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节

    当朴素平凡的工匠看到千古流传的稀世之作，激动感慨之余，还会流下悔恨和怅然的泪水。因为他突然惊觉自己跟殿堂级大师的差距如此之大，可能几辈子都无法超越。倘若他从未见过珍品，便可自欺欺人地制作平庸烂俗的作品，然后安慰自己，所有人都只能生产垃圾，世上根本没有珍品。
    楚苗不是没看过好剧本的乡巴佬，但她第一次在读完一个好故事后感叹自己的渺小和词穷，甚至连模仿其神韵的能力都没有，更不用谈续写和超越。
    【系统：您从剧本中得到领悟，阅历+50。】
    楚苗的思绪被系统提示打断，她决定先不将这份残缺的大纲拿出来。如果她能依靠游戏系统不断提升自己的编剧水平，或许真的有一天能给这个故事填上完美的结局。
    她不会随意将它卖钱，她要找一个真正理解它的人将其影像化。
    楚苗打起精神来，突然觉得有游戏系统的自己分外幸运。任重而道远，她打开陈博格的分镜头脚本阅读，决定先从《天河》开始提升自己。
    创意产业园的某公司内，制片人何晋正焦头烂额地打电话。
    “喂，王总，是我。您看过上版剧本了是么？您觉得呢？”何晋拿着手机小心地询问，他听闻对方的答案后，抹了一下额角的汗水，“您别急，我已经让编剧再改一版了，我们后天见面再聊聊，也约上导演。李振强想法很多，也拍过不少……”
    王总像是不太想听导演的履历，直接道，“老何啊，我觉得是这样的。虽然现在网大不像网剧那样要求精品化，但起码的质量还是得有的……对，这就是个几百万成本的东西，确实请不来什么咖，我从来也不强求演员多大牌、导演多牛逼，这都不重要！”
    何晋愣了，“那您的意思是……”
    “故事！关键是故事好看啊！我说句实话，只要是个好剧本，但凡是个稍微会拍的傻导演，都不能把它搅和差了！”对方直白道，“你花那么多钱请李振强当导演，你能保证他拍出好片来？要我说，你干脆把钱拿去请个好编剧，别不该省的地方尽瞎省！找个学生就凑活了！”
    “那我们现在换编剧？但我已经让她改新版了……”何晋面露难色。
    “这些事你自己衡量，你也可以后天拿着改完的新版找我聊。”王总坦然道，“但我还是那句话，剧本过不去，一分钱我也不会掏。几百万是不多，但我也没傻到拿钱打水漂。”
    何晋打完电话，头疼地瘫坐在沙发上。他在行业里混了几年经验，手上也有些闲钱，便自己注册了影视公司。公司规模不大，平时接一些广告片、预告片业务，这还是第一次接网络大电影。
    何晋以前也运作过项目，但都是团队工作，从没有一个人真正操盘全局，实际上手才发现处处是漏洞。导演李振强当初信誓旦旦保证能拿下资方，但投钱的王总却极看不上他，几次想要黄了项目，还是何晋从中调和。
    手机发出微信提示音，何晋低头一看，才发现楚苗把新版剧本发过来了。
    老实说，何晋也在犹豫要不要再找新编剧，在校生毕竟还是没经验。他倒也没抱多少希望，点开《黑暗前哨》看了看。
    何晋读完新剧本，发呆了几秒，不敢置信地又读了一遍。
    他其实是能看出些剧本质量的，楚苗是小姑娘，本不太擅长写恐怖片，但怎么两天功夫水平突飞猛进、像模像样？难道以前真是导演李振强打压编剧太狠了？
    何晋顾不上想那么多，他心急火燎地打了个电话，拿起包就准备往外走，“喂，王总啊，还是我。您今天有空么？下午有空是吧……我觉得择日不如撞日，这就带着新版来找您聊聊。对，不叫导演，就我一个人……”
    何晋见完王总，他从公司出来，简直是志得意满，一扫几日的郁气，豁然开朗。
    另一边，楚苗给何晋发完新剧本，却迟迟不见回复，未免有点疑惑，以前起码有句“收到”。她也没多想，继续修改《天河》的剧本，打算靠做任务继续积累抽奖券。
    晚上，手机突然发出提示音。
    [微信：何晋发起转账20000]
    楚苗吓了一跳。
    第八章
    楚苗上次拿了一万元定金，何晋这回就打了两万元。她心知这是认可新剧本了，便点击领取。楚苗没想到何晋还挺好合作，要知道很多编剧经常被拖欠尾款，不然就是直接被通知项目黄了，一分钱没有。
    她顺利拿钱，发了条微信简单回复，高兴地收拾完入眠，却做了个莫名其妙的梦。
    叮——
    蓝天白云，教学楼旁树木茂盛，春意融融。校园内是青春洋溢的学生们，她们三三两两地离开教室，嬉笑着前往食堂。
    楚苗茫然地坐在教室内，她环顾四周，发现是剧作课教室，只是除她外并无别人。教室门突然大开，着装清新靓丽的女孩闯了进来，气势汹汹地向楚苗走来。
    楚苗看清来人，有些诧异，“程媛？你不是去外地了？”
    程媛今天的妆容锐利，尤其眉毛画得有点凶，带着几分咄咄逼人的态度，“楚苗，别以为勾引师哥，你就万事无忧了。他是不可能看上你这样相貌平平的穷丫头的！”
    “？？？”楚苗真是万分懵逼，“不好意思，你说我勾引谁？”
    “当然是叶震师哥！”程媛勃然大怒，似乎气愤于楚苗的态度，“保研资格我是绝不会让给你的，别以为讨好胡老师能改变什么！像你这样出身低贱的平民，就该安守自己的本分，不要肖想别的！”
    楚苗感觉程媛跟平时的状态简直千差万别，她往日最多阴阳怪气，何曾像芒果台偶像剧中的恶毒女配般出言不逊。楚苗也不是个好捏的软柿子，当即毒辣地反击道，“你的绩点比我低那么多，与其在这里大吼大叫，不该反思下自己的无能么？”
    程媛听到此话，满脸涨红，当即怒火翻涌。
    下一秒，画面却骤变，程媛消失。楚苗出现在空旷的楼道里，对面是韩雪茹。
    韩雪茹满脸担忧，她泫然欲泣地拉住楚苗的手，像是散发光芒的圣母，“楚苗，你不要怕！我不会让她们伤害你的！这是校园欺凌，老师不会坐视不理的……虽然你家境贫寒，但现在是人人平等的世界，你在我心目中是最善良的女孩。”
    “我的姐啊，你什么时候走琼瑶剧演技路线了……”楚苗有些恶寒地挪开她的手，面露不解，眉毛一挑，“而且学校里谁能欺凌我？”
    不是楚苗吹嘘，她不做校霸欺负别人就算好。
    韩雪茹还没来得及说话，画面却再次切换，这回楚苗来到了图书馆。
    夕阳中，学校的池塘泛着淡金的波光，陈博格静静地站在图书馆门口。
    他看向楚苗，天蓝色的眼眸清澈如宝石，面容在微光中越发俊美。
    “师姐，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他真挚地说道。
    楚苗，“卧槽。”
    她活生生从梦中被吓醒。
    【系统：未通过[青葱校园]事件，已退出随机事件。】
    “啊啊啊——”楚苗崩溃地抓着脑袋，“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鬼东西！”
    她早该在听到尖利警报声时有所警觉才对，这个游戏系统居然还能侵入梦境，而且极为戏精地编排出校园偶像剧套路！
    楚苗因此对自己产生深深地怀疑，为什么梦里都是认识的人？她难道内心把程媛当做假想敌，所以潜意识将她丑化吗？而且看剧作套路陈博格是男主或者男配？她难道对师弟有觊觎之情？？？
    楚苗觉得自己没通过随机事件太正常了，没有哪部校园剧女主会口出“卧槽”的，但她实在没控制住那一刻的情绪。
    老地方咖啡馆里弥漫着咖啡的香气，角落里是三三两两安静自习的学生。楚苗和韩雪茹坐在书架一侧的圆桌旁边。韩雪茹今天也是妆容满分的精致女孩，她优雅地搅拌着咖啡，慢悠悠道，“你昨天梦到我啦？是不是好梦？”
    楚苗满脸严肃地盯着她，“不，某种意义上是噩梦，梦里的你好可怕。”
    她实在接受不了圣母白莲韩雪茹，真是浑身透着违和感。
    楚苗今天跟韩雪茹见面是为了商量《天河》的事情，导演定了陈博格。楚苗愿意肯定师弟的水平，韩雪茹作为推荐人当然很高兴，但她不禁问道，“楚苗，你真要他对《天河》剧本提意见？我其实觉得现在这版很好看了。”
    楚苗摇摇头，“现在剧本还有可以提升的地方，我们正好这周再打磨一下。”
    《天河》被游戏系统评定为c级剧本，显然还有很大上升空间。可惜她读这个剧本太多遍，熟悉度过高，很难再找出可修改的地方。
    陈博格读《天河》的感觉是全新的，旁观者清，说不定能有建设性意见。
    韩雪茹分外不解，“可老师也说没问题，再说你不是最讨厌别人给你提意见？而且他毕竟只是师弟，哪有指点你的份儿。”
    韩雪茹觉得楚苗太好说话了，她换位思考，如果有低年级师弟敢信誓旦旦地教她演戏，她肯定马上翻脸，让他知道花儿为什么那么红。
    “我觉得他做的分镜头脚本很好，而且导演的意见对最后成片影响很大。”楚苗半真半假地说道，她看完陈博格的脚本确实觉得惊艳，但更重要的是另一个原因。
    这要从新开启的[人脉]系统说起，楚苗用掉了那张人物名片。
    【系统：您已使用[人物名片·陈博格]，人脉详情载入系统。】
    陈博格
    星级：★★★★☆
    详情：才华横溢的青年导演，前途无量的电影鬼才。
    特征：光影叙事、有颜任性、灵魂画手、猫奴本尊、重度面瘫
    题材：警匪、历史、悬疑、文艺
    好感：10（校友）
    楚苗看到陈博格的星级万分诧异，师弟居然是个准五星选手，简直是突然杀出的一匹黑马！
    目前来看，游戏系统还没有判断出错的时候，[人脉]系统的标准更是严苛得吓人。它的规则很简单，只有三星以上的人物达到60点好感度或拿到随机事件产生的人物名片，才能载入系统。
    换句话说，三星以下的战五渣是不配被称为人脉的。
    陈博格当前的星级为四星，但他还有一个空缺的星星位置。楚苗玩过那么多游戏，感觉就像氪金抽卡一样，他后期应该是可以升星的。开玩笑，五星就是顶级，这岂不是说陈博格是下一个斯皮尔伯格？
    楚苗现在只有两个人脉，除了陈博格外，就是韩雪茹。韩雪茹是她开启[人脉]系统时，自动加载进入的人物，应该是两人关系很好的缘故。
    韩雪茹
    星级：★★★☆
    详情：颇有演技的新小花旦，自带舆论热度。
    特征：黑红女王、美妆达人、直男杀手、玻璃情绪
    题材：职场、文艺、爱情
    好感：70（基友）
    韩雪茹现在还没签约影视公司，但根据系统详情，她似乎未来发展得不错。楚苗作为游戏系统拥有者，看不到自己的星级，她暂时也没找到其他能记载进[人脉]的人物。韩雪茹目前才只有三星，学校里已经很难找到跟她同样出色的人了。
    陈博格还没毕业就有四星，楚苗要是不死命压榨一下他的价值，实在太可惜。
    韩雪茹看楚苗坚持，虽然觉得她对陈博格过誉，但还是答应下来，“好吧，那我跟陈博格说导演定他了，然后约一天聊剧本。”
    另一边，男生寝室内，一个导演系的男孩正在捣鼓着各类器材。陈博格开门进来，看着满地乱七八糟的摄影配件，无处迈脚。他小心地绕开各类脚架，问道，“你又买设备了？”
    “租的！没有买，门口那家器材店最近打折，价格很低。”正在收拾三脚架的黄宇抬起头来，贱兮兮道，“热烈欢迎假洋鬼子同学回寝视察！嫔妾给您请安啦~”
    陈博格懒得理他，绕到书桌前去拿自己的课本。他不住宿舍，只是偶尔上课午休时回来坐坐，留下了一些专业书。陈博格看着黄宇身边零七碎八的配件，提醒道，“你这么铺开弄，一会儿肯定少零件。”
    “不会不会！”黄宇低头摆弄机器，并没放在心上，反而问起陈博格近况，“你暑期微电影项目的事定了吗？要不要跟我出去拍个宣传片，赚点零花钱。”
    “定了，计划去甘肃拍摄。”陈博格言简意赅。
    “牛逼啊！真让你做导演啦？”黄宇喜出望外，真心替陈博格高兴，“你跟的哪个项目？负责人是谁啊？”
    “《天河》，负责人是表演系的韩雪茹。”陈博格想了想，补充道，“还有一个戏文的师姐，叫楚苗。”
    黄宇听到楚苗的名字，一下子变了脸色，颇为同情道，“你居然撞上楚苗了，估计这回拍摄少不了麻烦。”
    “她很有名么？”陈博格心里微微一动。
    “哇，刚卸任的院会主席，你都不知道？她一个人给晚会拉二十万赞助，要知道上届总预算才八万，院会老师快喜欢死她了！”黄宇也在院会工作，自然摸得门清，侃侃而谈，“但她人也可凶了，上次愣是把一个动画的小姑娘说哭……”
    楚苗在学校里成绩斐然，但声名渐长，自然也少不了一些背后的议论。陈博格觉得黄宇把她妖魔化了，不禁道，“有那么夸张？”
    黄宇见他不信，提了一口气，惟妙惟肖地模仿起当时的情景，扮演起楚苗。他面露淡笑，温和自若道，“我理解你委屈的情绪，但很抱歉，情绪能量对工作来说是最没有价值的东西。你可以觉得自己做了很多苦劳，但倘若工作方向一开始就错误，那接下来的努力其实都是无效的，不但浪费时间，还耽误团队工作进程。我觉得你可能没法胜任这份工作，先到旁边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