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节

    林巧秀有些不放心，“我看金荷花那个女人快魔怔了，以后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更过分的事。你们俩出门时一定要小心。”
    王阅和张阎都让她放心，他们会小心的。
    林巧秀包了两百多个饺子，中午他们吃掉一百多个，还剩一百个。林巧秀用干净的盆子装着，让王阅和张阎带到镇上去，借用房东的冰箱存放，什么时候想吃了就拿一些煮。林巧秀还单独准备了一罐自己做的辣肉酱，让他们送给房东。
    听着林巧秀絮絮叨叨地交代着，王阅和张阎并不觉得烦，心里一片温暖。亲生母亲也不过如此了。
    吃过午饭，两人准备返校，家里突然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赵小刚被四双眼睛疑惑地注视着，有些紧张，但还是没有夺门而逃。
    “小刚，你来找我？”蒋大鹏纳闷地给他递了一支烟。
    赵小刚连忙摆手，从兜里拿出一盒烟，抽出一支恭敬地递给蒋大鹏，“大鹏叔，您尝尝我的烟。我是来找张阎的。”
    “什么事？”张阎抬眼。他和赵小刚不熟，除了以前吃百家饭的时候，几乎没有交集。
    赵小刚不安地在椅子上动了动，见蒋大鹏和林巧秀没有离开的意思，也不好请他们走，干脆豁出去了，“张阎，你脑子灵活，很聪明，总能想出很多赚钱的方法，而我长这么大还一事无成的……我来是想向你请教，你觉得我能不能也做点什么？”这几天他每天都在尝试鼓起勇气来找张阎，但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如果不是张阎这次返校后需要一个星期才回来，说不定他还要继续犹豫下去。
    张阎意外。
    王阅惊讶地看着赵小刚。赵小刚红着脸，显然是对于向一个孩子请教觉得有点丢脸，但他目光清明，不躲不闪，看得出是一个有决心的人。
    蒋大鹏和林巧秀相视一眼，没插话。
    张阎仔细打量赵小刚，冲着他愿意放下年龄差距来请教他这一点，他就愿意给赵小刚一个机会。
    “你会做什么？”
    赵小刚的脸更红了，但还是坦白：“除了种田……什么都不会，我只有一把子力气。”
    张阎看了看蒋大鹏，“我和我干爹刚才还在商量再次扩大蔬菜种植面积的事，他正好需要一个可靠的帮手。如果你不嫌弃的话，可以先来帮我干爹。一个月我给你开两百块钱的工资，逢年过节都有奖金。你可以考虑一下。”
    赵小刚惊喜得连连点头，“不用考虑，可以！”农民一年到头收成好的话能赚个两三千，收成不好的话可能连两千块钱都没有。给蒋大鹏帮忙每个月两百的稳定收入，相当不错了。他吃住都在自己家，就相当于这二千四百元是纯收入。更何况，逢年过节还有奖金。都是一个村的，赵小刚不怕张阎骗他。
    张阎的目光里多了一分欣赏。还好赵小刚没有好高骛远地说想直接做小生意、做老板，这证明他是一个务实的人。
    “阎阎。”蒋大鹏不赞同唤了张阎一声，这事张阎没和他商量。
    张阎摇摇头，示意他先不要着急，继续对赵小刚说：“我可以坦白和你说，以后我家的蔬菜种植面积还会继续扩大。如果你表现好，到那时甚至可能做个小主管。不过，这件事你最好还是和你家人商量一下，你的父母不一定同意。我不希望你做了一段时间后突然又不做了，到时候如果我干爹一时之间找不到人帮忙，会耽误多少活儿。我的要求是，至少做满一年。”
    赵小刚按捺住激动的心情，站起身，语气坚定，“我一定会说服我爸妈的。我这就回去和他们说，然后就过来帮忙！”
    他跑出两步又跑回来把口袋里的一盒烟塞给蒋大鹏，然后转身就跑了。
    “阎阎。”蒋大鹏忧心忡忡，“还要继续扩大种植面积？咱们农民是靠天吃饭，目前这么大的面积我已经有些提心吊胆了。万一天气不好，咱们的损失可就大了去了。而且，那么多蔬菜销路也是一个大问题啊。这一步太冒险了！阅阅，你劝劝阎阎。”
    王阅一笑，“干爹，这是我和阎阎商量之后的决定。”
    蒋大鹏无力地看着他，“阅阅……”
    王阅神色一正，“干爹，你不要这么悲观。之前我们的重心一直放在夏季的蔬菜上，现在我们已经积累了足够的资金，是时候把冬季也利用起来，万一失败，我们承担得起损失。但如果不去尝试，永远也不知道结果会是什么。只要我们冬季的蔬菜也打响名气，整个品牌都响亮了，根本不愁销路。具体怎么销出去，现在说还太早，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干爹，我和阅阅商量过了，再租二十亩地，直接租三年。干妈还在吃药，你用钱的地方多，这些田就挂在我和阅阅名下。钱我已经准备好了。”张阎示意王阅拿钱。即使王阅表现得再早熟，蒋大鹏对他做出的关于钱的决定也不可能完全放心。所以涉及到钱的事，通常都是由张阎出面。
    王阅从书包里拿出一叠用皮筋绑得很整齐的百元大钞放到桌上。
    张阎怕蒋大鹏不好意思提出这次不和他一起共进退，所以主动把话说死了。其实就算蒋大鹏提了，他也不会介意。两家虽然亲密，但到底是两家。他不能强求蒋大鹏跟着冒险。
    蒋大鹏一直在抽烟，考虑了很久，眉头才舒展开，“我还是不和你们一起租地。说句不好听的话，万一今年亏了，家里的资金也可以支持你们重新开始。”
    林巧秀附和，语重心长地说：“你们干爹说的对。你们年轻人就大胆地在前面冲，万一有什么事，我们老的还能在后面托一把。”
    “干妈。”王阅深深为两位长辈的爱护之心而动容，不由伸开双臂拥抱她一下。
    “这孩子，这么大还撒娇。”林巧秀口中嗔怪，脸上却笑开了花，搂着他好一会儿才松开
    张阎眼波微动，“有你们二老支持，我和阅阅会小心的。干爹，你可以好好地考察赵小刚，如果觉得不错，可以培养成左膀右臂。将来你也能轻松些。”
    “你放心，我心里有数。”蒋大鹏既然已经做了决定，心里快速地盘算起来，接下来该怎么安排。
    张阎站起身，“那我和阅阅这就回学校，你和干妈在家多注意身体。”
    林巧秀觉得十分暖心，笑道：“放心吧，你们俩只管好好学习。”
    和王阅、张阎一样吃过午饭就返校的还有王瑞、王明杰、周家伟和冯小勇。在学校的时候,他们想快些回家吃好吃的；放假太长，他们又急着回学校，因为学校里有更多的玩伴，还能脱离父母的管束。孩子的心就是这么简单又这么复杂。
    冯小勇见到王阅和张阎有些讪讪的，但到底是没说出道歉的话。
    王阅和张阎也没在意，虽然他们重视培养未来的帮手，但冯小勇并不是必不可少的。缘深缘浅，由时间来决定。
    王阅和张阎回到租住的房子里，把饺子和辣肉酱送到陈奶奶那里去，来到楼上后，不约而同地拿出日记本。
    王阅抢先说：“我这七天的日记都要写摆摊的事，你不要和我抢！”
    张阎的手一顿，蹙眉，“那我写什么？”
    王阅愉快地笑起来，“我管你写什么。”
    张阎：“……”
    王阅得瑟地一边写日记一边哼着歌。
    张阎淡声说：“那我就写我看你摆摊。”
    王阅：“……”
    如果这样，老师会不会认为摆摊的是张阎？不就是比他大五岁吗？还能不能愉快地同居了。
    第051章 招待朋友
    金荷花的五百块钱到底是没能拿回来，她心疼得就像被剜掉了一块肉。即使她再溺爱邹平，也忍不住骂了他几次。隔壁邻居从她的骂声里得知那钱确实是被邹平拿了，而且还被他花光了。这件事很快传遍整个村。村里的人顾虑到邹平还是个孩子，嘴上留了口德，遇到金荷花和邹平会若无其事地打个招呼，但暗地里都嘱咐过自家的孩子，不许他们和邹平一起玩。
    邹平敏感地感觉到了村里这种微妙的气氛，却不从自己身上找原因，只恨这些村民不理解他，不理解他家的情况，眼神偶尔无意中和其他人的目光对上，阴阴沉沉，渗人得很。好多年纪小的孩子见到他吓得老远就跑掉。
    王阅和张阎闲聊的时候也猜过邹平拿五百块钱干什么了，但都没有放在心上，他们要考虑的事情多着。如今家里种的菜多了，周末回家肯定是要帮忙的。
    王阅原以为，以孙春华对他和张阎的嫌弃，她不会同意赵小刚为他家做事，但孙春华同意了。王阅转念一想，孙春华那种人就是只能占别人便宜，不允许别人占她便宜，这样的好事当然不会错过。
    后来王阅和张阎几次放假回家，都听人说，孙春华总在家里骂赵小刚太老实，有时候家里来不及去河边的菜园子里摘菜赵小刚也不愿意从王阅家的菜园里摘一把，要么就是骂赵小刚只顾别人田里的活儿不顾自家田里的活儿……不管她怎么骂，赵小刚都当耳旁风，做事非常勤快，让蒋大鹏轻松不少，也对他放心许多，一些种菜上的技巧都愿意教给他。赵小刚因此做事更加努力，形成了良性的循环，蔬菜园形势大好。
    王阅和张阎再一次回到家，蒋大鹏带他们到菜园里去。
    菜园里的第一茬蔬菜可以收获了。红皮的萝卜被拔出来，一个个圆滚滚，红彤彤，喜气洋洋；一颗颗水嫩肥胖的大白菜如同敦实的石头一样矗立在菜地里；绿油油的菠菜和小白菜汇集成一片云，翠绿鲜嫩；还有鲜嫩的生菜，绿意勃发……这都是冬季的时令蔬菜。旁边的一排大棚里种着反季节蔬菜，手指一样的朝天椒红得耀眼；嫩绿的青瓜挂在藤蔓上，一根比一根长，仿佛要争个长短；又大又红的西红柿似乎不甘被冷落，挂在枝头，轻易地吸引了所有进入大棚的人的视线……
    在旁边的另外两个大棚里种的却不是蔬菜，而是草莓和西瓜。有一部分草莓已经成熟了，诱人的红色害羞一般静悄悄地躲在叶丛中。圆滚滚的西瓜懒懒地躺着，不少熟的可以采摘了。
    “阎阎，这么多蔬菜往哪儿卖？我和镇上的几个饭店联系过，他们都说要从我们这儿进货，但他们根本吃不下这么多。”蒋大鹏又高兴又发愁。高兴的是，老天爷给面子，今年的蔬菜再次大丰收了；发愁的是，万一卖不出去，这些蔬菜只能烂在手里。
    王阅忍不住摘了三个最大的红草莓。
    张阎取下挂在肩上的水杯给他洗了洗才让他吃。
    王阅吃了一颗，往他嘴里塞了一颗，递了一个给蒋大鹏。
    蒋大鹏笑呵呵地推回去，“我和你干妈昨天摘了一些吃过了，你们吃。刚才出门时忘了拿一个篮子给你们多摘些。”
    “甜，好吃！”王阅晈了一口草莓，美得眉眼一弯，给蒋大鹏一颗定心丸，“干爹，我和阎阎请了一些同学和朋友明天到家里来玩，到时候就不愁蔬菜的销路了。”
    父子仨看完菜园抱着一个西瓜一起回家。
    他们家在村子中间，要经过其他村民的家。一路上，村民们都热情地主动和他们打招呼。
    因为王阅家和蒋大鹏家种的田太多，田里耕地、播种、施肥、除草……还有收获的时候采摘，蒋大鹏都是在村里临时请短工帮忙，按亩数或者重量给钱，从不拖欠。有时他们家的蔬菜往镇上运需要多辆拖拉机，也是在村里请人。村民们能赚不少“外快”，所以他们对王阅、张阎和蒋大鹏都很和气。
    蒋大鹏笑呵呵地和他们寒暄；王阅和张阎同样客客气气地叫人，借机大刷印象分。王阅还把手里的一捧草莓分给几个几岁的小娃娃吃。
    第二天是星期六，吃过早饭，张阎就骑着单车去镇上接人。这是放假前就商量好的，此时，那些同学朋友应该已经在镇上约好的地方等着了。
    王阅和林巧秀去菜园里摘菜、摘水果，回到家里，又忙着洗、切、煮……
    不到一个小时，两人就听到外面传来自行车的铃声和叽叽喳喳的说话声。
    “张阎，这就是你们家？”
    “不是说有西瓜吃吗？我最喜欢吃西瓜了，等会儿要吃两块！”
    “你们村好大！啊，那里还有一只小狗，好可爱！”
    王阅和林巧秀连忙迎出去。
    王阅和张阎请来的同学朋友一共有八人。其中三人是王阅和张阎的同班同学，两位男同学是和王阅、张阎关系比较好的，一个叫熊旭尧，一个叫窦青，外号“青豆”。熊旭尧文化成绩很差，但能说会道，特别善于交际，连老师也很难讨厌他。窦青成绩很好，和张阎志趣相投，而且也是有些早熟的那类人，理所当然地和王阅、张阎走得近了。女生叫许蕊，性格有点女汉子，经常和男生打成一片。另外五人有初二的，也有初三的。除了白茂是张阎打篮球的球友，其他四人都有点背景：魏盼盼念初二，父亲是学校管后勤这一块的主任；江鸿宇，本来是市里的人，因为在学校里打架被学校赶出去了只好到飘雨镇来读书，他父亲在市里开了一间娱乐会所；袁俊，家里是开餐馆的；李仙，听名字是女孩，其实是男生，家里与餐饮业无关，但他家里经营着一间规模不小的织布厂，包括王阅村里就有好几位年轻妇女在这间织布厂里做事。
    王阅和张阎今天主要是招待魏盼盼、江鸿宇、袁俊和李仙。窦青和熊旭文是他们的朋友，算是顺便请他们来玩。白茂纯粹是烟雾弹，王阅和张阎虽然有利用魏盼盼他们的意思，但也不好太明显。至于许蕊，两人考虑到只请魏盼盼一个女孩不好，就把她也叫上了。
    别管这一群人在学校里是怎么样，看到林巧秀，都乖巧地问好。
    林巧秀就喜欢热闹，笑眯眯地说：“好，好，到家里来了不要拘束。阅阅、阎阎，这边油烟大，你们把他们带到隔壁去玩，好好招待，等饭好了我再叫你们。”
    王阅和张阎便领着一群人去家里。
    一进门，许蕊就大惊小怪地叫起来。
    “王阅、张阎，这是你们家？好漂亮！”
    这几年，王阅家早已不是原来那么简陋的样子。房屋没什么变化，但院子里已经大变样。中间是一条青石板铺成的小道。石板的缝隙里钻出几棵顽强的小草，这是王阅刻意留下来的，并不会让人觉得荒凉，反而添了一抹生动。因为林巧秀照顾不来，家里没有再养猪，猪圈被拆
    掉，改成了一个小花园。肥沃的土地上种着好几种花，正是这个季节盛开，有红的，有黄的，有白的……一些花许蕊根本叫不出名字。已经十一月的天气了，仍然有两只蝴蝶在花丛上盘旋。离屋门不远有一棵银杏树，大概有成人大腿粗，叶子随风浮动，一片金色随之流动，美丽如画。树下摆放着一个用水泥淋成的圆桌，桌面用竹片铺了一层。大家不懂什么是田园风，只是感觉在这样的环境里十分放松。圆桌边是四个石凳。右手边和蒋家共用的围墙上还攀爬着葡萄藤，从藤子的粗度来看，这是一棵老葡萄树，可以想象到夏季时硕果累累的景象。
    其他人环顾一圈，纷纷赞叹地点头。
    “确实漂亮。”
    王阅有些得意地笑了笑，这个院子可是他设计的。他把装着瓜子、糖果和饼干的多格点心盒放在桌上，“外面敞亮，你们自己进屋搬凳子出来坐吧。”
    熊旭尧好笑地说：“你倒是不把我们当客人。”
    王阅耸肩，“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来吃瓜子。”
    张阎随即也端了一盆洗干净的草莓和切好的西瓜出来，也放在石桌上，“你们随便坐。我去叫几个村里的朋友过来。”
    窦青他们都没有意见，张阎家没有大人，让他们更加放松，觉得越热闹越好。
    “张阎，我和你一起去吧。”魏盼盼两手背在身后，蹦跳到张阎面前，双目注视着他，笑意盈盈。她今天穿得很漂亮，上身是红色缀花的毛衣和外套，下面是及膝的短裙，脚上穿着咖啡色的浅口靴，再加上长得好看，整个人显得俏生生的。几个男孩子的目光总是不自觉地往她身上飘。
    王阅暗自撇嘴。他不太看得惯魏盼盼这个小女孩，学习上从来不用功，念小学时就留级过，而且这已经是读第二个初二了。这也就罢了，她还总喜欢勾搭学校里长得帅的男生，是真的勾搭，哄着那些男生给她买东西，玩得厌了就分手。王阅有一次去上厕所，下楼的时候亲耳听到她对她的朋友说，她和某某在一起就是看他家里有钱。最近魏盼盼似乎盯上张阎了，有事没事就在他们教室门口晃，因为张阎坐在第一排，总脸红着和他搭话。这次，王阅很不想请她来,但因为她爸是学校后勤主任，食堂那块也归他管，只好把她也叫上了。
    “我们村里养了很多狗，你还是不要跟着去。”王阅开口。
    魏盼盼的目光落在张阎脸上，语气带着撒娇的软糯，“不是有张阎在吗？张阎会保护我的”
    王阅感觉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神色一正，“阎阎是去几个男生家里，你跟着去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