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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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谭边水汽清幽,她小心的提着群裾,犹豫着走近水潭边,刚踩到一块鹅卵石,她像是针扎一般往后跳了一步,不行,还是不敢踩水。
    她模模糊糊听到有人踩步子的声音,脚步轻巧,不似男子脚步,她眼皮子一跳,瞬时想到家里两个不省心的,难不成是给她下套子?
    她在原地转了一圈,还未想到躲哪儿,就见公仪疏岚不知从哪儿冒出来,长手一伸环住她的腰,身子一跳,就带着她坐到了粗壮的树干上,躲在茂密的枝桠中。
    慕听筠被忽如其来的失重吓得刚要轻呼,一只温热的手掌覆在她唇上,她顿时噎住了。
    这树比暗香偏园她常爬的那棵高多了,她不由自主的攥紧公仪疏岚胸前衣襟,杏目圆睁,一眨不眨的看着公仪疏岚。
    感受到女子轻柔的呼吸,公仪疏岚尽力放下手,“嘘。”
    慕听筠不住点头,转过脸长舒了口气,可手还是紧攥着不敢松手。
    公仪疏岚垂眸看着那双细白小手,微微一笑。
    树下果见慕听芮走出,她环顾一圈没看到人,蹙眉问身旁的慕听璃:“你确定瞧见她朝这儿来了?”
    “我亲眼所见,可这谭边怎么没人?”慕听璃气恼的走来走去,作势找寻慕听筠,时不时抬头望树。
    虽然知道她们看不见,慕听筠还是缩了缩身子,离公仪疏岚更近了些。
    慕听芮稍一沉吟,“算了,快走吧。”
    “这就算了?她肯定藏着这儿呢!亏我将那些男女吓走,费心筹谋!”慕听璃咬牙道。
    “你爱走不走。”慕听芮冷漠的看了看姐姐,转身离开。
    慕听璃纵然恼怒,只好也随之离开。
    等人都走了一会儿,公仪疏岚才带着她跳下来。
    “夫子怎么会在此处?”慕听筠抚着‘砰砰’直跳的心脏,仰脸看他。
    公仪疏岚忍住抚她眉心花钿的冲动,温声说:“随处走走罢了,你呢?”
    “我收到一个字条,落名是你。”慕听筠从袖笼里拿出字条给他看。
    公仪疏岚接过,冷眸一扫,转收到自己的袖子里,“这不是我写的。”
    “我猜到了,可是,这跟夫子的字很像。”以往在豫承书院,他给她们写过批语,更不提前日还送了她一本他勾画注解过的琴谱。
    “嗯,但落名错了。你记着,我若是哪日真写信与你,落名是‘公仪晅’,而非公仪疏岚。”
    公仪咺?慕听璃默念,难道这才是夫子的名字?
    公仪疏岚似乎知道她所想,解释道:“公仪咺是祖父取名,疏岚为字,字取自父亲。”提及‘父亲’二字,公仪疏岚眼神微妙一瞬。
    往后夫子怎会写信给她,慕听璃很快将此事暂时抛却,“那、那夫子取走字条做甚?”
    “我知道这字条是谁写的。好了,快回去吧,你的好友和丫鬟过来了。”
    公仪疏岚抬手,慕听筠以为他又要敲自个儿,哪知眉心触觉温暖,稍纵即逝。
    慕听筠眼睁睁看着夫子负手离去,水眸不住轻眨。
    乔涴琤带着墨芜匆匆而至,墨芜行完礼,抬眼一看愣住,“姑娘,您的莲花花钿?”
    “嗯?”慕听筠一摸眉心,果然没了那花钿。
    她瞬时傻眼了,夫子刚刚,是偷了她的花钿?
    第22章 圈套
    “约莫是被我不留神抠下来了。”慕听筠有些心虚。
    好在墨芜并没多问,信了她的话。
    慕听筠不时摸摸额头,暗自嘟囔:夫子取我花钿做甚?难道是觉得难看?难看到难以入他眼?
    那厢公仪疏岚靠在柱子上眺望远景,一旁的右卫大将军南奚晟也不顾他深思罔顾,兀自念叨不停。
    久安匆匆过来,见此情形凑过去毕恭毕敬地说:“南大人,容尚书来了,似乎在寻你。”
    听闻好友过来,南奚晟立即兴冲冲的走了。
    公仪疏岚看着他的背影摇首,招手让久安过来,低声问:“你可见到夏侯卓?”
    “见到过,不久前属下见他在与永昌伯之子邓琚益公子说话。”
    “嗯,那你留个神。”公仪疏岚淡声吩咐。
    夏侯家善于仿制,能将他的字模仿的惟妙惟肖,以假乱真,这夙京城也唯有当年在南方曾一同入学的夏侯卓。只是,不知他如何与宁国公府的女儿家联系上,给慕听筠下套,又是如何与永昌伯之子勾结的。
    他平展手心,那一点绯色在他手心尤为显眼,公仪疏岚想起方才那小姑娘惊慌的模样,眼底笑意浓浓,唇角上扬。见有人朝他的方向走过来,他才将花钿收起,面色微敛,朝来人浅浅颔首。
    “盛大人,许久不见。”
    慕听筠与乔涴琤一路说说笑笑回内院,刚踏进内院门,就听见墨芜悄声禀报道:“姑娘,宝和公主也来了,正朝您看呢。”
    慕听筠抬眼,宝和公主一身芙蓉花对襟散裙,妆容精致,正盈盈立在凉亭内,对她淡笑。
    自她被封郡主,宝和公主与她也算是相安无事,虽然彼此看不顺眼,但在外人面前,却是和和睦睦的,毕竟她慕听筠的长姐是太后,如若两人闹僵,面上谁都不好看。
    慕听筠轻挪脚步,走到她面前,矮身问礼:“见过公主。”
    “福宜郡主来的真早,可逛完园子?”宝和坐上特地为她安置的软椅,描着指尖丹蔻,懒声问道。
    慕听筠随意倚着美人靠,掩唇打了个呵欠后方回她:“虽不能与公主想比,但这园子逛了几次,已经熟了。”这园子的皇家禁令与她可有可无,霍伯霖但凡有空,都会带她到园子里住两日,或是她被霍伯霖特准过来玩耍。
    宝和公主被她慵懒的模样气得心肝疼,却还得强忍着,索性笑着点头,算是回应,不再与她搭话,转向旁的闺秀说话。
    看着被她搭话的闺秀诚惶诚恐的模样,宝和公主心底才舒坦许多,偶尔瞥向慕听筠,却见她压根都不看她,仿佛她不存在,心里更是气闷,脸上就显出几分不满来。
    “公主,可是臣女说错了什么?”说话的闺秀惶恐不安的问。
    “与你无关,你刚刚说甚?”宝和公主抑着性子,莞尔一笑。
    那闺秀这才放下心,说起家里养的一只毛绒绒的小兔子。
    慕听筠悄悄撇撇嘴,拉着乔涴琤坐下,说起眼下时新的首饰,或是锦馐阁的新菜式,坐得累了,直接拉着她走出凉亭,去看人投壶。
    等离了凉亭,乔涴琤才扯扯好友的衣袖,“你就这样,不理会宝和公主了?”
    “表面功夫做完了,难不成我还要委屈自己一直陪着她。”慕听筠心不在焉的说,头不住的摆动。
    “你看什么呢?”乔涴琤也随着她的眼神看去。
    慕听筠皱起眉,“那个鬼鬼祟祟的婢女,不是给我递字条的那个吗?走,阿琤,咱们跟去瞧瞧。”
    她们一路跟着那个婢女走出内院,经过水潭,途中那婢女几次回首,幸好慕听筠警觉,躲闪了过去。最后停留在一处假山处,慕听筠与乔涴琤躲在石壁后,听那婢女与人说话。
    “主子。”
    “嗯,你刚刚去过了,准备的如何?”是一个男子的声音。
    这声音慕听筠听着有些耳熟,只是左右想不起来是谁。
    又闻那婢女说:“主子,一刻前就准备好了,待公仪疏岚一去,必然能使他落下悬崖,届时主子晚些过去验查,晚间奴婢几人将尸体挪走。”
    “嗯,我来之时,他已经过去了,希望你们不要让我失望。”
    公仪夫子?慕听筠一惊,与乔涴琤相视一眼,更凝神细听,然他们没再说细节,那不知人的男声应声后就走了,好似只是来确认这婢女可准备妥当。
    慕听筠和乔涴琤蹑手蹑脚离开,走到无人的地方,慕听筠才焦急地问:“白鹭园不远处有两处断崖,南北各一处,你说,他们在哪儿给公仪夫子设套?”
    乔涴琤哪里知道这些,但她还是定神出主意说:“不如,咱们去找侍卫,分别去南北断崖找寻?”
    可不知为何,她和乔涴琤绕着白鹭园央谭转了一圈,竟然一个侍卫都没看到。慕听筠暗暗心惊,蓦然停住脚步,咬牙对乔涴琤说:“你去找墨芜,可惜今日未带青雉出来,我去南边儿的断崖瞧瞧。白鹭园的后门离南崖最近,我去去就回来。”
    “不行,你一个人太危险了,谁知他们困住公仪夫子想做什么。”乔涴琤失声否决。
    “你们两在门边儿说什么呢?”宝和公主的声音横天而来。
    慕听筠脑海中灵光一闪,立时回她:“听说公仪夫子朝北边儿的断崖去了,他不熟悉这儿,也不知会不会有事。”
    宝和公主美目大睁,“真的?”
    慕听筠狠狠点头。
    “若是真的,你怎会告知我?”宝和公主疑惑地看着她,眼睛里是深深的不相信。
    慕听筠跺脚,“公主信不信由你,我这是急着去净房,才没法子去的。”说罢,拽着乔涴琤的衣袖就走,好像真的是着急。
    宝和公主似信非信,最后还是带着侍女朝门走去。
    慕听筠一路快走,裙摆翻动,水纹荡漾得更甚,像是水面急波。她边走边说:“阿琤,我去南崖看看,你去叫墨芜,依照原样,一炷香后我未回来,你们就去寻我。”
    乔涴琤阻挡不及,只好让她去了。
    看着慕听筠匆忙的背影,乔涴琤摇头叹息,“怎么全是有关公仪夫子的事儿,兜儿是不是太上心了些?”
    后门处的侍卫竟然也没了,慕听筠胆战心惊,忍不住有些害怕,但想想公仪疏岚,鼓起勇气小碎步一路快走。
    同往断崖的路上都是土石、杂草丛生的路,她一双蓝面绣鞋很快沾染了许多灰尘。待她走近崖边,一眼扫过去,一个人也没有。
    “莫不是在北边的断崖?还是说夫子压根没来?”慕听筠自言自语。
    “慕听筠?”一道清朗的声音从崖下传来,将慕听筠吓得往后退了一步,踩着裙角坐倒在地。
    她静默几息,才大着胆子起身,跪在崖边往下看,轻声呼唤:“夫子?”
    “嗯,怎么是你?”
    公仪疏岚看着手中的‘筠’字玉佩,一听见慕听筠的声音,他就肯定自己中了圈套,无奈的笑了笑,只怪看见玉佩就心急如焚,未来得及细思。
    他被人偷袭打落断崖,幸好崖边有一块突起的石头,足够他站在那儿。本想暂留在这儿,看看算计他的人是谁,不料想来者竟然是慕听筠。
    他跃上断崖,还未说话就被慕听筠抓住衣袖,“夫子,我们快走,过一会儿说不定坏人就来了。”
    公仪疏岚也不说话,随着她的步子,不紧不慢的迈着步子。慕听筠一路叽叽喳喳将她过来的缘由说了,一直没听见他的回应,转脸看他,却顿时愣住。
    “夫子,你受伤了?”慕听筠看着他侧脸一道伤痕,和胸前的血迹,眨了眨眼,一连串的泪珠如雨滴落下。
    公仪疏岚蹙眉,“不打紧,小伤罢了,莫哭。”他宁可重伤加身,也不想看她落一滴眼泪。
    慕听筠胡乱用袖子擦擦眼泪,闷声说:“咱们快走吧,然后直接回府看伤。”
    他们很快拐进后院,这儿是留住的地方,一个人也没有。慕听筠常来此处,她拽着公仪疏岚的衣袖推开其中一扇门,小心合上。
    “夫子……”慕听筠转过身来看他,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
    公仪疏岚的心像是被小猫肉爪挠了一下,酸疼柔软。他忽然往前一步,将她挨在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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