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节

    “哦，是什么样的活？”凌红纱问道。
    能让着高掌柜大清早的特地上门，想来不是什么简单的活计。毕竟这高掌柜都亲自上门来了，她自然要给人家的面子。
    高掌柜笑了一下“报酬很客观”他伸出一根手指比了一下“一百两！”
    “当然活也不容易”
    他简单的说了一下原委，原来是再过两个半月就是胡县令亲娘的七十大寿，这胡县令是个孝子，想要找一件让老夫人高兴的礼物做寿礼。这老夫人最常念叨的便是老家的山水人情，原来这胡县令不是此地人，五年前他带着一家老小来此地上任，一转眼时间如流水五年就这么过去了，老夫人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如从前，去年还病了一场，一直念着想回老家。只是这里，胡县令怎么放心身体虚弱的老母一个人回去呢。于是，他开始收集一切和他家乡有关的事物，还特地让人去老家找了厨娘过来。这不，胡县令最近得了一幅据说是徐先生的徽州明县的山水图，这明县恰好是胡县令的老家，老夫人一看这画，便喜欢的不得了。只是，这话一不小心，便被撕了一角，幸好只是角落受损，没有影响到画中景物。于是胡县令便想着让人把这画绣成屏风，放到老夫人的房里，已解她的思乡之苦。
    听了高掌柜的报酬，凌红纱不由感叹了一句，不愧是当官的，真大方。
    那副山水图，高掌柜也拿出来给她看了一遍，清逸秀丽，作画之人，水平不差。
    必定要用到双面绣，凌红纱一面细细的看着画，一面估量着用色、手法等，在心里计算着长度宽度，打着腹案。
    高掌柜看她这样神态，觉得兴许有门，自顾喝着茶水，也不打扰凌红纱。
    清平县的绣娘水平怎么样，他自然心里有数，若是凌娘子接不了这活，他决定直接去青阳府找绣娘了，如果青阳府的绣娘也不行，他也只能上北面了，就是不知道时间来不来的及。
    “这活，我能接”凌红纱在心里过了一遍，收好图放到桌子上，淡淡的说道“不知什么时候交货？时间短的话，怕有点难。”
    “哎！”高掌柜放下茶杯，高兴的抚掌，乐呵呵的说道“不急不急，两个月后老夫人过寿。只要在两个月内交货就行，想来时间够的。”
    凌红纱在心中估算了一下时间，点点头“既然是要绣这屏风，想来所要用到的材料高掌柜这里都备齐了吧。我手头上东西不多。”
    “有有有，凌娘子放心，没有的，我也已经托人去青阳府采买了，晚点就能送到。”
    “那麻烦高掌柜等所有东西到齐了，告知我，我再去取。”
    “我到时候直接派人给你送过去，凌娘子就安心在家刺绣。期间缺了少了的，只管和我说，一定都备齐给你送过去。”高掌柜拍着胸脯保证“凌娘子这次若是能帮了我这个忙，算我锦祥楼欠了你一个人情。”
    高掌柜的话，凌红纱并不当真，接触了一次，她对着高掌柜的感观平平，觉得这高掌柜的话听到耳朵是需要打折的。
    不过，这次高掌柜许诺还是挺有诚意的。他们锦祥楼能在清平县做到独占鳌头数十年，自然不仅仅靠自身的本事，还要和每任的县老爷都保持着良好的关系，尤其是这一任胡县令，在此地已经多年，他接了这差事，自然不敢丝毫怠慢。
    两人约定好后，高掌柜也不多坐，客气的告辞了。凌红纱将人送到门口。
    “留步留步”高掌柜连连说道。
    原本凌红纱也只准备将人送到门口的，半点不勉强的点点头，客套的笑了笑“高掌柜走好。”
    她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看人走远才转身回了屋子。
    直到高掌柜走出巷子，他雀跃的心情又开始回落了“嘶~”他重重的一拍脑袋，万一，凌娘子绣的不尽人意，胡县令不喜欢怎么办？想到这里，他又开始不安起来。
    哎，他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没人接的时候，担心找不到绣娘，有人接了这活了，他又开始担心绣的不合心意，做人真难啊，真难！
    虽然这凌娘子的手艺是真不错，看她刚才也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但这事就担心有个万一啊。
    万一砸了呢，不行，他还得跑一趟。
    一回到锦祥楼，他立马吩咐守店的伙计“小林，我准备明日去一趟青阳府，你好好看店。晚点阿贵从青阳府带东西回来，你给凌娘子家送去。你问句凌娘子还有没有缺的，缺什么，你都想法子给她找来。”
    高掌柜想来想去，觉得还得再找个绣娘，凌娘子万一绣的不合胡县令心意了，还能有个替补的不是。
    凌红纱是在傍晚的时候收到锦祥楼伙计送来的物件，光是要用到的线都有两大大包，看的当时过来接小虎的廖嫂子只咋舌。
    这高掌柜确实不含糊，凌红纱一一查看了送过来的东西，点点头，心里有了个数。
    “刚才我回来的时候，前面那马大嘴还拉着我打听问锦祥楼的高掌柜上你家来干嘛了？我又不在，怎么知道，就随便应付了几句。想不到，还真给我猜中了，这会儿就给你送了这么多的物件，这是接了很多绣活吧。”
    看到小虎伸手过来，廖嫂子斜眼看了小虎一眼，扬起手作势要拍他，警告味十足。
    小虎撇撇嘴，收回了快要伸到桌上的手。
    “一边去”
    小虎翻了个白眼“你不是来接我吗，怎么还不走。”
    “我和你凌姨说话，你自己先回去。”
    “我等你”小虎退开几步，和廖嫂子保持距离，脸上带着得意的笑，说道。
    “你回家给我等着”廖嫂子看着儿子这样，感觉手又有点痒了。
    “去找小新玩吧”凌红纱看着小虎开始鼓起来的小脸，笑着说道。
    “我听凌姨的”小虎气呼呼的说了一句就跑出去。
    廖嫂子压根不理他，还是很感兴趣的看着桌上各色的线。
    “没有很多，就一件，要绣个大件的。”凌红纱解释了几句。
    “照你这么说，这段时间你要忙了，怕是没个十天半月都做不完啊。小虎这小子要不先停课，等你忙好了，再过来。”
    凌红纱手中快速的理着线，回道“没事的，不耽误我多少时间。嫂子也过来看过，这两孩子都乖的很，不闹腾。”
    虽听凌红纱这么说，廖嫂子还是觉得凌红纱靠做绣活养家，这是生计大事。现在小虎跟着人家学识字，就是耽误人家功夫了。这个时候耽误人家功夫，不就是耽误人家赚钱吗。
    凌红纱是完全放养型的，怎么教小新的也怎么教小虎，基本上每日她先讲一遍字意，然后就是让孩子自己练字，确实耽误的时间不多。
    但对于廖嫂子来说，凌娘子教她叫孩子读书识字，还不收束脩的，她可不能再耽误人家赚钱养家呀。
    “你做绣活这期间，一日三餐不用做了，我给你们送过来，家务事，也不用你做，我过来给你收拾。”
    凌红纱大抵能明白廖嫂子心里的想法，不过她还是拒绝了“嫂子，我往日里做绣活也都没有耽误过，你放心好了，两个月时间，真不耽误我的。再说，我也不能一直坐着只动针线那，那才累呢。总得起来走动走动，做做家务活，才不会那么累。”
    这么一说，廖嫂子也想起自己往日里，没做多久针线都会觉得脖子酸的厉害。
    “那这样，家务活我就不抢了，每日三餐我给你们送过来。你如果说不行，我可就没脸每日让小虎上你们家来了。”
    凌红纱看着廖嫂子态度坚决，不肯让步的样子，只好无奈说道“就我做这幅绣品的期间啊！”
    “我还怕你把我吃穷，放心吧，等你做完这绣品，我铁定不给你送饭。”廖嫂子笑着说了一句“我该回去煮饭了，你等着啊。”
    “我切了菜，今天就不用了吧。”
    “那行，明天开始。”
    “早上也不用”
    “哎，你怎么反悔啊。”廖嫂子不乐意了。
    “我总要生火的啊”凌红纱眨了眨眼睛“既然生火了，不煮东西吃不是浪费吗。”
    廖嫂子一想，也对“那就中午晚上两顿说好了。”
    “好”
    第17章 观音庙
    从第二天开始，廖嫂子便每日中餐都带着食盒过去，等他们吃完再带回来。
    廖木匠出去替人做木活，时常到了晚间才回来。小虎喜欢在凌红纱这边吃了，廖嫂子一个人吃了几顿午饭后，觉得一个人在家吃饭没意思的很，直接把菜带到凌红纱家，在他们那里煮了，大家一起吃了。
    结果有一日，廖木匠提早做完活，中午决定回家时，家中竟然没有人，想找点对付着吃的，一进厨房，里面连剩菜都没有。
    等廖嫂子在凌红纱这边收拾好，回家时，廖木匠正在气哼哼的吃挂面。暗自决定要收拾收拾这不着家的婆娘，结果心思刚起，就被廖嫂子带回来的一壶酒给击碎了。
    “都是我啊”廖木匠有几分不信的问，平日里这媳妇对他喝酒这事把控的死死的，每日最多一小杯，绝不让他多喝。
    “给你你就喝”廖嫂子抬了抬下巴，酒鬼！
    廖木匠乐呵呵的把一壶酒都给喝完了，躺在床上睡了一觉，起来什么事都给忘干净了。
    凌红纱摸了摸腰身，感觉被廖嫂子喂胖了不止一两斤啊。看着眼前绣好的屏风，心中多少松了一口气，再被廖嫂子喂下去，她的衣服怕是要穿不上了。
    这幅屏风花了她整整一个月的功夫，直到今天上午才算绣完。
    高掌柜知道后，第一时间就赶了过来。此刻，正满脸兴奋的围着屏风看了又看，开口连说了三个好“好！好，太好了！”看的他都不舍的给出去了，要是放自己房间里多好啊。
    不过想到胡县令那张脸，他是不敢不给的，倒是可以让凌娘子再给自己绣一副，不过，这么一想这价钱，他又有点心疼。
    不知道青阳府的王绣娘绣的怎么样了？想到这里，他决定回去就让人去看看那边的进程。
    “凌娘子，这屏风我就带走了。”高掌柜从怀中掏出一个鼓鼓的钱袋，一脸不舍的放下，不过转头看到一旁的屏风，心里又好受很多。
    “凌娘子不点一下里面的银钱。”
    “锦祥楼在清平县的老字号了，我信的过。同样，我也信的过高掌柜为人。”凌红纱淡淡的笑着说，锦祥楼只要还想她的绣件，就不会在这钱上做手脚。她看也不看，将钱袋直接收入袖中。
    至于等高掌柜走了以后会不会数一数，她就不说了。
    高掌柜觉得凌娘子挺会说话，这话听的他心里还挺舒坦的，大约是这屏风加成了。
    他找人将这屏风打包好，决定明天就给胡县令送过，以免夜长梦多，这一个月，胡县令的管家时不时的过来提上那么一两句，催的他，没少掉头发，何首乌都用了不少。
    “高掌柜，我有一事相求。”
    “哦，是什么事？”高掌柜此时心情正好，想着事情不难他就顺手帮了。
    “是这样的，我想落户此地，但……”凌红纱苦笑一声“我见高掌柜和官府关系不错，不知能否帮我这一个忙？”
    “这个啊，过两日我给你消息。”高掌柜略微思索了一下，对于他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只要今日这礼物胡县令喜欢，这些不过都是小事。
    “那就拜托高掌柜了。”凌红纱行了一礼。
    “凌娘子客气了，那我先走了，落户的事，有消息我再来告知你。”
    “我送你们出去”凌红纱说着跟在他们身后，看到高掌柜他们把东西都搬走，凌红纱也算松了一口气。
    本来，她是没有这么赶的，照着她原本的意思，是要花两个月的时间来绣完的。毕竟做针线是件很熬眼睛的事，她不想走原主的路，把眼睛熬坏了。所以，往常，她做针线都是挑光线好的时候坐在屋檐下做的。
    结果计划赶不上变化，为了赶进度，她已经连着半个月，每日点着油灯做到戌时才停手。
    她伸手往肩膀上捶了捶，这一个月熬下来，后遗症可不少，腰酸颈痛，肩膀酸，哪儿哪儿都不舒服。
    第二日，凌红纱安排好两个孩子的任务，便准备上街买点东西，经过一个月的被包养生活，家还真没有什么吃的了。
    她刚大包小包的从张记杂货店出来，就看到廖嫂子手里提着个篮子正从前面的香烛店出来“嫂子” 她叫了一句。
    廖嫂子听到声音，朝她看过来打了声招呼，见凌红纱目光落到手中的香烛上，便开口解释“过两日便是十五了了，我想去观音庙里拜拜。正好家里香烛剩的不多了，我就过来买一些。还想着等会和你说一声，若是你有空带着孩子和我一起去庙里给菩萨上柱香。”
    “是青山的观音庙吗？”
    凌红纱想起之前凌紫纱来看她的时候提过，她当时答应了，倒也没太在意，再加上忙着赶绣活，倒给忘了。现在又听廖嫂子提起来，心里不禁有了想法。
    秦伯半个月前帮杨家康给他们带了话，让她带林新去青阳府看病。当时她正在赶绣活，自然没有时间，就和秦伯另外说了时间，等她绣活赶完，到时候自己带着小新去青阳府找他。
    林新这孩子除了不愿意开口说话，其他身体状况都挺不错的。前不久，她还带着林新去看过洪大夫，确认没有问题。大约小虎天天过来和他作伴的缘故，现在性格也开朗了许多，也不知道小虎和他说了什么，也不像之前那么粘她。今天她出来之前，还特地问了一遍林新，结果，这孩子皱着眉，犹豫了一会儿，摇摇头，表示要待在家中和小虎一起练字。说实话，那一刻，她心情还真有点复杂。
    这次绣品之所以到后面这么赶，还是为了这孩子。她不经意间看到小孩背着她试图张嘴发生，但每每都失败。她看着心里也不好受。这才熬夜把绣品完成，想着早点带孩子去青阳府找大夫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