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节

    没多会儿，随着一阵踢踏踢踏的脚步声走过来，一只修长劲瘦的手推开教室门。宋彦成一身灰色西装走进来，左手抄兜，右手里拎着化学课本，课本中间夹着一张卷子。
    他把课本往讲桌上一丢，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薄薄的无框眼镜看起来斯文又禁欲。
    “卷子都发到手了吧，感觉怎么样？”两手撑在讲桌边上，他俯视着众人，“你们化学全班平均分83.5，二班平均分85，三四班是普通班，我就不说了。你们一班考不过二班，不觉得丢人吗？”
    他说着，目光冷冷地扫视着下面的学生，满堂气氛顿时一紧。
    学生们纷纷低下头，心有戚戚焉。没想到他们一班的平均分竟然比不过二班，当着这么帅的老师的面，确实感觉很丢人。
    “都是一样的老师教，为什么差别这么大，你们有没有反省过？”宋彦成目光投向中间第三排，冷哼道，“有的同学能考到110分，连附加题都做出来。有的同学竟然连碳酸氢钙的化学式都写不对，差点过不了70，丢不丢人？”
    坐在第三排的宋莎莎被盯得头皮发麻，看着自己卷子上，碳酸氢钙化学式旁边打的那个大大的x号，她连忙用手盖住，抬头看着宋老师，讪讪一笑。
    宋彦成瞪她一眼，翻开课本，抖开卷子，声音恢复了一丝温度：“下面我们讲卷子，考90分以上的同学就不用听了，自己该干吗干吗。这节课我们重点照顾一下基础差的同学们，我会讲得细一点，把知识点再梳理一遍，希望考得不理想的同学能认真听。”
    他说着，目光又投向宋莎莎。
    宋莎莎咧着嘴，悄悄双手合十，朝他比了个告饶的手势。
    宋彦成无奈地摇摇头，轻咳一声，开始从第一道题讲解。
    坐在宋莎莎后面的章继艳一脸痴迷地盯着宋彦成，自打宋老师进门以后，她的目光就没离开过他。
    不过眼睁睁看着他和宋莎莎之间那点不易被人察觉的小互动，她不由得皱起眉。看看讲台上方的宋彦成，又盯着宋莎莎的背影看了一会儿，她脸上露出一丝狐疑。
    四十分钟过去，终于把一堂化学课上完了，宋莎莎在下课铃声中欢送宋老师，如蒙大赦。
    成绩出来以后，一天的课程基本都是讲卷子。到了下午后两节是自习课，班主任王老师来看自习，顺便通知大家要调位，谁有什么要求可以先提出来。
    如果说枯燥的学习生活中有什么有趣的事，调座位肯定算一件。
    只见教室里安安静静的，同学们都在埋头看书做题。实际上心思都有些浮动，时不时便抬头往讲台上瞄一眼，期待着自己将会和谁坐同桌。
    王老师坐在讲台上沉思着，时不时抬起眼皮，扫一扫下面的学生，慢慢琢磨着座次要怎么安排比较好。
    “我说……”尹甜低下头，小声嘀咕，“我怎么觉得老班在那调座位，跟扯红线一样纠结？”
    宋莎莎差点没忍住笑，悄声道：“那咱俩是不是要离婚了？”
    尹甜白她一眼：“快离了吧，过不下去了！”
    整理完错题本，很快便到了下午放学时间。宋莎莎收拾东西，准备和夏紫她们一起去食堂吃晚饭，结果半路上接到她妈打来的电话。
    “你跟王老师说的，要坐到后边去？”徐彤忻老师在电话里问。
    “是啊，怎么了？”宋莎莎跟夏紫她们打个招呼，走到一边。
    “晚上来你爷爷家吃饭吧，我和你爸都在。”徐老师道，“商议一下你的同桌问题。”
    “我的同桌？”宋莎莎有些懵，“这有什么好商议的？”
    徐老师道：“王老师给了几个人选，你回来再说吧。”
    第4章
    教职工家属楼在学校西北角，到了爷爷家，一进门，果然看到她爹妈和她小叔都在。
    “莎莎来了，快坐下！”宋奶奶笑呵呵道，“奶奶给你炖的排骨，马上就好了！”
    宋莎莎一进门就闻到香味，顿时馋得流口水。不过想到她那刚出炉的成绩单，再看看她小叔那凉飕飕的眼神，顿时打消了钻到厨房去偷吃的念头。她乖乖走到客厅里边，依次跟宋爷爷、爹妈、小叔打招呼问好。
    “莎莎啊，听你小叔说，你这次期中考试不太理想，化学才考了71分？”宋爷爷推推鼻梁上的眼镜，拍拍沙发旁边，叫宋莎莎过去坐下。
    “爷爷，我小叔又打我的小报告啊？”宋莎莎坐过去，有些不好意思。
    宋小叔斜她一眼，冷哼：“我什么时候打你的小报告了？我这叫实话实说。”
    宋爷爷笑道：“你跟爷爷说，是不是你小叔教的不好？不行的话，爷爷就撤他的职。”
    “没错，就是他教的不好！”宋莎莎连忙点头，瞅瞅她小叔，“一上课就拿眼瞪我，吓得我紧张兮兮的，哪还有心情听课呀。爷爷您快把他换了吧！”
    宋爸爸抖抖手上的成绩表，拿眼瞪她：“你行了吧，自己考那点分儿，还好意思说当老师的教的不好？真要教的不好，人家怎么还有考满分还多的？”
    当妈妈的徐老师坐在一旁，有些听不下去了，替自己女儿说情：“其实莎莎这次考得还不错，语数外都一百多分，比刚入学的时候还前进了一个名次呢。”
    果然世上只有妈妈好啊，宋莎莎连忙向徐老师投去感激的小眼神。
    宋爸爸看着徐老师：“你一个搞体育的，就别掺和我们文化圈这些事儿了。”
    教体育的徐老师瞅他一眼，不屑地“切”了一声，站起身去厨房里帮宋奶奶做饭去了。
    不一会儿，饭菜上桌，一家人团团坐下吃饭。
    宋奶奶做了一大桌菜，都是平日里大家爱吃的，尤其是宋莎莎最爱吃的油焖大虾和排骨鲜笋汤，特别入味。
    原本他们书香世家，讲究的是“食不言，寝不语”。不过现在宋莎莎课业紧，晚上还要上晚自习，中间留给晚饭的时间并不多，于是他们边吃边聊。
    “你为什么要坐到后边？坐前排听得清楚，不好吗？”宋爸爸问。
    宋莎莎刚吃完一只大虾，抹抹嘴道：“我个头高啊，坐前面怕挡到同学。再说了，我又不近视，坐哪儿都一样。”
    奶奶又给她夹上一块排骨，一边关切道：“坐哪里都不要紧，关键是要有个好同桌，带着我们莎莎一起学习进步。”转头问徐老师，“你不说她班主任给了几个人选吗？是谁啊？”
    徐老师放下筷子，摸出手机看了一眼，道：“江文晓、陆瑶、季淮，王老师说这三个同学都很不错。季淮是年级第一，江文晓是年纪第三，陆瑶是班长，也很负责任。”
    宋莎莎顿时眼睛一亮，连忙道：“我想跟江文晓同桌！”
    “你和江文晓是一个宿舍的，当我不知道？”宋小叔斜她一眼，“我不建议让她和女生同桌，话太多。”
    “宋老师，你性别歧视！”宋莎莎很不服。
    “我不是歧视，这是事实。”宋小叔冷哼，“你和尹甜同桌，天天上课偷偷说话，有时候还传小纸条，当我没看到？你们这个年龄段的小女生，心思太浮躁，凑在一起扎堆儿不是什么好事。”
    宋爷爷和宋爸爸摸着下巴，都在那儿点头。
    “江文晓和陆瑶都是女生……要不和季淮同桌？”徐老师有些迟疑，“这个男同学我有印象，学习成绩很好，但是他在体育课上不活泛，也不爱说话，不是个开朗的性格。”
    “我觉得季淮不错。”宋小叔道，“这孩子性格沉稳，不骄不躁的，学习成绩也很扎实。他是从渝北联中考过来的，乡下孩子淳朴老实，没有那些飞扬浮躁的坏毛病。”
    这下连奶奶都开始点头了，夸赞道：“从乡下考上来的孩子刻苦又勤奋，能拿第一很不容易，莎莎你以后可要多跟人家学习呀！”
    “可是……”宋莎莎想到某位学霸那冷冰冰的一张脸，不禁犹豫，“季淮他平时都不怎么说话，也不爱搭理人，好像很不容易相处。”
    “不容易相处就对了，让你整天那么多话。”宋小叔的无框眼镜反射着绿光，“好好跟着季淮学习，看看人家上课是怎么听讲的。你也多少进步一点，省得你爷爷天天找我麻烦。”
    最终家长们一致通过，宋莎莎的新同桌这一殊荣，就落到了季淮同学的头上。
    吃过晚饭，宋莎莎便回教室去了。徐老师摸出手机，给王老师打电话说明情况。
    “季淮？”王老师在电话里沉吟道，“也不是不行……只是，只是这孩子不光成绩好，长相也很出挑。班里偷偷喜欢他的小女生，光我发现的就有好几个了，你懂我意思吧？”
    “这样啊……”徐老师想了想，笑道，“这个我倒是不担心，莎莎那丫头还没开窍呢。她根本没有这方面的心思，一天到晚就想着怎么吃点好吃的。”
    “我也看出来了，莎莎那丫头嘴馋得很，别人还得羡慕她怎么吃都不胖。”王老师也笑了，“那就这么定了吧，万一有什么苗头，我再把他们调开就是了。”
    于是宋莎莎回到教室没多久，班长陆瑶便把新的座次表拿过来了，贴到黑板上，让同学们赶在晚自习之前把座位换过来。
    一时间讲台上人头攒动，同学们争相挤上前去查看自己的新座位。
    宋莎莎虽然已经知道自己要跟季淮同桌，可是具体位置在哪里，还不知道。她刚想到讲台上去看看，尹甜那个积极分子已经从人群里挤出来了，回到座位前，一脸同情地看着她：“知道你和谁同桌吗？”
    宋莎莎木着脸问道：“季淮？”
    “我靠，你怎么知道？”尹甜叹气道，“竟然和那个切开黑同桌，以后你有得受了。老同桌，你一定会想念我的。来吧，分手前给你一个爱的抱抱！”
    说完她便举起双手，给了宋莎莎一个八爪鱼似的熊抱。
    自己上讲台看了位置，宋莎莎搬着自己的桌子，挪到后面倒数第三排，并到季淮的桌子旁边。
    季淮的位置和以前变化不大，不过从中间右排挪到中间左排，宋莎莎坐在他的右手边。
    “嗨，你好啊！”宋莎莎抿出一个灿烂的笑，和新同桌打招呼。
    新同桌抬头看她一眼，淡淡点了点头，然后继续看他的书。
    好吧……宋莎莎收起笑容，默默坐下，在心里为她未来的日子默哀了三分钟。
    第5章
    晚自习铃声敲响了，和新同桌共处的第一节自习课，大家都有点安静。
    宋莎莎做了一会儿作业，觉得眼睛有点累，于是抬头悄悄打量四周。
    只见夏紫就坐在季淮前面，离她很近。江文晓坐在中间第四排，和一个戴酒瓶底眼镜的男生同桌。尹甜在南边第三排靠窗的位置，瞧她托着腮看窗外风景，似乎很惬意。
    “你的物理卷子改完了吗？拿来我给你检查一下。”夏紫忽然回头问道。
    宋莎莎一听，连忙把她的物理卷子找出来，屁颠屁颠地递过去：“恩人！最后一题不会做，给我写一下解题步骤！”
    “我猜你也做不出来。”夏紫白她一眼，拿着卷子转过身去。
    宋莎莎收回手，一不小心，把季淮放在桌边的一个本子搡到地上。
    “啊……对不起……”她轻呼一声，连忙俯身去捡地上的本子。
    那大概是一个速写本，摊开的纸页上画着很多花纹图案，线条流畅细致，看起来栩栩如生。不是平常见的那些花纹，反而好像是一些古代器物上的纹饰。
    因为喜欢看盗墓类的小说和动漫，宋莎莎看着这些花纹图案觉得眼熟，但具体是什么花纹，她也说不出来。
    她把本子捡起来，拍拍上面沾的灰尘，还给季淮，一边夸赞道：“这些都是你画的吗？真好看啊！”
    季淮接过本子，还没说话，下课铃便响了。
    他把本子收进桌洞里，然后拿着水杯去教室后面保温桶那边接满一杯热水。回来把杯子放到桌上，然后又出去了，大概是上厕所。
    夏紫看到季淮走了，便起身坐到他的座位上，拉着宋莎莎给她讲物理试卷上最后那道大题。
    “这个滑块是有重力的，它以一定的初速度滑到这个不光滑的斜坡上，肯定会有摩擦力。”夏紫用笔画着示意图，一边讲解，“你要把重力分解到这个摩擦面上，像这样，明白吗？”
    宋莎莎挠挠腮：“你再讲一遍？”
    夏紫只好耐心地又讲了一遍，看着季淮回来了，她站起身道：“你先把它的受力搞清楚再做题，自己好好琢磨琢磨！”
    宋莎莎哦了一声，趴在桌子上，盯着夏紫画的受力分析图仔细研究。
    她不太明白那个滑块的重力是怎么分解的，翻出物理课本对照着研究，自己尝试着用铅笔画了一下分解线，又觉得不太对。
    翻开笔袋找橡皮，她想把那些分解线擦掉重画，可是找来找去，就是找不到橡皮哪里去了。大概是搬桌子的时候搬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