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节

    “你这个说法倒是很新颖，合香之法确实可以比喻成医者开方用药，调香师和大夫一样都要考虑到各种香料药材的气味和效用，既要让它们完美的融合在一起，又要凸显出各色香料的特色，让它们的香气得到最好的挥发。”
    两人这一问一答便花去了大半个上午的时间。
    眼看日到中天，米朵让两个丫鬟取出她们从山下带来的一些食材，又带着两个丫鬟到附近的山上采了几种野菜，然后亲自下厨做了一桌丰盛的饭菜。
    老道士也就是无心道长原本在宋怀找上门要他帮忙这件事时，还有些为难，怕文家那个大姑娘有大小姐脾气，吃不了上山的苦，如今见她忙前忙后，又会调香又会做菜，一丝大小姐的架子也没有，方才放下了心，觉得自己替老友介绍这么一位好学能干的后辈也不是件坏事。
    甘大师在山里隐居多日，过了好几年粗茶淡饭的日子，忽然吃到这样精致美味的饭菜也觉如果有个人能常来请教自己几个问题，顺便做一桌饭菜，倒也不坏。
    于是一顿饭吃完，他的态度比起上午时又有所不同，话里话外流露着准许米朵初一十五过来请教他问题的意思。
    米朵达到了此来的目的也不多留，将余下的饭菜温在锅里，便带着两个丫鬟走了。
    她们主仆三个回到府里，才听见说大姑娘出外的时候把脚扭伤了。
    此后几日，宋氏如何为文莲心请医问药，米朵一概没理会。她从凤青山归来后，收获良多，因此接下来这一段日子天天忙着制香。
    文老爷第一次来兰雪堂时，米朵已经能依靠自己的药理知识制出了几样安神的香丸香药。
    “父亲大人来的正好，这几味香丸是我这段日子自己比着书上的香方制出来的。父亲日常休息的时候点上一丸，便能起到安神入睡的功效。”
    “这么说，你现在已经能照着香方制香了？”文老爷此来就是想知道女儿现在的水平如何，一听女儿会制香，便压制住心底的急切，缓缓问道。
    米朵谦虚的笑道：“虽然已经开始制香，可是女儿的制香水平却还有待提升。”
    文老爷经过这段日子的接触，也大概知道了三女儿的性子，听她这样一说，就知道谦虚的成分居多。
    “你可能不知道，你母亲最擅长制的便是安神香，我书房就放着两匣子。倒是下下个月就是我们部里魏大人的生辰，你如果抽的出空来，可以制一种带兰香的香丸。我好凑成四样寿礼送给他。”
    大周朝崇香，上到王公大臣下到平民百姓，送礼的时候都要添上一两样合香。尤其是这位魏大人，最喜欢熏香，而且独爱兰香。文老爷这才投其所好，想要让米朵制一些兰香丸。
    兰香香味的香丸，米朵手中的那本调香秘术里一共有七种这样的香方。
    米朵不厌其烦的比照着这七个香方都试着做了一遍，然后挑出来一道香味清婉胜似兰香的方子，又往里面添减了一两样香料。
    半个多月以后，米朵就将那味兰花香丸做好了。
    十九粒香丸都被做成桂圆大小，上面还印刻了一个小小的寿字。等这十九粒香丸被窖藏一月以后，米朵便将这十九粒香丸放进准备好的瓷盒内，让木香送去了书房。
    转天，魏大人寿辰那天，文老爷就凑了三样礼品并米朵送来的香丸一起送到了魏府。
    魏大人喜爱兰香，他府上的仆人也就投其所好，一见文老爷送来的寿礼里有一样兰香香丸，便单独拿了出来，呈给魏大人过目。
    魏大人拈起一粒香丸道：“文赋成这个老狐狸，一定是听说了我要升调的消息，才巴巴的送来这香。不过抛去他这人不说，这香丸闻着倒不错，红袖，拿香炉来。”
    那个叫红袖的丫鬟很快捧来了一个白玉雕花香炉，然后娴熟的打开炉盖，把其中一粒香丸放在了银片上。
    她这一番动作做下来行云流水，颇具一番美感，可是魏大人的注意力却不在这上面，反而轻轻嗅了嗅鼻子，“好清雅的兰香。好似宋梅的香味，可是又比宋梅多了一分清冽，就像是山间的野兰花香。”
    说话间，那股清雅的兰香渐渐弥漫了整个房间，可是无论是房间还是香炉周围都不见一丝烟气，仿佛房间里摆着一两盆开得正好的兰花，兰香正是从那兰花上散发出来的，又好似身处于野兰花盛放的山间，只闻的见那一股幽幽兰香。
    “想不到文赋成那样俗的人，送来的香却如此与众不同。”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昨天来例假，白天又忙了一天，晚上写的时候，又有娃捣乱，好容易娃有了困意，可是哄娃睡得时候，一不小心自己也睡着了。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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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89章 古代调香师
    不知不觉间就到了桂子飘香的八月。
    而大周朝一年一度的斗香大会便在八月十二那天举行。
    早在七月底的时候，文老爷就替米朵报了名, 一心想让她凭借着这次斗香大会的机会一举成名。
    文老爷之所以对米朵有这样的自信, 是因为那位魏大人自从收了他的贺礼, 用了米朵所制的兰花香香丸，后面又特地找他要了几回，还直说他送来的兰花香香丸特别合自己的心意。
    文老爷出于好奇，自己试着点燃了一丸兰花香, 等闻到那股幽幽的兰香时便知道了魏大人钟情这兰花香的道理。
    宋氏出身鼎鼎有名的调香世家，嫁进文府后, 每年光是花在香料上的银子便是一大笔支出, 可即使是如此, 她调出的合香除了安神香有些作用外，其他合香也不过称得上是一句尚可。至于大女儿文莲心就更不用提了, 比宋氏还不如，连调香的天赋都没有，亏得宋氏替她遮掩，往她身上砸了那么多银子，可是眼看她学调香这么多年，连基本的合香也不会, 最多也只不过会制些香包。
    前些日子听说宋氏想为她寻访一位名师，可是也无疾而终。想想大女儿那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性子, 文老爷就忍不住摇头。
    而三女儿学习调香不过短短几个月的时间，所制得香便能超越宋氏的调香水平，光是这份天资就令文老爷既骄傲又后悔。如果当初自己能够重视这个三女儿一些, 说不定三女儿现在已经在调香界有了不小的名气。
    不过现下培养和重视也来得及。文老爷心里有这样的念头和想法，对于米朵参加斗香大会这样的大事便额外重视。香料、衣料、首饰珠宝、补品，源源不断的被送到兰雪堂那里。
    木香看着文老爷着人送来的各色绫罗绸缎，抿唇笑道：“奶娘之前还发愁姑娘将来参加斗香大会的时候穿什么戴什么，如今有了这些衣料，奶娘便可以从容的给姑娘多做几身衣裳了。”
    米朵对于这些身外之物一向看的很淡，不过斗香大会关乎自己的未来大计，是以她虽然忙的分身乏术，但还是抽出一点时间看了看那些衣料，然后挑出来一匹玉色的云绢和一匹藕丝素云缎，“就用这两匹布料做两身衣裳罢了。上面也不用绣多繁复的花纹，简简单单就好。”
    “姑娘，这两匹布料会不会太素净了？”丁香从旁插了这么一句。
    米朵淡淡笑道：“不会。我是去斗香又不是去相看，打扮的那么招摇做什么。”
    挑完衣料，米朵就又去了试香室。其实按照她的计划，是打算明年再去参加斗香大会的，那样会更有把握一些。
    可是情势不由人，据文老爷说，当今圣上的身体已经一日不如一日，很有可能熬不到明年。
    一旦圣上驾崩，民间至少要禁嫁娶一年，像斗香大会这样的盛事也要被禁止一年。
    是以，米朵今年若是不参加这次斗香大会，只怕要等上两年才能凭借斗香大会扬名。
    而在这两年中，却是新皇和后宫妃嫔重新选纳调香师的最好时机。而这些贵人择选调香师的一个重要条件就是在斗香大会上取得比较好的名次。
    没有斗香大会的认可，即便调香师在民间的名声再盛，可是在那些达官权贵眼里，还是不入流的调香师。
    米朵的做事风格一向都是要么不做，做了就要拼劲全力做到最好。她既然选择调香这条道路，就要努力成为最好的调香师。而想要成为最好的调香师，离不开达官权贵的支持。所以她非常明白自己的处境，也知道一旦错过这次机会，以后再想获得这些贵人的青眼就要难上加难了。
    所以不光文老爷对这次斗香大会异常着紧，就连米朵对这次斗香大会也看的特别重要。毕竟这关乎自己今后的名声和未来，不能不引起重视。
    在试香室待了一下午，米朵在这期间仔细品了好几样合香的优劣后，这才确定了所用香料的分量。这时夜幕已经完全降下，米朵这才感到肚中饥肠辘辘，便揉了揉额头走出了房间。
    小丫鬟们端来水盆，米朵简单的洗漱一番，韦氏和木香丁香两个丫鬟就把热了两遍的饭菜一一呈到米朵面前。
    自从搬到兰雪堂以后，大厨房那边送来的饭食明显比从前精致许多。如今临近斗香大会，大厨房那边又因为文老爷特地派人叮嘱多，最近几天送来的饭食更是丰盛精致，且又搭配得当，桌上的那六菜一汤有荤有素，有鸡有鱼，光是看着就很有食欲。
    韦氏先为米朵盛了一碗鸡汤，“姑娘累了一天，先喝碗鸡汤吧！”
    这道鸡汤是大厨房李师傅的拿手菜之一，讲究汤色澄澈如水，味道浓香醇厚，既有营养还非常好喝。往日，米朵吃饭前，总要喝上一碗。
    可今日，当米朵端起那碗鸡汤时，便觉鸡汤散发的味道有别于以往，竟有一种淡淡的怪味。她不由皱着眉，拿起汤勺微微尝了一口，灵敏的味觉马上就觉出了一股有别于往日的怪味。果然，这鸡汤有问题。
    米朵将没有咽下去的鸡汤马上吐到旁边的痰盂里，放下汤勺道：“这饭菜有问题。奶娘，你赶紧带两个丫鬟到大厨房，就说我突然想吃狮子头和砂锅豆腐，把留在大厨房的这些人先绊住。木香，你赶紧去书房找老爷的贴身小厮，就说我有急事找老爷，让他速速来兰雪堂一趟。丁香，你赶紧出府请一位大夫，我倒要看看这鸡汤里到底被下得是什么药。”
    当米朵说饭菜有问题时，韦氏和两个丫鬟都吓了一跳。后面米朵有条不紊的安排下去各色事宜时，她们三人方才醒悟过来，赶紧按着米朵的吩咐办事。
    两刻钟以后，当文老爷得到消息从陈姨娘的院子赶到兰雪堂时，丁香请的那位大夫也到了。
    文老爷进到兰雪堂时，就见大夫先用银针探了探那道鸡汤，察觉银针没有变色后，又拿起汤勺凑到鼻下闻了闻，末了又尝了少许已经冷掉的鸡汤和其他几道已经冷掉的饭菜。
    “这鸡汤和其他几道饭菜里面都被人下了少许的曼陀罗花。”
    “什么是曼陀罗花，这曼陀罗花可有毒性？”文老爷虽然不懂什么药理，可是看大夫的神色就知道这曼陀罗花有问题。
    “曼陀罗花是一种有微毒的植物，虽然可以治病，可是服食多了，就会让人产生幻觉。虽然这些饭菜里下的曼陀罗花分量都比较少，可是几乎每道菜都有。这样服食久了，分量积攒的多了。曼陀罗花的药性就会发挥出来。”
    米朵听到这里，已然明白了幕后主使是谁。她的目光不由落在文老爷身上。
    文老爷也已猜出了幕后主使，他微沉着脸道：“来人，给这位大夫送一个厚厚的红封。”
    原本只是验一下饭菜，根本用不着给多少银子。如今文老爷这样一说，分明就是给封口费了。大夫便不再多说，也不愿掺和进这些大户人家们的是是非非中，接过红封就告辞了。
    文老爷等大夫一走，便让人去查抄大厨房，又派人将大厨房的所有厨子和帮工的媳妇婆子一律都绑了来。
    大厨房那边，因为米朵点的那两道菜费时费工，韦氏和两个丫鬟又一直盯着，因此大厨房那边在这半个时辰里一个人都没有离开。
    文老爷派去的人几乎都没费力便将大厨房的十几人都绑到了兰雪堂。
    而查抄大厨房的人，也很快就找到了一包曼陀罗花，而这包曼陀罗花的主人则是平日在厨房给几个师傅们打打下手的林槐家的。林槐家在这大厨房看似无权无势，可是她的二女儿却在夫人那里当差。
    人证物证俱在，这下子不用多说，就是下面的仆从们有那精明的也猜到了幕后主使是谁。
    文老爷冷着一张脸当众责罚林槐家的五十大板，过后又令大管家发卖林槐一家，算是给米朵一个交代。
    米朵本就不指望文老爷会对宋氏怎样，她要的是对方知道宋氏私下里使得手段，十几年的夫妻之情又怎样，她会为了自己的利益，可以将对方辛苦培养出的女儿一招毁掉，从此在他们夫妻之间埋下一根深深的刺。
    从文老爷的脸色看，米朵知道自己达到目的了。过后等她要求自己在兰雪堂设一个独立的小厨房时，文老爷便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这次的事给他提了一个好大的醒，若不是三女儿嗅觉和味觉异于常人，只怕这次真就中了宋氏的招。
    文老爷想的十分清楚，宋氏这一招使得真是厉害，一点点的往米朵饭食里下毒，等到斗香大会那日，曼陀罗花的量累积够了，米朵就会因幻觉在斗香大会上失去她应有的水准。即便日后他觉出不对，调查清楚真相，可是米朵中毒已深，一切已成定局。到时他念在她娘家的份上，不还是要对她忍让三分。
    宋氏真是算准了他的性格，知道他不会为一个前途尽毁的庶女出头，也知道他最终还会臣服于宋家的势力。可是她却不知道，他早已受够了宋氏的嚣张跋扈，也受够了依靠宋家的势力，可是最终还是在工部郎中这个位置停留了数年。
    文老爷忍不住叹息一声，枉他素日诸多忍让，可是换来的却是这般对待。本来文老爷以为即使他近日着力培养三女儿，可是宋氏至多会有些不快，但是却没想到，她却会在私下里出这样的阴招。
    要知道，他培养米朵也是为了文家的将来。若不是大姑娘这个嫡女立不起来，他又怎么会去培养三女儿这个庶女。可叹宋氏身为嫡妻，不仅不为家族着想，还出阴招谋害庶女。
    文老爷一下子就对她寒了心。虽然在杖毙林槐后，他并未当面质问宋氏，可是转天他就将此事告诉给了宋家的家主宋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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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90章 古代调香师
    八月十二那天清晨，米朵穿着韦氏前几天刚刚赶制出来的一身新衣, 头上只戴了一两朵珠花, 便坐上马车去了斗香大会的地点，天香阁。
    天香阁的一楼早已挤满了参加斗香大会的人, 米朵带着丫鬟走进去时, 伺候茶水的侍从看她衣着虽淡雅可是通身的气度却不容小觑，便迎上去把她们主仆三人领进了一个静室。
    这个静室是特地辟出来给调香世家的姑娘小姐们用的，相应的，也有一个专门招待调香世家出来的公子少爷们。
    静室里早已坐了好几个家世不俗的世家女子，其中一人就是米朵认识的宋二小姐。
    宋二小姐见到米朵有瞬间的意外, 不过很快她就调整了脸上的表情，微笑着走了过来跟米朵打了声招呼。
    “娉婷, 这位姑娘你认识？”
    座中有一位穿鹅黄色绣缠枝牡丹上衣的少女不认得米朵, 见宋娉婷似乎认识米朵, 便问了这么一句。
    “这位妹妹是文府的三姑娘。”
    文府的三姑娘没听过, 倒是文府的大姑娘文莲心因为跟宋家沾着亲，穿鹅黄色上衣的少女倒是有些印象。不过转念一想, 没听说过文莲心下面有什么嫡妹，想来这文三姑娘定是文府的一名庶女。
    想明白了米朵的身份，穿鹅黄色上衣的少女便没了结交朋友的兴致，重新端起手边的一盏茶，慢慢品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