人算吗？”
    “……”那什么，我觉得你就算没有特长也挺可爱。
    两个帅哥都对校庆没兴趣，心不在焉混过一早上课，季星凌中午连饭都没吃，就“砰”去妖管委打听昨晚的事。林竞也没去食堂，买了三明治和水，坐在大树旁的长椅上，草草填饱了肚子。
    镇守神树枝繁叶茂，因为学校里还有很多人，所以没办法伸出枝条，拍一拍这个焦虑小孩的脑袋，只能默不作声掉下几朵粉白的花，落在他的英语书里，香气淡雅。
    直到快上课时，季星凌才匆匆忙忙赶回来。
    林竞问：“怎么样？”
    “基本上搞清楚了。”季星凌看了眼旁边的镇守神树，小声说，“这是一棵建木。”
    在传闻中，建木是沟通天地人神的桥梁，而在现实生活里，这种上古神木的数量也是少之又少，并且大多会伪装成别的林木，很难被发现。
    季星凌继续说：“魏力和那些绑匪是一伙的，他们想要的一直就是这棵建木，想利用重建东山楼的机会连根挖走，但又迟迟磨不下唐叔叔，才会退而求其次地绑架你。”
    “刚开始不是说龙血树吗？”
    “龙血树只是他们在审讯时撒的谎，他们绑架你，是因为看到你频繁和神树打交道，误会你也是建木同族。”
    其实建木的灵气是很淡的，上百年的老树经过风吹日晒，就更加难以被察觉。林竞之所以会被盯上，也是因为那天在咖啡馆时，被老人家多摸了几下头，再加上护身符的缘故，多沾了一点转瞬即逝的相同灵气，被一直守在出租车里的两个绑匪敏锐捕捉到。
    魏力想用建木来修建通往大荒之域的阶梯，那是一片悬浮于南海云端的广阔原野，据传草木繁盛，灵气充沛，属于妖管委一级保护区。魏力这种觊觎大荒的行为放到人类社会，大概就等同于无视国家法律，私自开金矿、放火烧山林、猎杀藏羚羊……再加一个绑架案，肯定得被重判。
    林竞不解：“可神树那么厉害，他怎么敢挖？”
    季星凌用眼睛瞟了瞟旁边的树，声音小之又小：“因为神树这么多年，一直都懒得动，也不到妖管委开会报到，看起来就不是很猛，有点老态龙钟奄奄一息的意思。魏力以为那什么，快死了，大树爷爷不是还去了趟医院吗，死去的枯树是不能成为阶梯的，他知道消息后更慌，再加上唐叔叔的默许，鑫力就提前下手了。”
    但其实神树是去鹊山医院装假牙的，因为吃多了小林老师的蛋黄酥，老人家，你们懂的，不是很坚固。
    “鑫力集团内部的问题不少，早就撑不下去了，不然魏力也不会铤而走险，对大荒的矿藏和灵气下手。”
    酒吧老板王天明是魏力的同伙，两人相识于赌场，至于后续牵扯到的制药厂、实验室、私自研究妖怪生长激素的事情，都需要一件一件查清楚，工作量庞大。
    季星凌说：“妖管委又要忙一阵子了。”
    林竞好奇：“那你将来也会进妖管委吗？”
    季星凌这回反应倒是很快：“不知道，但我再忙也会回家陪你吃饭的！”
    林竞想捂他的嘴，没来得及。
    季星凌也琢磨出不对了，神树还在！
    两个未成年高中生，就很心虚，很沉默，只能假装无事发生过，站起来溜了。
    而神树爷爷一样很沉默。
    他确实需要一点时间，来消化这五彩斑斓的新时代。
    ……
    晚自习时，王宏余果然说了校庆表演的事，特别强调这回一个都别想跑。
    有男生提出：“老师，场子里也坐不下咱班这么多人啊，不是一个班就二十多张票吗？”
    “这学期的校庆换到了大礼堂，二楼也会开放。”王宏余说，“你放心，肯定能把你装进去。”
    他又点了几个名：“季星凌，于一舟，葛浩，牛犇犇，郑不凡，你们几个，去年带头翻墙去网吧的，今年必须给我上台。”
    你星哥：？
    林竞：“噗。”
    郑不凡看得很开，主动举手：“王老师，那我们合唱吗？”
    “二班五班七班八班十七班都是大合唱，而且大合唱也太无聊了。”王宏余说，“大家有没有什么别的建议？”
    “妈耶，不能唱歌，难道让星哥去跳舞？”
    林竞：“哈哈哈哈哈……那个，对不起，我没忍住。”
    季星凌：“……”
    王宏余继续说：“我也征求了一下各科老师的意见。宁老师提议出英语舞台剧，宋老师说表演花式韵律操，大家觉得怎么样？”
    花式韵律操，光听到五个字，高二一班诸位大哥大姐已经顶不住了，赶紧表示不了不了，土得受不了，我们才不跳。至于miss ning的英语舞台剧，也很有夹带私货的嫌疑。幸好王宏余原本也没打算采纳这些建议，太浪费时间了，高三预备役还是要以学习为主，遂利落拍板：“如果大家都没有好的想法，那我们就排练一个情景短剧。”
    全体同学：？
    这和miss ning的提议不就只有一个语文和英语的差别？
    王老师你以为这样就不会显得你特别假公济私了吗？
    于是节目就这么定下了。
    小林老师还没来得及展开下一轮哈哈哈哈哈，老王就再度开了金口：“这次的编剧和导演，林竞和白小雨，你们两个来负责，要求很简单，情节不要太复杂，要轻松愉快，生动有趣，引人入胜，短小精悍，充分展现当代高中生阳光蓬勃、努力奋斗的精神面貌，时间控制在十五分钟以内，争取让每个同学都上场。”
    林竞一脸懵。
    语文课代表白小雨下笔如飞，也没能速记完老王的所有需求。
    季星凌侧头看他：“哎，请问你现在什么感想？”
    林竞回答：“幸好老王当了老师。”否则流窜进社会，就是下一个无良甲方，一边说自己要求简单，一边五彩斑斓的黑，这个字放大的同时再缩小。
    季星凌趴在桌上闷笑。
    林竞比较不解：“我是幕后人员，顶多前期忙一点，而你是要上台的，这么幸灾乐祸，是准备承接男主角一职吗？”
    季星凌：“……”
    不是，我没笑，你等着，我马上严肃一个。
    最后一节自习课，白小雨来找林竞讨论剧本，她经常参加作文竞赛，又喜欢看书，编个十几分钟的短剧还是很轻松的。最后一排空间有限，季星凌只好卷起书到前排：“分我半张椅子。”
    于一舟莫名其妙：“你去坐白小雨的位置啊，和我挤什么？”
    “万一女生有什么隐私呢？”季星凌翻开书，“你要是不愿意收留我，那你去坐她的位置吧。”
    于粥粥：“……”
    什么人！
    白小雨喜欢季星凌，这件事差不多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了，但鉴于学校里喜欢季星凌的女生不算少，所以这份单独的喜欢，就又显得没那么重要——连白小雨本人也觉得没那么重要。她只会在特定的时候，比如说现在，看到喜欢的男生没有坐自己的椅子，而偷偷难过一下。
    林竞推过来一块巧克力。
    白小雨说：“谢谢。”
    过了一会儿，她又忍不住问：“林竞，你和季星凌关系很好吧，他是不是有女朋友了？”
    “谁说的？”
    “没人说。”白小雨慢慢拆包装，“我就是觉得，他好像比以前努力了。”
    小林老师淡定回答：“作为高中生，不管有没有谈恋爱，我们本来就应该好好学习，为更美好的明天而努力。”
    白小雨无语地看了他一会儿：“你这句话加入剧本吧，完美契合王老师‘充分展现当代高中生阳光蓬勃、努力奋斗的精神面貌’的需求，而且说得铿锵有力一点，也蛮有喜剧效果。”
    林竞竖起拇指，通过。
    虽然这节目形式有点一言难尽，但既然都要费时费力排练了，两人还是不打算敷衍。在广泛征求全班和老师的意见后，大概定了个童话新编，第一男主角李陌远，演一面魔镜，每次有人问他谁是高二学习最好的人，你李哥都要尖声尖气答一句“原本是我的，直到来了那个转学生”。
    全班：“哈哈哈哈哈哈。”
    韦雪：“哈哈哈哈哈哈。”
    李总：“你们有人性？”
    故事发生的地点在森林，为了弥补去年集体翘校庆的过错，全班男生除了打杂人员都得上，演树，倒的确没台词没难度，站在那儿当背景板就行。
    这天中午放学，季星凌问同桌：“我也演树吗？”
    林竞在纸上写写画画：“你想演也行，但得顶个绿树冠。”
    季星凌立刻拒绝，我操，我不演，我刚刚早恋没几天，才不要戴绿帽子！
    林竞笑：“那你想演什么，我加个角色进去。”
    “你又不上台，没意思。”季星凌单手撑着脑袋，“你要是演公主，我就来演王子，然后疯狂亲亲。”
    “那老王可能得疯狂脑溢血。”林竞看了眼时间，“我还有点剧本要改，就不去吃饭了，你帮我带份咖喱饭回来吧。”
    “行，等着。”季星凌揉揉他，起身出了教室。
    白小雨也没去食堂，让同桌吃完给自己带回来。中午的教室很安静，两人还没改完两页，季星凌却已经回来了。
    “咦。”林竞纳闷，“你这么快？”
    “先打的包。”季星凌把餐盒放在桌上，“给，咖喱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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