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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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说完这句话,捂着自己受伤的手, 疼地咧咧嘴, 也不再提帮杜云停干活的事了,将筐子放置在地上, 自个儿顺着田埂往回走。高丽盯着他回去的背影,又扭回头来看杜云停, 说:“他是村里干部?”
    杜云停摇摇头。
    “那怎么跟个干部一样说话……”小姑娘有点儿纳闷,可抬头看了眼日头, 就顾不上想这事了,“快点, 上午拾不满一筐, 咱们连一工分都拿不到。”
    阳光很烈, 杜云停露在外头的胳膊腿都火辣辣地疼, 不用看也知道是晒伤了。他半天才站起身歇一歇, 远远地看见辆驴车晃晃悠悠往村子里去,车上放着大包,还坐着个人。
    杜云停眯了眯眼。
    他们紧赶慢赶, 好歹是在中午吃饭前完成了任务。招呼他们的村民对着他们的筐子,仍然有点儿不满意,可看这一群人都不像是怎么干过活的模样,又不好说,只好把盛完了饼子的碗往他们手里一递。
    几个知青都晒的快脱了水,其中一个用草帽扇着风,说:“真想有根冰棒吃。”
    另一个也说:“我家门口那老头盐水棒冰做的特别好。”
    越说越是嘴馋,可等饭到了手里,他们一看,都没了胃口。
    别说是棒冰了,里头只有几个干巴巴的饼,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做的,又硬又咯,都不怎么咬的动。
    汤也稀,清的能看见人影儿。
    男知青伸长脖子往别人碗里看了一眼,见也是这东西,就犯难,“这咋吃?”
    “还能咋吃?”发东西的村民说,“你们就拿一工分,要是跟着别家爷们儿一块干活,那还能分个玉米面饼子。现在你们干的活儿就跟村里娃子一样,就只能吃这个。”
    几句话说的知青们脸上都讪讪的,低下头不吭声。有不乐意的女知青站起来,说:“我们是下乡来援助你们建设农村的,不是来给你们干苦活的!”
    一句话还没说完,高丽已经呵斥道:“别瞎说,建设不靠干活,难道靠耍嘴皮子!”
    她又对村民说:“叔,我们几个不怎么会,之后学会了,肯定也和他们一样下地。”
    说的村民心里熨帖了些,脸色都好看了点。
    杜云停搅着碗里的汤,忽然看见白建生也走进来,里头的村民显然和他很熟,态度还挺客气,问:“白小子,是顾家那个老二回来了?”
    听见个顾字,杜云停的勺子微微一咣当。
    “是回来了,”白建生说,“刚才说是部队安排退伍了,因为他一个战友生了病,拿的转业费都给人垫医药费去了。这会儿正闹呢。”
    老乡就懂了,“是准备分家,让你和你爸去做个见证?”
    又咋舌,“之前不是说在部队里待的好好的,都混上去了,当了个什么连长……怎么也说下来就下来?”
    村子就这么大,里头大多数村民都是从生下来一直相处到彻底闭眼的,对各家情况都门儿清。白建生的爸原来是村里的老支书,现在换下去了,可威严还在,带的白建生也格外喜欢管点事儿,哪家有什么问题,他都第一个往前凑。久了,村里人也都习惯了。
    白建生也端了碗,说:“可不是要分家。……哎,你也在啊。”
    他瞥见了人堆里头的杜云停,干脆搬着木头板凳靠得近了点,挨着杜云停坐,语气和蔼,准备拉家常,“吃得惯吗?”
    杜云停没心思跟他废话,嫌他身上那股圣父味儿呛人,只说:“已经吃完了。”
    他把碗往桌上放了,扭身出去。这会儿还有点空闲时间,他沿着小路往前走,准备去自己暂住的那家村民家里头待会儿。没想到从路边走过去时,正好旁边一户人家门打开了,声响很大,哭天抢地的,有女人的声音嚷嚷着:“不活了!不活了!一分钱都没拿回来,你自己爹娘都养不活……”
    门里有人走了出来,身上还背着行囊。杜云停目光下意识往对方身上飘了飘,只看见个侧脸,眉峰冷峻,眼窝有点儿深,眉毛上头有一颗浅浅淡淡的痣。
    ……卧槽。
    杜云停的脚彻底拔不动了。
    卧槽卧槽卧槽卧槽……
    好像注意到了他的目光,男人也扭过头,淡淡看了他一眼。后头的喧闹声仍然没停,鸡飞狗跳乱成一团,他看着面前这个面皮被晒的红了一片的小知青,微蹙下眉,视若无睹又迈开了步子。
    杜云停还愣愣地看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卧槽!】他震惊地对7777说,【二十八你看见没?】
    顾先生!
    怎么会还有顾先生?
    系统的电子音听上去也在怀疑统生,硬生生被挤破了音。
    【这不可能,同一个npc怎么能连续出现在你的任务里两次?】
    npc的数量数也数不清,按理来说应当是随机分配的。怎么会第二回 还是这个npc??
    这是什么样的概率!
    7777油然而生一种不太好的预感。他的宿主还在眼睛眨也不眨地看顾先生,感叹:【哇……】
    7777几乎要知道他接下来准备说什么了,果然,下一秒杜云停就感激涕零道:【二十八,你真好。】
    我说再给我捏一个,你就真的再给我捏一个。
    要不是平常老怼我,我都要怀疑你爱上我了。
    系统:【……】
    【是怕我还因为上一个世界难过吗?】杜怂怂体贴地帮它找好理由,【没关系,我很坚强。为了顾先生,更要好好地活下去。】
    系统:【……】
    它甚至都有点儿怀疑,难道真是上天格外眷顾杜云停吗?
    是不是应该改个名,叫杜锦鲤?
    杜云停扭头就往男人走的方向走。
    7777:【……你干嘛?】
    杜云停奋力迈开步子,显然是打定主意要去追男人。
    男人并没走远,就在村支书的屋子里。这会儿村支书把一串钥匙交给他,还叮嘱:“别跟你爹娘闹脾气,那地儿没法住人,你住两晚上就回来。”
    男人背对着杜云停,没说什么,伸手把钥匙接过来。
    他一扭头,又撞见了之前那个脸被晒的红了一片的小知青。小知青看着面皮嫩,个子也不能算高,这会儿站在他后头,仰头望着他,眼睛很亮,清的像一泓甜的山泉水。
    男人提过包,说:“让让。”
    没想到小知青居然跟上来两步,说:“要我帮忙吗?”
    这回,男人多看了他两眼,眼睛里头好像有了点儿笑意。
    “你帮我?”
    杜云停说:“是啊。”
    门口的村支书说:“郁知青快别闹了,顾家二小子有的是力气,能提枪打仗的。”
    杜云停心说,这有什么,我也能提枪。
    虽然提的是顾先生与生俱来的那把枪……
    顾黎笑了声,竟然真把那个军绿色的大包往他手上一放。沉甸甸的重量一下子传过来,坠的杜云停手生疼,膝盖一弯,差点儿没撑住。
    就一下,男人又从他手里把包提回去了,轻轻松松握在手里。
    “连个新兵都不如,”顾黎淡淡说,“娇气。”
    他打量着小知青,没有迈开步子。村支书说:“这是咱们村昨天才过来的,叫郁涵。”
    又对杜云停说:“他是村东头顾家的二小子。”
    顾黎这才收回目光,说:“支书,我先过去了。”
    他转身往另一边走去。
    杜云停不走,留下来和村支书说话,没说两句,话题就扯到了顾黎身上,“刚才那个……”
    村支书嗨了一声,解释:“就是没把转业费拿回来,家里人不乐意了。”
    村里头人家基本都有四五个孩子,顾家算少的,才三个,全是儿子。上头一个长子是家里长孙,不用说也受重视;最小的一个儿子又是好不容易得来的,跟宝贝似的也疼的不行。中间那个,难免爹不疼娘不爱,再加上当初生的时候遭了大罪,生下来又跟个锯嘴葫芦似的,话都不怎么多说,就更不受喜欢。
    后头说是每家都要有人去当志愿兵,顾家舍不得老大老三,便把老二报了上去。
    顾黎倒也争气,在部队里头拿了好几个荣誉,月月都往家里寄钱,很有排面。顾家爸妈原本想着他转业怎么着也得多拿点钱回来,没想到一分没剩,全都给了他那个战友治病。
    这一下子可把俩人气的肝疼。自己兄弟都还没娶媳妇儿盖屋子呢,钱不说攒着备用,怎么还都给别人了?
    因此一回来就闹得满村皆知,嚷嚷着要分家。
    杜云停听的心疼,感觉这是受了大委屈。
    村支书也咋舌,“没见过头一天回来就闹成这样儿的。再闹下去都没脸,回头得说说……”
    杜云停得了自己想要的信息,就没再停留,和村支书告了别回去干活。
    下午的活和上午基本一样,跟他们一块儿干的都是各家小孩,年纪不大。白建生的妹妹也在里头,小名叫桂花,这会儿正跟在高丽后头叫姐姐,姐姐长姐姐短,喊的亲热的不行。
    最后说到衣服上,两只眼睛里都是止不住的羡慕。
    “姐这衣服是确良布吧?真好看。”
    这种布的布票和平常的不大一样,桂花还没穿过,说的时候伸手摸了摸。高丽也没在意,说:“回头你也可以让你妈扯点儿布。”
    她掂了掂手里的筐。
    就这会儿的功夫,杜云停突然瞥见了个熟悉的影子往井那边儿走,手里还提着桶。他立马把筐子放那儿了,后头的高丽纳闷,还喊他:“郁涵!……你上哪儿去?”
    杜云停头也没回,说:“太热了,我去打点儿水喝。”
    他小跑着过去,头发上下一颠一颠,全然没有热的受不了的模样,看起来倒精力充沛,兴奋的不行。
    男知青有点儿奇怪,自己嘟囔:“怎么跟见了骨头的哈巴狗似的……”
    哈巴狗连蹦带跳冲着男人跑过去了。快到的时候他伸手扒拉了下自己头发,确保自己如今模样能看,步伐也跟着小了点。他到了井边,没看男人,反而先把裤脚往上挽了挽。
    虽然天气热,可郁涵身子弱,这会儿穿的还是长裤。杜云停低头一拉,底下盖着的皮肤白生生的,跟其它被太阳晒的通红的地方有点儿色差。脚踝很细,骨头也不怎么突出,看着很精巧。
    顾黎垂着眼装水,也不知是看见没看见,没什么反应。等一桶水打满了,男人才说:“来打水?”
    杜云停说:“嗯。”
    顾黎喉咙里发出一声低低的笑音。
    “桶也不拿?”
    7777耻的没法儿看了。忙着看人,空着手就过来,打的哪门子的水?
    杜云停远比它镇定,说:“我就是有点渴,想喝口水。”
    他试着去轧井,水井在阴凉底下,没怎么晒到,把手握在手里也不怎么烫。
    顾黎把眼抬起来,说:“伸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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