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节

    司马蕊这话一出，夜魅便是冷笑：“你的话我明白，其实即便不是如此，我跟北辰邪焱也不可能了。我无法说服自己，跟杀死我父母、亲弟弟的北辰一族，谈情说爱！”
    即便没有神慑天和北辰邪焱这一层关系，单单北辰一族与她全族的恨摆在那里，她也无法坦然地说服自己，跟北辰邪焱再有什么关系。
    话到这里，司马蕊顿时也沉默了。
    夜魅对北辰邪焱的感情，司马蕊当然明白，纵然夜魅看起来生性冷淡，但事实上，这世上越是冷漠的人，真正用情起来，就越深，只是他们习惯将之藏在心里，不擅长表露罢了。
    “会觉得苦吗？”司马蕊问了一句。
    夜魅闭上眼，冷声道：“真正苦的时候，还没有来！”
    司马蕊顿时明白了。
    也是，真正苦的时候，该是夜魅和北辰邪焱，为了各自的家族，正式拔刀相向的时候。现在，其实不过是个开始。
    她忍不住动容地道：“夜魅……”
    这一声出来，夜魅睁开眼看向她，面色冰寒如旧，冷声道：“放心，我已经有心理准备。再苦，也比不上我父皇母后被杖毙的苦，再痛，也不及我弟被处决的痛！”
    说着这话，她眸中掠过蚀骨的恨意，看得司马蕊都有些心惊，她忍不住道：“从前我总希望你能想起来这一切，但到如今，你真的都想起来了，变成这个样子，我又开始担心，这样对不对！”
    她真的很怕，这样一个有血有肉的夜魅，也是曾经那个单纯善良的阿曦，会为了复仇，变成一个冰冷的利器，甚至是一个冷酷无情的魔鬼。
    夜魅却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她也并不在意这一切对不对。
    她看了一眼天色，已经是晚间，她站起身：“我去找北辰邪焱，有些话总归是要说清楚的！其实事实上，为了我能尽快掌控北辰皇朝的势力，此刻选择利用北辰邪焱的感情，对我来说是最快的途经。但……”
    说到这里，司马蕊也跟着揪心起来。
    夜魅轻嗤了一声，继续道：“但，从此后的我，谁的感情都不惜利用，可唯独，我不愿意利用他！”
    她这话一出，大步走出房门。
    司马蕊看着她的背影，轻轻叹了一口气，有些心疼，也觉得无可奈何。
    也许，这就是命。
    ……
    北辰邪焱的院子。
    从夜魅说过，晚上与他说分明之后，四皇子殿下就一直等着天黑。
    钰纬也早早的就将所有人都遣走，让北辰邪焱和夜魅能好好说话，也在这个时候，钰纬进门来，递给北辰邪焱一件物事：“殿下，您让属下准备的东西，已经准备好了！”
    北辰邪焱接过，看了一眼，却并未多言，心情也依旧沉重。
    几乎是在天幕降下的同时，夜魅修长纤瘦的身姿，便出现在了门口。
    夜魅的眼神，也直接便看向北辰邪焱，她握了握拳头，在心中深呼吸了一口气，还是走了上去。
    钰纬已经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总感觉这个时候自己不应该在这里，于是他默默地转身，赶紧退了出去。
    气氛冷凝。
    一阵夜风拂过，寒冷入骨，像极了夜魅此刻的心情。
    走到庭院的中央之后，夜魅顿住了脚步，没有再往前。而北辰邪焱，也迈着优雅如猫的步伐，缓缓走了出来。
    他红色的衣袂飘扬，红玉髓打造的发冠，将墨发束起。
    随风飘扬的墨发，使得他的身形又增添了几分飘逸的美感。俊美魔邪的面色却微沉，他一直往前走，到了夜魅的面前，脚步才顿住，两个人站在庭院之中对视。
    这一瞬间，夜魅沉默着没有说话。
    其实，刚刚在司马蕊的口中，得知了北辰邪焱的过去，在看见北辰邪焱的那一瞬间，她其实是想伸出手抱抱他，可……
    想起他们两人之间的立场，她终究是忍住了。
    下一瞬，北辰邪焱忽然伸出手，将她的手抓住，把一物放在她的掌心。优雅的声线，缓缓地道：“把孤月无痕的破箫扔了吧，焱的这一支箫，更好！”
    他这话一出，夜魅掌心一颤，也低下头看着自己手心的箫。
    玉质温润，比孤月无痕那一支，丝毫不差。
    但要因此说孤月无痕的红玉箫就是破箫，夜魅也是无法认同。但，这并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么好的一块美玉，又能将它雕琢得如此浑然天成，并非是一两日可以完成。
    她抬眼看向他。
    北辰邪焱也明白她在想什么，优雅的声线，缓缓地道：“上次你回来带着那支箫，焱就下令让人着手打造取代品了。很巧，你今日刚回来，它便也打造好了，你可以吹吹看，试试音色是否合你的心意。”
    夜魅顿时眼眶一热，他对她的确很好，也就是这样的好，让她的心在这一刻，几乎就要摇摆，就要忘掉他是北辰皇朝皇室的人，忘记她与他之间的灭族之仇。
    她几乎就要由着自己的心，由着自己内心的情感，放弃与他做个了断，哪怕……哪怕在所有真相被揭开之前，能跟他珍惜这剩下几天的温情，那也好。
    可……
    她终究，无法无视他们之间的鸿沟，她终究，还是恨北辰皇室的所有人，这其中也包括他。
    她掌心忽然翻覆。
    下一瞬，他放在她手心的红玉箫，就这样往地面砸去，这便如同将他一片真心，弃之如履。
    “砰！”的一声响。
    地面传来清脆的声音，红色的玉器，碎了一地。
    而这一瞬间，夜魅冰冷的眼神，看向他，那眼神中透着冷漠，也透着绝情，甚至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恨。她语气冰凉，冷声道：“北辰邪焱，我们，就到这里吧！”
    他面色一顿，魔邪的眸子，扫向碎了一地的红玉箫。来不及为这箫的事情生气，便听见这么一句刺心的话，他霍然抬头看向她，一字一顿的询问：“这话，是什么意思？”
    夜魅咬了咬牙，没有丝毫犹豫，再一次开口：“我说，北辰邪焱，我们结束吧！”
    ☆、291 求你，继续利用我好吗？
    没有丝毫准备，甚至来不及有丝毫的准备，他便忽然面对了她这样的绝情与冷漠。
    有那么一瞬间，他几乎怀疑自己听错。
    他一贯云淡风轻的优雅声线，在这一刻有些微颤：“夜魅，你到底在说什么？”
    他听出自己的声线暗哑。
    他从来不知道，有一种感觉能这样痛，哪怕当年那么多凌虐与毒打加身，他也未曾感受过这样刺心的疼，似乎下一秒钟，眼中就能落下泪来，似乎下一秒钟，心能痛到停止跳动。
    她听得出他声线中的颤抖，也看得出他眸中的痛意，她紧紧握紧了拳头，其实心中的疼，并不比他少。
    可，她终究还是狠下心，从自己袖中，掏出了他送给她的那半块玉佩，递给他：“这个，也还给你！”
    他低下头，看着她青葱玉指中握着的玉佩，看着那件象征他们定情信物的东西，也终于攥紧了拳头。
    魔邪的眼，扫向自己面前的女人，一字一顿，几乎是切齿道：“夜魅，不管你是为何如此，这东西，我也不会收回的！”
    我不会收回的。
    这声音暗哑，是极力克制着情绪。
    “那么……”夜魅扬眉一笑，再一次翻转了掌心，那块玉佩从她手心滑出，摔落在地，“我只好也把它摔了！”
    “砰！”
    半块玉佩破碎，跟地面上碎掉的红玉箫一起，只剩下残渣。
    他终于怒了，猛地伸出手，攥住了她的手腕，一贯优雅的声线，此刻听来极为冰寒：“夜魅，够了！你到底怎么了？即便开玩笑，也该有个限度。即便你要我死，也该死得明白！”
    他的确是不明白，为何她出门之后，回来便成了眼下这般。
    从她招呼都不打一声的出门，他就意识到了不对，可没想到，事情竟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得多。
    夜魅看了一眼他攥住自己的手腕，狠狠将自己手腕扯出，冷声道：“我没怎么，你就当我爱上别人了，或者，就当做，从一开始，我就只是打算利用你，获取北辰皇朝的兵权！”
    他眸中掠过怒色，盯着面前女人绝情冷漠的面孔，更是觉得心头阵痛。
    他压低了声，上前一步，魔邪的瞳孔凝锁着她：“我不信！”
    他不相信，那些片刻的心动与温柔，都是假的。他不相信，她之前对他说过的话，许过的诺，全是谎言。
    他不信！
    “我不管你信不信！”夜魅语气更冷，继续道，“总之，如今边城的兵权在我手中，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将它交给你的。除非你杀了我！对了，我知道的，你现在舍不得杀我的，因为你已经爱上我了，北辰邪焱！你现在清楚了吗？从一开始，我想要的就是兵权，还有……得到你的感情，让你无法下手杀我！我不管你信不信，事实就是这样。”
    看她面色冷漠，眸中似还带了一丝对自己的憎恶。
    这让北辰邪焱忍不住伸出手，遮住了她的眼睛，想要挡住她那样冷漠无情的眼神，也挡住她眸中对自己的嫌恶。
    他能感受到，自己的心似乎在滴血，可这一刻，他却暗哑了声，轻轻地道：“夜魅，你的话，焱一句都不信。即便你坚持是真的，即便你真的只是为了利用我，那么……求你，继续利用我好吗？”
    哪怕只是利用。
    哪怕只有利用。
    也好过，就这样失去她。
    他用了一个字，求。这是他一生里，第一次这样卑微，情愿自己卑微到尘土里，也盼望能挽回她的心，或者，没有心，只是继续利用也好。
    夜魅喉头一哽，她庆幸他这时候遮住了她的眼睛，所以，他也没能看见，她此刻骤然红了的眼眶。
    她飞快的闭上眼，压抑自己的情绪，她只觉得心里很疼，是心疼他，也是心疼她自己。
    为什么，老天愿意给她重生的机会，却偏偏要这样愚弄她。
    她与他，这一生，就一定要这样错过吗？
    她压抑情绪之间，他也自顾自地，继续开口了，一贯优雅的语调，极为暗哑：“夜魅，焱还能帮你做许多事情，能替你拿到更多的兵权，也能助你封王，甚至……帮你得到想要的一切。焱的利用价值，比你想象的要多得多。所以，即便是利用，也请你，利用久一点，好吗？”
    哪怕，真的要结束，也不能是现在。
    只要再久一点，哪怕只是再多一天……都好。
    说到这里，他竟轻轻笑了一声，慢声道：“就算是要一脚踢开，也要等到……用尽我最后一分的利用价值，才值得。你说……对吗？”
    他的语气带着商量与哀求，静静盯着面前女人，单薄消瘦的肩膀，他心中明白，他并不想放手，无论如何也不想放手。
    这时候。
    夜魅伸出手，将他挡住她眼睛的手，扯了下来。
    这一瞬，她的眼神冰冷，像是天山上万年不化的雪，盯着自己面前的男人，强迫自己冷声道：“北辰邪焱，你一定要这么贱吗？我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你为何还要纠缠不休？你现在的样子有多难看你知道吗？堂堂北辰皇朝的四皇子，低贱得不如一条狗。你就不能有点尊严，洒脱点放手？”
    这话一出，她便看到，几乎是一瞬间，他眼眶便红了。
    夜魅也未曾想到，这么狠毒的话，会是出自她之口。可……只要能让他决定现在就放手，那么……对于他们两个人来说，也许都是最好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