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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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阮瑜抿抿唇没说话,把给老人家开好的药给了小孩,交代道:“这药拿回去一日三次,不出五日病就能好了。还有这钱你们拿着,是你们之前花的药钱,如今庸医被抓了,钱都还回来了。”
    小孩接过药包和钱,数了数却道:“姐姐,你是不是弄错了?阿公之前抓药没花这么多钱。”
    这里面足足多了二两银子呢。
    阮瑜笑了,指指宋河的背影,小声说道:“多出来的钱是那位公子给你的,他今天误解了你,还打破了你的碗,心中很过意不去。”
    小孩‘哦’了一声,挠挠后脑勺,原来那个凶神恶煞的哥哥,也没那么恐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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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宋府,阮瑜便去了厨房给穆氏煎药,先用梨子煮成水,再用煮好的梨子水煎药。这样煎出来的药非但不苦,还能止咳生津。
    昨晚有了阮瑜的按摩,穆氏睡了个好觉,今日的气色也好了许多。见阮瑜回来了,赶紧让她过来坐:“来来来,瑜丫头,快些坐到祖母身边来,今天宋河那小子带你去哪里逛了?好不好玩?可还喜欢?”
    “他怎么没跟你们一块儿回来?该不会欺负你们了吧?”
    阿襄张张嘴,正准备回话。宋公子哪里带她们去逛了啊,刚出了门就把她们给撇下了。
    阮瑜不慌不忙的接了话:“祖母说的是哪里的话,宋公子面冷内热,怎么可能会欺负我们?我们去了主街上随便逛了逛,十分的热闹。从前我只觉得扬州的糖人捏的好,没想到蜀中的糖人捏的更好,活灵活现的。阿襄那丫头贪玩,还买了只风筝,等改日我们就去放风筝。”
    阮瑜的话说的天衣无缝,若不是阿襄今日跟着一起去了,只怕也会相信。
    穆氏自然是信了的,笑的脸上的褶子都舒展开了,拍拍阮瑜的柔荑,笑道:“这样就好,这样就好。那小子是个刺头,平日里我说他几句他都不高兴,就怕他没轻没重怠慢了你们。但你这样一说,祖母也就放心了。”
    “祖母,你就安心养病,别的不要多想。”阮瑜把晾的差不多了的药递过去,“来,祖母,这是我今天配的药,用梨子水熬的,里面放了糖,味道并不苦,祖母快些尝尝。”
    穆氏虽然年过花甲,但性子还跟个孩子一般,最怕吃药。所以明明看到阮瑜拿了药过来,却假装没看到,顾左右而言他。如今听阮瑜说药不苦,心中放心多了,鼓足了勇气喝了一小口,新奇道:“咦,还真的不苦。”
    阮瑜淡淡一笑:“阿瑜没骗你吧。”
    穆氏将药喝光了,诉苦似的说道:“瑜丫头,还好祖母有你,之前祖母喝的药苦的很,每次喝药都跟上邢似的。”
    “祖母,良药苦口利于病,你生了病就得好好吃药才行。这次我拿梨子水煎药也是因为梨子水能止咳化痰,正好能治祖母的症状罢了,若是别的病,就不能这样了。”阮瑜笑着哄道,这个祖母真像个孩子。
    祖孙俩正嬉笑着,秦氏便端着碗汤药进来了,刚进门就听见阮瑜温柔的嗓音说着:“祖母,这是我给您开的方子,只要按着方子抓药,一日三次,不出一个月您的身子就能调理好了。”
    “好,祖母记下了,李嬷嬷,快把方子收下。”穆氏吩咐。
    秦氏压根不知道昨晚的事情,听说阮瑜给老夫人开了方子,心便提了起来。
    阮瑜左右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小丫头,她能开什么方子?最主要的是老夫人竟然还信她,让李嬷嬷收下了方子。
    老夫人这病来来回回都请了好几个有资历的大夫了,吃药吃了两三个月了也不见好,阮瑜却说不出一个月就能调理好,难道那么多上了年纪的大夫还比不过她一个十来岁的小丫头?这不是胡闹么?
    秦氏心中琢磨着事情,却不好当着阮瑜的面说出来。
    等阮瑜告退了之后,才忧心道:“母亲,方才阮家丫头说她给您开了个治病的方子,可有此事?”
    穆氏毫不在意:“是啊,方才我已经喝过她煎的药了,甜甜的一点也不苦。”
    她看了看秦氏拿来的药,皱眉道,“你这药又苦又不顶用,今后不用再煎了,我以后就吃瑜丫头开的方子。”
    秦氏急了,说出自己的担心:“母亲,阮家丫头才十几岁,会治什么病?左右不过小孩子胡闹的事情,你怎么还当真了?药本来就是苦的,哪里会有甜的?谁知道她在药里加了些什么,要是到时候吃出什么毛病该如何是好?”
    见秦氏担心,穆氏笑道:“这你就不懂了吧,瑜丫头已经说过了,给我的药里加了梨子水,所以药才不苦。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但是瑜丫头可跟一般的小丫头不一样。她父亲原本就是太医院使,她身为太医院使的女儿,医术自然了得。有句话不是说了,英雄出少年,巾帼不让须眉。”
    见穆氏提起阮院使,秦氏的脸色更加难看:“可……可是她父亲不正是因为用错了药,才导致骊贵妃……失去孩儿?这就说明了她父亲的医术……并不过关……父亲都会犯这种错误,女儿又……又能好到哪儿去?”
    秦氏这话就说的有点不好听了,穆氏变了脸色,冷了声音:“后宫那些事情,哪里是三言两语就说的清的?你身为知县夫人,难道连这点事情都看不出来?这事究竟如何,咱们不能妄加揣测,但老婆子也不怕在这儿说上一句,这事绝没那么简单,只怕阮家是成了替罪羊!”
    说到这儿,她也没继续跟秦氏闲话的心思:“总之,我信瑜丫头的医术,从今天开始就吃她给我开的方子。我有些累了,你先回去吧。”
    这是赶客了,纵使秦氏还有话想说,也不敢再多言。她这个婆婆看起来好相处,但若是做了决定,十头牛也拉不回来,她只能告退了。
    李嬷嬷送她出院门,她拉住李嬷嬷道:“嬷嬷,母亲宠阮家丫头可以,却不能拿自己的身子开玩笑啊。你身为母亲的贴身嬷嬷,母亲最听你的话了,你可得好好劝劝母亲。怎的放着有几十年资历老大夫开的药方不用,反倒用个初出茅庐的小丫头开的方子?”
    “夫人,您这回真真是多虑了。”李嬷嬷知道秦氏是一番好意,笑着说道,“昨夜老夫人咳疾发作,咳的晚上都没法睡着,还是阮小姐过来给老夫人按了按穴道,老夫人才睡上一个好觉的。说起来也真是奇了,后半夜老夫人都没咳过,所以老夫人才这么信阮小姐。”
    “阮小姐虽然年纪不大,但为人稳重,总不会做没把握的事情。昨日她给老夫人把脉时,说是之前的大夫给号错了脉误诊了,所以老夫人的病才一直没好,具体是怎么一回事,我如今也记不清了。总之阮小姐的医术,老奴是看在眼中的,老夫人用她开的方子,准不会错。”
    秦氏张张嘴,一时无言了,只能点点头随他们去了。
    但是这却不代表她信了阮瑜的医术,在她看来,阮瑜的年纪还是太小了,不可能比那些资历老的大夫们厉害。
    她心里想着,老夫人这么信阮家丫头的话,等哪天吃了亏,病更加严重了,才知道她今天的一番用心良苦。
    她把之前的药方子收的好好的,总觉得今后肯定能派的上用场。
    第7章
    四月初十,是阮瑜父亲的忌日。
    因着阮瑜如今人在蜀中,没法子去上坟,所以便要带着父亲的灵牌去寺庙上香,还要请僧人给父亲诵经超度。
    只是不巧的很,今日正是举办庙会的日子,纵使这天儿看着阴沉沉的,似乎是要下雨,但也打消不了人们参加庙会的心思,才一早儿呢,一些妇人婆子们便挎着篮子,拿上香烛去了天竺寺。
    天竺寺是清河县最大的一座寺庙,今日也尤为热闹。穆氏年纪大了就不去凑这个热闹了,却担心阮瑜主仆二人去不安全,毕竟人多杂乱,她们对蜀中又不熟悉,不说碰上坏人,就是迷路也是有可能的。
    因此穆氏便想了个法子,叫宋河陪阮瑜一块儿去。
    马车里,阮瑜掀开帘子看了看一旁骑着马,沉着脸的宋河,轻声叹了口气。其实她昨天应该再坚持一会儿的,有可能只要她再坚持不要宋河来陪,穆氏就能改了主意呢?
    但当时她实在拗不过穆氏,穆氏又问她‘可是河儿哪里照顾的不周到?’,她只能摇摇头说‘宋公子很好’。这样一来,就算不答应也只能答应了。
    阿襄没有注意宋河的脸色,而是看着路上来往的人,拉着阮瑜叽叽喳喳地说道:“小姐,蜀中可真热闹啊,竟然有这么多人来参加庙会……”
    阮瑜还未来得及答话,便听见宋河的声音传了过来:“少见多怪。”
    阿襄撅噘嘴,心想这个宋公子可真是扫兴,索性也不再说话了,只不过还是掀着帘子朝旁边来往的人看着,阮瑜则是抱紧了自己怀里的小包袱,这里头放着她父亲的灵牌。
    轿子在山门前停了下来,因为前面已经没有平路了,若是想要上天竺寺得走九十九阶石阶。像阮瑜这样是来给亲人上香的倒是少数,那些来参加庙会给佛祖上香的大多是有事相求。传闻诚心走上九十九阶石阶上,佛祖看到了才会保佑。
    因此,更有甚者是一步三叩拜的上台阶的。
    阮瑜和阿襄看的新奇,呆愣愣地看了一会子,还是被宋河催促了才赶紧上了石阶的。
    天竺寺的人真的很多,因为庙会的缘故,上了石阶之后,道路两旁摆着许多小摊子,又卖香纸、符文的,也有卖斋饭、木器的,摊主们都是剃着光头的小和尚们,应该是天竺寺主持摆的这些摊子,供香客们购买。
    也正是因为如此,这条道上被围的水泄不通,站在此处,阮瑜像是一条受阻的鱼儿,只能看到前方的人头攒动。
    “小姐,你跟在我身边,可千万别走丢了,阿襄给你开路。”阿襄看着前方的人头,有些紧张地看了阮瑜一样,伸手拉住了她的手腕,担心地说道。
    可是她的个子也十分小巧,哪里能轻易在这人堆里开出一条路来?不过是说出这话让阮瑜安心罢了。
    阮瑜嘱咐道:“阿襄,你小心着些,别伤到哪里。”
    她的话音刚落,便赶紧自己身边稍微松散了一些,没有那么挤了。接着便听见宋河的声音响在耳际,他将凑在她身边的人往外推了推,沉着脸道:“总往这儿挤做什么?没见有姑娘家在这儿?离远一些!”
    但人到底是太多了,好不容易赶走了两个挤过来的,没一会儿又有人凑过来了。宋河黑着一张脸看着挤在他身边的人,再一看阮瑜也被挤得连路都走不好了。他心里想出个主意,从兜里掏出一些碎银子,接着朝远处一丢。
    有了银子做诱饵,大家也不管挤不挤了,赶紧朝丢银子的地方去捡银子了。
    一时之间他们这里宽敞了许多,仔细一看才发现原来远一些的地方还有许多宽敞的,但是无奈大家都朝这儿挤着,只因为这儿有个大师摆摊算命,听说特别的灵。
    阮瑜主仆二人得了自由,心里都不禁松了口气,要是再挤下去,他们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进寺庙了。阿襄拉拉阮瑜的衣袖,说道:“小姐,宋公子还真有主意呢。”就是费钱了一些。
    阮瑜笑笑,是啊,宋河这人鬼点子倒是挺多,若是肯用在正途上才好呢。
    宋河却只是扫了她们一眼,冷着声音说道:“还愣在这儿做什么?还不赶紧走?等他们过来了,想走又走不了了。真是麻烦,哪天来不好,偏偏选今天来,挤得要死。”
    他不知道阮瑜是来给父亲上香的,只当她是要凑热闹,来看庙会。
    阮瑜和阿襄互看一眼,知道他是刀子嘴豆腐心,赶紧跟上了宋河的步伐。
    “啊……”从侧面走过来一个穿着灰布衣裳的男子,低着头似乎走的匆忙,在阮瑜身上重重撞了一下,阮瑜被撞的整个人朝旁边歪了歪,惊呼出声。
    “小姐,你没事吧?”阿襄没想到这样宽的路,竟然还有人这样没长眼睛往阮瑜身上撞,没好气地说道。“你这人是怎么回事啊?没看到我家小姐在这儿吗?”
    那人似乎受了很大的惊吓,一直低着头说:“对不住,对不住,我不是故意的,是我没注意……”
    阮瑜见这人道歉的态度诚恳,便朝阿襄摇摇头说道:“算了阿襄,他也不是有意的,我没什么大碍,咱们走吧。”
    “是,小姐,你没事就好。”阿襄又狠狠瞪了灰衣男子一眼,这才扶着阮瑜走了。
    宋河已经走在了前头,见她们主仆二人还没跟上来,转过头便见到她们二人已经慢慢走了过来,之前捡银子的那群人已经重新回来了,比较显眼的是一个灰衣男子没有远离人群,而是特意一头扎进了人群里。
    他们运气算好的,因为他们刚进了天王殿之后,外头就下起了瓢泼大雨,雨水如珠落玉盘般敲打着青瓷瓦片,如赋高歌。外头的人见下了大雨,也赶紧走的走,躲得躲雨去了,但到底是淋湿了一些,不似阮瑜他们,偏巧赶在下雨之前进了大殿之内。
    一时之间,原本拥进的道路,倒是未见一人了。
    阿襄挽着阮瑜,抿嘴笑了笑:“小姐,这是老爷在保佑咱们呢。”
    阮瑜闻言,摸了摸怀中的小包袱,准备将父亲的灵牌拿出来。但是她的手刚触到包袱的一角,面色便有些发僵,因为这包袱并不是她的包袱!
    仔细一看,果然不对劲,两个包袱的颜色虽然一样,但的确不是阮瑜带来的那个,里面也没有父亲的灵牌。阮瑜面色发白,手中握着包袱的力道家中,指甲苍白,她咬着唇道:“阿襄……这、这不是我们的包袱……”
    “什么?”阿襄瞪大了眼睛,仔细辨认了之后发觉果然不是,心也跟着提了起来,“那……那老爷的灵牌岂不是……”
    阮瑜心中一阵发紧,转身便要冲进雨里,不行,她得把父亲的灵牌给找回来!是谁把她的包袱掉了包?为什么要这么做?她的包袱里面除了父亲的灵牌,什么都没有了啊……
    刚巧宋河去拿了香回来,准备让阮瑜上香,便看见她跌跌撞撞的要冲进雨里去。他皱着眉头,冲过去将她拉了回来,沉着脸冷声道:“你做什么?没见下这么大的雨?还往外头跑?”
    阮瑜此时心急如焚,已经管不了其他的了,用力的拉扯着胳膊,想要挣脱宋河的禁锢,她哽咽着说道:“你放开我……”
    “放开你,让你发疯去淋雨?等回了家之后再让祖母臭骂我一顿?你若是真想淋雨,也别选我跟你一同出来的时候。”宋河又将她拉了进来,皱着眉头说道,“不是说要来上香?给你把香都拿来了,跑什么跑。”
    他真搞不懂阮瑜,好端端的发什么疯。
    阿襄此时也跑了过来,焦急地说道:“宋公子……小姐的包袱弄丢了……”
    “包袱丢了?”宋河看了一眼阿襄手里的包袱,道,“你不是拿着的?”
    “不是的,这不是我们的包袱,也不知道是被人掉了包,还是不小心拿错了……”阿襄苦着脸说道,若是里头是别的倒还好,可是偏偏放的是老爷的灵牌,若是丢失了,小姐怎么受得住!
    宋河仔细回想了一下,立马便想到了那个灰衣男子,心道可能就是那人给掉了包,难怪走路鬼鬼祟祟的,往人堆里钻。但是如今下这么大的雨,他觉着左右不过就四个包袱罢了,没什么要紧,摆摆手道:“那又如何,不过是个包袱罢了,最多丢失些银子,不要紧。”
    “不是的,”阮瑜看向宋河,她的眼眶有些发红,咬着嘴唇摇头道,“那里面有很重要的东西……”
    有她父亲的灵牌啊……
    宋河一看阮瑜这个模样,心里便生出几分烦躁,他将之前拿来的香掷在地上,沉声道:“什么重要的东西?”
    他生气的时候皱着眉头,脸色有些难看,看起来倒有几分恐怖。阮瑜抬头仰视着他,他的面容与罗汉们的表情相应,看起来有些吓人。阮瑜心中难过,到底是没忍住,眼中落下一滴泪,从面颊滑落。
    见阮瑜哭了,宋河更是心中烦闷,可数落的话到底没说出口,他叹口气将阮瑜一把拉到阿襄身边,沉声道:“在这儿等我,哪里也不要去,我替你去找。”
    说完之后也不顾雨势逼人,竟直直地冲进了大雨滂沱之中。雨水落在他的身上,打湿了他纯白色衣裳,脚下步履匆忙,地上水花四溅,发出细弱的声音。
    只不过一个闪身的工夫,阮瑜便见不着宋河的身影了,她张张嘴想要叫他,却知道是叫不回来他了。她双手紧紧揪着衣袖,心中焦急的很,她并不是因为宋河凶她哭的,只是心中觉得委屈罢了,她只不过想在父亲忌日这天给父亲诵经,谁能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呢?
    说到底都怪她自己,若不是她不小心,包袱怎么会被掉包?如今却害的宋河冒着大雨替自己去找,阮瑜心中过意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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