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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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人们牛高马大的,各个面目阴骘、眼神毒辣,陆晚吓得几乎差点魂飞魄散,她不是女特工,第一次做这种事没当场晕倒已属难得。强自镇定下来,陆晚垂头盯着托盘,不敢看人:
    “没、没叫护士?可是呼叫器明明响了的啊……”
    “叫个屁!这破机器,真出了问题按不响,不按又自己响个不停,早他妈该修修了!”为首的寸头男人没好气地说了几句,旋即做了个手势,“回去回去,这边没你的事儿。”
    事情才刚开了个头,陆晚怎么可能会回去?她额上冒了一圈冷汗,没忍住抬头看了眼病床旁的葛薇,刚对上眼神,又想起对方说的要装不认识,赶紧撤下。
    怎么办,怎么办?
    哪怕只有一线希望,陆晚也想帮帮祁陆阳、把祁元善给结果掉。更别提,这个人还害了吴峥。
    可是,她现在该怎么做?
    病房内外,皆是落针可闻。
    孤立无援的陆晚正思索着对策,寸头心一急,又开始嚷嚷了,他拉住她的胳膊:“听不懂人话?我他妈让你——”
    “是我不小心按到了,多大点事儿。”葛薇的眉毛跋扈地一挑,朝陆晚歪歪头,十分不诚恳地说了句:“对不起喏,护、士、小、姐。”
    从动作到表情再到语气,葛薇此刻的状态都是陆晚曾熟悉的那副冷嘲热讽、夹枪带棒的死对头模样。听着她阴阳怪气的调调,莫名地,陆晚安下了心。
    葛薇说完站到陆晚跟前,倨傲地吩咐:“来都来了,就去看看吧。那男的脸有点红,别是发烧了。他要出了什么问题,你们整个科室可都得到我家那位跟前赔罪。”
    这话,同时也是在敲打守门的那帮人。
    那寸头跟着就愣了一愣,显然开始思考要是吴峥真的发烧,自己耽误了病情,祁元善会怎么处置。
    抓住机会,陆晚立即甩开寸头还搁在自己胳膊上的手,弯腰往里钻。
    进门和葛薇擦肩而过时,她还故意撞了撞对方,做出一副对葛薇刚才的态度颇有意见的样子。
    葛薇心领神会地摆起架势,气冲冲地对着陆晚的背影开骂,说她撞疼自己了,要去投诉,让她丢饭碗。
    守门的几人以前见识过葛薇的坏脾气,怕她招来人看热闹、把事情复杂化,一时只能陪着笑脸好言劝说,说葛小姐消消气、等小护士给人查完体温再教训也不迟。
    趁门口乱作一团的档口,陆晚已经快步来到了吴峥病床前。
    看到人的第一秒,她差点哭了出来:上次见面还好端端的人,怎么就成了这幅样子?
    好几年前,吴峥曾经找到陆晚工作的南江市人民医院,想曲线救国、让她将祁陆阳吩咐的东西帮忙捎给陆瑞年。陆晚那时候刚入职,正在儿科轮转,没防到被一个急性肠胃炎的孩子吐了一身,狼狈得很,吴峥却毫不嫌弃地上前帮她清理,还诚恳地说:
    “看不出来,陆小姐很适合当护士呢。”
    陆晚嬉皮笑脸地逗他:“吴峥哥,你到底是想说我当护士合适,还是穿这身衣服合适啊?”
    “都合适,都合适。”吴峥当时是脸红了的,淡淡笑着,斯文又腼腆。
    强行将眼泪憋回去,陆晚忍住抽噎,紧抿嘴唇,假模假样地调好电子体温计,在人额头上点了一下。做完这些,她以掖被子的动作当掩饰,弯腰轻捏吴峥冰凉的手,用极低的声音说:“吴峥哥,我是晚——”
    话说一半,陆晚明显地感觉到,吴峥回握了住了自己。
    他是醒的!他果然是醒的!
    陆晚整个人都懵了,脊柱过电,心神激荡,说不清心里头涌动的是高兴还是激动,或是唏嘘。
    她不知道吴峥是哪天醒来的,又独自在这里苦苦等了多久,可其中的艰辛与孤寂她完全能想象。而这些苦,本不是吴峥命里该有的,他是无辜被拖下水的。拖他下水的人里有祁元善,祁陆阳,还有陆晚自己。
    没空多感慨,陆晚感觉到吴峥再次握了握自己的手后,迅速回过神来。
    她先是直起腰,假装调了下输液的滴速,再俯身检查床头的呼叫器,一套动作自然得叫人看不出破绽。果然,吴峥在她弯腰时哑着嗓子说了句:
    “床头,手表,密码在……”
    可惜,他话没来得及说完。
    已经快拖不住门口几人、无计可施的葛薇,见那寸头有所警醒,正探头往病床的方向看,便提示性地嚷了句:
    “嗐!这磨磨蹭蹭,做事也不利索,我今天非投诉你不可!”
    说完气便冲冲地出去了。
    陆晚怕自己暴露,更怕吴峥暴露,她握紧他的手,让他不要说话了,再直起腰来最后确认了一遍人没发烧。
    动作间,她飞速在床边扫视了一圈,果然在柜子上看见了一块表。陆晚记得这表,吴峥和她说过,这是他父亲在他第一年参加工作时送的,很有意义,他一直不离身。
    陆晚借着收拾托盘的间隙,仔细看了眼手表的表盘,有一瞬间怔忡,旋即便拿好东西托盘出病房门。
    寸头把人拦下,警惕地问:“你刚刚在那儿瞎弄什么呢?把口袋翻开,给我们看看。这里面的东西,哪怕一根头发都不准带出去。”
    陆晚依言将身上所有口袋都翻了个遍,寸头很有经验,要她脱了鞋,甚至连脑后的发髻里都没放过——哪怕刚才陆晚所有行为都是在他眼皮子底下做的。
    谨慎程度可见一斑。
    没在陆晚身上搜出任何不该的东西,他仍不放心,不耐地盘问:“量个体温搞了半天,新来的吗?”
    “你是护士还是我护士?这么能,要不你自己拿手去贴一贴,估摸下多少度?”
    陆晚终于找回点当年的感觉,她眼一瞪,下巴一昂,上来就开怼:“病人趟了也有半年了,腰啊颈椎可都受着力,遭罪得很,我作为护士,顺便帮人掖被子摆枕头,不应该吗?我倒还想给他翻翻身的呢,力气不够,却也不敢请你们这些大爷动手,一个两个横得跟黑社会似的,还要搜身,这是在防什么呢?病房里藏毒了啊?信不信我报警去!绝对一抓一个准,最近扫黑除恶,除的就是你们这种人!”
    寸头被她信手拈来的辣劲儿给呛懵了,左思右想之下,也觉得是自己多心了,于是干咳了两声,问:“那他、他到底发没发烧啊?”
    “没,好着呢,就是空调开搞了点,脸吹得发红。”
    陆晚说着用肩膀顶开还围着自己的几人,一边往外一边说:“都让让,让让。刚刚那女的是不是找我们护士长去了?还真是个不讲理的,我就算不要奖金也非得跟她掰扯清楚去!”
    胡搅蛮缠一通,陆晚顺利出了病房。
    端着盘子走了没两步,陆晚忍不住地呼出口气来,身上无力,只有神经依旧紧绷。
    她承认,自己就是一只彻头彻尾的纸老虎,从小到大骑在祁陆阳头上倒是作威作福无数次,可真面对起刚才那种狠人,心里发颤腿发酸,舌头都捋不直,差点穿了帮。
    当下虽说已经离开了危险区域,陆晚依旧没找回平稳的心跳,呼吸一下重一下轻的,脚步又乱又碎,像是踩在厚厚的棉花堆里,寻不到一点踏实的感觉。
    她闷着头一直往走廊尽头走,贴身的衣服已经尽数湿透,耳边渐渐有幻听出现,仿佛寸头已经带着人追了上来,正在脑后喧嚣着让她停下别跑。
    就在陆晚前脚打后脚快摔倒的前一刻,她终于来到了之前换衣服的杂物间门口。
    壮着胆子左右环视了一下,见没人注意到自己,陆晚闪身进了屋。
    这家医院康复科病人没住满,在别的楼层恨不得走廊里都摆满床位的情况下,这边居然还有闲置的杂物间。
    杂物间里空间狭小,光线昏暗,陆晚迅速开门又关门,直到把门锁搭上,这才真正地松了口气。
    但很快,她就察觉到了什么……
    杂物间里还有别人!
    战栗感瞬间遍布全身,陆晚凝神屏息,耳边已经清晰地听见了那人平缓匀速的呼吸声,以及衣物窸窸窣窣地摩擦声。杂物间位于走廊尽头,闭塞幽静,平时不太会有人来,实在是个杀人灭口的好地方。
    自己这是,被人瓮中捉鳖了吗?
    陆晚下意识想尖叫着逃出去,对方却已一步向前,捂住她的口鼻,将人禁锢在自己身前。
    “怂。”
    是个男人的声音。
    不对,这声音怎么这么耳熟?
    惊惶不定的陆晚转过头,已经彻底适应了黑暗的眼睛,只用了不过零点几秒就分辨出了咫尺间这张英武俊俏的脸。
    对方眼皮微垂,正眸色深深地盯住陆晚,柔和地笑着。
    他说:“美女,赏脸吃个饭?”
    作者有话要说:  再点,还有!
    第62章 chapter 62
    陆晚下半张脸尽数被包覆在男人手中,她扭头,只露出双无辜的大眼睛冲着人眨啊眨,茫然无措,小动物一样可爱。
    怕把陆晚真给捂住了,祁陆阳将手稍稍松开些,笑意渐深:“美女,赏脸吃个饭?”
    上回他说出这句话,是在南江市人民医院vip病房的电梯门口。
    当时,陆晚正推着轮椅上的庄恪从里头出来,冷不防碰到这人,就被当面调笑了一番。
    陆晚是怎么回答来着?
    她啐了他一句“神经病”。
    当下,陆晚甩开祁陆阳附在自己脸上的手,握拳对着他胸口就是一整猛砸,边打边骂:“神经病神经病神经病!你吓死我了,吓死我了知道吗?!”
    也不知是委屈的,还是终于敢发泄积攒了半天的恐惧,陆晚打到一半竟是哭了起来,眼泪淌了一脸,怪可怜的,只是打人的动作依旧不停。
    她气急了用上全力,下手又重又狠,丁点儿大的拳头砸身上还真有些疼。
    祁陆阳干脆将人搂进怀里,抱得紧紧的,不让陆晚瞎动弹。
    他贴着她耳根说:“差不多行了啊,再打可就废了。叔叔认错,叔叔不该吓你的,叔叔是神经病,好不好?”
    手是动不了了,陆晚心里的气儿却没完全消,她恼怒之下张嘴在祁陆阳肩膀上啃了一口。祁陆阳不怕冻,深秋时节也只穿了件衬衣加西装外套,不过是两层薄薄衣料,陆晚这一口下去,差点没把他给咬出血来。
    祁陆阳疼得倒抽了一口气,仍是一动不动地任由她咬着,心甘情愿,无底线纵容。
    几分钟过去,陆晚瞪着眼咬了半天见人没反应,这才慢慢松了口。她脸往后一撤,抬头,眉毛皱得紧紧的,还是那三个字:
    “神经病!”
    “恩。”
    “神经病。”
    “恩。”
    “就是个神经病……”说到第三次,陆晚的语气已经变成了嘟囔,小女生撒娇式的嘟囔。
    “好,我是神经病。”
    祁陆阳笑着应声,眼睛弯弯的,亮亮的,多少个日日夜夜熬过来,他将无处安放的旖旎绚烂全攒在一起,此时,尽数送给了她。
    他有多久没真心实意地笑了?也只有将陆晚拥入怀中的这一刻,祁陆阳才觉得自己血还热着,心还跳着,人还活着。
    原来还活着。
    她仍被他抱着,祁陆阳一低头,或是陆晚一踮脚,两人就能吻上。其实他们的呼吸早已纠缠到了一起,心跳频率也齐齐变快,又渐渐合做一个节拍,像是双生子,或是遗失在不同角落的、完全吻合的另一半,一旦相遇,身心就能在瞬间达到同步。
    祁陆阳没事不怎么喷香水,身上只有淡淡的洗涤剂气味,和一点烟草香,陆晚不自觉深吸口气,人便有些迷糊起来,她的手带着惯性环住男人的腰,鼻尖蹭在他胸脯上,一下,又一下,像以前每一次亲密的开始。
    陆晚觉得自己就是巴普洛夫养的那只小狗,他培养出了她所有的反射与渴望,她沉溺于渴望,期待着满足。一切都是条件反射,她没空思考,亦无法抗拒。
    感觉到她的主动与渴求,祁陆阳身体绷紧,僵硬至极,男人喉结上上下下滚了几圈,像口渴,又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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