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节

    与孩子们寒暄一阵后，一行人便离开操场，准备去见别的老师。
    许琴舒比程糯还要小上一岁，年纪不大，却是幼儿园资历最老的老师。程糯透过教室玻璃看去，里头的小孩子绕着老师围成一个圈坐，一个坐得比一个直。
    完全看不出来这是一群有缺陷的孩子。
    “周聪的心肠不坏的，刚刚可能是拘谨了点，被摄像头吓到了，节目组不会乱剪吧？”程糯正出神，许琴舒忽然走到她旁边，轻声问。
    程糯看着面前和善的女子，摇摇头：“不会的。”
    这个综艺主打温馨细腻，又是贺岁综艺，乱剪倒是不至于。
    许琴舒长吁了一口气，悻悻道：“幸好，这样就好。”
    程糯想起来刚刚听社工说的话，就忍不住问了出来：“许老师，听说你要离开了？要回去结婚？”
    朝夕与这样的一群孩子相处，老师们或多或少变得压抑。
    想开了的就留下，但大多时间扑在孩子身上，没有时间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想不通的，时间一到立刻离开。
    节目组的要求是深入了解幼儿园的情况，并让老师们的生活变得有趣些。
    “没有啊，谁说我要离开的。”
    许琴舒脱口而出，随后愣了一下，视线落在教室里的孩子身上，唇角扬起一抹温柔至极的弧度。
    让那张称不上清秀的脸很是夺目。
    “会休息一段时间吧。”许琴舒轻声说着，语调低淡，“离开……我舍不得这群孩子们，他们需要我。”
    “有时候会觉得无聊，但始终是孩子，我们做大人的没必要计较。说点虚话，就是想尽我所能陪他们，看着他们变得越来越好。”
    “就说那个叫周聪的孩子，智商与普通的孩子比起来低一些，但想得也比别人多。”
    程糯咂舌：“我没看出来，他挺活泼的。”
    “他是我带了最久的一个孩子，我想看着他毕业。”许琴舒的脸镀上了一层暖光，笑意虽浅但很坚定。
    一行人绕着校园走了圈，最后又回到了操场。
    体育课已经结束了，孩子们在社工的带领下结伴回教室。
    人走得差不多了，唯有周聪背着手站在榕树下，垂着头，神情看不真切。
    许琴舒和程糯走过去，在他面前停下。
    “怎么了？”许琴舒轻声问。
    半晌周聪没有回答。
    “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许琴舒试探道。
    周聪依旧没说话。
    “我去找校医，程小姐你在这里帮我看看他……”许琴舒起身，话还没说完衣角就被周聪攒住了。
    许琴舒回身，看见周聪红红的眼眶更是诧异，关切地开口：“怎么了？？”
    周聪从兜里拿出沾了泥沙的小红帽，怯怯问：“许老师，我会向这个姐姐道歉，把帽子洗干净。”
    许琴舒点头，笑道：“嗯，这样做就对了。”
    “那你能不能不要走啊？”听了她的话周聪猛地抬眼，眶里的泪水在瞬间涌出。
    第32章 宣誓主权
    周聪的话一出, 在场的大人都很懵。
    许琴舒轻轻扶着周聪的肩膀, 半是要求半是担忧地让他抬头看她, 沉下声问：“为什么会觉得老师要走了？”
    周聪哭得声音闷闷的，话也说不利索：“他们、他们都说老师要走了，然后会来新的老师, 我不想老师走，我不想要新的老师……”
    他倏然抬手指了指程糯，委屈说着：“他们不就是新老师吗，还带着大块头, 好讨厌的大块头。”
    程糯抿唇, 突然明白刚才周聪为什么对节目组这么反感了。
    在许琴舒离不开孩子们的同时, 孩子们也是依赖着她的。
    所谓没有自己生活, 一成不变的作息, 其中蕴含的是份令人为之动容的爱罢了。
    “傻孩子, 我不会离开的。”许琴舒听了周聪的话后禁不住莞尔, 伸手刮了他的鼻子，又说, “我还要请你去当我的花童呢。”
    “这不只是份工作，还是份信仰。”
    ……
    程糯后来在教室里改教师制服时，脑海里还在各种回放着许琴舒的话，而那双坚定明亮的眼又不可遏制浮起。
    信仰。
    可以让人改变很多东西。
    下午的录制结束之后，幼儿园为节目组开了一个欢迎会，程糯手头的工作还没完成，就主动提出她不去欢迎会了, 改完制服之后直接回酒店休息。
    节目组补了几个镜头后就离开了，独留程糯一人在教室里。
    程糯又是一工作起来什么事情都忘了的主儿，直到脖子受不了了才抬头揉了揉后肩，眼角余光不经意瞥向窗台，才发现已经是夜晚了。
    灯火连绵闪烁成了一片，月色沉然深邃。
    程糯起身走到窗台前望下去，隐约见到楼上有人影跑动——节目组的人应该在和孩子们玩游戏，隔着窗都能听见欢声笑语。
    那些疲惫忽然就消散了大半。
    她伸了个懒腰打算把最后几步完成，冷不丁地听到门外有脚步声。
    很轻，像是刻意压低了。
    经历了酒店那档子事程糯未免变得有些敏感，她迅速走到门边把门锁上，手里握着把剪刀背在伸手。
    那人按了门把手没按开，便又敲了两下门。
    “有人吗？”
    是个清朗的男声，有点耳熟，好像在哪里听过。
    程糯轻轻拢着眉心，犹豫片刻，还是把门锁解开了。
    “幸好有人。”来人是路航之，他往门外看了眼立刻将门关上，转头对上程糯戒备的眼神时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解释，“我被老师们各种调戏，还追着我跑，我撑不住了就溜上来了。”
    顿了顿，不好意思道：“我怕被摄像机拍到，女朋友看到了就不好了。”tz
    “原来这样。”程糯轻笑，路航之生得一副清秀小男生样，有新剧在播，是热度正高流量小生之一，而幼儿园老师们大多粉的就是这种小生，追着他跑很有可能。
    她停了一会儿没说话，走到工作台前坐定：“那你在这里先呆会儿吧，但别太大声，我需要安静，可以吗？”
    路航之神色微动，眸里掠过讶异，启唇像是想说点什么，最终只剩下倆字：“好的。”
    “嗯，你可以在旁边坐着玩手机。”程糯松了一口气，继续投入工作中。
    路航之拉开凳子坐下，但并没有听程糯的玩手机，而是默默观察起了她。
    白炽灯的光线泻下，给程糯的发梢和下巴尖染上了冷硬的线条，长睫轻轻颤着，注意力尽数落在衣服上。
    路航之在娱乐圈混了不短时间了，什么样的人没见过，但在他见到程糯那一刻，还是禁不住生出种惊艳的感觉来。
    程糯生得一张很适合镜头的脸。
    不笑的时候很冷感，像是只精致的瓷娃娃，抬眼颦眉见有那么点勾魂夺命的味道。
    笑起来又甜得让人心化了，眉眼弯成柔和的弧度。
    他挑了挑眉梢，趁着这个机会大方观赏美人。
    一个小时后，见程糯的工作有收尾的趋势，便勾着笑开口：“程老师的工作做完了？”
    还没等到回答，路航之笑吟吟的：“欢迎会还没结束，要一起去吗？”
    程糯手头动作一顿，抬起眼，与路航之对视。
    隐约从面前这人的话中听出了几分不同寻常的味道。
    “你去吧。”她回答得很干脆。
    路航之神情有片刻呆滞，又很快缓过来：“没事，我可以等程老师。”
    程糯也没说话，直接拿起桌上的剪刀剪布料，剪刀在光线下散着光，冰冷，刺骨。
    路航之喉间收紧，察觉到对方的情绪变得不愉快了。
    他起身，走到程糯身后，抬起手变戏法似的，一朵蓝色妖姬就落在程糯发顶。
    “这是欢迎会上拿的，感觉很适合程老师。'
    程糯下意识抗拒，迅速摇脑袋，那朵花便落在了地上，花瓣打落。
    路航之目光滞了滞，差点憋不住情绪，声音沉下：“程老师不至于这样吧，欢迎会上孩子们给你的礼物。”
    程糯默。
    这帽子扣得大了。
    谁家欢迎会送蓝色妖姬啊。
    正想说话，门便开了，一个身形颀长的男人倚在门口，手里捏着个打火机，把玩着。
    时而亮起的星火映出了轮廓分明的侧脸，五官清雅如水墨。
    “你的经纪人找你。”裴皓淡声道，神情拢在阴影下看不真切。
    路航之皱眉，居然这么不凑巧吗。
    他点了点头，急匆匆走出去。
    裴皓站在门口看着路航之离开，不禁勾着唇角笑了。
    抬步走到程糯面前，余光瞥见地上的花。
    蹲下上，捡起来。
    在程糯头上比了比，停顿许久，低淡道：“不适合你。”
    “好啦！”程糯被裴皓的动作逗笑了，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臂，笑嘻嘻道，“你是骗他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