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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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暗语,意味着下面跪着的妇人,会依安排被送到他百年之后沉睡的陵寝,此后常伴他的身边。
    只是寝殿依旧静悄悄一片,除他二人之外,好似再没有一个活人在。
    皇帝接着费力的伸手,又击了三下铃铛。
    殿门被猛的推开,却不是皇帝安排的身边近侍,而是他名义上的第二子——锐王文彦佐!
    “父皇当真算计的妙啊,将身边所有人一个不落,全部收进了您这张大网之中。”锐王哐哐鼓起掌来,语气却是嘲讽,“若不是今日由您亲口说出来,儿子我大概今生再听不到这么精妙绝伦的计谋了。”
    皇帝嘴角抖了又抖,半句话都说不出来,激动的想要再击那铃铛,浑身肌肉僵直一下子直挺挺又躺了回去。
    “田——田亚为呢,田亚为,田亚为来。由不得,由不得你在此胡来。”皇帝一面激动,一面费力的吼,“朕,朕还有——还有大将军,还有,还有寿王。”
    “皇上唤卑职来,卑职一直就在此处,未曾离开。”
    那田亚为果真堂堂正正站了出来,却不是向前。而是停在锐王身侧,两人皆长身玉立,夜风灌进殿里将二人袍角吹得胀了起来。田亚为再次佩剑而来,远看依旧英武非常,锐王侧首向他低了低头,这是这个国家如今权势最盛的两人。一文一武,双剑合璧。
    “你——你们——”皇帝终于倒下来,再起不了身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我码了一天一夜,你们可信?
    第八十七章
    皇帝还想要说什么,本想接着伸手去拽头顶上的那颗铃铛,可又想到这铃铛是为谁所设时,软软垂下了手。
    果真是要变天了。
    锐王冷眼看着眼前这一切,昔日父慈子孝皆成了过眼云烟。如今你算计我,我算计你,哪怕是他赢了,要伸手接管你身后的这一切了,看他在病床上挣扎,松了一口气的同时,陡然也升起一股无力之感。
    皇帝仍然醒着,只是头歪向了一边,到底是没能想到,千般算计最后信赖的田亚为,竟然是锐王的人。不过,事情还没完全走到僵局那一步,他手上可是还有寿王这张王牌在的。
    田亚为给手下使了眼色,将罗敷娘扶了出去,归根究底,皇帝再不可能如愿。
    “王爷——”田亚为向锐王拱手问道,“这一步,走还是不走?”
    他没有明指,锐王也知道他想表达的是什么。
    瑞王看着榻上背对着自己的父皇,他其实想看他转过头来。想看看他此刻神采,也想问问他,在他眼中自己到底合不合适,接替他坐上这把龙椅。
    “换了去吧。”锐王闭着眼睛道。
    大殿之内只剩这三人,锐王谨慎,绝不会留人口实。
    而田亚为的命,早就同锐王绑在了一起,从配合他造反的那天起。他亲手捧来了那匣子,按照事先安排,将已经写好的遗诏搁了进去。
    “父皇心中可还盼着,寿王前来搭救您?莫要等了,儿子不会留这个机会给你。”
    锐王摩挲那匣子上,红的仿若要滴下来的漆。
    “您要是孤单了,儿子便放他进来陪您。”
    寿王在府中,被田亚为的人带了个正着,他手底下的人围追堵截,很有一套。当日,燕府的人,不也正是这样尽数被捉个干净么。
    寿王匆匆忙忙抱着自己的宝贝,躲进了院中一处假山的石缝中,前夜大雨过后假山中多有积水,叫寿王被捉之时狼狈之极。
    锐王好似将一切都算计了进去,却偏偏忘记了崔家少爷崔少凡。
    寿王被擒,崔家是少数几个知晓内情的,崔少凡几乎立刻便直奔了瑞王府。他知道,下一个也许便是拿他崔家开刀了。若想保命,还需一剂护身符。
    今夜不平静,锐王府上有层层守卫把守,围得铁桶似的,若要强闯只能得个碾成肉泥的下场。
    崔少凡知道会有此一拼,带足了人手,就是要在他府外,将动静搞得愈发大起来,最好将府中人引得自己出来。
    罗敷今天被管家看了一天,几乎寸步不离,她心中有数,外头十有八九是要生变故了。
    结果,当晚府外打斗声音,便没有停过。
    罗敷房里,昼夜燃着烛火,所有人都神情紧张,突听那打斗声音渐渐近了。不出半刻,一个浑身是血的人便破窗而入。
    罗敷吃了一惊,管家将她拉起,两人都贴墙站立着。
    “倒真是个人物,王府重地千般把手,竟也能突围进来。”管家亮了亮他的武器,已经拉开架势准备同这个血人一场恶战。
    男子抬起头露出半张脸来,罗敷一见,叫他一声,“崔大哥?”
    “锐王反了。”他边说边吐出一口血水来,咳嗽了一下,“你还在这里干什么,等他用你来要挟田大将军吗?”
    崔少凡来的路上便已经想好了,真实情况自然是不能告诉罗敷的,若是罗敷能站在自己这边,逼得锐王和田大将军暂时收敛,不急着将所有人赶尽杀绝,也不是不可能。
    “反了?”管家伸手已然揪不住罗敷衣袖,她跌跌撞撞向前走了几步,“那我娘呢?”
    这一句倒让崔少凡没有料到,他呆愣了下,“或,或还在宫内。”
    这句话说得含含糊糊,其实他也不能完全肯定,听罗敷的意思,他娘应当是锐王那边的人了。
    “锐王的人已经同大将军人手打起来了,这府中诸人狼子野心昭然若揭,速速同我与田将军汇合,莫要让大将军担心。”
    崔少凡语气急促,指尖伸出,作势要够到罗敷裙角。
    “你同小叔叔是一起的?”罗敷一下子冷静了下来。伸手推开了,一直要护着自己的管家。
    “那是自然,不但有我,还有寿王。”
    崔少凡、寿王、小叔叔再加上锐王,前世里的旧人一个一个凑了个齐整。
    罗敷突然低头笑了起来,就是今天么,今天就要见分晓了么。
    她不断的退后再退后,“这一次,我不再相信你了。来人,拿下!”
    建南百姓不会知道,这一夜之间,究竟发生了多少大事。
    罗敷化好了细致的妆,本就有倾国倾城之色,如今愈发的耀眼,又换回了打宫中出来时穿的那身宫装。今夜之后,他若生,罗敷便是他的新嫁娘。他若死,他若是死了……
    罗敷含着眼泪,抬头望了望窗外的天,哪里敢想今生没有他的生活。
    天亮之后,府里的守卫潮水一样退了出去,罗敷一直呆坐在镜子前面。她看着自己,渐渐便好像不认识了自己一般,看透了日后几十年的光阴。
    “小鼎——”那声音轻轻的,伴着匆匆而来的脚步。
    她一分一分转过头来,生怕是活在梦中。
    直到完全回过身子,直到眼里布满了他的身影,一出声便已是哽咽,“小叔叔——”
    她像颗炮弹一样,冲进田亚为的怀抱。
    “你不知道,我昨天晚上有多担心。为什么不告诉我呢,你们中间有那么多的事情,就瞒着我一个。”
    田亚为抱着她,悬了好久的心,终于才归了位,他低头吻她的发,吻得极其动,情,“我也担心,我也害怕,怕你受到不必要的伤害,不敢将你也卷进去。”
    “那如今,都结束了么?”
    “结束了,咱们能回家了。”
    锐王始终没有出现,用忙碌来伪装自己,逼迫自己不去送她。至此一别,今后山高水长再没了见她的理由。
    她是别人的了。
    一场镇压和大清洗,进行得悄无声息,不过一阵烟尘过后,神鬼各归其位。
    缠绵病榻长达半年之久的皇帝,终于在见到两位美人先后诞下公主之后,撒手西去。
    同年,皇二子锐王文彦佐登基,改元成和,称勤帝。
    成和二年,勤帝赐婚两卫大将军田亚为,迎娶户部侍郎秦文昌之女秦罗敷为妻。
    将军府上欢腾一片,田亚为自接到了圣旨,嘴巴就没合拢上过。
    二十多年的老光棍,一朝要娶媳妇了,恨不能一天往秦府跑他个一百遍。今天送些个山珍海味,明天补一些绫罗绸缎,大俗即是大雅,好东西像搬山一样的往秦府堆。
    田亚为也不知道该怎么跟秦府的人示好,越到婚期临近,越是连罗敷的面都见不到了。
    人人都告诉他婚前忌讳见面,甚至叮嘱了罗敷,叫他悠着点儿,一两天里有一次见上就不错了。
    小叔叔在这方面很有自己的一套,又恢复到临南时翻墙入室,同罗敷见面的日子。
    他在窗外有耐心又有节奏,一下一下笃定地敲着窗户,罗敷哭笑不得。每次硬着心肠,下定决心再见到他时,绝不能再纵着他胡来。结果次次失败,婚前就连一点威严都立不起来。
    她走到窗前,哗啦啦将窗户打了开来,窗外的人长手长脚,窝在窄窄的窗沿上,看起来又委屈又好笑。
    他可怜巴巴的,抱膝坐在窗台上,堂堂大将军,竟然会有几分撒娇的意味,罗敷这边刚一打开窗户,他脑袋就要往里头罗敷身上靠。
    “昨天梦到你了,你穿着大红的嫁衣,上了别人的花轿,怎么叫你都不应,真是狠心。”
    “胡说么,看你这份缠人的劲儿,我能上错得了么?”
    “你先别打岔。”田大将军将手脚放下来,义正言辞的架势,背着手,像在宫里巡察似的,在房间里来回兜了几下圈子,“差点成了别人的媳妇,好在我后来把你又追回来了。气得我醒来还直发抖。”
    “哦。”罗敷躲开他伸开的手,他要装正经,自己就陪他正经,罗敷睨他一眼,“别人的媳妇儿,你也敢动手动脚!”
    大将军嘿嘿一乐,“就是别人的媳妇,抱起来才舒服呢。”
    “你们男人家,没一个是正经,还敢惦记别人家的媳妇,都看上了些谁呀?”
    “就看上了你们秦家的小娘子了。”大将军扑上来,照着罗敷脸上猛地亲了两口,“你昨天在梦里是怎么跟我说的啊,叫两声相公听听。”
    “我不叫,我可没跟你在梦里说话,许是别家的小娘子吧。”
    “胡说,柳叶眉小细口,小鼻子挺挺翘翘,还敢说不是你,别人能长这么标致吗?”
    罗敷叫他逗得笑起来止不住,肩膀一耸一耸,总算叫他纳进怀里头去了。
    第八十八章
    “其实我方才是骗你的。”田亚为将她箍在自己的怀里,心里头的宝贝到了手上,这下心才算安定下来。
    “嗯?”罗敷问他,“骗我什么啊?”
    他捧她滑溜溜的小脸,那是全然认真的神情,“昨晚醒来不是气的发抖,而是感觉好生委屈。”
    “一个梦而已,也值得你这样?”
    “才不是一个梦,真真儿的,急得我醒来,发现被子都湿了。可见,我使了多大的力气去追你。”
    罗敷低眉笑着,被他在乎的感觉这样好,甜得要淌出蜜来似的。
    “就这么在乎我啊。”
    “肯定的啊,聘礼都送来了,一车又一车的,我将军府都搬空了,要是没娶着,我多吃亏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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