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节

    莫晓萱说的是实情，老陆以前只要把村长马屁拍好，就能一方独大，垄断黄沙和石子的生意，可现在不同了，有脑子活的人总会想出更有竞争力的办法，老陆自己也感觉到了威胁。
    “走！”老陆一挥手，带着一帮人立刻作鸟兽散了，不过走出院子的时候还又强调一遍，“十天后我再来。”
    看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莫晓萱舒了口气，这件事终于圆满地解决了。
    转回身，妈妈看看莫晓萱：“你人不大，胆子倒不小，这个家什么时候轮到你做主了？你既然应承了人家，到时候拿不出钱来，你就退学去他砂石码头上打工还债。”
    “你是希望我退学，还是希望我读大学？”莫晓萱心里已经有还钱的把握，但是又想看看妈妈究竟什么态度。
    “大学？那也得你考上才行。再说是你自说自话与他谈判的，又不是我们逼你的。”妈妈一脸理所当然的样子，莫晓萱看着很生气，本以为今天为他们解决了一个大难题，他们会对自己刮目相看，谁知竟然是这个态度。
    “刘慧颖，你跟孩子吵什么？我们还是想想办法怎么还这笔钱。”莫晓萱爸开始计算，这个月的工资说好攒起来付木匠工钱的，木匠早就打了招呼，他等着这钱给孩子开学交学费。
    怎么也挤不出三百块钱来啊，两个人一个月工资也不足两百。
    “要不，找村长帮个忙？”莫晓萱爸跟莫晓萱妈商量。
    莫晓萱妈抬眼看莫晓萱：“本来呢，我可以腆着个老脸去开口，可是你今天把宇晨得罪了，我怎么也拉不下脸来啊！你去跟宇晨道个歉，请他爸帮个忙？”
    切，找谁也不会找他。
    “佳龙啊，刚刚听说老陆来过了？”洪钟般的声音，莫晓萱没回头，就知道村长来了。
    这个时候看到伍家的人，心里就堵得慌，莫晓萱想悄悄闪开，而且他的到来，更加证实了刚才自己的猜测，果然老陆是受指使而来。
    伍村长像知道莫晓萱心思似的，特意叫住莫晓萱：“萱萱，今天你跟宇晨吵架啦？宇晨晚饭都不肯吃。”
    爸爸见莫晓萱梗着个脖子，大概怕莫晓萱又说出不知天高地厚的话来，连忙支使莫晓萱：“伍村长来了，还不快跟你妈去厨房弄两个小菜来？我和村长喝杯酒。”
    莫晓萱正中下怀，立刻就抬脚离开。
    “这孩子，她见到你害羞呢！”莫晓萱听到妈妈对伍村长说。
    说是弄两个小菜，也还真的只能是小菜。这时候的农村人，家里也没冰箱，除了自个儿田里的蔬菜，也没其他什么食材存着，妈妈指挥莫晓萱剥了几个松花蛋，莫晓萱抓了根头发把蛋割成一瓣瓣，倒点酱油和镇江香醋，一个菜成了。
    让妈妈端走，莫晓萱又拿了两根黄瓜拍了，搞了个蒜泥黄瓜，这时候的乡下人饮食还没这么讲究，这还是莫晓萱从前世带来的手艺。
    为了在厨房时间呆久些，莫晓萱决定再弄两个菜出来，荤菜没有，素菜倒是可以信手拈来，等妈妈返回厨房的时候，莫晓萱已经又整出了西红柿炒鸡蛋。
    “菜差不多了，你去陪伍村长说说话，态度好一点，说不定人家就不计较了。”妈妈端着西红柿炒鸡蛋对莫晓萱说。
    “你以前不说都要成双才吉利的吗？我再炒个青椒土豆丝。”莫晓萱倒不是想对伍村长盛情款待，只是不想与伍家的人多接触，就尽可能地在厨房呆着消磨时间。
    “萱萱这孩子，手艺这么好，我真想早日把这儿媳娶回去才心安！”农村的孩子虽然都早当家，但是伍村长没想到莫晓萱这手艺，简直可以与饭店里厨师相媲美，真是很惊讶。
    莫晓萱终究还是被拉了过来，说不清什么感觉，前世的这时候伍家还没有做对不起自己的事，所以莫晓萱也没有理由再拉下脸。
    于是就闷下头吃饭，对大人的话一句也不插嘴。爸妈时不时地逼莫晓萱给伍村长添酒盛饭，莫晓萱就像木偶似地一拨一动。
    好不容易熬到他们喝完酒，莫晓萱以为终于可以把伍村长打发了，谁知他站起来说：“萱萱，跟我一起回家取钱吧，这个老陆欺负人也不看看是谁，打狗还看主人呢，不就三百块钱吗？”
    莫晓萱哪敢跟他回去取钱，这大白天在自己家里的时候，伍宇晨就敢对自己动手动脚，这要大晚上的去了他家，他还有什么事不敢做？前世的教训在那儿呢，这辈子可不能轻易失了身。
    “小瑞去吧，晚上我不敢走夜路。”莫晓萱找借口。
    “那怕什么？不还有我么？等会让宇晨送你回来，再大不了，就在我家住一晚上，明天再回。”伍村长这么一说，莫晓萱更加下决心不去了。
    第7章 这三百块钱我来还
    “快去，你以前不是说没有鬼神的吗？这会儿怕什么怕？”妈妈用力推了莫晓萱一把。
    “你不怕那你去好了，我反正是坚决不去的。”莫晓萱怕妈妈再来强硬的行动，干脆立刻闪进房间，在他们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砰”地一下关了门，任凭他们怒骂，再也不打开房门。
    “伍村长，不好意思，萱萱胆子小，要不就让小瑞跟你回去？或者我跟你回去？”莫晓萱听到爸爸小心翼翼地问伍村长。
    “我一听说你们遇到困难，就连忙巴巴地赶来，不待你们开口，主动借钱给你们，这让跟着去取钱还不愿意，我这是怕钱馊了吗？萱萱既然这么不情不愿，那你们自己想办法吧！”莫晓萱在房间里，听到伍村长发完怒就气呼呼地走了。
    这两天，伍家的几个人都这样被莫晓萱气走了。
    总算让他们知道了自己的态度，这样，慢慢地他们就会放弃对自己的纠缠了吧！
    “嘭嘭嘭”地，妈妈用力地拍门：“死丫头，你出来，吃错什么药了，好好地竟把伍村长气走了，你跑一趟会死吗？这下好了，就等着十天后，你去码头上为老陆他们做饭吧，你再不要说我们不让你读书了，是你自己把事情搞砸的。”
    “别叫了，这三百块钱我来还。”莫晓萱在屋里大声说。
    凭良心说，爸妈除了有大多数农村人重男轻女的通病外，其他方面还都是不错的。
    但现在才真正体会到什么叫“不错”，那是在对家里、对弟弟的前程没有任何影响下的不错，一旦涉及到那些问题，爸妈还是会毫不犹豫地把莫晓萱舍出去。
    姐姐已经早早地出嫁，在这个家里，唯一能让莫晓萱感到真心实意，不带一点其他目的的，倒还是弟弟莫晓瑞。
    “说得轻巧，你拿什么来还？”妈妈继续骂。
    “姐姐既然说了，她一定有办法。”莫晓瑞对妈妈说，“你快去洗碗，我和姐姐来整理菜，明天我们想早一点去菜场。”
    莫晓萱妈妈这才像想起什么来，追着小瑞问：“你们早上的菜真卖出去了？”
    “当然。”莫晓瑞骄傲地说，“你猜猜，卖到多少钱？”
    然后还没等妈妈开口，他自己就忍不住炫耀起来，伸出三根手指头，在妈妈面前挥了挥。
    “三块钱？”妈妈问。
    莫晓瑞听了哈哈大笑，也不回答他妈妈，反而对着屋里的莫晓萱说：“姐，妈妈只猜三块钱。”
    还没等莫晓萱回话，他又忍不住吐出实话：“是三十块。”
    “啊？不会吧？那钱呢？”妈妈没想到天天剁了喂鸡鸭羊的菜竟然值这么多钱，很是惊讶。
    莫晓萱打开房门走出去：“在这里。”
    把整三十元钱交给妈妈，把余下的零钱收起来：“这是明天留着找零的。”
    莫晓萱妈妈像天上掉馅饼似地哈哈大笑：“死丫头，怎么不早说？原来你说十天还钱，心里早就有数了啊！那好吧，我一天只要你三十块，多余的钱，你自己攒起来交学费。你自己说的，以后学费你自己赚，这样不算亏待你吧？种菜的成本我还没跟你算呢！”
    早说？你一回来不是骂就是责怪，我什么时候有机会说了？
    莫晓萱想反驳，话到嘴边又没说。
    一家人，谈什么亏不亏？以前这些菜吃不完，一分钱也没变回来，顶多鸡多下几个蛋，多养几只羊，仅此而已。
    这时候种菜也不需要多少成本，种子都是上一年自己留下来的，肥料都是农家肥，顶多就是花了一些劳力，那是全家人一起的付出。
    “笑什么笑？一屁股债的还怎么开心得起来？”莫爸爸从外面走进来，见莫妈妈正合不拢嘴，忍不住骂道。
    妈妈知道爸爸刚才一定是借着送村长的机会，又对他说好话去了，看这神情就知道村长一定没给他面子。
    不过这会儿已经有了解决的办法，也不再关心那过程，就也像弟弟那样，手里舞着三十块钱，对爸爸炫耀：“不用愁了，萱萱有办法还钱了。”
    看爸爸瞪着她，妈妈哈哈地笑着，告诉他这钱的来源。
    “这些菜真的值这么多钱？”爸爸也有点不相信。
    要不是重活了一世，莫晓萱也不知道市场行情，现在想来都觉得有点不可思议，当时许多人都拿着几十块钱的工资，还把工作当宝贝似的，压根就没想过种菜卖钱，还可以比工资高很多。
    当时村里人都是自给自足，莫晓萱家为什么种这么多菜，完全是因为屋后的大竹园里的竹子全部死掉了，农村人舍不得让地荒着，才全部种上菜。
    “姐，那莫晓萱们一个月不就可以有一千块钱了吗？一年不就一万多了？”莫晓瑞一算，感觉马上就要成为万元户，掩饰不住地兴奋。
    “也不是这么算啦。蔬菜从播种开始，有个生长过程，这两个月正是收获期，所以收入高一点，其他时候就没这么多了。”莫晓萱刚说完，弟弟就泄气了。
    “一年有几千块额外的收入不错了。”妈妈倒是很满足。
    “萱萱，莫晓萱们可以卖菜吗？以前卖菜不都是只有菜农才可以？我们卖菜不违法？”爸爸还是很不放心，怎么也想不通会有这么大的好事，好像天上掉馅饼一样。
    “不违法。你放心好了，现在国家在搞改革开放，提倡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鼓励搞活经济，不但不违法，你做好了，会有很多人跟着你学，说不定将来会成为表彰的典型呢！”莫晓萱安慰爸爸，爸爸有点将信将疑。
    不过，看着手里的三十块大洋，爸爸也咧开了嘴巴：“看来高中没有让你白读，知道的东西还就是比村里人多。”
    莫晓萱知道，通过今天这件事，爸妈开始对自己刮目相看了，以后再想想办法，争取早日帮家里把债务还了，爸妈一定不会阻止自己继续读书的。
    知道卖菜的收入很不错，这晚上全家上阵，连老爸都加入到准备蔬菜的行列中。
    第二天卖菜的时候，遇见了一个熟人，莫晓萱下铺同学佟黎云的妈妈，莫晓萱知道她家有一个祖传几代的皮鞋厂，以前怕说是资本主义尾巴，不敢招工人，就一家人自己在家做皮鞋，小范围卖卖，现在国家政策放开了，就重新招了工人，现在越做越大了。
    莫晓萱连忙走上前与她打招呼：“张阿姨，你买菜啊？”
    穿着考究的张阿姨这才注意到莫晓萱，看看莫晓萱面前一三轮车整齐的菜：“你卖的？”
    莫晓萱大方地点点头。
    “你家的菜很干净，又整齐，回家洗洗就可以了。那这样吧，你正好有车，干脆直接把菜送到我家。”
    张阿姨既然这么说了，莫晓萱连价格都没跟她讲，就立刻答应下来。
    到她家，把菜卸下来，张阿姨给了莫晓萱一百块钱，说：“多余的就算是预付的菜钱，以后每天送一次菜，一周一结账。好不好？”
    有了个长期客户，怎么会不好？莫晓萱忙不迭地点头，重生回来，做的第一件事看来是做对了，莫晓萱仿佛看到了未来成功的曙光。
    第8章 细皮嫩肉晒黑了不好看
    从张阿姨家出来，方浩文看看莫晓萱，欲言又止。
    莫晓萱很纳闷：“怎么了？你是不是认为这样收入会相对低一些？”
    “不是我收到了一个启发，想去其他厂家试试，这样以后开学了我们就不用愁菜的销路了。”方浩文说。
    “可以吗？张阿姨可是我们认识的，其他人不知道有没有这么好说话？”莫晓萱原本只打算暑假卖菜，积累点学费就不干了，毕竟高三一年功课还是很繁重的，但要是方浩文的打算能实现的话，以后只要委托家人送送货，既不影响学业，还能保证一直有收入，那样不要说高中学费，大学的费用也有了。
    “试试就知道了。”方浩文笑笑，拍拍莫晓萱的肩，“你不要操心，这事交给我。”
    “我们一起去吧。”莫晓萱怕他搞不定，觉得两个人去成功的几率大点。
    “不用，我们男的脸皮厚，要是被拒绝了，可以死脸赖皮。”
    “不是说男女搭配，干活不累么？我陪你去。”莫晓萱说完，才觉得自己这话有点暧昧，就有点羞涩地不敢看他。
    这样的话，在后世，真算不了什么，可这时是八十年代啊，要是相亲认识的，订了婚的男女见面可是从不说话的，一起去买结婚用品，都是一前一后相隔十万八千里地走着，生怕走近了会有风言风语。
    好在方浩文倒没在意：“说定了，我先去，要是搞不定再我俩一起上阵。现在我们先回家。”
    好吧，前世大事小事都需要事事操心，现在有一个臂膀可依靠，何乐而不为呢？
    莫晓萱也就不再跟他争，甚至还感觉到了一丝丝的轻松。
    路经方浩文家，莫晓萱想到整理书本的时候，还有两本书没找到，大概高二时准备读理科的时候，借给了其他同学。已经记不起来借给了何人，干脆决定到方浩文家里找一找。
    “你看看，有什么需要的全部拿走，我说不定不参加高考呢，现在读大学国家的补贴已经不够生活了。我家这情况你是知道的。”方浩文把家里所有的书都搬出来，让莫晓萱随便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