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时分

    那天之后常之弈和江芃颖就算是正式在一起了。
    他们交换了彼此的社群，但常之弈本来就是不太会使用社群的人，个人主页几乎是一片空白，贴文只有《晚安之后》用的头贴那张蓝猫，昨天晚上又多了一张月亮的照片，两则都没有配图文字。
    江芃颖也不是个习惯把日常纪录在公开平台上的人，于是这样的交换几乎没有意义，不过他们也交换了彼此的line，至少感觉聊天时更加贴近现实了。
    他们一直遵守着活动的规定，后来是到第一次彼此下班后约会才交换了个人资料，也是到那时候江芃颖才知道常之弈和她同年，职业是个工程师。
    日子其实没有什么太大的不同，只是江芃颖容易有的焦虑和沮丧终于有了踏实的着落。
    「早安。」啊、对了，还有后来常之弈突然开始道的早安。
    通常他都比她还要早起，后来她醒来后总是能看到他的讯息，久而久之儼然成为一种习惯，彼此佔据了彼此一天的始与末。
    和蓝猫先生、现在应该称为常之弈，相处的时间更久、相识的程度更深之后，发现他还有好多她所不知道的一面，比如其实比想像中爱说话、偶尔也会幽默得令人捧腹大笑；平时动作大都总是慢悠悠、写起程式却从来当机立断、对症下药，虽然江芃颖其实不懂；还有，他比想像中更愿意表达浪漫和爱、又能将方寸拿捏得当，会让她觉得心动害羞，却不会过于浮夸而显得油腻敷衍。
    比如那天，她陪着许芯依来确认婚纱，顺便也挑自己伴娘的婚纱。
    活动结束那週日，她本来就和许芯依约好下午见面，却没料到自己醉得不轻，还是许芯依打电话叫她，才没让他错过那场约会。
    那天她就和许芯依报告了常之弈和蓝猫先生其实是同一人，而两人也默默的就约定在一起的最新进度。许芯依乐坏了，兴奋地要她在试婚纱时把人也带来，打趣着说要为她鑑定。
    「不太好吧……我们也才在一起没多久……」
    「可是你们认识很久了啊，你跟蓝猫都聊多久了。唉呀不然你先问他看看，看他态度怎么样。」
    结果出乎江芃颖意料之外，蓝猫先生……她还是改不过来，总之常之弈答应得很快，却也看不出是期待还是配合。
    所幸当天到了现场，他和许芯依的另一半似乎很快就聊了起来，后来才知道两人做的都是程式相关的工作，还恰巧都是游戏爱好者。
    男方的西装似乎早就定下了，很快做完最后确认后，就换许芯依开始漫漫的试婚纱之路——甚至还已经是初步筛选过后的了。
    相对起来江芃颖要试的少得多，也还是一套套穿出来让在场的人给建议。
    和许芯依一起从更衣间出来的时候，看见坐在等候区沙发的两位男士，她突然有种自己也要结婚的错觉和害羞。
    她不好意思地对上常之弈的眼神，每试一套就不禁要问一次他的想法。常之弈大多说好看，她却能从他的眼神中分辨哪套他是真心喜欢。
    最后参酌他的意见和她自己的喜好、许芯依的偏爱，没多久她的伴娘纱也定了下来，便也一同到等候区的沙发入座。
    「突然就把你带来这里……会不会让你压力很大呀？」她悄悄的问。
    「不会呀，怎么了？」
    「嗯……就……让你有种在催婚的感觉？」
    「我是没有这样想……」常之弈一如往常的总是先思考一下才回答，说着说着又停顿了下、像是在看许芯依他们的互动，然后再望向江芃颖时满眼真挚，「但如果你希望，我也不觉得不行。」
    江芃颖听到自己开始疾速奔驰的心跳。后来他又补充，说在酒店告白的那天晚上，他就已经下了对这段感情无比认真的决心。
    说完，见她满脸通红、不知该如何反应，他又大手一伸，抚上她的头要她安心，「当然还是会等到你准备好……还是你准备好了再和我求婚？」话一出，终于逗得江芃颖笑了出声，不敢置信的看着他说真亏你想得出来。
    他们谈得起恋爱来好像总是淡淡的，没有太多羡煞眾人的情节，江芃颖却觉得很踏实，也觉得他给她带来了很大的改变，最明显的体现在自己从前总是容易感到不安的习惯似乎随着和常之弈谈恋爱而消失了。
    虽然用许芯依的话来说，他们的相处模式就是跳过一般情侣都有的热恋期，一交往直奔老夫老妻。
    「不好吗？」江芃颖还俏皮地反问，「不用大风大浪，我们细水长流。」
    许芯依大大翻了个白眼，吐槽了她一下，最后却还是表示认同，「但我真的觉得他蛮不错的。」
    江芃颖也这么觉得，所以她其实挺自豪。就算偶尔会贪心得想要更多，最后总会因为他真诚的一举一动而被踏实和温暖的感觉填满。
    好比他们在每次在夜晚的约会、或者週末的互相浪费。
    大部分的週末他们也过得平凡，有馀力找个漂亮的出游景点踏青，不想出远门就轮流到彼此的家——有时他会教她玩游戏，尝过各种对决或协作、暂时投身到另外一个世界；在江芃颖家里，可以选择的活动就比较多。有时工作忙，两个人就一起工作；或者一方偶尔需要处理额外的业务时，另一人就看书，又或者选一部电影或影集，或全神贯注、或有一搭没一搭的看着。
    平日时她和常之弈的工作频率相似，总是朝九晚五、时常需要早到晚退，而常之弈则是更常有突发的状况需要处理，偶尔他们下班的时间会对不上。
    但只要时间许可，他们总会有固定几天把晚餐的时间留给彼此，饭后再散步消食、什么都聊。
    「你为什么喜欢我？」江芃颖有次突然发问。
    她最不想要听到「就是喜欢上了」诸如此类给不出确切理由的答案。也幸好常之弈没有那么回答。
    「其实我好像和你说过。」难得这次常之弈没有思考那么久，「你还记得你问过我你是怎么样的人吗？」
    「嗯嗯，嗯……嗯。」她很快点头，又犹疑了一下，最后思考了一阵子才不确定的说，「是你说，因为我总是……很认真思考自己的事情吗？」
    「嗯。因为那样，也让我思考很多。」
    「喔——」江芃颖表示理解，「那还有呢。」
    「还有你也是唯一聊得这么久的人。」
    「你也是。」说出来后，两个人相视而笑。
    原来真的这么刚好，网路上用户那么多，他们就刚好在那天遇见了彼此、然后就这样不知不觉一起聊了那么久。
    「不对，可是你是什么时候喜欢我的？上次去吃饭的时候，你明明说我不是特别的。」
    「我那时候说了不是很奇怪吗……不过你为什么记得？那你呢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偶尔聊些正儿八经的烦恼，偶尔聊些无伤大雅的琐事，也算是无话不谈了吧。
    令江芃颖印象深刻的还有一次，他们约好了週五下班后去看电影，常之弈却临时传来讯息说自己被工作耽搁了，还不确定几点下班，简单和江芃颖通了个电话聊表歉意、关心她晚餐吃了没，又匆匆忙忙赶回去加班了。
    那时候她倒也没有太失望，毕竟这种状况毕竟是偶一为之，也不是什么不能够体谅的事情。
    令她比较意外的是，常之弈结束之后又拨通了一次电话给她，居然说自己人就在她家附近。
    隔天不需要上班，江芃颖正好也还没有洗澡、也还是有一点想看那部电影。
    更重要的是，有一点想见常之弈、想见那个下班后二话不说奔过来找她的人。
    「万一我已经洗好澡不想出门了、或不想看电影了呢？」江芃颖在听到他在附近时就已经准备好出门，却还是忍不住问。
    「那也没关係。」常之弈在电话那头的声音很低，好像要沉进她的心底，「来看看你也好。」
    所以后来他们还是出去了。
    「你会不会累呀……」江芃颖上了车后有些担心的问，怕对方累着自己。
    常之弈略显疲态，却还是微笑和她说不会，要她好好期待电影。
    后来他还是在电影院里不小心睡着了，江芃颖见状也没看得下电影，发现对方睡着之后不小心就把视线也固定在他身上。
    偷偷的观察那个他的侧脸，注意力随着他沉入梦乡也跟着陷入回忆，想回他们第一次传讯息、第一次见面、第一次看着彼此笑了出来、第一次感觉曖昧、第一次约会、第一次繾綣……
    常之弈在散场前醒来，和她道了歉，她笑着说没关係，然后主动牵起他的手上了车，换他对她说，「到家记得告诉我」。
    那天晚上江芃颖的心情突然变得很好，明明下了班之后什么也没做，看到常之弈的时间少之又少，连电影的内容也没怎么看进去，却看着月亮止不住笑，心里甜滋滋的。
    也或许是久违的又有了恋爱的感觉，才会连这样一些无意义的浪费都觉得特别美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