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节

    “你的作文水平，比我想象的要好多了。”孙静言说。
    夏言说：“还是比不上你的。”
    也难怪人家并不关心补习班的水平如何，人家自己水平就不错。
    不等孙静言说什么，夏言继续说：“孙老师，我想跟你聊聊别的。今天上课不讲作文了。”
    “你想聊什么？”
    夏言想了想，说：“随便聊点什么，我觉得跟你聊天特别有趣。我喜欢跟你聊天。”
    孙静言没想到，夏言不想上课，竟然是想和自己聊天。
    只是，收了人家一节课七十块钱，不教点什么，孙静言也不好意思了，于是她飞快地想了一下，问：“你看过《傲慢与偏见》吗？”
    其实孙静言没有抱多大的希望的。
    没想到夏言点头说：“看过，只是可能我太小了，有点看不懂。”
    “哪里看不懂？”
    “不知道，可能是因为没有过爱情，所以不太懂吧。”
    跟小学生谈爱情这个话题，还真是有点奇怪。但是，孙静言觉得，根据这两天跟夏言的相处，可以看出，其实她是一个偏成熟的女孩子。女孩子小学毕业升入初中，也就是步入青春期的时候，这个时候跟她聊聊爱情，顺道聊聊和人的相处，都是可以的。
    孙静言问：“小说名字叫《傲慢与偏见》，你知道这个名字是怎么来的吗？”
    夏言有点迷糊的摇头。
    “傲慢，是伊丽莎白对达西先生的第一印象，偏见就是她基于这种印象，对达西先生的看法了。其实，达西先生真的是傲慢的人吗？说到底，还是因为两个人的阶级差距，才让伊丽莎白觉得达西先生显得傲慢了，事实上，那只是他本来的样子，他对谁都不傲慢。”
    循着伊丽莎白和达西两个人的相处问题，孙静言顺势说到了现实中人和人相处的问题，自然也说到了夏言给大家买冰淇淋这个事情。
    “释放友好的信息，确实很容易拉近大家的距离。你给大家买了冰淇淋，大家都很感谢你。你是不是打算明天继续买呢？”
    夏言点点头，“现在天气热，大家吃点冰淇淋消暑挺好的。如果我只给自己买，光顾着自己吃，我也不好意思。”
    孙静言不赞同地说：“这种做法实在是不太好。你知道斗米恩，升米仇吗？”
    夏言点头，她的阅读面还挺广的，所以有些俗语成语还是知道的。
    “意思是，你给别人一斗米，人家会记住你的恩情，你给人家一升米，反而被记仇了，知道为什么吗？”
    夏言摇头，如果她早知道这个道理，在人际交往上就不会有那么大的问题了。
    “你给人家一斗米，帮人家度过了难关，人家当然感激你，而给了一升米，人家就觉得你还有更多的米，却只给了一升，实在是太小气了，所以反而结仇了。就跟你给我们买冰淇淋一样，你买一次两次，我们都感激你，觉得你大方。如果你天天买，形成了习惯，突然有一天你不买了，大家反而会埋怨你，觉得你小气。你是不是花了钱，反而没讨到好？”
    夏言若有所思，她还真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在她看来，自己买了好吃的给大家，大家应该会想跟她做朋友才是，没想到买多了也不行吗？
    想了好一会儿，夏言问：“老师，你说的可能是对的，我以前的朋友也是这样的。我给她们买吃的，有一次钱掉了，没有买，她们还怪我，说我小气呢。不过，就算是我给大家买好吃的，为什么大家还是不喜欢我呢？”
    如此急切地想要有朋友，应该是一个很孤独的女孩。
    孙静言问：“你每天都给大家买？”
    “嗯，差不多。”就算是每天花个几十块，也没什么。
    “给班上所有的人都买？”
    夏言有些不好意思，说：“也不是，有时候给不同的人买，看谁跟我去商店。”
    孙静言知道了，这又是另外一个问题了。
    “很简单，你给有些人买了，没给另外一些人买，那些没吃到你买的零食的人，当然不开心了。”
    “可是我后来也给买了啊，难道还会生我的气？”
    “那是当然，就像我说的，一开始给他们养成了习惯以后，他们就觉得，这是你应该做的，就算是他们拿了你的钱去买吃的，你也不会生气，因为反正你也会给他们买，你没给买，反而会生气了。那个时候，他们忘了，给他们买零食，并不是你的义务。如果你只是看心情，偶尔给她们买，如果谁对你好，你就给买，谁对你不好，你就不给买，爱憎分明，他们反而觉得你很好了。”
    这个情况对于夏言来说，更加实际，也是困扰了她很久的问题，她一直都没想明白，为什么她给大家买了那么多好吃的，大家依旧会说她坏话，依旧会有女生讨厌她。
    听孙静言这么一说，夏言感觉自己好像明白了一些什么。
    孙静言却从夏言问的问题中，发现了夏言更多的问题。夏言不是人际交往有问题，是自我认知和对他人的认知都有问题。虽然她成绩不差，家里也有钱，但是她在人际交往中，把自己放在了极低的位置，以讨好他人的姿态在进行着社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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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1章 这要慢慢改
    夏言努力消化着孙静言的话，这些话给了她震撼。
    虽然还不能完全懂孙静言的话，可是，夏言觉得，这是给了她全新的视角和思路，告诉她，世界跟她想的不一样，人也跟她想的不一样。
    孙静言让夏言自己想了一会儿，才问：“你这次上我们的补习班，你爸爸妈妈没有反对吗？不会觉得小学生给补课有点荒唐吗？”
    夏言的情绪立马就差了，犹豫了一会儿才说：“他们不会有任何意见的。”
    孙静言没有追问，等着她继续说。
    夏言过了好一会儿，才说：“他们很忙，没时间管我这点小事。”
    孙静言忍不住皱了皱眉，这点小事？对于许多家长来说，给孩子选一个好的假期辅导班，补习一下，将来取得更好的成绩，是一个很重要的事情，很多人比自己找工作还上心。
    当然也有那种不怎么花心思的家长。孙静言知道的，来补习班上课的孩子里面，有个家长，就是为了省点钱给自己打麻将，才选择了他们的补习班的。真是令人哭笑不得。
    不过，在这广阔天地间，什么样的人都会有，什么样的人都存在，并不是每个家长都深爱自己的孩子，也不是每个家长都会关心孩子的成绩，许多人，就算是有了孩子，依旧是那个不负责任的人，不会因为做了家长，瞬间就会变得负责任又正派的。
    熊孩子长大了是熊家长，熊家长老了以后就是熊老人，绝大部分人的本质，不会因为年龄、身份的变化，而有所改变的。
    从夏言的话里，孙静言也明白了，夏言在家里是不受父母重视的，或许是真的忙，或许是不愿意花精力。
    短短两天的接触，孙静言终于将夏言一生的轮廓勾勒出来了，知道了夏言如何一步一步走向了黑暗的深渊。
    上一世，夏言的杀人动机被说成是争夺遗产，这是对夏言极大的误解啊。
    孙静言有无限感慨，却是说不出来，最后，她说：“没关系，其实我们补习班也很不错的，你做了一个很正确的选择。”
    直接避开了父母这个话题，免得夏言继续伤心。
    夏言点头：“对啊，我觉得还不错。前面两节课还可以，但是你这节课我最满意最喜欢。”
    孙静言说：“我们只是聊了聊天，都没教你什么知识呢。”
    夏言倒是无比通透：“相对于那些学不完的知识，你给我讲的，对我才十分有用呢！我一定要好好向你学习，变得像你这样厉害。”
    孙静言心想着，自己这么厉害，也是用三十多年的人生经历换来的，那三十多年，真是过得十分辛苦啊。
    “我觉得，你应该会比我更厉害，你是一个很聪明的女孩子。”
    夏言立马就羞涩地笑起来，不好意思地说：“孙老师，以前我的班主任也这么夸过我。可是，我没有像现在这么开心。”
    孙静言说：“那我以后会更多地夸你，让你更开心啊。”
    夏言顿时就笑起来，刚刚低落的情绪一下子不见了。看来她的情绪还是很好调控的。
    给夏言上的这节课，孙静言觉得还是挺轻松的，她准备的上课的东西，都没怎么用上，两个人聊了一节课。
    快下课的时候，夏言问孙静言：“孙老师，你很喜欢看书？”
    孙静言说：“挺喜欢的，很多道理课堂上学不到，很多故事自己也没机会经历，但是看书可以有这样的机会。”
    夏言立马说：“我家有很多书，如果你想看的话，我可以借给你的。”
    尽管孙静言指出了她的问题，她却还是改不了自己的方式。
    “夏言，我知道，你是想跟我做朋友了吧？我也很感谢你借我书，只是……”孙静言不好直接说，你这样太上杆子了。
    夏言楞了一下，反应过来，说：“你的意思是，我又用讨好你的方式了吗？唉……我真是不由自主就这样了，只希望你会快点喜欢我，会跟我做朋友。”
    孙静言说：“我现在就挺喜欢你的，没有意外的话，我们也可以做朋友。当然，我也想跟你借书的。”
    夏言稍微放心了。
    孙静言继续说：“只是，我觉得喜欢你，是因为觉得你合口味，聊得来，想跟你做朋友，也是觉得我们以后还有更多的话题可以聊，而不是因为你可以借书给我，或者给我别的好处。”
    虽然夏言一直在点头，表示受教的样子，但是孙静言知道，这种长久以来形成的性格和方式，一时半会是改不了的，还需要慢慢来。
    上完夏言的课，这一天的课就算是上完了。
    虽然感觉有点累，不过好在孙静言这几个月来一直在锻炼，体力上还承受得住。
    并不是上完课就可以了，还要做这一天的工作总结和交流。
    大家坐在一起，说说今天上了几节课，分别是什么课，学生表现怎么样，顺道说说经验和问题，经验的话大家学习学习，问题的话，说出来大家可以讨论一下。
    虽然这儿都是熟悉的人，而且只有几个伙伴，但是有些人还是觉得不太好意思。
    于是，孙静言先起了个头，给大家做了个示范，该怎么说。
    其他的人当然不像孙静言那样言之有物，好歹也说了点东西了。
    花了二十分钟左右开完会，孙静言在会议结束的时候说：“大家回去写一写今天的总结，到时候结算钱的时候，就根据课表上的标记和教学总结来计算上课的数量，这是关系到你们报酬的事情，不要疏忽大意和偷懒哦！另外，也要准备一下明天上课的内容，免得明天的时候手忙脚乱的。”
    这是之前就有的约定，现在孙静言只是提醒一下大家而已。
    大家表示知道了。
    开完会就是搞卫生的时候。有人负责扫地，有人负责拖地，有人负责擦桌子。
    看到夏言拿起了扫把，孙静言冲她摇摇头，夏言愣了一下，犹豫了一会儿，慢慢地把扫把放下了。
    夏言是学校的学生，不是老师，所以她没有打扫卫生的任务。她如此主动地帮忙打扫卫生，现在大家是会感激她，但是时间久了，就觉得打扫卫生也是她的义务了。
    夏言看着大家来来回回忙碌着打扫卫生，浑身上下都有些不自在，她就是这样的人，如果看到别人在干活，自己却坐在那里休息，她就会不好意思，自己吃东西，别人没有吃的，只能看着自己吃，也会觉得不自在。
    坐了一会儿，她突然发现，就算是自己不干活，其他的人也没有觉得自己做得不对，没有人说自己，也没有用奇怪的眼神看自己。夏言就渐渐地放下心来了。
    打扫完卫生，孙静言拿到今天的电话记录，看了一下上面的接电话的记录。
    卢宁背着书包准备离开，看到孙静言在看记录，便说：“今天的电话还挺多的呢！看来去学校发传单，还是效果不错的。”
    孙连胜去学校发传单的事儿，孙静言也说了，会给他报酬的事情也说了。
    大家觉得，孙静言是主事的，给自己的弟弟干点活，拿点好处，也是正常的，都没什么意见。
    孙静言看了看上面的记录，路桥小学的家长打来电话的还不少，而且下午的时候比较多，看来是发出去的传单起到了作用。
    孙连胜那五块钱，确实是应该给的，给的值。
    放好记录，孙静言就跟程颖慧同路回家了，夏言依旧蹭着程颖慧的自行车坐着。
    “颖慧，你的第一天上课怎么样？能应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