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节

    周沐犀仍坐在地板上，语气略带不满，对周复友说：“爸，不是说好晚上七点才录歌吗？你来早了。”
    而且直接打扰了他和易丞戚难得的二人世界！
    易丞戚听了恍然大悟。
    原来和周沐犀一起录歌的倒霉蛋，是周复友啊……易丞戚同情之余，脑子里又同时自动蹦出一句话：二十二年前造的孽，二十二年后还是得来偿还。
    周复友脚上锃亮的皮鞋在地板上踩出清脆的声响，他朝周沐犀走来，一举一动尽显风度，弯下腰拾起散乱在地板上的简谱，说：“我来听听你学成什么样子，竟然有勇气邀我一起录歌。”
    “。”
    易丞戚看到周复友老神在在的样子，突然就很心疼，联想到经常在游戏论坛里看到事后骂队友的各种吐槽贴：列表亲友多次邀请我排位，不忍拒绝的我悔不当初……
    标题——辣鸡掉分队，谁进谁后悔！
    第30章
    周复友看着简谱上圈圈划划的笔迹，眼底笑意更盛, 他把简谱递给周沐犀, 颇为期待地说：“你学得怎么样了？唱几句来我听听。”
    易丞戚：“。”
    单凭周复友这一句普普通通的问句，就可以看出平时父子俩之间缺少沟通：周沐犀能唱成什么样, 周复友心里难道没有点ac数吗？
    这首歌的歌名叫做《为什么不行》，易丞戚觉得音频释出的当天, 营销号可以直接采用他想好的标题了：叛逆儿子亲手把老父亲拉下华语歌坛，一首《为什么不行》告诉你, nothing is impossible, 我ok的。
    虽然周沐犀口口声声说在别人面前唱歌会很难为情，但是他在老父亲面前没有半点不自在, 接过简谱，清清嗓子，甚至都不用开伴奏，直接一张口就唱……
    结果可想而知，休息室成了连环追尾车祸事故第一现场。
    易丞戚没有放过周复友脸上微妙的表情变化，周沐犀还没唱到副歌部分，周复友的面部神经已经不受控地抽搐起来。
    周复友果断打断周沐犀：“你这唱的是什么……咳。”
    易丞戚从周复友的口型联想到差点脱口而出的“咳”，应该是想说“狗屎”吧。
    周复友轻轻地咳了一声，重新做好表情管理, 避免在小辈的面前太过失态。但这也不能怪周复友，虽然他知道自己儿子没有唱歌的天赋, 还真不知道周沐犀竟能唱得这么难听。
    周复友其实很清楚，周沐犀从小到大都很反感唱歌, 而周沐犀的本能抗拒多多少少和他小时候上过春晚在全国人民面前留下车祸现场的童年阴影有点关系，但今天的阴影面积显然大到足以遮天蔽地，非常不合理。
    周复友直接嫌弃：“就你这水平，你也好意思进录音棚录歌呢你？”
    周沐犀理直气壮：“我就这水平，这是努力一下午的巅峰状态了。”
    周复友：“。”
    周复友一看周沐犀这倒霉孩子还一脸坦然的看着他，正感慨这孩子不知羞，再一看旁边有点不大自在的易丞戚，周复友恍然大悟，突然就摸清了自家这倒霉孩子心里的小九九。
    易丞戚正琢磨着怎么开口帮傅女士向周复友要签名，只见周复友握拳抵唇，清完嗓子，就皱着眉头批评周沐犀：“是谁教你唱的？”
    休息室内突然一静。
    静默之中，易丞戚左手贴着胸口，试探性地举起来，底气全无，左手中指指尖与肩同高，甚至都不敢探出肩高边界线的一分一毫。
    周复友的目光落到易丞戚的身上。
    易丞戚：“。”
    这兴师问罪的锅来得实在太突然，易丞戚也被周复友预备挞伐的语气给吓得大气不敢出，只能无辜地眨巴眼睛。
    圈内暗号：如果你被威胁了，你就眨眨眼。
    但很遗憾，旁边的周沐犀没能get到易丞戚的疯狂暗示。毕竟周沐犀已经被易丞戚这副小学生受罚的可怜模样萌到丧失了自主思考的能力。
    周复友像是科任老师在抽查当堂背诵作业一样，点头示意道：“你来唱一段，我听听看。”
    易丞戚当即立正站好，低下头向周沐犀要简谱。周沐犀还很热心肠地帮他打开伴奏，把简谱递给易丞戚的时候，笑着安慰他：“别紧张，你唱得很好。”
    易丞戚跟着扯扯嘴角。
    周沐犀，一个具备把专业歌手带跑音的实力车祸派，人类歌唱界的史诗级bug的存在，易丞戚陪练了一个下午，为了随时把周沐犀拉回音轨，易丞戚已经对这首歌的旋律烂熟于心。
    易丞戚站在周复友面前，身份却从大明星突然降级为小艺考生。
    好在可以借低头看歌词作为正当理由，避开周复友锐利的目光，易丞戚勉强跟上节奏唱完了一整首歌。
    …
    童年的纸飞机载着我的信仰
    却飞不过成长和现实的浩瀚汪洋
    我学会善良勇敢和坚强
    我敢爱敢恨敢追逐梦想
    我只想做我自己
    为什么不行……
    易丞戚唱完，忐忑不安地等周复友的评语。
    比如客套话：还可以。
    比如心里话：待加强。
    但周复友的评语不按常理出牌：“你今晚有行程吗？赶不赶时间？”
    易丞戚一愣：“啊？”
    周复友微笑：“你就当友情帮沐犀录这首歌吧，要是晚上赶时间，就现在进录音棚过一遍，总比沐犀强。”
    周复友这句话很客观，易丞戚随便过一遍，也强过周沐犀吃喝住在录音棚里唱百遍。
    易丞戚却被周复友的话惊得当场就哑巴了。
    周沐犀也附和他爸道：“可以，反正对外还没有透露任何消息，也省得为难调音师。”
    易丞戚吃不准周复友说这话是要借他之名打击周沐犀，父子之间在互相较劲还是周沐犀拿他寻开心，一时愣愣的不知道该说什么话。
    周沐犀拉拉易丞戚的裤子，抬着头仰望易丞戚，软着声对他笑道：“你就当卖我个人情呗，快答应了吧。”
    易丞戚低下头看向周沐犀：“。”
    和周复友一起录歌，录周沐犀的大电影片尾曲——这！是多少歌手和工作室挤破脑袋都想要抢的馅饼啊，还是豪华版巨无霸加料套餐，易丞戚他何德何能才买得起周沐犀这个人情啊！
    易丞戚仍是一脸难以置信：“可，可以吗……？”
    周沐犀直接套用歌名反问：“为什么不行？不过友情出场，没有报酬，你先跟你的经纪人说一声比较好。”
    先跟经纪公司谈好再接活，这是艺人的原则和本分。
    易丞戚点个头点成四二拍，出门左转，给经纪人魏姐打了个电话，言简意赅地讲了前因后果，最后总结：“周沐犀邀请我帮他的电影录制片尾曲，和周复友一起录歌，友情出场没报酬。”
    经纪人魏姐直接拍板，道：“接！没报酬也照接不误。”
    和周复友同框，唱周沐犀的电影片尾曲（……）
    光是这噱头带来的流量效益已不可估量，连爱瞎编乱造的营销号都不敢这么编——就像易丞戚不敢再嫌弃歌词写得不好，经纪人也不敢嫌弃没报酬。
    挂了电话，易丞戚内心雀跃，第一个反应是傅女士这回要夸他出息了长脸了，居然能和周复友同框出镜了，第二个反应是——天呐！这是什么世纪同框啊！他和周沐犀的老父亲一起录歌，这mv释出的当天，绝对得撼动整个cp粉圈！
    ·
    另一边。
    周复友和周沐犀父子二人留在小隔间，周复友恶趣味地调侃周沐犀：“这就是那个，你为了他在微博上冒充你爸，说‘你爸听了很满意’的小年轻吗？”
    在《在路边野餐》第二期里，易丞戚唱周复友的歌替周沐犀解围，周沐犀在节目里保证会叫周复友看节目，后来在微博回应“我爸听完真的很满意”，可实际上，周复友一直都不知情，直到最近才偶然得知有这么一回事。
    周沐犀此时就像一个考试不及格，冒名顶替家长给自己的试卷签了名，现在又被家长抓了个正着的小学生。
    周沐犀内心窘迫，但仍嘴硬：“他帮我解了围，你能说不满意吗？”
    周复友扬了扬眉，不答反问：“怎么着，你这是打算提前过上三十三岁全满贯之后的生活了？这算违约？还是说要按揭恋爱啊？”
    周复友现在还记得自家儿子十八岁那天，拿着成人礼宣誓一样的稿子，一式两份，在他们夫妻俩面前读完出柜宣誓和未来十五年的计划，读完还郑重其事的签名盖章，合同各留一份存档。
    夫妻二人当时听完连连感慨：原本还纳闷网络语“中二病”具体是指什么意思呢，没想到面前就有一个活生生的实例。
    那份记录着自家儿子的中二黑历史的复印件，现在还锁在周复友卧室的床头柜里。
    周沐犀难得羞涩，音量降低：“没有啊，我对他还只是处于有好感的初级阶段。”
    周复友：“？”
    关系还没有挑明，就上赶着给人家搭桥抬轿？
    敢情这不是按揭恋爱，而是按揭包养呢（？）
    周复友忽然有点担心这个因为中二时期过长、自我意识过剩，导致在恋爱方面如同一片白纸的傻儿子。
    ·
    易丞戚打完电话回来，就被周复友直接带进录音棚把这歌录下来。候在录音室里的工作人员早已准备就绪，其中包括调音师，化妆师，灯光师，摄影师……
    等录完歌，拍好录音棚 mv ，已经是晚上九点。易丞戚和周沐犀父子一起去附近的明星火锅店包厢吃火锅，周复友有事先走，包厢里就剩易丞戚和周沐犀。
    两人换了一个鸳鸯锅，红锅对着易丞戚，白锅朝向周沐犀。
    周沐犀既给易丞戚拉了代言，又白送给易丞戚一首电影ed，而且还是半隐退状态的一代歌王周复友出山来给他做配……
    易丞戚对周沐犀的感激之情，滔滔不绝，既纯粹，又热烈。换句话说，如果对方不是周沐犀，易丞戚一定会怀疑对方的目的是为了和他炒cp。
    但对方可是周沐犀，颜好腿长，人帅心善的周沐犀，易丞戚便自动理解为这是一个资源大咖对身边朋友的扶贫计划。
    总之。
    大恩不言谢！行动表真心！
    最直接的表示，就体现在——易丞戚无比殷勤地伺候周沐犀吃火锅。
    在易丞戚ctrl＋c，ctrl＋v地给周沐犀涮了第n＋1块肥牛之后，周沐犀抬起左手挡住易丞戚朝他碗里舀虾滑的右手。
    周沐犀的手掌包着易丞戚的手背，小拇指暧昧地贴着易丞戚的手掌轻轻摩挲了一下，撩拨意味十足，他对易丞戚一笑，说：“别光顾着我了，你自己也多吃一点。”
    易丞戚也笑笑，他的手被热腾腾的水汽蒸得丧失了知觉，没能get到周沐犀的暗示，而是感恩戴德地发表了获奖感言：“今天能和周复友老师一起录歌，真的是我的荣幸，太谢谢你了。”
    周沐犀微微一挑眉，眼底波动的深意比红锅里翻滚的辣油还要浓烈：“你有的是机会能报答我呀。”
    易丞戚两眼茫然道：“啊？”
    周沐犀挺直了腰板，正色道：“韩国有档一线综艺联系我，邀请我参与录制新一期的特辑，你能不能陪我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