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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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报了,衙门去挖坟了。毕竟都知道卓家姑娘死了,大白天的能闹鬼吗?总要看看那棺材里到底还有没有人。”妇人说着,似乎自己吓到自己,搓搓胳膊,不再说了。
    第228章 潘家上门
    开棺验尸的结果很快就出来了,棺中是空的。
    不止是卓嫣嫣的尸体不翼而飞,包括棺中的陪嫁也全都不见了。卓嫣嫣毕竟是卓家独女,卓老爷爱若珍宝,女儿年轻轻的死了,很是伤心,当下又讲究陪葬之风,少不得好好成殓,又在棺内放入女儿生前喜欢的珍珠金饰。
    昨夜死的人,就是真正的卓嫣嫣。
    卓家一片悲戚,白发人送黑发人本就是人间恸事,偏一年里遭受反复两次打击,卓老爷哪里还挺得住。
    衙门小年起就封印放衙,本来是不办公了,但是人命案非同寻常,凶犯又是明确的,所以衙门很快来人,将潘秀锁拿,关入牢里,至于审理要到年后开衙了。
    卓家堵在潘家门口闹的时候,衙门兵分两路,一路去开棺验尸,落实死者身份,一路则在潘家押着潘秀。待确定死的的确卓嫣嫣,衙门正式受理,把凶犯关押。
    案子没审理,各种传言满天飞。
    小年夜晚上失火的地方如闻寂雪说的,不在城里,而是在县城西郊一个叫西柳铺的村子。西柳铺距离县城挺近,步行一顿饭的功夫。据说昨夜里有家小孩子玩炮竹没留心,点了柴垛,偏大多数人吃完了饭,想着离县城近,散伙成群进城看热闹了,等火蔓延起来才被人发现,哪怕拼力抢救,到底把连在一起的三四家给烧了。
    大过年的发生这种事,那四户人家嚎哭了一晚上。所幸没人伤亡,财物大多都抢救出来了,就是房子烧的不成样子,只能开春重新建。
    因着这个,这两天本来歇在家的白役们,少不得在街上各处巡视,再三叮嘱防火事宜。
    二十六,穆清彦提出买来的新鲜猪肉,指挥闻寂雪剁馅儿,准备炸肉圆子。
    这还是闻寂雪提出来的。
    “我祖父自幼家贫,早年又跟着太祖打仗,最喜欢吃肉。祖母本来厨艺平平,却很擅长炖肉,还会炸肉圆子。我爹也是这个口味,我娘就跟祖母学,小时候我也没少吃。”如今闻寂雪提及往事,神色心境已经趋于平和。
    “这些够炸一盆子,够你吃的。”穆清彦知道肉圆子好吃的小窍门,剁馅儿的苦力活儿有人干,只管指挥就行。
    肉圆子一下锅,随着刺啦声,香气快速弥漫。
    过年的时候,左邻右舍家做了什么,一闻就知道。
    “尝尝。”穆清彦夹了一个放在碟子里递给他。
    闻寂雪一口咬下半个,剩下半个喂给穆清彦。
    烧火的高天本就眼观鼻鼻观心,这会儿更是识趣的低头盯着灶膛,好似那火苗格外有趣。
    一盆子炸完,又炸了些肉沫藕夹。
    忙完了,身上沾了了一身油烟气。灶台是两口锅,一口炸东西,一口添了水,东西炸完,另一口锅的水也开了,正好洗个澡换身衣服。又思忖着,晚上把面发上,明天蒸馒头包子。闻寂雪知道他爱吃炸鱼块,早先就买好了十来条大鱼,腌制了风干在那里,吃的时候或蒸或炸都行。
    他们只是图个过年喜气热闹,做的都是爱吃方便的。
    待洗完澡换了衣裳出来,却见堂屋内来了客。
    焦礼正好出来端茶,告知道:“是潘家太太,潘秀的母亲,来寻穆公子的。”
    “稍等。”穆清彦转身又回了房。刚才洗了头发,擦的半干,头发还披散着呢。只他们四个男人倒没什么,有外客在,那就是失了体统。他只能用簪子把头发束起来。
    再回到堂屋,焦灼的等候的潘太太忙起身迎了两步:“穆公子?”
    “潘太太。”
    “穆公子,我儿冤啊,你可要救救我儿子啊。”潘太太一张口就控制不住情绪,眼泪泛滥,哽咽不已。作为富家太太,吃用精心,一向气色红润,可短短三四日,面色憔悴了八九分,眼睛也是红肿难消。
    “姐,你别急啊,先说事儿。”旁边有个男人劝着,是潘秀的舅舅。
    一番劝慰,潘太太情绪稳定了些,但话还是由潘舅舅说的。
    潘舅舅也是一脸愁苦:“穆公子,我那外甥的事儿,想来你也听说了。我那外甥性子文弱,从来不会跟人吵闹,远近都知道他是个和稳脾气,别说杀人,鸡都没杀过。”
    “人不是他杀的?”
    “……是他杀的,可是,这怨不得他呀,他也是吓坏了啊。”潘舅舅连连叹气:“那卓家姑娘一年前就死了,这是满县城都知道的,可昨天夜里她却去拍门要见我外甥,一开始门子还以为是谁故意闹事呢。她一个劲儿的拍,说自己是卓嫣嫣,没法子,门子去告诉我外甥。我外甥不信啊,哪知到了大门口一看,真是卓嫣嫣啊,穿着一身薄薄的白纱裙,披头散发,险些吓出人的魂儿来。我外甥哪敢跟她说话,连忙把大门关了,又找人弄来金银纸钱烧了,是个安抚的意思。
    唉,我外甥是把来人当鬼了,真不怨他啊,任是谁遇到这样的事都会这么想。那卓家姑娘被拒门外,翻了脸,恶毒诅咒我外甥,定要外甥开门。我外甥也害怕呀,可我姐和姐夫出门去了,就外甥和外甥媳妇,外甥媳妇还怀着身孕……没法子,总不能一直闹吧,大过年的。他就拿了把剑壮胆,开了门朝外劈了一剑……
    唉,怨我,也怨我,那把剑还是我送的。我外甥自小爱读书,专门有个书房,想要柄宝剑挂在书房里。我就他一个外甥,在他弱冠那年,专门送了一柄宝剑,谁能想到……”
    在潘家姐弟俩的讲述下,总算弄明白了卓嫣嫣和潘秀的纠葛。
    这俩家虽是对门,但彼此关系平常,两家儿女自然也不是什么青梅竹马。潘秀说亲迟,一是潘家挑剔,二来潘秀眼光也高。卓家那边只是一个独女,自然也有想法,不愿女儿外嫁,想招赘。
    去年一次意外,潘秀回家时意外看到从马车上下来的卓嫣嫣。两人也就是小时候见过几回,多年不见,卓嫣嫣已是窈窕淑女,惊鸿一瞥就落到了潘秀的心上。潘秀是个没注意的,总在大门处徘徊,心上人没见着,倒是让好友看出来了。好友给他出主意,趁着卓嫣嫣外出时引来一群小孩子,托住卓嫣嫣脚步,也好让潘秀大大方方跟姑娘正面瞧上一眼。
    也是缘法,那卓嫣嫣看见了潘秀,竟也动了心。
    此后的事顺理成章,两人就住对门,私下传递书信物件,短短月余便山盟海誓。
    潘秀跟父母提出想娶卓嫣嫣,潘家对卓家没什么挑剔,两家根底相当,若是成婚,很是般配。早先潘家父母没考虑卓家,是因着卓家只一女,怕要求高,可潘秀说他跟卓嫣嫣私定终生,潘家想着可以一试。
    然而,卓家没应。
    卓家对潘家以及潘秀没什么不满,但他们只一个独女,要让女儿招赘。
    这话一出,亲事就不成了。
    卓家是独女,潘家也是独子啊。
    潘家父母就不停的劝说潘秀,把潘秀给说动了,之后便给潘秀另说了一门亲。
    待得潘家办喜事,对门的卓家自然知道,喜乐吹吹打打,卓嫣嫣站在绣楼上望着,竟是一口气上不来,厥死过去了。当天卓家就办了丧事。因着知道女儿是因潘秀才死,即便不能拿潘家如何,但两家就此交恶。
    潘太太擦着眼泪道:“当初卓家咬死招赘,我家秀儿也是潘家独苗,难不成要去入赘卓家吗?人家这是婉拒婚事啊,我只能劝秀儿作罢,说他跟卓家姑娘没夫妻缘分。怎知卓家姑娘气性大,竟然……我就不明白了,人都死了,卓家发的丧,秀儿还去坟上烧过纸,怎么、怎么又活过来了?这不是纯心要害死我家秀儿吗?”
    “衙门开棺验尸,棺木内是空的,那卓嫣嫣当初必然没死。卓家怎么说?这一年,卓嫣嫣是藏在卓家,还是行踪不明?”穆清彦问。
    潘舅舅一拍腿:“我一直琢磨这事儿蹊跷,找人在卓家打听,都说卓嫣嫣一年前是真死了。昨天夜里,那卓嫣嫣是先敲了卓家的门,卓家没敢开,少了一通纸钱说是把人送走了。实际上卓嫣嫣扭头去敲了潘家的门。要不是卓家不给自家姑娘开门,后来的事儿也就不会发生了。”
    穆清彦皱眉:“卓家不给开门?卓嫣嫣是独女,哪怕是鬼,做爹娘的就忍心隔门不见?”
    鬼神之说的确吓人,但父母爱子深切,惊吓归惊吓,思念之心涌动,哪怕是鬼魂归来只怕也会看上一眼吧。人们观念里,鬼也有好坏,正所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旁人倒罢了,自家女儿的魂魄,怕什么?
    潘舅舅解释道:“穆公子有所不知。卓家太太自女儿故去,身体就不大好,家里事务多半是管家料理。这卓家除了主母,还有个姨太太,姨太太正值年轻貌美,还生了一子,刚两个月大。”
    潘太太道:“那女人有心计着呢。按着时间推算,卓嫣嫣出事时她就有孕,却一直瞒着,直到人下葬两个月才有消息传出来。如今有子傍身,再熬死了主母,往后偌大家业可不是他们母子的。要是卓姑娘回去了,卓老爷到底疼了十七八年,能不管么?”
    穆清彦听着,并没发表看法,毕竟都是潘家姐弟主观的话。
    第229章 卓家
    独子出事,潘老爷又急又怒,热血冲头病倒,半个身子都不能动了。幸而大夫请的及时,又是扎针又是吃药,恢复了知觉,但人是元气大伤,得躺在床上静养。潘老爷没个亲兄弟,只两个亲妹子远嫁,不得已,潘秀的事儿只能请潘舅舅帮衬。
    潘舅舅叹着气:“独木难支啊。当初我姐夫他们没瞧中卓家姑娘,也是因着卓家是个独女,遇事人单力薄,没个帮衬。我如今这个外甥媳妇不同,比不得卓家家底儿厚实,但家里两个亲兄弟,又有几个侄儿。这回也多亏着他们家,若不是他们来潘家陪着外甥媳妇,卓家早就打上门了。”
    有句话叫:清官难断家务事
    实际上,不止是家务事,类似这种人命案,苦主闹上凶犯家门的不在少数。苦主有理啊,就算是把凶犯家打砸了,外人也是同情苦主。唯有家里兄弟多,震着,旁人才有所忌惮。
    潘太太朝一旁站立的丫鬟示意,那丫鬟便捧出一只巴掌大的木盒,呈到穆清彦手边的桌上。盒子打开,里面是叠放的银票,虽不看出具体数目,但面额是一百两,少说大几百两银子。
    潘太太道:“我家秀儿这是无妄之灾啊,我那孙儿还未出世,不能没了爹。听说当初丰州的邱老爷给穆公子的酬谢是一千两银子,我家虽比不得邱家富贵,但秀儿就是我们夫妻的命根子,哪怕散尽家财,只要他能没事……”
    到底是母亲,连日哀痛,说着说着又哽咽难言。
    潘舅舅只得接了话:“穆公子见谅,我姐现今是吃不下睡不稳,若不是为着外甥,早倒在床上了。”
    穆清彦自然能体谅,只是:“恕我直言,我只会查案,却非衙门中人,更不负责审理案件。即便照你们说的,潘秀此事有冤,可杀了人是实情,我又帮得上什么忙?再者说,如果潘秀真是将卓嫣嫣认作鬼魂,惊恐之下杀了人,衙门自然会考虑这一点,你们倒不如找个擅长诉讼的状师,或探一探县令大人口风,再说如何应对的话。”
    穆清彦同时也在思忖,觉得潘家不至于如此慌乱找到他这里来。
    潘舅舅道出实情:“实不相瞒,我们试着找县令询问,可是……虽没见着县令,倒是打听出别的来。若在以往,外甥这事儿有周旋的余地,可、可如今钦差大人在万霞县,据说早前就对县令很是不满,导致县令事事严厉,怕是不肯将我外甥往轻了处置。”
    提到钦差,穆清彦动了动眉。
    潘家既然能找到他,自然对他为何在万霞县一清二楚,总不会想通过他打点什么吧?其实潘秀这个杀人案,事实确凿,但不同的人会审出不同的结果。比如,最严重的便是按杀人而处斩,轻的,则是无罪开释。
    关键在于案发的时间,受害的卓嫣嫣,都存着特殊。
    穆清彦沉吟片刻:“若是能查出一年前卓嫣嫣死而复生的真相,兴许对潘少爷的案子有助益。”
    “还请穆公子费心。”潘舅舅忙道。
    穆清彦有言在先:“我能做的,只是查清曾经发生过的事,却不能左右官府断案。”
    说白了,潘秀杀人无可争议,如今他能做的只是找出隐藏的一些事情,证明潘秀并非故意杀人,只是情急慌乱之下的误杀。把这些呈给断案的县令,但县令最终是否会容情轻判,是个未知。
    潘太太听了,又是哭。
    潘舅舅也抹把眼泪,点点头:“穆公子放心,这我们都知道。外甥杀人是事实,可这件事……我就是觉得太冤枉。如今我们只能尽人事,听天命,希望到时候县令老爷可怜可怜外甥,能保命就行。”
    毕竟杀人抵命啊,只要不赔命,别的都好说。
    这种情况下,自家手里多掌握些筹码更有利。
    潘家并非病急乱投医,而是早就商讨过,觉得卓嫣嫣死而复生是关键,他们潘家咬住这一点,卓家也别想干净。
    穆清彦将盒子里的银票拿起来,正好十张,他从中抽了两张,剩下的放在盒子里推过去:“我会查清卓嫣嫣的事,尽量在县衙开衙前给个结果。二百两足够了。”
    二百两的收费不低,这和以往的案子不同。
    再者,对于卓嫣嫣小年夜里突然出现,他也有所揣测。
    “这、这怎么行!”潘家姐弟急了。倒不是不心疼银子,但有求于人,不仅姿态摆的低,银钱更不能吝啬,就希望因此让穆清彦更加认真重视。办事是否用心,用几分心,区别大着呢。潘家现在不怕花钱,就怕钱花不出去。
    穆清彦自然理解潘家的心理,只淡淡说道:“若潘少爷能无罪开释,你们再谢我。”
    潘家收了退回的银票,一个时辰后,又送来一车年货,都是过年用得着的。潘家是做干货买卖的,送来的年货里就有各色干货,一个一个盒子整整齐齐的装着,诸如蘑菇、木耳、银耳、海带、鱼虾等等,品相都很不错。
    “晚上吃火锅怎么样?”穆清彦跟闻寂雪说道。
    “家里东西够吗?”闻寂雪从中取出干蘑菇、木耳、海带,让高天拿去用温水泡起来。
    “够,原本就打算过年吃几顿火锅,材料都备好了。”像各种豆制品买了不少,另外便是炒制火锅底料的材料,少说吃个十来顿都够。
    “进屋里去,头发还没干。”屋内点了火盆,自然比外头暖和得多。
    两人进了屋子,房门没关,但有厚帘子遮挡着,隔绝了外头冷风,又围着火盆取暖,不多时便觉得犯困。
    闻寂雪跟他聊起潘家的事。
    穆清彦笑道:“尽管只是听了潘家的说法,但我觉得,卓嫣嫣死而复生后,必然没有返回卓家,否则卓家不该瞒着,更不会在昨夜将人拒之门外。潘家说,潘秀之所以杀了卓嫣嫣,是把人误以为是鬼。卓嫣嫣一年前的确是发丧下葬了,但若不是她大半夜登门,又穿着 一身白衣,哪里会让人那般惊恐。”
    闻寂雪看他困,把人揽在怀里,扯过大氅盖在他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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