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0节

    几经挣扎，钱御史终是开口了。
    “那个世子妃，我，想从这里带走一个人，不知，可不可以？”
    带走一个人？
    叶琉璃这下可真的是愣住了，她还以为钱御史所求之事是在朝堂之上呢，因为区家和大皇子那边的人逼他逼得紧，凭他这种佛系的关系网是绝对离不开那里的，想要逃离只有让实力强劲的第三者将他脱离。
    她还以为……
    不过，她依旧挑眉，脸色不变，“哦？钱大人居然想从这里带走一个人？那，钱大人应该是知道我这新祥和里的侍女是从哪里来的了？”
    知道，钱御史当然是知道的。
    新祥和在建工的同时也让人买了官妓，而后利且宗政世子的强大名头让这些官妓转成了奴籍，从而在暗中训练这些个奴籍之人，最后才在这开业之时同时用上来。
    不过，这些奴籍之人因为能力不同而分到了二楼和三楼来，看看外头守着的女子，一个个年轻貌美，又一个个的举止不俗，光是用看的就感觉非常的舒服，她们的笑容里即没有迎合客人的媚笑，也没有刻意去勾引人的银笑，有的只是亲和之笑，就像是他们是这里尊贵的客人一样。
    虽然他没有见到想要见到的人，可是他知道，她一定在这里。
    叶琉璃再度微笑，“钱御史，你这是在调查我新祥和？”
    “不，没有。”
    “没有你过来要人？”
    “这，不是，我……”
    钱御史顿时尴尬无比，暗暗擦汗。
    苍天的，这个世子妃还真不是善的啊，居然一下子便被她给问住了，而且这态度，这强势，他真的是无从反对。
    他能说他就是过来要人的吗，他能说他就是在调查的吗？他又能说，他知道世子妃在刚刚招收官妓之时他也在暗中观察过的吗？他还能说三天前世子妃又去与这些个训练好的奴籍们说话时他也在场的吗？
    他不能说，他怕被宗政九给打死。
    钱御史悄悄的看了眼那个坐在世子妃身边的强大世子，暗暗的吞了吞口水，好可怕的男人哇。
    叶琉璃其实这大半个月是很忙很忙的，傍人在外头看到的就是新祥和的绿豆汤和木材事件，可是看不到的呢，看不到的还有训练官妓时的用心和辛劳。
    记得那一日，官妓被安排在宗政九送她的院子里，那里清静，安静。
    ……
    “这里是什么地方？”
    “该不会是想将我们又卖一次吧，咯咯咯，这就好笑了，他们是怕我们的命运还不够悲惨？”
    “可，可是这里不像是被卖啊，这院子，很精美，比，比我以前住的还要美，看这墨兰就不是下等品。”
    官妓官妓，里面还还着个官字呢，要不是父辈们做错了事被皇上抄家的抄家，发配的发配，她们只怕也是官家的小姐，她们被养在深闺之中，却惨遭不幸，有些已经做了四五年，有些做了十来年，还有比这个更久的……
    池娘冷哼，“你们的脑子啊就是这么的简单，我们算什么，只不过是活得比一条狗还不如的人罢了，你还想着不被卖？算了吧，这么些年，你们难道还没有看清吗？”
    “可是池娘，话不能这么说，我们虽然是比较惨，可总比死要好吧。”
    池娘呵呵一笑，扭着细腰，一脸的无所谓，“那，我还真不觉得，若是让我选择，我就真选死了。”
    什么活着，什么希望，在这里都用不上……
    第四百八十七章 罪臣之女
    悲哀的想法，绝望的人生，无论是谁处于这种环境之下也会渐渐生出这样的无所谓的念头来，又或者说，死对于他们来说不是一种可怕的终点，而是一种欣慰的结束。
    池娘，一个八年前就被放入官妓的女人，像这样一个女人，是难搞的，可以说是个刺儿头，而叶琉璃偏偏就找到了这个刺儿头。
    主院之中，池娘看着这屋子的布置充满着闺阁少女之气，粉色的帘蔓，好看的珠帘，还有这里充满的是女子的气息。
    “怎么，像是回到了少女时代吗？”
    一道清冷的声音响了起来，池娘的脸上明显的怔住，不过，这种表情很快便消失不见。
    她还没开口这清冷的声音又自顾的说道。
    “其实，本世子妃一点也不喜欢粉色，太过于稚气了，不够沉稳，可是这里的大多数闺阁小姐对于这种颜色却情有独钟，你说，这是本世子妃的怪异还是她们怪异啊？”
    声音从内室里响了起来。
    池娘听着声音，一下子便猜出了身份，“世子妃？可是定伯侯府的那个？咯咯，这个还真是可笑了，一个高贵的世子妃居然会与我们这些个低贱的官妓搭上？也不怕侮了你世子妃的身份？”
    讽刺，绝对的讽刺。
    “放肆。”暗风大喝。
    “暗风，让她说下去。”世子妃阻止。
    池娘也不客气，只是冷哼，“我说世子妃，你想从我们身上想得到什么东西那就是太可笑了，毕竟，我们身上的东西全都被那些个男人压榨掉了，除了我们现在的身体，你什么也得不到。”
    她这说的是事实，从进入官馆以来，她们又有哪一个逃得掉男人的魔爪，她们每一次的与男人的交合不是带着深深的受辱之意和深深的绝望？
    然而，突然有一日，她们无缘无故的被人弄到了一座精美的院子，咯咯，总不会有人是想替她们赎身吧，可笑，她们是罪臣之女，她们的身上永远都割不掉这四个字，再者，官妓者，终身不得被赎，这就是南渊的律法。
    “嗯，接着说。”
    就在池娘以为那个具有清冷声音的世子妃会放弃的时候，她居然让她继续说？
    她，真的不懂了。
    “世子妃，你到底要干什么，我们的身上已经没了任何价值了。”
    “有没有不是你说了算的，而是我。”
    霸气的声音叫池娘真的惊住了，这个女人，她居然……
    “哼，别说你是世子妃了，就算你是后宫里的娘娘只怕也没有那个能力脱了我们的官奴之籍吧，再有，你这样的将我们弄过来，你就不怕有心之人利用，让世子在朝中站不住脚吗？”
    这又是一个问题了。
    她池娘不笨，虽然身为下贱，可是却依旧没有损了她的聪明。
    若是此事泄露出去，世子就算是再如何也会被弹劾的。
    “那就是我家夫君之事了，还有吗？”
    声音风轻云淡，又比她还要无所谓。
    这？
    这回池娘是真的不懂了，这个世子妃她到底是没脑子还是太过于自负？不知怎的，池娘竟有种碰上了棉花一样，比当年那个只会笑不会说话的男人还要让人咬牙。
    “我池娘也不是个傻的，世子妃想怎么做那是世子妃的事情，可是有一样，千万别将我池娘给牵连到，若是终有一日池娘被抓，池娘也一定会毫不客气的将世子妃给抖出来。”
    她又道。
    这个，世子妃总该害怕了吧。
    所以，最好还是放她回去得好，她不想被卖，宁愿呆在那个日日听嗯啊之声的下贱地方。
    “就，这些？”
    清冷的声音再道。
    池娘不耐，“有这些还不够吗？”
    “不，不是不够，而是不到位，算了，既然你不说本世子妃就说了吧。”清冷的声音更带着不耐，就像是有急事急着回去一般。
    “本世子妃看中了你，需要你做这些个人的头领，此事不需要你的同意而是只要你做好便成，如果做得好，便将你的卖身契还给你，让你恢复自由之身，当然了，不是永远的让你成为奴籍，五年，五年之后你若是想走本世子妃依旧会放你的。”
    声音又是清冷又是坚定，就像是在谈一桩交易。
    没错，就是交易，她叶琉璃似乎最喜欢淡的就是交易了，而且每谈一桩似乎都有不小的收获。
    池娘也抓住了她话里的重点，“奴籍，咯咯咯，世子妃，你这大话可就说破了天了，我为官奴籍，又怎会是奴籍？”
    “因为你们可爱的京兆府的张大人就在不久之前便好死不死的做了件糊涂事，而本世子妃为了出这口恶气便将官馆的官妓弄了一部分出来将你们的官奴籍给改了，这个答案你可满意？”
    改籍，是要通过地方官府的，而张大人的手中恰恰就掌握了这个京都的官馆，办这件事情也只是大笔一挥之事。
    池娘双眼中透着震惊，没想到改籍这样难于登天之事在世子妃这里却是小事一桩？
    “可是，我不一定会忠心于你，因为我的自私之心不允许，世子妃，饶是你有天大的手段，只怕也不能将一个官妓的心给收买了，你是那样的高高在上，你样的聪明有手段，可你不明白我们的心。”
    官妓，从一个清清白白高高贵贵的官家小姐一夜之间变成男人的身下玩物，甚至比飘香院里的姑娘还要低贱还要低下。
    一个女子，一位小姐的命运从天降到地，这样的人生落差又岂是一句理解和明白能说得清楚的？池娘这八年来受的苦也绝非是常人所能受，能活到今日她奉行的只有一条，那就是自私和无情，饶是有新的官妓下来，跪下来哭求她来相救，她也只会选择眼睁睁的看着，就此而已。
    “我是不明白，因为本世子妃不需要明白，官妓如何，奴婢又如何，对于本世子妃来说只不过是个名头。”
    清冷的声音带着冰冷和霸道。
    “哈哈哈，说得真是好听，哼，你哪里来的自信自以为我们会归顺于你，会为你卖命呢？”
    是啊。
    为什么呢？
    其实暗风也不明白，其实安知宴和黎超他们也是不明白的吧，只是因为官妓的言行举止一派的官家风范吗？
    而那道清冷的声音再度响起，不过，池娘在听了这之后，却是脑子嗡嗡作响，呆愣半天不能所动。
    因为她说，“因为我也是罪臣之女。”
    第四百八十八章 欲说还羞
    因为叶琉璃也是罪臣之女，所以，她要用官妓。
    而这话她也只在这里说过这一句，在之后训众官妓时却一句也没有提。
    “本世子妃知道你们的心思，也知道你们的动作，可是我不怪，因为求生之能是人之本能，我又为何要去阻止，不过，你们真的以为从那里出来再从我这里出去就真的是一片天空了吗，你们可知道身无分纹的你们又将很快落入强盗地痞的手中？到那个时候，你们又将如何这个不用我来说了吧。”
    “我所希望的是，五年，五年你们为我卖命替我做事，这五年之中付出你们的不二忠心，付出你们的汗水和劳动，而我给你们的就是一个安定稳固能遮风避雨之所，这就是我们的等价交换，如果，你们有不愿的现在就说出来，可以退出，我可以送你们回那个地方。”
    “如果没有，那么就请接受接下来的好好的训练，你们接下来的日子里只有一个，好生的做好你们手中的事，吃好你们嘴里的饭呼吸着你们的空气，可，有明白？”
    她的话很清楚，也很明白，用五年的时间交换她们暂时的真心，而五年之后她们便可以恢复自由之身，这笔交易，好像很划算，所以，这里的女人没有一个不答应的。
    ……
    钱御史的思绪回到饭桌上，看着这盘色香味俱全的菜，脑子里想的却是叶琉璃当日所讲之话，而且三天前，在池娘她们要正式进入酒楼之时，他本以为叶琉璃会讲些个新鲜的，却没想到依旧还是上回的话，只不过语气更重了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