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节

    赶人的话叶蓁说得很清楚，可尤靖像个雕塑似得杵在这，明明是个游戏人间的花花公子，早就在花丛里练就三寸不烂之舌, 此刻却活像个愣头青, 半句话也憋不出。
    憋不出来话难道还看不懂眼色？
    看不懂孟婕那想与你划清界限不想有任何牵扯的一张脸？
    尤靖哪里是憋不出, 只是在孟婕面前, 他想说的话实在是一句话也说不出口，更何况面前还有叶蓁在。
    若是没有叶蓁在这, 尤靖或许还能死皮赖脸舔着脸和孟婕说两句话。
    “我……”
    尤靖刚鼓起勇气发一个音, 叶蓁对面的孟婕带着歉意对叶蓁笑道：“陆太太, 今天和您一起逛街很愉快, 不过天色太晚了，我还有点事要办, 以后如果有机会的话, 我请陆太太吃饭。”
    叶蓁明白孟婕的歉意, 顺势道：“没关系，以后有时间，我们再联系。”
    孟婕满怀歉意起身，与叶蓁告别后朝外走。
    尤靖一直跟在孟婕身侧，没有叶蓁这一电灯泡，不住的在孟婕身边说着些什么，但孟婕仍然只是那副淡漠的表情，视尤靖如无物，直到车前，这才停下脚步望着尤靖，不知道说了什么，尤靖表情瞬间落了下去，脚像被钉住了般，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孟婕上车后，尤靖也不曾去追，只眼睁睁看着人离开，表情落寞。
    叶蓁饮了口咖啡，叹了口气。
    孟婕和尤靖她不做任何评议，感情是两个人的事，局外人不会理解处于感情漩涡中的两人究竟是怎样的一个感觉。
    孟婕说她和尤靖不合适，那么就一定有不合适的原因，尤靖喜欢孟婕，不愿意放手，那么也有他不愿意放手的理由，当年的事或许是尤靖做错了，或许另有隐情，但这事，谁都没有立场去指责这两人。
    暮色四合，叶蓁踏着最后一抹夕阳回到家中，将给陆夫人买的衣物送给她，陆夫人满是责备，一个劲地说逛街不用给她买，说是太累了，可脸上还是忍不住的笑意。
    粥粥因为今天一天乖乖在家，也被叶蓁奖励了他最想要的一件玩具，粥粥抱着叶蓁亲了好几口，一个劲地说以后还会乖乖的。
    用过晚饭后，叶蓁看了一小会书，直到八点后，陆北川这才从公司回来。
    或许是因为陆老爷子过世不久，集团内部人心不稳，陆北川需要花大量的心血稳固当前局面，公司事务繁多，早出晚归，是常有的事。
    但所有的疲惫在晚上见到叶蓁的那一瞬间而消失殆尽。
    “在看什么？”
    “关于制片人的书……”
    陆北川从背后抱着叶蓁，下巴搁在叶蓁肩头，闻着她发间的缕缕清香，就着叶蓁看的这一页看了大半。
    “忙了一天，赶紧去洗澡休息，”叶蓁动了动肩膀，将书合上，催促着陆北川。
    陆北川深吸了口气，将公司带回来的文件放桌上，脱下外套，走进浴室。
    然而等陆北川从浴室里出来，就看见粥粥正抱着他妈的腰躺床上，听着叶蓁给他讲故事。
    “最后勇敢的骑士打败了恶魔，救出了公主，和公主过上了幸福美满的生活。”
    粥粥仰头望着叶蓁，“就像妈妈和爸爸这样的幸福生活吗？”
    叶蓁笑着捏了捏粥粥白嫩嫩的脸蛋，“对，还生了一个小粥粥。”
    “那粥粥以后也要当骑士救公主，过上美满幸福的生活！”
    叶蓁合上故事书，“想要当骑士救公主，就得早点睡觉，快回房去。”
    粥粥抱着叶蓁不撒手，在她身侧撒娇耍赖，“妈妈再讲一个，再讲最后一个，好不好。”
    “刚才不是说最后一个？想耍赖？”
    粥粥笑了笑，在叶蓁脸上蹭了蹭，“不耍赖，那今天我想和妈妈一起睡，好不好？”
    听到这，陆北川听不下去了，上前将叶蓁手里的故事书抽了出来放在一侧，看着粥粥，“陆知非，站起来。”
    陆知非一向畏于陆北川的威严不敢像在叶蓁面前一样放肆，瘪着嘴，松开叶蓁的腰，乖乖从床上站了起来。
    “告诉我，你多大了？”
    粥粥比出两根手指头，“两岁了。”
    陆北川纠正他，“两岁半，再过两个月你就三岁了，知道吗？还想和妈妈一起睡？丢不丢人？”
    粥粥不知道这有什么好丢人的，“可是……可是我就想和妈妈一起睡，爸爸你这么大了，你不也和妈妈一起睡吗？要不……要不这样吧，我和妈妈睡，爸爸你也去和你妈妈睡吧。”
    粥粥觉得这非常合乎情理，甚至还沾沾自喜觉得爸爸一定会很开心，毕竟他和妈妈睡觉的话是很开心的。
    叶蓁楞了片刻，而后忍俊不禁笑得前俯后仰，将粥粥抱在怀里，“你这个小坏蛋……”
    陆北川亦是无可奈何望着粥粥，“谁教你说这些的？”
    粥粥天真无邪望着他，“爸爸和妈妈睡不开心吗？粥粥和妈妈睡觉的话，很开心！”
    叶蓁笑得浑身发颤，带着粥粥也咯咯笑个不停，缠着叶蓁给他讲故事。
    陆北川实在无奈，回到书桌前，却见着原本整齐的文件此刻却略显凌乱，他略翻了翻，发现少了几页。
    陆北川低头找了一会，在墙角看到一纸飞机，眉心微蹙，算是明白了什么。
    他捡起纸飞机走到床边，“这是不是你折的？”
    粥粥见着想去抢，陆北川任由他将纸飞机抢走。
    “粥粥，告诉爸爸，你是不是动了爸爸桌上的文件？”
    “没有啊，粥粥没有动爸爸的文件。”粥粥稚嫩的口音理所当然道。
    叶蓁凝眉，敏锐感觉到了什么，“粥粥，你是不是趁着妈妈去拿故事书的时候，动了爸爸桌上的纸折飞机？”
    粥粥兴奋地指着窗外，“飞机飞走啦！”
    叶蓁看着脸色沉重的陆北川，问道：“文件重要吗？”
    陆北川沉了口气，一把将粥粥从叶蓁怀里提了起来，让他站好。
    “粥粥，那是爸爸工作的东西，不是用来给你折纸飞机的，知道吗？”
    好玩是小孩的天性，手上有了自己感兴趣的玩具，完全听不到大人的话。
    粥粥在床上蹦着跳着，将纸飞机往天上一扔，兴高采烈拍着手掌，“飞机飞走了！”
    陆北川眉心拧得更紧了，拉着他的胳膊，在屁股上拍了两巴掌，严肃对他说：“爸爸在说话的时候可以不听吗？”
    这是粥粥第一次挨打，挨完了两巴掌还不知道疼似得，更不知道为什么，巴巴地睁着眼睛望着陆北川，不知所措。
    陆北川厉声道：“重复爸爸刚刚说的话。”
    粥粥缩缩脖子，眼睛被吓得飞速蓄满了泪水。
    “桌上的纸，都是爸爸工作的东西，爸爸工作的东西，很重要，不是用来给你折纸飞机玩的，记住了吗？”
    粥粥一滴眼泪啪啪往下掉，他哽咽着点头，“记……记住了。”
    “一共折了几个飞机？”
    粥粥忍不住上下抽噎，泪水爬满了小脸，他缩缩脖子，小声道：“五……个。”
    “站好，”陆北川严肃呵斥着他，“你折了五个飞机，爸爸就打你五下作为惩罚，以后不许再犯这样的错误，记住了吗？”
    粥粥眼睫轻眨，回过头想看妈妈。
    “男子汉犯了错可以逃避吗？”
    粥粥摇头，主动走到床沿边上，手背抹着眼泪。
    陆北川一手抱着他，一手在他小屁股上拍了三下，再把他抱下了床，让他站在自己书桌一角对着墙站好。
    “五分钟，好好想想自己做错了什么，五分钟之后，爸爸要听到你的道歉。”
    教训完没有安慰，粥粥呜咽着低头抹眼泪，不敢大声哭出来，忍着啜泣，小肩膀一耸一耸的。
    叶蓁全程看着陆北川教训孩子，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也没有出言阻止，看着粥粥对墙站着的背影，眼底是满满溢出来的心疼，焦灼的目光望向陆北川。
    陆北川却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收拾着书桌前的文件，直到五分钟后，将粥粥抱了起来。
    “应该说什么？”
    粥粥带着浓重的鼻音，含糊不清啜泣，“爸爸……对不起，粥粥做错了事，以后……以后再也不折飞机了，爸爸原谅我。”
    陆北川拿纸巾擦他脸上的泪水，“好，爸爸原谅你。”
    粥粥胆怯看着陆北川，又回头看了眼叶蓁，依然瘪着嘴不敢哭。
    陆北川暗叹一声，将粥粥交到了叶蓁怀里。
    叶蓁忙不迭抱过来，心疼至极。
    粥粥一个劲往她怀里钻，八爪鱼似得攀在叶蓁身上，眼泪一个劲往外涌，嘴里不停地喊妈妈。
    “好了好了，不哭不哭，做错了事咱们认错以后不犯就是了，还是个男子汉！”叶蓁拍着他后背安慰他，将他小裤子脱了下来，“妈妈看看。”
    白白嫩嫩的小屁股上红彤彤一片，叶蓁即使再明白事理，也不由得朝陆北川递了一个不满的目光。
    “疼吗？”
    粥粥吸吸鼻子，点点头，满腹的委屈全写在那双泪眼滂沱的眼睛里，仿佛会说话似得，控诉着。
    叶蓁正欲说话安慰他，门外传来敲门声，“蓁蓁，北川，粥粥在没在你这，他晚上的牛奶还没喝。”
    听到奶奶的声音，粥粥忍住的眼泪又掉了下来，哇一声哭了出来，从叶蓁身上爬起来，“奶奶！呜呜呜啊啊啊——”
    陆母连忙将门推开，看着痛哭流涕的粥粥朝自己伸着手跑来，陆母心疼得无以复加，连忙将人抱起来。
    “怎么了这是？”
    粥粥抱着陆母的脖子，滚烫的泪水滚滚落在陆母颈脖里，“爸爸……爸爸刚才打我了……”
    陆母一愣，“打你？”
    粥粥抓着自己的小裤子，委屈巴巴，“爸爸打屁屁了，疼……”
    陆母将粥粥小裤子扯下来一瞧，红彤彤的一片，心里那是又心疼又气愤，怒视着陆北川，“陆北川，你打他干什么！他才多大！”
    陆北川凝眉，脸色不变，“妈，你问问他做什么了？”
    “就算是做了什么你也该好好和他讲道理！他才两岁，懂这些吗？你这动不动就打人和谁学的？”说着，陆母护着粥粥，温声道：“粥粥，告诉奶奶，你做什么了？”
    粥粥泪眼望着陆母哽咽，指着书桌，“飞机……”
    陆北川无奈道：“他把我的文件撕了折纸飞机，您说，我能不教训他吗？”
    陆母一哽，看着落在书桌前的一纸飞机，沉默半晌才说：“再怎么样，你也不能动手，你这么大人了，多大劲自己不知道？孩子这么小，万一打坏了怎么办？你这爸爸到底是怎么当的！”
    “好了好了，粥粥乖，不哭不哭，今晚上和奶奶睡，奶奶房里有很多纸飞机，咱们去玩，不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