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5

    隔天天气晴朗，职业介绍所的门把，掛上了今日公休的牌子。
    我和优娜离开介绍所坐落的东街区，一同前往商业气息浓厚的北街区。
    虽然比提市位于王国边境，但拥有良好的治安和特殊的交通位置，由于这里紧邻王国与共和国的交界之处，因此时常能看见外国的观光客在街上间逛。
    街区最北端是营运飞空艇的机场，往西街区则是火车站的方向。
    夹在机场和火车站之间的西北街道，经营着玲瑯满目的各式商店。即使现在不是假日的时间，到处还是有不少的人潮。
    穿过人与人之间的夹缝，我和优娜终于抵达目的地──洁莉卡服饰精品。
    叮噹──
    推开玻璃门之后，上方传来铃鐺的碰撞声。
    「欢迎光临！请问客人需要什么服务？」
    「咦？」
    这并不是我第一次来到洁莉卡服饰精品，没想到出来迎接的人并不是往常那位大姊。
    一位不认识的黑发青年，朝我们笑盈盈的微微歪头。
    「啊、那个，店长暂时有事外出。我是昨天才开始在本店实习的学生，如果是简单的需求，请让我来为您服务。」
    伤脑筋，洁莉卡居然不在，距离舞会已经没多少时间了说。
    「洁莉卡什么时候回来？」
    听见优娜的问题，青年伸手扶了扶自己的下巴。
    「这个嘛，可能要等到傍晚。」
    「居然要那么久！」
    要乾脆去其他服饰店吗？
    但是，洁莉卡的手艺设计是我最喜欢的款式，其他店家不一定能满足我的需求。
    当我低头沉思的时候，眼前多出一隻手上下挥动。
    抬起头，便看见青年微笑地指着自己。
    「这位小姊姊，你想拜託洁莉卡师傅什么事，不嫌弃的话能不能告诉我呢？」
    「师傅？」
    「啊，就是说我呢。虽然是今天才来店里实习.不过在王都的时候，洁莉卡师傅已经将能够传授的知识都讲得差不多，用假人的演练也做过几次，大部分的要求我应该都能做到才是。」
    青年将双掌合拢，两眼发光的说：
    「你不是来买已经完成的服饰，而是想要委託洁莉卡师傅设计新衣对吧？不然就不会杵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儘管青年看来胸有成足，我还是有些冷淡的回应：
    「就算你是洁莉卡的学生，我也不认为可以放心交给你设计。」
    看见我那警戒的模样，青年面露慌张地挥动双手。
    「啊、不是，我当然知道我没有洁莉卡师傅那么厉害，我怎么可能抢师傅的工作！只是想问你要不要先量量衣服的尺寸？」
    「量尺寸？谁来量？」
    青年拿起手边的布製捲尺，用手指向自己。
    「当然是──」
    「停！」
    抢在青年把话说完之前，我伸手阻止了他。
    「优娜，请不要做出多馀的举动。」
    「嘖……」
    虽然我不知道优娜实际上想做什么，但看来我做出了正确的决定。
    优娜有些扫兴的搓了搓双手。
    「什么什么？你们偷偷的在说什么？」
    「店员先生，你不觉得自己太失礼了吗？想也知道我不可能让你量衣服尺寸吧！」
    「咦？为什么？难道你有什么隐疾吗？」
    「……」
    看来这人是缺乏常识的那种人。
    「我看我还是等傍晚再过来好了。」
    「咦──这样好吗──」
    就在我快要打开玻璃门之前。
    「就算是洁莉卡师傅，也很难在十天之内做出一件晚礼服。要是我们提前量好尺寸，可以帮她节省不少时间喔。」
    「！」
    「啊，让我猜猜你现在在想什么。这个人怎么知道我要做的是晚礼服？连只剩下十天都知道？这位帅哥究竟是何方神圣？」
    「最后那句是多馀的。」
    青年用右手扶着额头笑了笑。
    「哈哈！不过比起和你们介绍我的名字，或许让你们看看这个会比较清楚。」
    青年用空着的左手，往一旁的柜台摸索。
    「鏘鏘！」
    从柜檯的抽屉里抽出来的东西，是一张纯白的信封，上头印有皇室的封蜡。
    「你也有舞会的邀请函？」
    「宾果！穿着体面的年轻女性，会在这种时候特地来找洁莉卡师傅，多半也是为了这件事吧？不是我自夸，我的直觉可是很灵的喔！」
    仔细一看，青年身上的套装确实有些贵气，是贵族特有的穿着品味。
    我对眼前这位青年没什么印象，不如说我对任何贵族都不怎么关注。
    相较之下，所有贵族都对我的印象深刻。
    「原来如此，你早就认出我是『没有价值的莉丝贝尔』，却在那边装傻吗？」
    「咦？咦？」
    我在十六岁那年注定会死，无法和其他贵族缔结长久盟约的破弃之女──没有价值的莉丝贝尔。上次听见这个称号，已经是五年前的事了。
    或许安逸的时间度过太久，使我忘了自己原本是什么样的存在。
    「像我这样的人，即使参加舞会也只是让人耻笑的污点。」
    「大小姐……」
    「回去了，优娜。」
    「等等！等等啊！埃尔伯特小姐！」
    好烦，反正又是什么冷嘲热讽的话吧，真不想听。
    「我才不相信所谓的鬼神，人类的未来只有人类的双手才能创造。」
    「……」
    这句话是，刚刚那个贵族青年说的话？
    「女神候补的埃尔伯特千金，虽然我曾有耳闻，但没想到是外表那么可爱的姑娘。」
    眼前，俊俏的黑发青年彬彬有礼的朝我伸出他的右手。
    「埃尔伯特小姐，您那纤细又不失匀称的身材，在我眼中非常的美。美丽的事物不需要自卑，反倒是我才要和您恳求，希望您给我一个机会，为您製作世界上最棒的礼服。」
    「……」
    哇。
    哇哇哇哇哇！
    这个人的态度突然转变好大！
    周遭的气场比起製作礼服，更像是在求婚吧？呃，我在脸红什么鬼！我连对方的名字都不知道耶！
    「你……叫什么名字？」
    这是我第一次，向阿尔以外的相似年纪的贵族询问名字。
    这个人和其他人不一样。
    我的心中，似乎抱持着类似的期待。
    然而，青年却对我露出苦笑。
    「哎呀呀……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啊？」
    「咦？」
    突然，有一股熟悉的气息。
    「前辈，你在对莉丝做什么？」
    背后传来阿尔的声音。
    「阿尔！」
    我转过身，便看到似乎是刚好路过的阿尔，正推开玻璃门进入服饰店内。
    是我的错觉吗？
    阿尔看起来好像有点生气？等等，你莫名其妙地在气什么啊！
    「没做什么，一般服饰店都有的服务，除此之外……我还希望埃尔伯特小姐能在舞会里接受我的邀请，穿上世界最好的晚礼服，和我跳一首世界上最美丽的舞。阿尔，你觉得怎么样？」
    咦？咦咦？
    这是能在当事人面前说的话吗？在那之前，你倒是先报上自己的名字啊。
    阿尔听完青年的回应之后，关注的地方和我所想的不太一样。
    「这样啊……莉丝，你决定参加舞会吗？」
    这下换我觉得不太高兴。
    「是啊，和眼前这位帅气的前辈跳舞，似乎能成为一段美好的回忆。」
    青年扬起嘴角。
    「呵呵呵呵，看来我们彼此都很期待。这里似乎没有阿尔的事情，你应该还有其他事情要忙吧？」
    「确实，前辈製作礼服的手艺在我见过的人里面，是数一数二……非常抱歉，是我擅自误会了。」
    阿尔不再回应，转身便打算离开。
    咦──这人到底来干什么的啊！你随便唱首歌都比这样退场还好吧！
    「阿尔？」
    「莉丝……」
    在打开玻璃门前，阿尔微笑着回头。
    「莉丝，舞会要连我的份一起，玩得开心点喔！」
    什么嘛。
    结果，你还是不肯和我说出内心的想法。
    尽是在逃避，在敷衍。
    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吗？
    还是说，即使会被我讨厌，你也要和我这么说话？
    我默默的，目送阿尔离开。
    「你这个──零分处男啊啊啊啊啊啊啊！」
    「呜喔！」
    只不过下一秒，阿尔又被另一个人拖进店里。
    「洁莉卡！」
    「师傅！您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强硬地把阿尔拖回店里的不是别人，正是这间服饰店的店长，洁莉卡.道拉娜斯。
    「说会傍晚回来当然是骗人的啊，在测试你的手艺前，我得先知道你是不是看见可爱的女孩子就会伸出狼爪的大野狼。」
    「咦？怎么会，女孩子过来袭击我还比较有可能，我才不会主动伤害那么惹人怜爱的生物。」
    「哼……确实，你好像蛮守规矩的，反倒是这傢伙完全不行。」
    「啊喔！」
    洁莉卡随手将阿尔扔到一旁的地板上，接着微笑的过来接待我们。
    「好久不见啦，莉丝、优娜。既然我来了就不用担心啦！一定会在时限之内帮你做好最棒的礼服！」
    洁莉卡快手快脚地拿起量尺，二话不说便开始测量我的衣服尺寸。
    「洁莉卡，你一直在外面偷看吗？」
    「啊──啊，什么偷看？我监视自己的店面安全还需要解释什么理由吗？」
    「哈哈，说的也是。话说，期限剩下十天，能够准时做完吗？」
    「十天？太多了吧！我只要五天就能把它搞定！」
    在一旁帮忙拿量尺和纸笔纪录的青年，突然插话进来：
    「哇！真不愧是师傅，师傅好厉害！」
    「当然是和你这傢伙一起熬夜赶工的话。」
    「咦──」
    青年发出了哀号。
    总觉得有点对不起他……话说，我还是不知道这位青年的名字，等到舞会的时候再问吧。
    我在不影响尺寸测量的状态下，看向不远处的地板。
    阿尔像一块破抹布那样的坐在地上，任凭优娜在旁边用手指戳弄。
    「阿尔。」
    「嗯？」
    阿尔抬起头来，深邃的海蓝眼眸和我的视线对望。
    「下个星期四，你有空吗？」
    「有……」
    「希望你能过来职业介绍所一趟。」
    「嗯。」
    「到时候，请你答应我一个请求。」
    「咦？」
    「放心，我不会勉强你，但也不是能在这边提出的请求。」
    要说的话，那是颇让我感到难为情的请求，光是想像就让话语变得扭捏。
    即使如此，我还是想要发出邀请。
    「不、不可以……吗？」
    似乎是看不下去，洁莉卡再度对阿尔发出咆哮：
    「这么可爱的女孩子都那样拜託你了！是个男人就给我一口答应啊！」
    「好、好的！只要是我能办到的事情，我一定全力以赴！」
    「没错！这才对嘛！」
    于是，这天在有些热闹的气氛下结束了。
    洁莉卡和我掛了保证，一定能在下星期将晚礼服做出来。黑发青年虽然嘴上嚷着这次礼服做完，就要金盆洗手回老家种田，手边还是迅速执行洁莉卡的命令。
    回到埃尔伯特家的宅邸之后，我对优娜下了道秘密的指示。
    然后，时间终于来到隔週週四。
    早上便送来了包裹，由洁莉卡亲手设计的晚礼服，我顺利地收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