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节

    “为什么？”
    “因为……”张萍迎着她清澈的目光，也有些说不出口。可想到陈立秋在集体户过的日子，狠了狠心说道：“这生意让你大姐去做吧！她要上大学，正缺钱呢！”
    陈立夏微微扬起嘴角，她是真的忍不住想笑。这招够狠，不问她要钱，直接要走了生财之路。
    不过这调料，她本来也没有打算长卖，如今是特殊时期，钻个空子罢了，若是平常按时赶集，谁家家里会缺调料？陈立秋自己要跳坑，她自然得送给她！
    可她不能就这么随便答应了，低着头，做出一副思考的样子。
    张萍看她好像不愿意，语气就强硬了一些，“你姐嫁人了，过的不容易。你得体谅她！”
    “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挣了钱到最后还不是给了人家了？妈，这挣钱的路子，不得自己家留着？”
    陈立夏拿张萍自己的话怼回去，张萍噎了一下，张张嘴，再想不出什么冠冕堂皇的话，恼羞成怒地拍了一下炕桌，“这事儿我就做主了，你姐卖调料，你不准在村里跟你姐抢生意！”
    “妈，您这样可就太偏心了吧？”若是前世，陈立夏怎么委屈都不会说这句话的。可如今她看开了，亲情这种东西，也是随缘的。
    张萍脸上僵了一下，立马别过头，但陈立夏还是瞥见了她眼里的那一丝慌乱。
    “妈，”她叹口气，装出妥协的姿态，“这次就随你吧！但是，你要答应我，绝不会有下一次了！”
    张萍吸了吸鼻子，一脸喜色地转过来，“好！妈保证，就帮你姐这一次！下不为例！”
    母女俩相视一眼，都笑了。只是各自的笑包含的意味大不相同。
    陈立夏跟张萍说了给立春腾出一间屋子的事儿，张萍也同意了。毕竟是自己的儿子，张萍对陈立春还是很关心的。当时若不是当时因为立秋的威胁，她本意是想让两个女儿辍学，留立春念书的。如今陈立夏能赚钱供他上学，张萍自然是尽可能的想让儿子有一个好的环境，好好学习。
    陈立春听说要有自己的房间的时候正在喝水，呛了半天。立夏给他顺了顺后背，好笑地看着他缓过气了，才说，“我跟妈商量好了，小仓房给你收拾出来！姐得准备明天要卖的菜，你先自己把屋子收拾收拾吧！那屋子原来的东西都挪动到棚子里去！”
    “好嘞！”立春欢快的应了声，撒丫子就干活儿去了。陈立夏也出去，将园子里的新长出了的菜摘下来一些，准备做成拌菜。
    第25章 想他了
    这个时候的菜都是真正纯天然无污染的绿色蔬菜，自带着沁人心脾的清香味道。她不吝惜调料，将那菜拌地芳香四溢。吃过晚饭的陈立春闻了，都忍不住又拿了个凉透的饼子，就着吃了一碗拌菜。
    张萍也被这香味吸引，从屋子里走出来。面上没显露什么，心里却是震惊的。陈立夏手边摆放着瓶瓶罐罐十余种调料，一些她都没见过。这老二什么时候有这样的手艺，她又是从哪里知道这些的？
    “二啊，这是啥啊？”张萍指着一个一粒一粒的东西问道。
    “哦，这个是麻椒！”陈立夏随口应道，忽然反应过来，状似无意地说道：“杂货铺老板说这个东西拌菜可好吃了，我就买了些试一下。果然很香！”
    “哦！”原来是现学现卖！张萍了然地点点头，没再问。
    第二天陈立夏照旧早起，不过家里的菜大部分都被她做成了拌菜，她就少摘了些新鲜的蔬菜。可车后座还是挂的沉甸甸的，偏偏今天还刮风，她顶着风总有种要被自行车拖回去的感觉。
    好容易到了县里，早市已经开始了。她找了个没人的地方，赶紧将菜都摆开来。蔬菜还是按照昨天的卖法儿，有问价的，就一毛钱一堆。今天的蔬菜是茄子、辣椒和菠菜，红红绿绿地放在一起，很是好看。
    她刚坐一会儿，昨儿买过菜的大姐就又走过来，“姑娘，还卖菜呢！今儿这菜还是一毛钱一堆？”
    “对啊！”陈立夏笑笑，随后指着一堆菜说道：“大姐，昨儿的菜吃着新鲜吧？咱家这菜都是刚摘的，再来一堆？”
    “来一堆！哦不，来两堆！”大姐爽快地买了两份。陈立夏多给了她一把菠菜，大姐喜滋滋地付了钱，拎着筐走了。
    开了门，后面的生意就渐渐地好了起来，没一会儿，陈立夏的菜就卖得差不多了。她数了数，五块一，加上昨儿卖调料收回来的五块七，十块零八毛，正好一个称钱。
    看着一大坛子的拌菜，各种蔬菜都有，她颇为忧伤地叹口气，还是得买称，要不然这拌菜可没法儿卖啊！
    推着自行车来到昨天买调料的杂货铺，王富贵见到她十分热情，又推荐几种晚上刚到的调料。陈立夏只买了称，剩的钱买了几大张油纸，调料只能等中午卖完了菜再过来买了。
    刚刚还鼓鼓囊囊的裤兜一下子就空了。陈立夏摸摸瘪瘪的肚子，对着路边卖包子的铺子咽了一口口水。算了，忍忍回家再吃吧！少吃一顿又不会死人！
    可虽然这么想，那包子的味道越发诱人了。陈立夏忽然想起，这就是她和赵国年一起来县城的时候吃的那家包子店！
    陈立夏有点后悔，那时候收下赵国年的钱就好了，起码现在还有包子吃啊！
    不知道是不是重生到十九岁的原因，她觉得自己心理也变得脆弱了，这么一点小困难就觉得委屈，特别想见赵国年。这思念来得急切汹涌，让她鼻子有些发酸。
    陈立夏自己都觉得惊讶，不过是一天没见而已，怎么会这么想他呢？
    李芬的话犹在耳边，她哪里是不在意，只是逼着自己装作不在意罢了！他说他会处理好，她只能相信他。
    陈立夏忽然很厌恶自己，前世若是对赵国年多一些关注，就能多知道些关于宋晓厦的事情，不至于现在两眼一抹黑。
    她深吸口气，骑着自行车飞快地来到了钢铁厂。还是昨天的位置，将拌菜坛子打开，就坐在一边叫卖。
    顺口溜一套接一套，她说得十分热闹，陈立夏努力让自己忙碌起来，只有这样，才能不去想赵国年。
    昨天买腌菜的两个小年轻又来了，还带来了几个同事。今天陈立夏做的拌菜里有小黄瓜、茄子、豇豆、辣椒等八九种蔬菜，可以根据自己的喜好挑选。她还将醋、糖、辣椒油和葱沫、香菜沫单独拿了一些，根据口味给顾客现场加。
    这独到细致的服务在饭店也是很少见的，她一个小摊儿还这么讲究，众人就更愿意掏钱了。可是他们都没带饭盒，这拌菜多少也有汤水，怎么拿呢？总不能还像那个腌菜，用油纸一包就得吧？
    这个，陈立夏早就考虑到了，从杂货铺买的油纸，被她叠成了一个个方形的小盒子。一个盒子正好放一斤左右。几个人还没见过这种“精装”的拌菜，都觉得新鲜，一人买了一斤。
    陈立夏高高兴兴收了钱，觉得这是开门红。可这几个人之后，就没什么人买了。零星有几个，买的都不多。眼看着钢铁厂上班时间要过了，这菜还剩下半罐子呢！
    陈立夏看看拌菜，色香味俱全，怎么会卖不出去呢？她不信这个邪，扯着嗓子吆喝得更卖力了，忽然，刚刚买菜的几个小年轻的从厂子里跑出来。
    远远地就指着她喊着，“她在那，还没走呢！快！”
    旁边有摆摊的都以为陈立夏得罪他们了，下意识地躲了几步。陈立夏静静地看着他们跑过来，为首的就是那个来她这里买菜的小伙子，一头精简的短发，十分利落精神，只见他气喘吁吁地说道：“姑娘，你这菜，还有多少，我们全要了！”
    “额……就剩这些了！”陈立夏没想到幸福来得这么突然，看着来人眼前一亮。
    纪时迎着她闪亮亮的眸子，有些不好意思。他还没有跟这么漂亮的女孩儿说过话呢！略带婴儿肥的脸上微微有些红，不过他皮肤黑，也看不出来脸红。
    旁边的陈文打趣地推了他一下，笑着对陈立夏说道：“姑娘，你这拌菜太好吃了，我们跟食堂申请，把你这菜都买了，中午当成工人们的加餐！”
    陈立夏笑着点点头，“那敢情好啊！既然你们买这么多，我就算你们便宜一点！”
    她说着，利落地上称称了一下，半罐子拌菜汤汤水水的一共六十五斤四两，一毛五一斤，卖了九块八毛一分钱。陈立夏免了个大零头，只收了九块。
    趁着几个人将拌菜倒进他们自己的罐子里的时候，她试探着问道：“这菜，我每天都做的！如果你们喜欢吃的话，能不能帮我问问你们食堂管事儿的，我可以每天给你们专门供应！”
    “专门供应？”纪时看了她一眼，脸上又有些发热，闷声闷气地点点头，“我给你问问！”
    问问？你自己不就是后勤部主任管着食堂呢？陈文别有深意地看了纪时一眼。
    第26章 给陈立秋拆台
    这兄弟不会真的看上这卖菜的姑娘了吧？一个食堂从外面进拌菜给工人吃，这传出去，让食堂大师傅的脸往哪放？
    陈文不动声色地催促大家赶快回厂，想着回去之后劝劝纪时不要冲动。
    卖完了菜，陈立夏觉得轻松多了。兜里又多了一摞钞票，她数了数，扣除买称花的十块钱，还剩下十五块三毛。今天不卖调料了，不用买那么多。所以一会儿补齐腌菜的调料也还有剩。她想了想，抽出两块钱，准备给赵国年买些什么。
    既然心里惦记着，陈立夏就打算要去看看。一来看看赵国年的工作环境，二来，也看看是不是真的像李芬说的那样，他真的跟别的女人不清不楚。
    看着天色，买完调料直接去粮库，正好是午饭时间。她邪邪地哼了一声，赵国年，你最好表现得好一点！
    陈立夏一边想，一边推着自行车走到杂货铺，刚要进去，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阵男女的说话声。
    这两声音她都知道，一个王富贵，一个陈立秋。
    “富贵，我真的是被逼的！你相信我，我心里只你……”
    “只有我？你不是跟我说，我一个体户，配不上你这个大学生，让我不要再纠缠你吗？”王富贵的声音带着怒火，伸手推了陈立秋一下。他到底心软，没用力，只想让陈立秋赶紧离开。
    陈立秋却顺势靠在王富贵身上。
    她哭哭啼啼说：“富贵……我是有苦衷的！考上大学之后，我跟我妈说了咱俩的关系，她坚决反对，让我跟你断绝关系的，找个有钱有势的好给弟弟妹妹铺路。我家的情况你不是不知道，我妈偏向弟弟妹妹，我真的没办法！呜呜……”
    “你……”王富贵有些恼，可没有再推开陈立秋。
    陈立秋知道，他心软了，她一阵窃喜，更用力地抱紧了王富贵，整个人依偎进他怀里。
    她老早就把身子给他了，两个人在一起过无数次，她自然知道怎么取悦他。小动作地磨蹭着，很快，王富贵的呼吸就粗重起来。
    陈立秋趁机说道：“富贵，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我男人，从前是我不懂事，你原谅我，好不好？”
    王富贵低低地说了什么，陈立夏没有听真切。可大抵的意思，她也猜到了。
    应该是原谅了。
    陈立夏在外面听着两人的对话都要笑出眼泪来，这王富贵看着一副精明的样子，竟然被陈立秋三言两语就给忽悠了。好像王富贵还不知道陈立秋结婚的事情啊！
    她坏坏地扬起嘴角，擦了擦眼角的泪花，调整了脸上的表情，大大方方地走进了杂货铺。
    陈立秋和王富贵正站在柜台前面纠缠，听到有人进门，绕是陈立秋赖着人家，也得赶紧分开，背对着门擦眼泪。
    王富贵笑着迎过去说道：“今儿还买调料？”
    陈立夏好像没听到他的话似的，惊讶地捂住嘴，看看陈立秋，又看看王富贵，犹豫着说道：“姐，你跟王老板……你俩？”
    一声“姐”听得陈立秋浑身汗毛都竖起来，那种在马棚被人捉奸的混乱与慌张的感觉又出现了，她惊诧地转过身来了。见到陈立夏，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
    怎么这么凑巧就让这个贱货遇到了。要是她回村里添油加醋地乱说，才俊肯定要跟她发火。不对，要是她在这里说出她结婚的事儿来，王富贵就更不能给她拿钱了！
    想着，陈立秋慌慌张张地走出柜台，一边给陈立夏使眼色，一边咬着牙说道：“立夏，这是我朋友！”
    王富贵皱皱眉，从前陈立秋说自己高中没毕业，不想让外人知道她处对象了，两人关系一直是地下状态。后来她考上大学，第一件事就是跟他划清了界限。
    他也难过了很久，今天陈立秋来解释，让他又燃起了希望，可她还是不愿意承认两人的关系。
    “哦……”陈立夏点点头，在杂货铺转了一圈。
    王富贵心情再怎么不好，上门的生意也不会不要。走到调料区，指了几样新到的调料给她看。
    陈立夏捻了一点仔细看着，深吸口气，闻着味道，十分满意。
    陈立秋就这么被晾在一边，原来陈立夏卖的调料是从王富贵这里拿的！这个不要脸的东西，跟她抢才俊，现在还要抢富贵！真是缺男人的贱货！怪不得王富贵会对她这么冷淡，敢情是这个小贱人搞的鬼！她双手握拳，指甲都扣进肉里。
    张萍跟她说了陈立夏卖菜卖调料的事儿，且不说她家现在没有菜，那卖菜的活儿又累又脏，她才不想干。回村里倒卖调料，倒还算轻巧。
    朱才俊也看到了村民们围着陈立夏买调料的场景，觉得可行，竟然破天荒地拿出了三十块钱，加上张萍给她的五十块钱，一共八十。两个人商量着都买调料，拿回村子里去卖，大赚一笔。
    陈立秋还有自己的小九九，凭着她和王富贵的关系，从这里白拿调料，这样八十块本金就全是她的了。
    她挣了这一笔，就上大学去了，这地方以后也不回来了，就算王富贵折腾出大天，她也不怕。
    可是没想到她刚把王富贵哄好，还没来得及说调料的事儿，陈立夏就来了。
    当着陈立夏的面，她没法儿说，可若是这么走了，她又不甘心。听着陈立夏和王富贵说什么拌菜，她只想让陈立夏赶紧滚蛋，走过去道：“立夏，昨儿卖的那些调料你不是剩了很多嘛？怎么又买啊？省点钱，早点回家吧！”
    “卖调料？”王富贵讶异地看了陈立夏一眼，她不是要自己用吗？
    陈立夏坦然地笑笑，“剩下的都差不多用完了。姐，你不知道，我做的拌菜可好吃了，没一会儿就卖完了！回头我再做的时候留点，给你和姐夫送过去一些！”
    一句“姐夫”，空气都凝固了，两个人瞬间变了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