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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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姐夫什么时候去工部?”
    “已经去了。”苏铃说着压低声音,“正好我们随驾去绣岭,他要去官署点卯,不用带着他,眼不见为净。”
    “……你不怕他在家里胡闹?”
    “我留人看着他。”
    说起绣岭,姐妹两个连崔氏一起,又聊起了温泉山庄,苏阮顺势邀请四婶和卢氏,也抽空过去住几天,泡一泡温泉。
    两人都说家中离不得人,让她们自去,于是最后她那个偌大的温泉山庄,还是只有苏阮和付彦之夫妇两个主人住进去。
    绣岭宫依着绣岭,背山面水而建,占地颇广,规模宏大,乃是一座形制健全的离宫。
    圣上赏赐给苏阮和兄姐的温泉山庄,就在宫城之西,三座山庄相连,苏耀卿的在最外侧,苏阮的在中间。山庄里面屋舍都修葺一新,可直接入住,几乎什么都不用操心。
    苏阮很喜欢,当日就拉着付彦之泡了温泉,舒舒服服地享受起来。
    可惜临近岁末,御史台正是繁忙的时候,御史中丞作为御史大夫之副贰,许多具体事务都要他们二人来处理,所以付彦之虽然也随驾来到离宫,却着实不得闲,之后每日都忙得天近黄昏才能归家。
    而这个时候,参加各种饮宴的苏阮,往往还没散席回来——之前在京,大家居于不同坊中,付彦之也赋闲,苏阮随便找个理由都可以婉拒各种邀请,到了离宫就不行了。
    几个得宠的公主在离宫外都有温泉山庄,相距不远,去了这家,不好不去那家,再加上圣上还要赐宴,东宫也做了一回东,宴请圣上和各家皇亲国戚,来来往往的,十余日都没个消停。
    这一日是新安长公主设宴赏雪,苏阮看着天色不早,付彦之也该散衙回家了,就跟主人告辞,说自己不胜酒力,又吹了风,想早些回去。
    长公主知道她还在新婚,估计是想早些回去陪丈夫,就没多挽留,正要自己送她出去,永嘉公主听见,过来说:“我替姑母送客吧。”
    苏阮和永嘉公主挽着手出去,到外面清净些了,永嘉公主先开口道:“夫人这是惦记付中丞了吧?”
    苏阮笑了一笑,没吭声。
    “夫人也是个痴心的人儿,看来,我该劝劝维钧,早日死了心的好。”
    苏阮笑意收敛,“怎么?他找到公主那儿去了?”
    永嘉公主摇头:“他是求我说个情,怕您真的恼了,拿他当个轻薄无行、趋炎附势的小人。”
    “难道他不是么?”
    永嘉公主认真道:“要依我瞧着,还真不是。”
    “是不是也无所谓,我待他,从来只有主宾之谊。从前肯帮他,不过是不忍看他一身才华、却无用武之地罢了。”苏阮眯起眸子,看向天边斜阳,“要说旁的,他连我们付中丞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
    永嘉公主附和道:“那是自然。我都听说了,这御史中丞之位,说是林相推举,实则是圣上早就看准了,要留给付中丞的。论才学本事、样貌家世,华维钧都绝不可能同付中丞相比,他自己也知道是痴心妄想,如今只求夫人原谅。”
    对着她,苏阮直接说了实话:“也谈不上原谅与否,我虽有些恼,那日敲打过他,也就算了。不过他自己在我们付中丞那里挂了名号,以后我的府门,是不好让他再进了。”
    “那也是他自己活该。”永嘉公主说完这句,脸上现出几分迟疑,“他还有句话,让我无论如何要传给夫人听……”
    “什么话?”
    “都是胡话,夫人随便听听。维钧说,他自知比不过付中丞、配不上夫人,但愿为夫人心腹,奉夫人为主,一心一意为夫人谋划。”
    第65章 家常 ...
    苏阮回到家时, 付彦之刚换了家常衣袍,正自己动手煎茶,看见她进来, 就笑道:“你是闻见了我的茶香不成?赶着就进了门。”
    “是啊, 远远就闻见了呢!”苏阮脱下外袍, 走过去从背后抱住付中丞的脖颈,深深吸了口气,说,“真香!”
    然后不等他反应,就起身跑进里间, “等我卸妆更衣!”
    付彦之含笑低头, 继续扇着炉火烹水。
    等苏阮收拾好出来, 茶已煎好, 付彦之送了一杯到她手中,笑问:“今日怎么回来这么早?”
    “回来陪你啊。”苏阮笑眯眯答。
    她洗了妆容,露出白里透红的皮肤底色,像个娇俏的小姑娘, 付彦之等她喝了茶, 就接过茶杯放下,将人揽进怀里好好温存了一会儿。
    带着茶香的缠绵一吻过后, 苏阮躺在自家郎君怀里, 低声絮语闲聊。
    “今日公务办得很有成效吧?”
    “你怎么知道?”付彦之笑问。
    “你回来还有闲情自己烹茶,我不用问都知道了。”
    付彦之对公事一向谨慎,回到家中是从不提具体公务的, 苏阮便也不问那些,只关心几句累不累、顺不顺利之类的。
    “夫人慧眼如炬。”付彦之笑着轻抚苏阮鬓边秀发,“你们今日宴饮如何?”
    “长公主设宴,只请了女眷,谈谈儿女亲事什么的,格外清净。”
    付彦之失笑:“怎么?同你谈儿女亲事么?”
    “同我谈不行?”苏阮抬眸斜他一眼。
    “我只是好奇,谈谁的亲事。”
    “珍娘。”苏阮侧了侧身,让自己躺得更舒服些,“永芬长公主第二子,不是尚了宜春公主么,宜春公主去年病故,长公主挑剔,一直没选到合心意的儿媳妇。”
    这个人,当初梅娘还跟苏阮提过,苏阮嫌辈分差了,坚决拒绝,没想到几个月后,竟然又说到珍娘头上去了。
    “那怎么同你说,不同大姨去说?”
    “想先跟我探探口风。”
    “大姨恐怕看不上柳家。”
    永芬长公主第二子叫柳瑞泉,是她同第一任驸马生的,那位驸马已经去世,柳瑞泉自己除了尚主得的驸马都尉,身上并没有其他官职,苏铃现在当然看不上这样的来做女婿了。
    “别说大姐了,”苏阮忽然想起之前苏贵妃的话,“你知道娘娘原先看好了谁?纪王!”
    付彦之很敏感:“原先?”
    苏阮笑着伸指虚点他两下,“就你耳朵尖!”然后慢慢解释,“娘娘也不过是心里打算一下,后来珍娘到京,是这么个样子,我同娘娘提了两句,她就说这定是不行了,自己都瞧不起自己,能指望她什么?”
    付彦之赞同:“是这样。这孩子要是改不了这性情,大姨还是招个家世清白的女婿在家更好些。”
    苏阮眼睛一亮:“你这主意好!明日我就这么同她说。”
    “大姨今日没去吗?”
    “没有,许家今日也宴客,她去了那边。”苏阮说着点点付彦之胸口,“不是你叫我少跟大姐同进同出吗?我跟她商量了,这阵子宴饮多,我已经有些乏了,不太要紧的,我们分头去露个脸便罢。”
    付彦之笑了笑:“这不是挺好?也省得你们那么累。”又问,“哪个许家?”
    “太子妃娘家。也给我下了帖子,我同大姐说,我不方便去,让她自去。”
    太子妃父亲已经去世,兄长如今是太仆少卿,官职不显,人也没什么出奇之处,能有今天还是全靠祖上余荫——许家原是开国功臣,传到如今,虽然爵位已经没了,但也没卷入过什么要命的皇位之争里,安安稳稳地成了本朝名门。
    “也给阿兄下帖子了吗?”
    “嗯,阿兄也没去,嫂嫂自己陪大姐去的。对了,过几日林相设宴,咱们去不去?”
    “帖子送来了?”
    “我出门之前送到的。”
    付彦之叹一口气:“那就不得不去了。”
    “我也是这么想,恐怕圣上都要去的。”
    离宫比京中出入方便得多,圣上很有兴致,前两日还带了些权贵子弟进山打猎,林思裕设宴,邀请圣上,他说不准就要亲自去的。
    付彦之点点头,又看了看天色,叫人送晚饭上来,两夫妻一道吃了些,之后如常闲聊消食、温泉戏水、早早入睡。
    第二日送了付彦之去衙署,苏阮难得不用出门,叫人取了琴来,打算练习一二。朱蕾取出琴谱,发现是华维钧送夫人的那一本,憋了一晚上的问话终于没再憋住。
    “夫人不打算同郎君提吗?”她一边说,一边将琴谱摆在琴案上。
    苏阮瞥了一眼,反问:“提什么?”
    朱蕾抿抿唇,她是昨日所有侍女中离夫人最近的,永嘉公主同夫人说的话,她多少听见了几句,就说:“这位华郎君如此阴魂不散,若让郎君知道,再和夫人怄气……”
    苏阮抬眸盯住朱蕾,她顿时说下不去了。
    “你是觉着,我自己料理不了此事,是吗?”苏阮盯着朱蕾看了一会儿,才问。
    朱蕾从没被夫人这么看过,回话时声音都有些颤了,“不……不是,奴婢是觉着,夫人是尊贵人,何必亲自……”
    “亲自?华维钧能做到正八品的官,还是我亲自举荐的呢!”苏阮随手拨了一下琴弦,“正好,今日我也同你们把话说明白,去叫绿蕊几个都叫进来。”
    朱蕾心下惴惴,忙去把绿蕊、青葵、白苋三个大丫鬟都叫了进来。
    “有件事,我不明说,怕你们领会不了。”苏阮手上随意拨弄琴弦,声音不高不低,却充满威严,“你们都是我的侍女,而我姓苏,这庄子还有徐国夫人府,都是我的,还记得吗?”
    侍女们齐齐应声:“奴婢记得。”
    “至于华维钧,不管郎君怎么看他,在我心里,此人是我推举入朝为官的,身上始终打着我徐国夫人府的印记,他同你们,没有太大分别。懂了吗?”
    四人又齐齐应是。
    “什么阴魂不散的话,以后我不想再听。都去忙吧,白苋把丽娘叫来。”
    丽娘很快就过来了,这次苏阮没让朱蕾出去,当着她和丽娘说:“昨日永嘉公主给华维钧传了几句话——他倒真是个能屈能伸的,说要奉我为主呢!”
    丽娘惊诧:“奉夫人为主?夫人又不去建功立业,奉您为主做甚?”
    苏阮笑道:“我也是这么同永嘉公主说的,我一个妇人,国夫人的诰命都有了,还有什么可求?”
    “那公主怎么说?”
    “她只帮着传话,当然不会再说什么。不过,我很奇怪她为何这么肯帮衬华维钧,昨日话说到那儿,我干脆就问了。”
    永嘉公主既然帮忙传话了,也料到苏阮会有此一问,当时便很坦诚地说:“我觉得以维钧的出身来说,他能长成如今这样,挺难得的。所以对他,总比旁人多一分欣赏。”
    “我原本也同公主想的一样,但如今忽然有些怀疑,他那样的出身,会不会使他有了些不该有的野心?一般人读书入仕,为的无非是经世济民、青史留名,可我到现在都不知,他为的是什么。”
    永嘉公主听了苏阮的疑问,笑了一笑,说:“巧了,这话我还真问过他。他说,他虽然什么都学了一些,但多为小道,深知自己没有经世济民的本事,想入仕做官,为的也只是让抛弃他和他生母的生父追悔莫及。”
    这话说完,永嘉公主已经把苏阮送到了登车处,她最后说道:“至于他自己这一生的抱负,倒简单得很——只有‘随心所欲’四字罢了。”
    “我当时听了就想,难怪永嘉公主欣赏他。”苏阮转述完了,接着和丽娘说,“他这么说话,很合道家意境啊。”
    “夫人是不信吗?”丽娘问。
    “倒不是不信他这话,而是,这样一来,我反而不敢信这个人了。”
    丽娘点点头:“奴婢也觉着,华郎君这个人云里雾里的,看不透。”
    “所以我想先冷着他。我同永嘉公主说了,他在我们郎君那里挂了号,不会再让他进我们府门,但华维钧不像是个轻易放弃的人,他也许会走旁的路,去找你或者刘全禄,你们先应付着他,就说,我好容易把他引荐给圣上,他一点儿成绩都没做出来,我懒得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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