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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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她不知道别人家夫妻是如何相处的。
    魏昭看出了她心思来,就笑着道:“榕儿,既然你我决定以后的日子一起过,决定要一辈子携手走下去,就无需再顾虑太多。在我面前,你想做什么都可以,想说什么也都行。如果面对我,你在做事说话前还需要犹豫三分的话,未免就显得生疏了。”
    叶榕点点头,笑了:“我只是有些不习惯。”
    魏昭:“那日后你需要习惯的事,怕还多着呢。”
    突然传来几下敲门声,叶榕听着颇有规律的声音,总觉得像暗号。果然,就见魏昭起身,朝门口走去。
    叶榕目光也朝门边探去,就见一个穿着店小二衣裳的人附在魏昭耳边说了几句话。
    很快,魏昭回来了。
    叶榕说:“我的事情不重要,二哥若是忙,不必管我。”
    魏昭摇摇头:“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只是我的人来报,说是顾旭发现了你的行踪,此番怕是知道你是来见我的。”叶榕面前,他倒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其实心中是有些不爽的。
    他有在叶侯府门外安排几个人,目的是护叶榕母子几人周全。更主要的,当然是护叶榕这个未婚妻的周全。
    这个周全,自然是包括保证叶榕出门行踪不被任何人盯梢。
    如今,倒是被顾旭盯上了,魏昭心中自然觉得那群人是饭桶。
    虽然顾旭的本事他是知道的,凭他的警觉性,只要他愿意,自然能避开。但他素来严厉,在他手底下做事,是不允许出错的。
    魏昭喜怒不形于色,叶榕自然没看出魏昭的心思来。听他提到顾旭,叶榕只说:“想必他在暗中跟着我。跟着就跟着吧,他也做不了什么。”
    魏昭点点头,实话与叶榕道:“他此刻就在隔壁间,不过,方才听说,唐统不知道怎么打探到他在这儿的,找上门来了。有唐统在,估计他一时半会儿倒也顾不上你。”
    叶榕今儿就是为了这件事情来找魏昭的。
    魏昭手中摩挲着筷子,目光探向对面的叶榕,表情严肃认真。
    问她:“还记得富阳县齐氏医馆的那位夫人吗?”
    “记得。”叶榕也实话与他说,“前世的时候,这位夫人好似后来被顾家请到了府上。但那时候我只在关心我母兄的案子,对这个齐夫人,倒没多在意。不知道她是什么身份,也不知道顾家人请她入府是何意。”
    说是请,但其实叶榕心中也明白,其实就是软禁。
    她想不通,一个小城的普通大夫,到底是做了什么,能让荣国公府这样的勋贵世家那样待她。
    第88章
    还有上回, 她随嬴王府凤郡主一起被大雨困在富阳的时候, 魏二哥当时与她坦白过, 说是借她生病的事儿故意引顾旭去齐氏医馆的, 目的, 就是冲着那位齐夫人。
    当时叶榕与魏昭不是这种亲密的关系, 所以,魏昭不说, 叶榕也没多问。如今, 既然话题又引到了这里来, 叶榕也就主动问了。
    “魏二哥, 这位齐夫人,是有什么特殊身份吗?”叶榕隐隐猜得着,前世能让顾家费心思“请”到府上来软禁的,或许可能跟皇家有些关系, “那位齐夫人……她懂医术,那日在富阳一见, 她的言行气度看起来……倒像是见过大世面的。”
    明知他们的身份, 却并没区别对待。光是这份“一视同仁”,叶榕便对她有些刮目相看的。
    更何况, 这位齐夫人当时给她的感觉还有另外一种。她说不上来具体是什么感觉, 就觉得这位夫人瞧着颇有些奇怪。
    对她、对他们, 似乎充斥着淡淡的不满。
    有敌意。
    魏昭之前之所以没对叶榕彻底坦白,是因为有很多顾虑。而如今,虽然那些顾虑还在, 但既已决定结为夫妻,魏昭是不想欺瞒她的。
    他的那些秘密,只要她想知道,日后他会一一全部告诉她。他只希望,当他把自己的真实身份告诉她的时候,不要吓着她。
    “这位齐夫人,年轻的时候,曾在宫里呆过。”魏昭耳力好,警觉性也非常强,他是确保了方圆百米内没人在窃听,这才把这些秘密说出来告诉叶榕的,“当年,我们的这个皇帝得了头疾,齐夫人的师父是一名神医,为了陛下的病,他们师徒二人特意进宫来替陛下治病。”
    议起这个皇帝、提起当年的宫闱秘辛来,魏昭眼中攒着淡淡笑意。这笑意,疏离又冷漠,不带丝毫温度,仿若三伏天里的一把冰刀。
    “起初倒是相处很好,我们的这个皇帝陛下,仁义爱民,对待那师徒二人,也十分礼遇。其实,若当年不是发生那样一件事情的话,陛下倒真不会痛下杀手。”
    毕竟是好不易抢来的江山,谁不想做仁义的明君名垂青史?
    “陛下杀了神医?”叶榕蹙起秀眉来,她是聪明的,知道陛下杀人,背后肯定是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于是又问,“为的什么?”
    神医师徒既是入宫来替陛下医治头疾的,于陛下来说,是有恩情在的。那么,如果不是发生了什么重大事件以至于陛下不得不杀神医师徒的话,陛下不该会这么做。
    “狸猫换太子。”魏昭言简意赅。
    叶榕心跟着狠狠一颤,立马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宫里的狸猫换太子,又牵涉到一位神医的性命,可见事件重大,换的势必是一位皇子。叶榕知道,如今顾家府上寄养的一位爷,其实也是皇子,也是当年陛下为了防嬴王一党而留下的一条退路。
    但直觉告诉她,此刻魏昭口中的“狸猫换太子”事件,与如今寄养顾家的那位无关。她前世生病前,那位皇子的身世就揭开了,而齐夫人被请来顾府“做客”,是后面的事情……
    可想而知,陛下换的必然是别的皇子。
    而如今十多岁的皇子,只有太子与顺王二人,这二位皇子的确是同岁。若当初陛下暗中密谋偷换的是这二位殿下的话,那么……
    叶榕双目忽然瞪圆了,看向魏昭的目光,透着些惊吓与不可思议。
    “太子与顺王?”她声音极低。
    太子是嬴后所出,顺王则是早已逝去的宸妃娘娘所出,而嬴后与宸妃乃是死敌。这么多年,就算宸妃娘娘已经逝去,嬴后也十分忌惮她。
    对顺王,更是百般打压。若顺王才是皇后的儿子,那么……
    叶榕很快明白了陛下的目的。
    他是想皇后母子自相残杀!
    好狠!
    真的好狠!
    为了布自己的局,为了扶自己喜欢的儿子上位,为了扫除外戚障碍……竟然不惜对一个民间的大夫动手,且这个民间大夫还于他有恩。
    平时她只觉得这个皇帝懦弱无能,虽为君主,但却被外戚夺权,他实在可怜。如今看来,倒是她小瞧了帝王的手腕。
    倒也是,能力排众难横扫诸王爬上九五至尊之位的,又怎么可能是懦弱无能呢?
    “顺王才是皇后的儿子,才是身上流有嬴家人血的皇子。”叶榕极力保持冷静,“而那位齐夫人,便是揭开当年宫中秘辛的证人,或许是唯一的一个。”
    不敢往深处想,只要但凡再想得深入一些,叶榕就浑身毛骨悚然。纵然她贵为侯门贵女,活了两世,也算见过一些世面……但,这种宫闱之变,她倒是没遇到过的。
    若有宫变,必然会是一场巨大的浩劫,还没有哪次宫变说是不需要流血的。
    前世她死得早,不知道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她想,当时这位齐夫人既然已经住进了顾家,想必顾家人当时是知道她身份的吧。可顾家一族是保皇党,是与嬴王与嬴后势力敌对的,顾家该是帮着陛下的才对。
    那么,顾家率先找到这位齐夫人,并且抢先一步接入府中,是要替陛下保守住那个秘密吗?
    但此事又事关重大,齐夫人既然是当年宫闱之变的幸存者,若是叫陛下知道她尚且活在世上,想必为了大局考虑,也是不会留她性命的。而顾家,既是站在正义的一方,到底是选择替陛下效死忠,还是选择救一条命呢?
    叶榕不知道,她实在想不明白顾家会怎么做。
    其实前世与顾家人一起过了十多年,她都觉得自己好像并没有真正了解过顾家。比如说,顾家假流放的秘密,同样身为顾家的儿媳妇,樊昕是一早就知道了的,而她,则是在后来顾家回了京后,才从顾旭口中得知。
    若当时顾旭不告诉她,她想,她到死也不会知道。
    “榕儿,你勿要想得太多。”魏昭看出了叶榕的不对劲来,于是拿起一旁的杯子来,倒了杯水递过来,“先把水喝了。”
    这么大的事情,她没有想到魏昭竟然会告诉她,的确有些意外。
    “谢谢。”叶榕接过水来,喝了一口润了嗓子后,又说,“那日二哥故意引顾大爷去见刑夫人,是因为,其实那日半夜顾旭闯我闺房说的那些话,二哥听到了是吗?你知道顾旭近来都在做一些关于前世记忆的梦,所以,便想引他想起齐夫人的事。”
    “虽然这样的事情荒唐了些,但你我也是有这样的经历的,所以,你觉得或许引顾旭看到了齐夫人,他会想起一切来。”叶榕把之前的事情和现在的事情串起来,忽然就什么都想通了。
    “只是我有一点不明白。”叶榕表情严肃。
    魏昭也十分严肃,其实他已经猜到叶榕要问什么了,但还是选择让她自己问出来,所以道:“想问什么,但问无妨。”
    叶榕道:“有关齐夫人这件事情上,二哥的立场是什么?”
    他引顾旭去见齐夫人,目的可想而知是希望顾旭知道齐夫人的身份。顾旭知道了齐夫人的身份后,自然会有所行动,那么他这么费尽心机去让顾旭知道,又是希望顾家有怎样的行动呢?
    玩政治的,没人会简单。何况,魏家前世还玩得个满门抄斩。
    能被满门灭的,自然是玩得过火了。
    魏昭一改往日的嬉皮笑脸,此刻表情严肃又认真。叶榕看着他,他就看着叶榕,也问得认真:
    “榕儿信我吗?”
    叶榕说的倒也直白:“我只信二哥会对我好。”但不信他是一个心软仁慈的人。
    但其实同时叶榕心中又在想,能全心全意对她好、对她亲人好,她就很满足了,又有什么资格要求他大发慈悲善心呢?
    是她管得多了。
    可此刻,她却有些想看看他到底会怎么说的。所以,即便叶榕知道不该问,但还是没忍住问了。
    魏昭没有任何欺瞒,如实说:“皇帝并非如表面上那样器重顾家,顾家不傻,一旦嬴王府倒了,皇帝下一个要对付的,便是顾家。”魏昭语气淡漠,议起顾家来,透着几分不屑与漫不经心:
    “顾家给自己标榜的定位是忠君爱民,给顾家的定位是满门忠烈。可若顾家发现其实他们效忠的陛下是一个阴狠歹毒的小人的时候,那份坚定不移的信任自然会轰然间崩塌。当明君不再是明君的时候,尤其可能还会危及到自身利益的时候,像顾家这样的保皇党,自然会给自己找个合理的借口另树别的旗帜。”
    “而很巧的是,我们的那位陛下,的确也不是信任顾家,顾家不过是他清除嬴党外戚的一把利器而已。陛下,嬴王府,顾家,在军权上,绝对成三足鼎立的姿态,任何一方倒了,另外两方必然有一番厮杀。”
    “这样的局面是必然,而我,只是想加速这样局面的发生。”
    当年嬴兴狗贼奉命带兵血洗东宫的时候,他才四岁,是他母亲拼死护住了他,他才得以生还。当年,他躲在东宫一角,是亲眼目睹了那场杀戮的。而他的九皇叔血洗东宫后,又给他父亲随意扣了个罪名。
    死人是不会说话的,这是世界,本来也是属于成功者的。于是,那位九皇叔明明是名不正言不顺,却强行给自己安了个清君侧有功的忠义形象。
    血洗了东宫后,又立即领兵入宫,逼迫皇祖父立他为太子。他只为太子不到一年功夫,皇祖父便驾崩西去了。
    再之后,他便是名正言顺的君王。
    第89章
    这些年来,魏昭一直以魏家二爷的身份活着。不敢过于突出,所以,便借着纨绔子的浪荡名声,暗中四下培植势力。
    当年,他外祖家虽也被定了谋逆大罪抄斩了,但外祖孙家根基庞大,自有很多存活的旧人。如今他的势力中,这些旧人占了相当一部分。
    见他坦诚,在自己面前并无丝毫隐瞒,叶榕心中还是有些慰藉的。
    她从小也是生在世家,长于勋贵,自然能懂一些道理。其实若想家族兴旺长存,又有几个不筹谋算计的。
    不过都是利己者罢了。
    有野心不可怕,可怕的是为达目的滥杀无辜不择手段。叶榕希望,即便魏昭日后还是会走上那条旧路,她也由衷希望他能做可行之事。
    有野心与心存善念,并不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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