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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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要保证工程质量, 好让自己能受皇帝赏识顺利当官, 又想省钱精打细算, 不能超支沦落到自己垫钱。而贾琏深喑庶务之道, 不能省的地方,该给人提高工作效率的地方也不能免了。
    提前了4天,他监办的项目终于完工了。工厂的简约屋宇规规矩矩的列着,地面全都铺了青石板,生产线也按各道工艺的先后布置。仓库也分门别类,材料仓库靠近生产线的上游, 成品仓库放在末尾,生产线的中间还为实际操作需要开僻出小仓库,方便放许多辅料。
    内务府营造司的李大人和兵部右侍郎赵大人都来看成果、但见这兵工厂建的不禁和原来的样版类似, 厂房的门扩大了三尺, 门口台阶有平滑斜面的设计可让独轮车进出厂房。
    而外大门拓宽、中间的空旷地也宽了一丈。各厂房中不但做好的生产流水线工作台, 基本的器具也备了一些, 最重要的水力引动的钻孔台、锅炉的鼓风机都竟然也做好了。
    这个厂可比贾琏看到过的那个样品厂要宽敞得多,想必征地上的付出成本就高多了,他还能余下钱把厂房完全建成了,也不禁让几位官员震惊。
    贾琏黑了瘦了,一双桃花眼却露出精光,在李大人、赵大人看过主要的厂房后,奉上账本。
    “这个厂从买地到最后的油漆,共耗费九万四千六百七十两。”
    赵大人愕然:“九万多两?”
    贾琏心里没有底,只好说:“已经尽量节省了,但有些实在是省不了的。”
    比如,他邀请几个乡绅一同吃饭,高商买地的事,有的人同意,有的人不怎么高兴,狮子大开口。那些乡绅倒是也会做生意的,谈拢承包了一些建材生意,贾琏又再三往来,大家又和他熟悉交起朋友来。后来知道他是荣国公的孙子,还是贵妃娘娘的表兄、当朝简在帝心的文渊阁大学士户部左侍郎林大人是他的姑父,那些乡绅是震惊的。
    原以为他是个小吏,来头却这么大,可他为人却不仗势压人,而是好生说话,引得乡绅好感。乡绅到底多少有功名在身,朝廷若是对他们苛刻,朝廷名声是不好的,而他们也是有些权贵官宦人家的关系,他们若是联合起来闹事,内务府和兵部的品级不高的实践人员要强征地当是也不易的。
    因为贾琏交际得好,乡绅最后见好就收,让他在征地上就省了近五百两银子。
    原著中贾琏赶造出美伦美奂的大观园,那可是比这要繁杂十倍不止了。贾琏为了能扣出更多的钱来当私房,也是要各方节省,省下的钱才是自己的,这里同样要节省,一来多出来的钱皇帝要赏他,二来显示自己的能耐就有官当。
    贾琏认识的三教九流人多,他精打细算找来物美价廉的材料,而且他管家多年对于工匠一日能做多少活心中也是非常精明。他安排了工头监督记录,按每日的工作数量和质量来算工钱。匠人个个拼命干活,既加快进度,也不白花钱。
    赵大人、李大人都不说话了,拍拍他的肩膀,然后就走人了,弄得贾琏心里空落落的,像是失了魂一样回了家中。
    王熙凤近来少见贾琏,自是知他不是在外头花天酒地,而是费心费力在给圣人办差。她的琏二爷现在是一心想当实职官,王熙凤心里也是乐意的,一旦他回府都温柔小意服侍,再不行那泼辣之态。
    她知道今日有内务府和兵部的人验收,见贾琏回来早,忍不住追问结果如何。
    贾琏却像是失了魂一样,软在榻上,说:“赵大人和李大人什么都没说就走了,不会是我办差时没注意得罪什么人了吧……”
    王熙凤道:“你领了十万两银子,怕是人人惦记着这银子,你又没送过上官,难免被人记恨着。”
    贾琏说:“那可是工程钱呀,我用来招呼乡绅的银子都还一笔笔精细记着。真要内府务和兵部的上官,那十万两可是不够使的。再说送了一人,但凡有些关系的都得送了,我们还得垫银子了。”
    说要垫银子,王熙凤却是舍不得的,她现在没有了那些外快,今天去了邢家,说起让她一同做成品服装生意的事,但见她们还花大笔银子做那什么拖鞋白送给朝廷官员,王熙凤是有些犹豫的,只不过碍于她们的面子,不好说什么。
    贾琏到底是奔波有些累,又随意吃饭后梳洗后睡了。
    翌日,贾琏再不用出门奔走,便去给贾赦、邢夫人请安,贾赦原是知道贾琏给圣人办差的事,心中是有几分得意的。见是贾琏请安,顾不得小老婆了,遣散了人追问差事,贾琏囫囵着说不出所以然来。
    贾赦怒道:“没出息的东西!都见着圣人了又有贵妃娘娘帮着你,这讨得差事了还办不好,就你这样还想当官!”
    如今贾府中他虽袭爵,但身上没有实差,阖东西两府只有老二当着个工部员外郎。老太太却又偏心,见大房因有宸贵妃娘娘这门亲,老太太暗地里更要拉拔二房搞平衡了。
    但若大房也有人当了实差的官,老二那张老脸也不能摆得这么正气凛然,对大房这裙带有几分不屑了。贾赦心里却是知道,政老二自己是多想当裙带而不得嫉妒大房好歹有门裙带,有时在老太太那不顺意,就如此想想,心里自己乐呵。
    贾琏说:“儿子也已经尽力了。那厂房我也是头回见,许多事都是临时学的,时间又短,不然我可以做好些……”
    贾赦说:“你这办不好,圣人心里知你是没能耐的,往后哪还能再拉拔你?你现在有贵妃撑腰,偏偏你还给人丢脸了,你滚去给太太请安吧。”
    贾赦好/色归好/色,心中却是有成算和责任的,原著中就因为内囊耗尽,为了维持贾府让贾琏谋平安州的一笔银子。作为家主,哪有不想住进荣禧堂的?不过是无能无奈而已。现在倒是向来不被他重视的填房腰杆子最硬,也真是风水轮流转。
    贾琏又去给邢夫人请安,邢夫人却正在备给邢家的礼,邢忠过几天就是生辰了,正是过了腊八后的两天。
    “给母亲请安。”贾琏躬身作揖道。
    邢夫人多日未见他,哎哟一声,笑道:“琏儿在家呢,差事办完了?”
    贾琏发现现在是见谁都问他差事,心里不是滋味,却也只能点头,说:“昨日交接给赵大人和李大人了。”
    邢夫人问道:“做得如何?大人们可是赏识你了?”
    贾琏有些难堪,说:“大人们……也没说什么。”
    邢夫人心里明白了,怕是没做好,而各位大人看在宸贵妃面上没说出难听的话。邢夫人并没有那么关心贾琏出不出息,只要他是她名义上的儿子,对她敬着,将来只要他袭爵,她也是铁板上的老封君。
    邢夫人说:“琏儿还年轻,况且咱们这样的人家,也不必要去办那些苦差事。你总是咱们荣府的袭爵人。过几日你舅舅生辰了,你别忘了,到时让你舅舅多带你认识些官场上人,倒也是体面的。”
    邢夫人虽不像贾赦这样发火说他没出息,但贾琏也不太好受,因为没出息,除了靠石家舅舅之外,邢家舅舅还是要去靠着,总之是他自己如何也立不起来吗?
    将来凤哥儿是不是又瞧不起他?贾琏近几年尝过了在家里地位提升的感觉,那又要成为连奴才都比他体面的情况,他着实排斥。
    翌日,老太太喜热闹,又在府中摆了席面和戏台,贾赦、贾政、贾珍、贾琏、贾宝玉、贾蓉却在,女眷里贾母、邢夫人、王夫人、尤氏、凤姐、未死的秦可卿、李纨、薛姨妈、三春、宝钗还有刚来荣府没有几天的宝琴、李绮、李纹均在。原著中邢岫烟也是今年才到荣国府投奔邢夫人。
    听得戏文依依呀呀地唱着,贾母还唤了贾琏到身前来,说:“前阵子琏儿成日见不着人,府里少那么个人儿,倒似空落落的。现在回来就好,一家人还是要常在一处好。你如今左右都空下来,以后帮着你二叔理事,总不能教他一人为着这个家辛劳。”
    众人不禁都朝贾琏看去,贾琏脸上热辣辣的,两月前,他是以接了圣人的一件差事为名不去理府中庶务。而他让人传的贾政是真贤伪贤的事虽然传播很广,但是风头过去后也渐息了。贾府对外头的消息向来慢一拍,等到贾政知道市井有传这些事时,茶楼酒馆早换了事说了,好一阵气闷。不过虽然现在过时了,那伪贤的名声却是市井流传甚广。
    徒元义新一轮清洗也是暂时隐忍不发,他掌管朝政,在政治上暂时没有打压谁的需求,所以还没有如石柏贾琏之前忧心的那样被“严打”牵累。事实上,近一段时间都在做军事上的建设,重新架构京营十万人马的编制,朝政不忙就去军营里转,大力提拔能用之人,如原王子腾这样的强臣被他架空闲置。但徒元义也没有如前生一样打算就这么做掉王子腾,他某种程度上还是欣赏王子腾的才干的,若是等到时机能用,驾驭住他用掉才是一个雄主该做的事。
    王夫人也说:“琏儿近日也是辛苦了,歇一段时间也好。到是凤哥儿,府中之事还是要管起来,我年纪大了,精神日渐不济……”
    邢夫人说:“弟妹若是精神不济,不如那些库房钥匙和田庄铺子都交给凤儿打理吧。总之,将来她这当家奶奶总要管着的,凤哥儿现在不成,咱们在一旁指点一二也成,总犯不了大错去。”
    王夫人脸色僵了僵,贾母说:“凤哥儿年轻,哪里压得住田庄、铺子里的那些管事和掌柜?先把府中庶务理好,再有能耐管那些。”这些庄子上的用人都还掌在她手里,就算庄头们带东西进来,贾琏和王熙凤最多接待清点一下,这些人可都是王夫人的根基所在呀。
    王熙凤眼中精光一闪,笑道:“我知老祖宗最是痛惜我了,荣哥儿、巧姐儿还小,荣哥儿正最是闹腾的时候,我实在抽不出身来。二婶向来妥贴,便是真的精力不如前,身边不是还有三姑娘和宝钗妹妹吗?她们年纪也不小了,也该学着管家了。三姑娘和林妹妹同年,林妹妹早些年就是林府内宅的当家人了。想贵妃娘娘十五岁便进了宫当娘娘,宝钗妹妹过了年都十八了,合该也快要出门子,正是该学管家理事之时。就是我们太太身边的二妹妹,太太也整日带着她,管东院门子里的一些事了。我是知二婶疼惜姑娘们不忍她们被俗物累着,可也不该溺爱太过了。”
    王夫人原本因为贾琏“没办好差”的难得好心情顿时被浇得冰凉冰凉。她现在无比后悔当初为何要帮贾琏说了王熙凤,本以为是握在手中的棋子,但这棋子却生出了自己的心思,反过来伤她的手。
    这是很简单的挑拨离间,可偏偏就管用。
    王夫人淡淡道:“咱们家可学不得林家,丧父长女也敢养在家里。老祖宗几次好意,却都被人拒了,黛姐儿当初管家也不知管成什么样儿。”
    邢夫人说:“黛姐儿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丧父长女,她虽没了母亲,但早年有老祖宗教导几年,回南边后又有两位义母教导。她是贵妃娘娘的义妹、圣人亲封的‘和毓县君’,宫中还有两三位教导嬷嬷赐下,现如今林家新太太进门也是好教养。黛姐儿可是能学得那么多人的本事呢,可不比什么都强了。林姑爷还是简在帝心的大学士和户部左侍郎,将来指不定三师。就说,冲黛姐儿是宸贵妃娘娘的义妹,圣人亲封的‘和毓县君’,求亲的人都能踏破门槛去。别说黛姐儿了,就是我嫂子新接进府里的义女馥姐儿她自家也是没了父母亲兄弟的,可都是一波波的人求娶,我嫂子怀着孕,也挑得精神不济呢。”
    王夫人脸色不好看,但几位姑娘的神色更是复杂。她们被关在这贾府之中,也没有旁的关系,王夫人不带她们出去交际有什么法子?邢夫人倒是带过她们出门,但是宝钗的身份太低,几个求探春的人家也被王夫人拒了,惜春倒是年纪还小可以慢慢看。邢夫人正给迎春挑婆家,只不过左右都有些不满意,邢夫人知道迎春性子,是小门小户还好说一些,可是邢夫人又有些不甘心,高门大户中又多如贾赦这样的人,迎春难收住人的心,还容易被妯娌所压。
    现在,她是和凤姐一起挑人的,总要嫁一个多少能给她带来一些脸面好处的人家,迎春又多少能收丈夫的心的。邢夫人深知姻亲的重要,侄女显赫,她的地位就瞬间不一样了,要是女儿也嫁得好些,她就更多了一分底气。
    邢夫人从前不关心迎春,但是她并没有如王夫人对探春的那种感觉,她嫁进来前,迎春就出生了,嫁进来后见贾赦这个样子,也早熄了争宠的心。事实上,作为填房,邢夫人是要比王夫人年轻许多的。她跟邢忠同年,月份比邢忠要小,今年也不过三十九岁,只是穿着老气,又被府里的事熬去了女人的光彩,才会显得犹如过了五十岁,与王夫人相近。
    贾母听了更不是滋味,黛玉虽然会常来看她,但也是前后丫鬟嬷嬷跟着,让她也拿捏不住。
    宝玉在旁听了,心中失落,生无可恋的感觉上来,说:“何人能配上林妹妹那般人品?没地让那些浊气逼人的男儿污了林妹妹的清净。不若老祖宗把林妹妹接回家里,姐姐妹妹们在一家处着多好?”
    第113章 宝钗心酸
    邢夫人说:“接县君来府小住倒是可以, 左右我那还能收拾出清净的屋子来。但长住却是不行了,人家自个儿有府邸,哪里会爱住亲戚家里?”
    宝玉喃喃说:“自打前些年妹妹南归后, 为何竟与府里这么生份了?一帮子的婆子跟着,妹妹不得自在,咱们若不再痛惜她几分, 她可不就被搓磨了?”
    贾母心中一动,心想再好生派人去请, 也先不强求她住了碧纱橱中了,给她在老大家的那边收拾出一间院子,她怕是会住下。只要住下, 对外总是一府里的事, 多点时日也可徐徐图之。
    宝玉这般人品, 从前就是与她最是亲厚, 哪里就定是不成了?老二家的是个糊涂的,也得点点她, 薛家姑娘再好,一来宝玉不喜欢, 二来除了钱财上的事其它能帮宝玉多少?
    于是, 贾母吩咐邢夫人明日派人去林家接黛玉,邢夫人应了下来,忙要吩咐王善保家的马上督促婆子去东院收拾个干净屋子。
    王善保家的刚要离去办, 邢夫人又喊道:“慢着。”
    王善保家的恭身陪笑道:“太太还有何吩咐?”
    邢夫人说:“可得仔细些, 一应吃用到家具摆设具要精细的, 不能辱没了黛姐儿一品大员之女,圣人亲封的‘和毓县君’的身份!”
    这话却是让在场的宝钗、探春面色黯然,各有心思。
    正在这时,忽听听门吏来报,说:“太极宫掌仪太监王老守来降旨。”
    贾府诸人皆大惊,忙去了戏文,摆了香案,启中门跪接。就见太极宫的首领太监王福骑了马来,身后还跟着两个小太监。王福至檐前下马,笑容满面,走至厅上,面南而立,朗声道:“圣上口谕:即刻宣贾琏入朝,太极宫陛见。”
    起来后,贾琏还有些蒙圈,还是王熙凤拉了拉他,说:“琏二爷,赶快洗漱更衣……”
    王福瞧了瞧贾琏,说:“贾大人可得快些。”
    王福说完,不及吃茶休息,便离开了。
    贾琏早被王熙凤、平儿及一些下人拥着回自个儿院子了,一阵忙碌,换上了捐来的六品同知的衣冠,骑马往皇宫方向赶。
    而贾府中人心情各异,众人隐隐觉得是和之前贾琏办差的事相关,就不知圣人是要训斥还是褒奖。
    诸人都各有心思先散去,贾母此时并不希望贾琏再出头,若是贾琏再出头,二房和宝玉更没有希望了,而大房和二房失去的平衡也更加偏离。
    王夫人当然也不想,她的珠儿生生因为想当官而被科考磨死,她的宝玉还懵懂不知世事,一个被养废的酒色之徒却偏被圣人赏识授官,就因为他有个根本就是名义上攀上的表妹当了贵妃娘娘。那么,老天爷是何其不公?
    不过这话,她不能明说,只郁在心中,盼着贾琏进宫不得好。
    宝钗、宝琴跟随薛姨妈先回到梨香院,薛姨妈打发了宝琴回屋去,又遣退了下人,宝钗母女俩说起悄悄话来。
    母女两人难免感到生活越来越艰难,就算是王子腾那里都是用钱维系着的。
    却说上一次薛蟠踢到铁板被投进京兆府的牢里关着,好不容是王子腾查了出来他是在街头冲撞了贵人,王子腾没查出来是冲撞哪位,只好借惜日之威名和京兆府尹拉关系。
    京兆府尹虽知王子腾不好得罪,却在这次不卖他面子,就是不放人。于是薛蟠就被关在牢里,一直到老圣人身体转好,邢岫烟封妃,大赦天下,薛蟠才放出来,都瘦了一圈了。
    徒元义当然知道薛蟠打死人的事,邢岫烟说起过,她可怜香菱,但徒元义并不同意这时候处置薛蟠。因为处置薛蟠就要牵出贾雨村,徒元义还要用好这条狗,作为皇帝水至清则无鱼,用人不能追求完美,世上没有完美的臣子,若求完美便会无人可用,变光个儿皇帝。
    若是出现有比贾雨村更好用的人,那么……呵呵如果贾雨村还是好用,徒元义作为皇帝的立场他仍然要用。
    除非真有人告贾雨村,不杀平不了民愤了,那么他会为天下百姓做主,他会用贾雨村来展示他是心系百姓的皇帝。徒元义是个封建霸君,他的性子里有帝王的极致的冷酷残忍,他看重的江山大局和自己手中的权力,不是薛蟠和香菱。
    现在薛蟠也是管着外头的铺子,关了两月倒老实一点儿,这是外话。
    却听薛姨妈说:“也不知这次琏儿进宫是好事还是坏事,真叫人担心。”
    宝钗却看得明白,说:“母亲见过圣人特意招一个小官进宫就为训斥的吗?朝中根本不记得这么一号人就是对小官最大的惩罚了。圣人便真是训斥琏二哥,那也是恩典,都说爱之深责之切,这世上多少人有这样的福气能被圣人训斥?这能进宫去的都是好事。”
    薛姨妈说:“这便好。这府里也许久没有这等荣耀了。”
    宝钗却默然不语许久,忽问:“母亲,姨妈那里,究竟是如何说的?”
    薛姨妈说:“我的儿,你姨妈是多么喜欢你,一心要你配了宝玉,只是老太太一时没松口。但父母之命、媒灼之言,老太太再怎么样,也不能不顾你姨妈才是宝玉的亲生母亲,终有一天老太太也会发现你的好。”
    宝钗说:“那到底是何日?非是我不知羞耻,但是我一日日大了,大太太今日说那些,我是何滋味?”
    薛姨妈向来是个慈母,不禁说:“大太太素来不喜你姨妈,人又刻薄,忍心这样伤我儿的心……”此时的薛姨妈还是想不到有一天自己会借自己口中失言说的刻薄的邢夫人去挑战她的姐姐的。
    宝钗眼泪不禁流了出来,喊道:“母亲!大太太即便说的话不中听,可却是大实话。伤人的不是她的话,而是这么做的人。母亲本与姨妈说好,可姨妈现在显是做不了主。即便做得了主,母亲便肯定姨妈没别的想法了?宝玉这么些年都念着林妹妹,姨妈便是再不喜林妹妹,她姐姐是宠冠后宫的贵妃娘娘,她父亲还是一品大员。没见琏二哥哥因是大太太的儿子,贵妃娘娘也能让圣人赏识了他吗?宸贵妃进宫前就最疼爱她两个妹妹,宝玉只要得了林妹妹,前途无忧,咱们能有什么?哥哥这副样子,家中生意一日不如一日,商人身份本就比不上人家,明年这皇商名号还不知守不守得住。所以只怕姨妈现在也是敷衍咱们呢。”
    薛姨妈惊道:“怎么会呢?”
    宝钗说:“怎么不会?再过二十天就过了年,我都十八岁了。但想旁人十五岁生辰时及笄大礼,及笄之后就有了前程,我在这府里过十五岁生辰,老太太赏了二十两银子唱戏吃酒,一边提醒我到出门子年纪了,一边偏说宝玉命里不该早娶打我的脸……”
    薛姨妈抱着宝钗哭道:“我苦命的儿呀,偏生你给我做了女儿,你哥哥又那般不成器。都是我们累了你的前程呀,还道你能小选进宫去或是给公主郡主当个伴读,没准还成了娘娘,或是被贵人看中,不成想一件都没办成的。”
    这事却是托了王夫人办的,钱花了不少,最后王夫人说是宝钗因薛蟠的事有所妨碍,她才死心,去和王夫人捣鼓什么“金玉良缘”。
    宝钗哭道:“现在说这些有何用?母亲真若关心我的前程,再不必将我与宝玉凑一处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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