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节

    卓一凡愣了好一会，才给他师父打了一个电话。
    方老师那边很快就接起来了，听着还挺高兴的：“一凡？”
    卓一凡清了清嗓子，强迫自己笑了道：“师父，生日快乐啊，我都没想到，师公也提前给你过啦！”
    方老师也笑了：“我也没想到，他刚下夜班，突然就带着我出来，一直睡到现在才醒过来，我们刚吃饭呢。你怎么样，怎么突然给我打电话了？”
    卓一凡道：“哦，我刚给你发信息，给你送了礼物来。”
    方老师立刻道：“你回来了？你在哪儿呢？”
    卓一凡忙道：“没有啊，我在家呢，工作室太忙了，孙安一个劲儿的给我安排工作，画稿多的不行！我就邮寄了一份礼物给你，嗯，现在已经到了。不过师父你别担心，东西特别大，也特别沉，一般人拿不走，你等明天回来再看就行了，你和师公好好玩啊，不急的。”
    等挂了电话，方老师又连发了几条信息来感谢，卓一凡回了一个笑脸。
    那边回了什么，卓一凡已经看不到了。
    他抱着膝盖，蹲坐在楼梯那孤零零地可怜，没忍住还是把脸埋在膝盖上，拿手揉了揉发红的眼眶，低声骂了一小句。
    卓一凡觉得自己今天真是特别惨。
    返程的机票已经没有了，师父也不在家，还和韩乔野打了一架……
    他哪个家都回不去了。
    他在楼梯那呆坐了好一会，吸了吸鼻子，这才起身下楼去了。
    等走出楼道铁门，迈步下了台阶之后，他就看到离着不远处的韩乔野。
    韩乔野车停在那也等了很久的样子，沉闷地在那吸烟。他脚下都是烟头，嘴里还咬着一支烟吸的很凶，看到他的时候把烟扔地上，向他走过来。
    卓一凡被他揍了屁股，这会儿见到他潜意识地身体绷紧了些，警惕地看着他，但也站着没再动。
    韩乔野走过来，深吸了一口气对他道：“之前的事，我跟你道歉。”
    卓一凡红着眼睛看他。
    韩乔野握着他手腕，带着他回了车上，弯腰过去给卓一凡系上安全带，沉声对他道：“我比你大。”
    卓一凡眼睛红的像是兔子，抬头看着他，他能闻到韩乔野身上浓重的烟草气味，心跳也在恢复平稳，哪怕刚打了一架，也觉得这人像是一座山一样沉稳地立在那。
    他以为韩乔野要说什么感动的话，但是下一刻就被韩乔野照着脑门弹了一个脑瓜崩，对方那张妖孽的脸上眼底也有着一夜未眠的淡青色，咬牙切齿了半天才道：“我比你大就该着我得倒霉，我他妈认了！”
    第47章
    韩乔野把人带回家, 这次是不敢再轻易撒手了。
    一个是他现在身上还带伤疼着, 再一个就是怕人跑了。
    他把卓一凡喂饱了, 就用毯子裹着抱到了床上，也不做什么，只把人固定在怀里, 抱了好半天才对他道：“刚去方老师家里没人吧？”
    卓一凡张嘴想说话，就听着头顶上那人又开口了：“我在下面都看见了，他家窗户都是黑的, 没开灯。”
    卓一凡就闭上了嘴巴，垂着眼睛不吭声了。
    韩乔野下巴蹭了蹭他头顶那，叹道：“下回别再乱跑了，我今天一天都担心的要死。”
    卓一凡道：“我没乱跑。”
    韩乔野道：“嗯？”
    卓一凡低头扣着自己的手指头, 眉头皱了一下，很快打开了，小声道：“早上的时候, 我妈给我打了一个电话……我心情不好，就去旁边的公园走了走。”
    韩乔野对他的家庭关系也略有了解, 知道他父母都另外组了家庭, 他家小傻子不缺吃不缺喝，可能唯一缺的就是“亲情”了，能让他心里难受的, 也只有亲人才做的到, 十有八.九又是和那个同母异父的弟弟有关。
    果然卓一凡又开口说道：“她要出国去了, 公司业务发展要去国外, 而且她还要陪着弟弟读书，以后可能见面的时间更少了。”
    韩乔野叹了一口气，把他抱的更紧了点，哄他道：“那就让她走，我留下陪你。”
    卓一凡笑了，道：“那是我妈，跟你不一样。”
    韩乔野道：“我不在乎啊，你只要多看我两眼，你喊我什么我都敢答应。哎你之前是不是喊方老师‘师父’吗？要不你别跟着方老师了，你喊我一声，你要什么我都给你，保管比他给的还多……”
    小孩抬起头来，就拿额头撞了他下巴。
    稳准狠。
    韩乔野差点咬着舌头，低头也报复回去。
    不过他没再用幼稚的手法，而是选择了成年人的手段，把卓一凡压在那亲的面红耳赤，呼吸都有些跟不上了。卓一凡这次倒是热情的多，跟较劲儿似的，憋着一口气一点都不肯让步，韩乔野对他做什么，他也非要比着做一遍，还回去，你来我往，纠缠不休。
    周围的空气都热起来。
    韩乔野停下的时候，小孩还追上来亲个没完。
    韩乔野低声笑起来，胸口闷声震动几下，卓一凡这才清醒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跟韩乔野都滚到了毯子里，两个人躺在一个枕头上，一上一下的，姿势暧昧。
    卓一凡脸红了一下，但抱着韩乔野没松手，睁着眼睛去看，一点都不设防。
    韩乔野鼻尖贴着他的蹭了一下，问他：“喜欢我吗？”
    卓一凡移开了点视线。
    韩乔野捏着他下巴让他转回来看着自己，又问了一遍：“喜欢吗？”
    卓一凡道：“喜欢的。”
    这就够了。
    韩乔野叹了口气，把他搂在怀里，轻声哄他：“我也喜欢，越是喜欢，越不知道该对你怎么办，换了别的人别的事儿我一定处理的妥帖，就是到了你这控制不住脾气。”
    卓一凡也是这么想的，低头玩儿他胸前衬衣的一颗扣子。
    过了一会，他问韩乔野：“那女的还来吗？”
    韩乔野也听出来了，这是吃醋了，他嘴角想笑但是又立刻忍住了，对小孩保证道：“不来了。”
    卓一凡想了想，道：“其实也不是你的错，是她非要进来的，而且东西是她弄坏的，你之前帮我做了很多。”
    他斟酌着说的很慢，说一句韩乔野就附和一句。
    卓一凡问他：“要是她再找你怎么办啊？”
    韩乔野道：“不管什么事，我都不跟她多牵扯，再来我立刻给她男朋友打电话，让他来把人接回去。”
    卓一凡点了点头，又问：“我拖鞋呢？”
    韩乔野难得机灵一次，立刻道：“扔了！家里也消毒了，真的，不信我带你去检查！”
    卓一凡这才露出放松的表情，他昨天熬夜赶工修补手办，一大早被电话吵醒也没听到什么好事，整天都没有休息了，韩乔野的保证就像是一针放松神经的药剂，很快就让他得到了一点松弛和安全感，慢慢的聊了几句之后，就窝在韩乔野怀里安静的睡了。
    卓一凡从闭眼到入睡只用了几分钟，呼吸很快就微微加重，他手还抓着韩乔野的衣襟，眼底下那青黑色的一小片阴影让人看了心疼。
    但到底还是心疼多一些。
    韩乔野看了很久，心里带了喜欢的甜，又多了点无奈似的淡淡苦味，不过想想自己好像就喜欢他这样冲动起来的鲜活劲儿，没有什么顾虑，也从不多去考虑什么，不高兴了就表现出来，气急了还咬人，直面的反应让自己也跟着真实起来。
    像是又变回了血肉之躯。
    韩乔野无声笑了一下，凑过去在他额头上亲吻了一记，搂着他也闭上眼睛一起睡了。
    两个人折腾了一天一夜，都没怎么休息好，这次睡的很沉。
    卓一凡做了一个梦。
    他梦到自己在赶画稿，孙安催的特别急，自己恨不得长出八条手臂、一天有48小时地去工作，实在太累了，手和身体都累的抬不起来，简直被人用贴条固定了似的无法动作，他浑身都沉，只有脑袋能动，趴在桌上的时候，更是惊恐地发现自己慢慢融入进自己刚画好的图里去了。
    他接的本子依旧是猫拟人的故事，有点像小王子的背景设定，但是领队的小猫一身野外求生服，背上还有一把剑，看着性格更像是彼得潘，带了历险的成分。
    他就看着那只小黑猫张牙舞爪地带着小队伍勇往直前，一连去了好几个地方，最终拿到了大批的宝藏回到了自己的小岛上。
    他看着那只小黑猫在岛上过的自由潇洒，哪怕没有朋友，它也有最后的后盾——整个岛屿其实就是一只巨大的乌龟，它背上生满了草木，高大的树上还结满了果子，根本不用发愁任何事。
    但是梦境的后半段，就开始狂风骤雨起来。
    天空撕裂了一道口子，从上面伸出来一只大手，想要把小黑猫抓住拽出去，黑猫整只猫的背毛都炸了，手脚并用的抗拒着，紧紧抱着自己的小岛不松手。
    它的岛屿是它最后的家和朋友，是信仰的基石，风雨中岛上的树和花草都被吹翻了，黑猫就紧紧抱着一块大石头，无论如何都不肯放开最后一块为它这风岛屿的石头，急的眼里都滚出了泪花。
    卓一凡平时其实觉得自己画这个有点幼稚，没有放全部的心思在上面，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在梦境里明明是旁观者的身份，但偏偏对小黑猫身处的环境特别理解，也知道它在难过什么，在努力什么。
    天空上的手被抽回去了，但是很快又有一张脸凑过来看了一下，冷白的皮肤，细长的桃花眼，还有殷红的唇，眯起来的时候跟生气了似的，下一刻就要说出什么讥讽的话。
    但是巨人这次没有说什么，只是挑高了眉毛，又把那个缝隙撕大了一点，再次把手伸了过来去抓那只小黑猫。
    岛上的岩石在海水里一点点坠落，整个岛都在摇摇欲坠。
    很快小岛支撑不住了似的，那只巨大的龟长长地嘶鸣了一声，慢慢沉入海底。
    小黑猫也在几乎岛屿坠落的同一时间，被那只手握在掌心，带走了。
    它在梦境最后一瞬，看清了那个岛屿上刻着的字，是neverland.
    整个世界像是崩塌了一样，失重感让卓一凡猛地睁开眼惊醒过来，发出小声的“啊”地一声。
    韩乔野抱着他，在他身后含糊道：“怎么了？”
    卓一凡还没完全醒过来，有点茫然道：“刚刚做了个噩梦，掉到海里去了。”
    韩乔野在他身后很轻地笑了一声，安抚地拍了拍他，贴紧了一点道：“傻不傻，我在呢，哪儿能让你掉进去。”
    卓一凡抱着他横在自己腰腹间的手臂，摸了两下。
    韩乔野被他摸的有点痒，但也没有离开的意思，还在安抚道：“没事，大概就是昨天晚上太冷了，冻了一下，才做这种梦，别怕。”
    卓一凡“嗯”了一声。
    韩乔野抱着他紧了紧，道：“下回你想去哪儿跟我说，我开车送你去。你去找方老师我也不拦着你了，我应该把这东西和你一起送过去的，咱们当时做的时候多高兴啊，对吧？我其实都知道，你拿着方老师当长辈，但是你跟他那么要好，我就老是忍不住吃醋，心里酸的特别厉害，真的，你多看他一眼，我就老想跟他也攀比下，偷着去瞧你看我了没有……”
    他说话的时候很近，呼出的气落在耳边，让卓一凡忍不住抖了抖耳朵，小声道：“你和师父不一样。”
    韩乔野笑了一声，挺平和的问他：“哪儿不一样啊？”
    他也没打算问出个什么来，但是卓一凡认真想了一会，回道：“我工作的时候会想我师父，不工作的时候会想你。”
    韩乔野被他一句话哄的心都软了，他转过卓一凡的身体，让他侧着躺在自己怀里低头接了一个吻，果然跟他想的一样，小孩舌尖上都跟带着甜味似的，亲一下就让人上瘾。
    卓一凡只待了两天就走了，周末过完，他还要回学校去上课。
    韩乔野亲自开车送了他去机场。
    就算再不舍得，也只能订了晚上的航班，人是留不住的。韩乔野在机场拥抱了他一下，叮嘱道：“回去了给我打电话，平时没课了也给我发信息，听到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