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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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征拎过一旁的天青锦大氅盖在自己身上,对沐青霜招招手:“过来。”
    这种时候沐青霜自不会无理取闹地计较什么,应声蹿到他身边:“我要怎么办?”
    如今赵诚铭那道“沐家人不得擅离循化”的谕令仍有效,若此时被赵旻当场抓个现行大做文章,那不但沐家别想全身而退,闹不好连贺征都要跟着脱层皮。
    兹事体大,矫情不得。
    “躺下,别出声。”
    沐青霜赶忙顺着贺征的指示偎在他身边躺下,任由贺征用那件大氅将她盖得只露出小半脑袋顶。
    裹在厚实温暖的大氅下,沐青霜眼前黑乎乎一片,鼻端全是贺征的气息。
    像被三月春阳晒过的草木,馥郁,微暖,隐隐透着点药香。
    这叫她脸烫几乎要将面上那层易容给融掉了。
    她绷直了周身想要退开些,却被贺征一把按住,整个身躯彻底贴在他的腿上。
    也不知周身遽烫的到底是贺征还是她自己,反正她觉得自己多半是要熟了。
    ****
    马车缓缓停下。
    端坐马背的赵旻以长剑挑起车厢门帘,狭长双目似笑非笑地朝里打望。
    贺征平静地转头看向他,眸底波澜不惊,只刚毅俊面上有浅铜肤色也没拦住的赧红。
    “六公子有何指教?”
    赵旻将车厢内打量一圈,确认没可能再藏着其他人,这才把目光缓缓落在贺征身旁那半个脑袋顶。
    “真是越想越不对劲啊,”赵旻微微偏着头,右眼眼尾狐疑地夹紧,眉目间满是阴鸷的试探之色,“当初你沣南贺家的那么多人跪着求你,让你遵医嘱留在钦州静养,你都不肯,拼着一把骨头不要了也要赶去利州护着沐家;如今这风口浪尖下,你竟会这么老实回来看诊?没有道理。”
    贺征面色微凛,寒声报以冷笑:“那是六公子对贺某不够了解。”
    “哦?”赵旻略抬了下巴,“怎么说?”
    “我本来就不是个讲道理的人。”贺征冷漠地睨了他一眼。
    他平静的冷漠脸显然激怒了赵旻:“贺征你少给我打马虎眼!老实说吧,你旁边那个是沐家的谁?!”
    见贺征听了这话后眉梢都没动一下,赵旻恼火地从腰间摸出朔南王府令牌:“明人不说暗话,我要查你身边的这人!”
    贺征唇角勾起一抹冷冷的嘲讽:“要查也可以。但是,若她不是沐家的人,六公子打算给我个什么样的交代?”
    如今赵诚铭还未登基,自也就还没正式大行封赏,贺征便就与其他有功将官一样,只挂着个不知所云的大将军头衔。
    可这几年贺征的功勋有目共睹,背后又逐渐拢起沣南贺氏宗亲旧臣,加之还有许多早年追随贺楚的文臣对贺征充满期许,显然是赵诚铭立朝后必须要倚重的人。只要他明面上没出错,谁不得让他三分?
    这辆马车是进了朔南王府的。赵诚铭没查,赵絮没查,如今赵旻这个没封号没官衔的六公子倒是追上来查,若查证结果与他的揣测不符,那他不但打了他亲爹亲姐的脸,也是下了贺征的颜面,不给个交代是绝对说不过去的。
    想是贺征的神色太过笃定,赵旻窒了窒,色厉内荏地强做镇定:“若她不是沐家人,那她是谁?”
    “她是我的人,”贺征淡挑眉梢,“六公子只需要知道这点,就足够了。”
    赵旻将信将疑地打量他半晌,心有不甘地咬牙道:“让她抬起头来同我说句话!若不是沐家的人,我回去找我姐自领十军棍,说到做到。”
    贺征沉吟片刻,慢条斯理道:“十军棍太少,三十又太多。折个中,二十棍吧?”
    赵旻咬紧牙关,笑意狠戾地忍下了他的这坐地起价:“成交!”
    贺征满意地颔首,拍了拍身侧的人,柔声哄道:“等等再害羞,先向六公子问个安,嗯?”
    大氅下那半颗脑袋别扭至极地拱了拱,半晌才抬起脸来看向赵旻:“六公子安好,失礼了。”
    嗓音嘶哑,乌发凌乱,面色异样,双眸潋滟盈盈,一看就是……
    赵旻有些傻眼。
    “他”飞快地说完这话后,确认赵旻已瞧见了自己的正脸,便又羞臊至极地躲回了大氅里,似乎还在贺征的腰间掐了一把。
    贺征颊边赧色更重,紧紧按住“他”,清了清嗓子:“六公子可瞧清了?”
    “没想到你是这样的贺征……”赵旻似乎打了个冷颤,满脸写着不齿,“滚滚滚。”
    他放下车帘的瞬间,贺征提醒道:“六公子别忘了,二十军棍。五日之内消息若没传到利州……我不是很讲道理的。”
    赵旻气急败坏隔着车帘冲他吼道:“放心滚吧!五日之内不但这消息会传到利州,你在马车上和个小兵鬼混的消息也会传到循化!”
    ****
    马车走出老远后,大氅里的沐青霜瓮声道:“他没跟着吧?”
    贺征忍笑,一本正经道:“不太确定。”
    沐青霜没敢再动弹。
    又片刻后,沐青霜再度发问:“甩掉了吧?”
    听得她呼吸像是有些急促了,贺征不敢再闹,掀开大氅:“嗯,他回去了。”
    沐青霜一骨碌爬起来缩到角落,大口呼吸,飞快将头发理好重新束了,又拿手在脸畔猛扇着风。
    先前贺征对赵旻说了许多叫她尴尬焦躁的话,她也不知该作何反应,索性就当做没事发生,转而问起别的事。
    “为什么他会怕你?”
    “他怕的不是我,是他父王。”贺征从旁边取来装着清水的水袋递过去。
    连赵诚铭都得给贺征三分薄面,赵旻在他跟前自然也不敢太过猖狂,除非是实打实拿捏住贺征行差踏错的把柄。
    沐青霜接过他递来的水袋,仰脖子灌了好大一口。凉水入喉,总算缓解了她因羞臊而起的燥热。
    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抱着那水袋又问:“既赵诚铭不能容沐家在利州独大,怎么又能容你和你背后的沣南贺氏?”
    “沣南贺氏如今真正的宗亲族人其实不多,无论是我还是我的旁支宗亲们,手上的军权都是赵诚铭给的,将来也是要归在兵部的秩序中,不会轻易脱离他的掌控,所以在他眼中是可用的。而利州远离中原,又有崇山峻岭为屏障,太容易脱离朝廷掌控自成格局,所以他不能让沐家继续留在利州。”
    贺征看着她,耐心地解释道:“而且,沐家军权太盛,朝中却无人。”
    朝堂上的权力制衡,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靠刀兵来解决的。当局面处于暗流涌动的时期,文臣的分量尤胜于百万雄师。
    这个道理,从前的沐青霜根本一无所知,或者说整个沐家就没几个人明白这个玄机。也就沐武岱这些年与中原势力往来多了才稍稍有点领悟,虽已尽力布局却还是来不及了。
    毕竟,从古至今,无论哪朝哪代,要经营起根深蒂固的文臣势力,总是比培养出色武将更费时间与心血。
    这也是当年贺征无论如何都坚持要重返中原的理由之一。
    只有回到中原,他才有机会收拢贺家旧人,并得到他母亲旧属文臣们的暗中支持,如此则能在最短时间内站稳脚跟,让人动他不得。
    对贺征的这番点拨,沐青霜默默消化了半晌。
    这些事她从前根本不在意,也无需在意;可今后的路不通了,她总得要学起来才行的。
    “好,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沐青霜缓缓抬起眼,神色严肃,“你到底伤在哪里了?”
    贺征清了清嗓子:“小伤而……”
    “我可去你的‘小伤而已’吧!”沐青霜本想拿手中的水袋丢过去,扬起手来却又放下,“若是小伤,你贺家人会跪着求你遵医嘱静养?!说清楚,到底哪里受伤了?”
    一码归一码,虽她现在还不知该如何定论自己与贺征之间的事,可她从不是个狼心狗肺的人。
    “若我回答了你,”贺征再度清了清嗓子,直直望进她的眼中,“那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个要求?”
    沐青霜蹙眉:“什么要求?”若是什么过分的要求……她怕自己会忍不住捶爆他的狗头。
    “看一眼我送你的生辰礼。”
    哦,这要求不过分。沐青霜痛快地点头成交,倾身从小竹箧中摸出那个金漆描花的盒子。
    “你先说,你说了我就看。”沐青霜执拗地瞪着他。
    贺征道:“旧伤而已。上阳邑守城战时,左手臂被砸了一下……”
    当场骨裂。
    他一惯能忍,虽觉剧痛却总以为没什么大碍,直到两个月后守城战结束,军医挨个看诊时才发现,都长错位了。
    “真没大碍,只是大夫给重做了复位后,就叫要静养。其实也没什么好静养的,我又不是左撇子。”贺征看她板起了脸,赶忙又补充道。
    沐青霜眼中凝着泪,凶巴巴横着他:“闭嘴!你是大夫吗?回利州以后就好生静养,再瞎折腾……你再瞎折腾,我就帮你掰下来扔了算了。”
    语气眼神都是又凶又横的,可那轻颤的指尖却隐隐透出些截然相反的情绪。
    贺征抿住唇畔的笑意:“好,听你的。”
    “听我的算什么?我又不是大夫……”沐青霜一边气哼哼嘀咕着,一边打开了那个匣子。
    银腰链。
    凤凰回头的纹样,雪青色丝线密密缠了一截,下头坠了银丝流苏、芙青金石桂子串,还有银片并蒂莲。
    十五岁那年,沐青霜收到过相似的礼物,却只是手镯与银环。那是十六岁的贺征用来与她划清界限的暗示,那是兄长、家人的身份能送出的最合宜的礼物。
    而银腰链,是利州儿郎们送给心爱姑娘的定情之礼。
    二十岁的沐青霜怔怔垂眸望着手中这件十五岁时求而不得的礼物,沉默地抿紧了唇,眸底波光中湛起一丝隐秘而狼狈的痛意。
    第38章
    “图纸是当年一并画好的,只是那时没有打这一件。这是回利州之前才找人打的。”
    沐青霜始终垂着脑袋,一动不动地看着手里的匣子,安静地听着贺征的声音。
    贺征顿了片刻才又接着开口,沉嗓低柔:“没要逼你立刻决定什么,只是怕你收了之后就再不肯看一眼。”
    五年里托人带回循化的那些报平安的书信,她从来没看过,都是向筠经手,贺征是知道的。
    “好,看过了。”沐青霜仍旧没有抬头,语气极轻极缓,慢慢的将那匣子合上,又将它端端正正放回了小竹箧里。
    贺征设想过许多种可能,心底最怕的就是眼下这一种。
    若她要打要骂要算账,他绝不喊一声疼,毕竟也不冤。
    年少时他心中压着太多沉重的事,即便是面对她,多数时候也只能沉默。
    因为对自己将要走上的路没有太大把握,便不敢掷地有声地回应她心意,不敢光明正大与她约定什么承诺。就怕两人之间牵绊过深,他会放不下,走不开;更怕两人之间牵绊过深,若他走后却再不能活着回到她身旁,那就要成了她心头一道永远不能愈合的伤。
    于是就一直躲着,冷着。
    可打从两人初次相见,这小姑娘就一直是他眼中最明亮璀璨的所在,当她张扬起灼灼无畏的风华一次次靠近,他又无法彻底拒绝来自她的光与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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