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节

    “啧啧啧…”对面的徐未看着他的吃相颇为嫌弃, “你这是哪儿人呢？没吃过饭似的。”徐未爸妈虽然不怎么管他，可家教却是极严的, 从小吃饭便规规矩矩细嚼慢咽, 看到凌墨这样一口囫囵的模样, 自然是不怎么顺眼。
    夏绾笑了笑，给徐未解释道, “他们警察吃饭的时间老不固定，习惯了这么大口吃饭，毕竟还要捉贼呢！”
    徐未在饭桌底下戳了戳夏绾，憋着嘴道，“一致对外！”
    “哦！”夏绾并没在意, 打趣着答应他。
    凌墨擦着嘴，徐未的嘲讽他没放在心上，凌警官这个马甲他批了好多年, 还挺顺手捏来的, “我是北方人，喜欢吃面！呵呵！”忍一时风平浪静, 报复时海阔天空。
    吃过饭，徐未建议陪奶奶打个四圈儿麻将。以前在城里的时候，林奶奶便喜欢在院子里，和其他老人家一起打打麻将, 来了山上正愁没了牌脚，林奶奶听到徐未的提议，手痒了起来。“徐未说得好，我们今天正好四个人，来来来。”
    夏绾知道奶奶手痒，忙到山下借了副麻将，又生了一炉炭火保暖，四人便在客堂里搓起麻将来。
    夏绾事先看好了方位，今天气运在东，“奶奶，我给你找个好位置，坐这儿，保准把把自摸！”刚拉着奶奶坐下，徐未就凑到奶奶身边也坐了下来，讨巧道，“我今天得贴着奶奶坐，给奶奶送牌！”
    四人开搓。
    凌墨坐在了徐未上家，麻将这东西，他也是几年前偶尔看别人玩儿过。只看了短短几小时，可他深谙其道，看了看右边美美欣赏着自己的牌的徐未，凌墨感觉机会来了，要做好一个出色的上家，最重要的技巧就是，下家打什么牌，就跟什么牌；下家做什么清一色，就做什么清一色；三局下来，徐未愣是一个牌也没从他手上吃到，都被夏绾和奶奶胡了。
    徐老板觉得有点儿不对劲儿，这上家似乎有些针对自己，抬眼看了一眼凌墨，见他抓着脑袋想着的样子，似乎不怎么会打，徐未点了点凌墨门前的牌子儿，“诶，你会不会？我刚刚打的四条！”他手里缺个五八条，挤眉弄眼看着凌墨，想让凌墨吐个章。
    凌墨重复着徐未的话，“四条？”扮猪吃老虎，凌墨擅长这个，“哦，好！”一个四条，摆在了徐未面前。
    徐未被堵着一口老气没出声，默默摸了章牌，五条到手，听牌了！
    “诶，等等…”奶奶说话了，“不好意思，老人家反应有点儿慢，嘿嘿嘿，四条，糊了，小七对！”
    徐未心态爆炸：“奶奶，哪里有胡绝张四条小七对儿的？”
    林奶奶慢条斯理拿着凌墨的四条过来，放进自己的牌面，冲着徐未笑道，“还没来得及换！”
    徐未转脸狠狠瞅着凌墨，憋着话道，“你是不是…”
    凌墨嘿嘿笑着，“哎呀，我放炮了！”抓了抓头发，连忙从兜里掏钱。
    奶奶收着钱，“小凌啊，牌打得挺不错啊。这下家从你哪儿可一点儿好处都没吃到。”
    “哪里，我…我就是不会打麻将…”凌墨解释，手里继续码着牌，瞥见徐未那一脸的不开心，心里默默暗爽。
    牌局进行到了十一点，老人家要睡觉了，各人才散了场。
    奶奶洗漱完，便进了屋子休息。徐未洁癖得很，即便大冬天的，也要洗个澡。好在夏绾澡堂还挺暖和。
    趁着徐未洗澡，夏绾在自己屋子里，准备了个地铺。凌墨帮着手，跟夏绾再次确认着，“那个…再怎么样徐未也是个男人，真的没事儿么？”
    “男人？”夏绾笑了笑，“你要跟他呆久了，可不会用这两个字来形容他。一来他会跟你急，二来，他跟那两个字打不上半毛钱关系。”
    “真的？”夏绾虽然这么说了，凌墨仍是不放心，想起昨晚在厨房，看到夏绾刚洗完澡红着的脸，凌墨的呼吸便都会开始急促。和她睡在同一间屋子里，那是他想做的事儿。
    正说着，徐未洗好了澡，跑回来了夏绾的屋子。脸上敷着张面膜，蹑手蹑脚，将也没理会门口站着的凌墨，一溜烟儿钻进了夏绾刚铺好的地铺被窝里。“这山上真有点儿冷！”等他捂暖和了被子，才抬头看着门口的两人，“诶，绾绾，该睡觉了，你还跟他说什么呢？”
    夏绾进了屋子，“我们睡了！”
    “诶！”凌墨见着门被夏绾关上，心里咯噔一凉，一股热火却开始在体内乱窜，无处安放…
    第二天，徐未是和凌墨一起下山回的新城市。徐未瞄了一眼凌墨大众牌的宝来，大摇大摆跨进自己的小跑，一脚油踩得老远将凌墨远远甩在了后面。
    凌墨笑了笑，钱财这种东西，咳咳咳，都是身外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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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上的日子恢复了平静，夏绾整理起来农家的事务，又给施倩做了个视频回诊。
    施倩的身体好了许多，可身上的气息，仍是不顺畅，尤其是心气。问及她平日里有没有什么不顺心的事儿，施倩便一五一十说了出来，办公室里勾心斗角，她又是最不会说话的那个。不干活的人会讨好老板，干活的人反而没什么好下场。夏绾让她发了些办公室的照片来，果然施倩的工位，犯了珠帘煞，这样的风水煞位，并不遭人算计，可却容易被人牵连，干活吃力不讨好，同事和老板之间的关系，也不好处理。
    看完这些，夏绾直接对视频那头的施倩道，“要不，你换个别的工作吧！”
    施倩先是愣了愣，这是她毕业后的第一份工作，干了两年。刚毕业的学生，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怎样的，一心只想好好学东西。东西没学到，却先见识了公司里的勾心斗角。夏绾这么一提点，施倩才恍然大悟了，新城这么大，何愁没有一份好工作？施倩默默点了头，“嗯，我明天就递辞呈！”
    挂了视频电话，夏绾将下一次的食材和食谱准备好，便到村口商店去寄了个快递到城里。
    回来山上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冬日里天黑得早，家门口昏昏暗暗的。夏绾正打算进自家门，去厨房准备晚饭，却突然看到昏暗的门口，靠着一个人影。
    是个活人。
    “请问，这里能住宿吗？”
    夏绾这才仔细打量了一番靠在门口的男人，男人一身粗布衣服，脚上一双黑色的布鞋。脸色蜡黄得很，跟夏绾说话的时候，却没抬眼，只是低着眼垂看着地上。可夏绾也看出来，他身上的阳气很重，该不会是什么阴邪之人，“大叔，我们这儿不是客栈。您要住宿，可以去山下找辆车，去镇子上。”
    “不行。”中年男人道，“天色太晚了，我们走不动了。”
    “你们？”夏绾有些奇怪，他旁边哪里还有别人？鬼都没有。
    “哦，”中年男人才反应过来，似乎说漏了嘴，“我和我的剑，走不动了。”说着，从身上拿出一把桃木剑，在夏绾面前晃了晃。
    夏绾觉得他不是普通人，隐隐并不想让他进屋子。奶奶却走了过来，见着中年男人站在门口，招呼道，“这是有客人么？”
    中年男人这才学乖了，脸上挤出一丝笑容，道，“老人家你好，我叫古老六，是从南边来的，翻过山要去北边儿的叠风谷。这不天色晚了，想在你们这儿借宿一宿，您看能不能行行好，让我在这儿住一晚？”
    林奶奶听他这说得诚恳，夏绾却忙跟奶奶摇了摇头。林奶奶表示为难的时候，古老六再次开口道，“你们不用怕，我不是坏人。天儿这么冷，我真是路过实在没有地方歇脚了。走了一天了，脚都已经水肿了。”
    林奶奶这才劝了劝夏绾，“行个方便，似乎没有什么不好的？”
    夏绾本不怕他，如若他真要闹什么事情，自己还有三鬼和白掌呢。奶奶这么说，只好当是日行一善。
    领着古老六进了屋子，夏绾做了三人的晚饭。男人吃着食物，不停感叹，“小姑娘的手艺真是好！”
    那天凌墨睡过的床褥，以徐未的脾性定是不会再睡了，下次再来，他定是会自己带一床被褥过来的。吃过饭，夏绾才领着古老六进去了徐未的屋子。
    “走了一路，真的累了。那我先睡了！”古老六对夏绾笑了笑，“谢谢姑娘。”
    出来屋子，夏绾在门口又观察了一阵子，透过窗户，见他真在床上睡下了，房里传来男人的呼噜声，夏绾这才放心走开。
    照顾奶奶也睡下，自己洗漱完，夏绾才将琉璃瓶打开，照例让三鬼出去放风。
    第二天天还没亮，夏绾是被古老六的声音吵醒的，“糟了，不见了！”
    夏绾揉了揉眼睛，从床上坐了起来，听着院子里吵闹，才走出来看看。奶奶还没起，可古老六却在院子前前后后找着什么。夏绾拢了拢披在身上的棉袄，走去古老六身边问他，“大叔，你丢了什么了？”
    古老六看着夏绾，着急地跺了跺脚，却不肯说。
    夏绾看着他的神色，昨天他说的“我们”怕是真有其人！
    第23章
    夏绾试探他道，“大叔你要告诉我还能帮你找找, 您不说又在我家丢了东西, 我和奶奶也不好过意得去。”
    古老六看着夏绾, 重重叹了口气，“姑娘, 我说出来你可别怪我。我们吃这口饭的, 路上找个住的地方不容易。我也是看你这屋子远离人居, 不容易惊扰到其他人，昨天我才来找你们借宿的。”
    “大叔, 你…是吃哪口饭的？”夏绾问道。
    古老六这才道，“赶尸的。祖上传下来的手艺，现在都施行火葬，早就混不开了，好不容易接了这一单生意, 本来打算赚了钱，赶着回去过个好年的。”
    临近新年，就该要下雪了, 古老六这么一说, 夏绾觉得更加冷了。“赶尸…可昨晚您明明就是一个人入住的？”
    “那东西阴气重，不好带来人家里, 我一向都找个偏僻的地方，我借宿的时候，都是贴一道灵符立在外面。”
    听古老六这么解释，夏绾觉得背后一阵凉飕飕的。四周看了看自己的宅子, “您…把他放在哪里了？”
    古老六快步领着夏绾走去了屋子外面，指了指屋子后的那片竹林，找到那颗他亲手做过记号的，对夏绾道，“就在这儿，我天还没亮就起来了，可那东西就不见了！”
    夏绾问他，“尸体能自己走了么？”
    古老六却觉得，和一般的女孩儿相比，夏绾听到自己这赶尸的身份，有些太冷静了，可眼下忙着找那东西。要是弄丢了，收不到钱，今年这年关也不好过了，“那道灵符是祖传的，贴在那走尸身上，该是走不动的！”
    夏绾却在地上的腐叶下面，找到一角黄色的符脚。蹲下身去，翻开腐叶。古老六也凑了过来，拾起那符文，“没错了，这就是我老古家的镇尸符。这是怎么会被弄下来了？”古老六拿着符文站了起来，“没了这符文，那东西可是会自己走的！”
    夏绾不紧不慢，在这走尸靠过的竹子上，还能寻到走尸特别的气息。趁着太阳还没完全升起来，阴气还没消散，夏绾还能在地上看到他的踪迹。“大叔，我大概知道他去哪儿了。”
    寻着阴气的踪迹，夏绾领着古老六便往山里去。
    走尸丢了，古老六也并非全无办法，从包里掏出罗盘。人死后阴魂不散，捉回来三魂，放到原来的尸体上，便能赶着尸体上路。可因为那东西身上，只有三分阴魂，磁场便也和一般的人类不一样。以前走尸放着的地方，也常有不小心被碰动了的时候，古老六便是用着罗盘找尸的。可今早起来发现走尸不见了，古老六拿着罗盘在山上前前后后找了个遍，都没找到。走尸只有三魂，没意识的情况下，根本不知道该去哪里，应该是走不远的才对。今天这怕是遇到阴气重的东西了，才被吸引走了。
    想来这些，古老六心里有些发毛。看着夏绾还百无禁忌走在前面，忙跟紧了些，“姑娘这走尸你真不怕么？别说外面的姑娘，我们古家人在自己村子里，人们见了都退避三舍的。”
    夏绾回身过来，“也就是人死了以后，阴气还没散掉。并没有人们想象的那么可怕。”
    古老六觉得这姑娘大概有些不清楚状况，“我听家里的老辈们说过，这走尸喜欢阴气重的地方。那种地方可都是要住大鬼的！我们古家人自古来阳气就重，不怕那些阴邪。你一个姑娘家的，要不先回去吧。”
    夏绾抿嘴对古老六笑了笑，“这山上的路我熟，走尸应该走不远。大叔你要担心我，借我你的桃木剑用用吧。”夏绾想着真要见到大鬼，就拿桃木剑给它来一套全身按摩。
    古老六这才把桃木剑给了夏绾。
    一路走了许久，眼见太阳就要升起来了，夏绾见着不远处一团浓重的阴气。该就是在那里。领着古老六走了过去，果真在一旁的树下，找到了那具走尸。尸身面色苍白，脸上用朱砂，画上了两团红晕，本来是赶尸的想让走尸看起来不那么阴森，可反而更加诡异了。走尸双眼无神，看来只不过是被这里的阴气吸引过来的。
    “祖师爷保佑，总算是没丢！”古老六忙走过去，将走尸认领了过来，又往他脑门儿上扣上了那枚镇尸符。走尸便乖乖地跳去了古老六身后。
    夏绾这才注意到，眼前这块阴气汇聚的地方，原来是个墓穴。墓碑上赫然写着杨氏冯桂莲之墓，子杨三媳周氏彩霞孙杨小顺孝立。
    这是杨老太的阴宅？夏绾也听村里人提起过，那天杨三回来，便是给杨老太下葬的。施大人给找的阴宅，杨家人不满意，定金都给要回来了。最后还是从城里请来的大师，给杨老太找了块吉地。眼前这阴宅，夏绾看来却别有文章。
    靠山面水是没错，可这水是横水。飞来一道河水，从墓前穿过。水为财运，这阴宅保佑子孙后代发的是横财，却没有福泽相应。背后虽是大山，可整座阴宅处于山谷之中，照到日头的时间少，周边植被又茂密，是以阴气厚重。选这地方做阴宅的人，该并不是没有注意到，阴气某种程度上也能引来不正之才，横水加阴山，夏绾不禁感慨了出来，“这杨家，真是富贵险中求啊！”
    古老六对阴宅的风水并不通晓，可从手中的罗盘不断颤动的情形，他大约也看了出来，“姑娘，走尸我找到了。咱快走吧。这坟头好像有些不对劲儿！”
    夏绾却看向杨老太的坟头，人死之后，尸身承阴阳之气而化解，重归于自然。可若一方气息过剩，尸体便难以消解。这里阴气鼎盛，是养尸的好地方。夏绾隐隐能感觉到，杨老太葬在这里怕是会要出事儿的。
    “大叔，您刚才的镇尸符还有吗？”
    “我明白！”古老六从包里掏出来十多张，递给夏绾，自己则拿着一张口中默念了咒文，贴了一道在杨老太的墓碑上。
    夏绾则在坟头找了几处阴气重的穴位，将符文埋了进去。希望能镇住这杨老太的阴尸。杨家人想发横财，却拿着杨老太的墓穴做尽了文章，却不顾及后果，还是他们根本也被蒙在鼓里？夏绾突然有些忌惮起那个帮杨家看阴宅的大师来。那天在村口，和杨小顺闹开的时候，夏绾也曾注意到他。那个道士，怕是有点儿来头。
    夏绾正想着，却听古老六一个响指，在那走尸耳旁一打。走尸便得了令似的，跟在了古老六身后。“走吧，咱得上路了！”古老六说着，便往回走。夏绾也跟了上去。走尸一步一跳跟在二人后面，似乎欢乐得很。
    回来了宅子，古老六理好了包袱，准备继续上路。夏绾给他准备了些干粮和水，让他带在路上吃。和奶奶一起送他出了门。临行的时候，古老六将夏绾拉到一旁，将包里剩下的符，又给了夏绾一些，“那处墓地邪气重，要真出了什么事儿，这些符能顶上一些用处。还有这桃木剑。”古老六将刚刚那把短剑递给了夏绾，“现在有汽车了，人家运尸体叫辆车就行了。我们赶尸人也没啥生意了。我古老六做完这一单就收山了，这剑就当给姑娘你做答谢的吧。”
    夏绾接了那符文和桃木剑过来，以后见到恶煞，总不能都用锅铲子。有几样专业道具傍身，还挺不错的。夏绾谢过了古老六，便见他走去了竹林里。他刚刚将走尸停在了那里，夏绾忙扶着奶奶进屋子，可不想吓到她老人家。偷偷回头看的时候，便见竹林那头，古老六走在前面。身后一个黑影，一步一跳地紧紧跟着，往山那头走去。
    **
    第二天一早，徐未发来了一条微博视频链接，该是第一条美食视频已经做好了。可山上信号不好，夏绾打开不了。夏绾跟奶奶说了声，便打算去王嫂子家里坐坐。村口的信号好，该是能看得到。
    早前秋日里，夏绾做了些桂花蜜。现在沉淀好了，从坛子里舀上来一大瓶，给王嫂子带过去。到了王家跟嫂子唠了一会儿嗑，夏绾才拿出手机，打开那条视频来。
    徐未的视频，可谓制作精良。黑幕开始，屏幕上缓缓淡出一个“冬”字，示意当前的节气，镜头还没开始，便传来农家的鸡叫和急促的切菜声，乡间美食的温馨，透过声音便已经先传达到了观众面前。镜头开始，是夏绾正在准备食材。菜名缓缓出现在了屏幕右边：萝卜羊肉煲。
    看完整条视频，夏绾不免会心一笑，不知道观众们是否会喜欢，可夏绾很满意这条视频的质量。美食大v的账号名称，是用夏绾的名字取的，绾绾的厨房。下面已经有了几条评论：
    【奔跑的吃货：菜和大厨都想吃！】
    【圆脸蹦迪：好恬静的乡村生活啊，向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