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个晚安｜之三

    江芃颖不擅长跳舞，也觉得呆站着有些尷尬，便到吧檯区坐着，轻轻握着高脚杯底部、偶尔小啜，大部分时候看着舞池中央的人。
    不一会儿，有人坐到她旁边，轻轻的出声，「嗨。」
    像所有男士那样，来人也穿着笔挺的西装。江芃颖瞄了一眼他的名牌，暱称是檜木。脸上的面具遮住了他大半的脸，未被遮掩的薄唇勾起微笑的弧度，「看你一个人在这边，怎么坐着不去跳舞？」
    他的声音听起来并不轻浮，像是真的在关心独自一人的她，让她提不起戒心。
    「我不太会跳舞。」她微笑着回覆，却紧张的以饮酒来掩饰。
    「没关係，我也不太会。」檜木先生站了起来，向她微微鞠躬后伸手做出邀舞
    的姿势，「可以请你一起跳支舞吗？」
    对于有人邀请她，她其实是开心的，一部分有些期待、一部分也抱着「既然都来了」的心态，将手搭上了对方。
    他牵着她缓缓朝场地中央移动。婉转而悠长的旋律并不需要繁复及快速的脚步或技巧，大部分的人也是牵着彼此的手，随着旋律轻慢的摆动。
    檜木先生小心翼翼的、轻轻的将手抚上她的腰际，她也有些生涩的回礼，将手搭到对方的肩上。
    檜木先生好奇的向她提出许多问题，表面诸如星座、血型、有没有信奉的宗教，再深入一点到相关职业、兴趣嗜好，甚至生活节奏，江芃颖只一一回答，却越来越觉得招架不住，她感觉继续下去、对方可以追溯回她从最近一次到学生时代的情史。
    幸好这时主持人提示准备进入下一轮的配对，而在附近的女生主动过来向檜木先生发出邀请。
    他说之后再一起跳舞，她礼貌性答应，却暗暗希望彼此不要再碰到。
    她果然还是不太能够适应这样快节奏的相处。
    本来准备回到吧台区的她走着走着，和人擦肩而过的时候突然闻到一股熟悉的香水味……但她一时之间却无法从记忆中找出答案，于是不自觉地跟在那人身后试图回想，对方却突然一个转身，让毫无防备的她吓了一跳。
    「呃、请问能和你跳一支舞吗？」情急之下，江芃颖只好带着她想要解开好奇心的执念，主动以邀约为藉口、延长彼此的相处时间。
    「啊、喔……好啊。」那人看来也有些意料之外，愣了一下才答应下来。
    两人牵起彼此的手后，音乐稍微变化，和前一首慢节奏的歌不同，这首曲子比较轻快，两人都观察了下四周，才开始模仿其他人的步伐、笨拙的移动。
    江芃颖还全神贯注在似曾相识的香水味上，而对方或许是因为处于被动的角色、也或许是本来便不善主动，也没有主动开口，两人便因此保持有些尷尬的沉默。
    直到江芃颖将注意力稍微唤回、聚焦在眼前人的脸上，才发现面具底下的那张脸似乎比起香水味，更让人有直接的熟悉感——
    「你是……猫头鹰先生吗？」她有些不确定的问。
    「哈哈、被你发现了？」猫头鹰先生乾笑两声后，有些俏皮地反问。
    「原来你也会来参加舞会吗？」因为遇到熟悉的人，江芃颖感觉稍微放下心来，谈吐间听得出明显较为轻松的语气。
    「嗯……嗯。」猫头鹰先生思索了下，才肯定的回覆，接着又不动声色的转移话题，「江小姐会跳舞吗？」
    「呃。」看着面带笑意的猫头鹰先生，加上又是熟悉的人，江芃颖乾脆直接承认了自己不太了解。
    猫头鹰先生便提议既然两人都碰上了，不如跳完这曲，要江芃颖跟着他的脚步。
    她跟着他认真学了一会儿，猫头鹰先生提示差不多到了这首曲子的尾声，两人便慢下脚步，稍微聊起了天。
    「所以很多工作人员，都下来当暗桩吗？」江芃颖小小声地问，像是在谈论什么不能被人发现的秘密。
    猫头鹰先生被她的样子逗笑，配合她的音量悄声道，「有一些喔。你可以猜猜看是哪些人。」
    他带着半开玩笑的语气回答，她却很认真的询问分辨暗桩的方法，最后却又被他四两拨千斤的带过。
    「不过你怎么没有直接用猫头鹰当作暱称呀？」两人移动到供餐的自助吧，江芃颖现在才找到适合的时机问。
    「因为被用走了呀。」猫头鹰先生看起来笑得有些无奈，却似乎不讨厌。
    这时候她才想起来，小屋参与者之中似乎的确有人取了猫头鹰做为暱称没错……不知道是谁呢？又和猫头鹰先生有关係吗？
    后来主持人提示下一个环节准备开始，猫头鹰先生才匆匆表示自己该「回归职守」，和江芃颖道别。
    「啊！香水！」直到他走后，她才猛然想起，原本被香水味吸引的自己后来还是没有找到答案。
    她转头想回去找，猫头鹰先生的身影却已经消失在人群之中，下一首歌也开始播放。
    和前几首的风格大不相同，音乐的前奏是简单的吉他伴奏，旋律比起舞曲听起来更像流行音乐，主持人在缓缓倾洩而出的歌声之中开口，「接下来是指定的特殊环节！这首歌是由在场的男士点播，要献给他心目中，最可爱、最活泼的浣熊小姐。」
    女主持人说完之后，男主持人接续她的话，「这位先生想对浣熊小姐说，『遇见你之后我才觉得，这段时间的一切都不是浪费。未来还想和你一起做好多事情，像词里写的，虚度短的沉默、长的无意义，你愿意吗？』」
    说完后，背景音乐开始变得明显，简单的吉他和弦搭配男生清澈的嗓音，
    『我想和你互相浪费
    一起虚度短的沉默，长的无意义
    一起消磨精緻而苍老的宇宙
    比如靠在栏杆上，低头看水的镜子
    ……
    （原诗：李元胜＜我想和你虚度时光＞）』
    「接下来这首歌的时间，让我们代替这位男士献给浣熊小姐，也邀请在场的各位一起和身边的伴侣，浪漫的消磨这一首歌的时间。」
    男女主持人介绍完后便下了台，音乐继续播放。或许是这样主动追求的故事令人动容，开始有越来越多男生主动向身边的女生邀舞，也随着吉他悠长缓慢的节奏缓缓移动步伐。原本定点聚焦在舞台上的聚光灯也开始往台下移动，随机打在两两配对、看起来气氛柔和美好的男男女女身上。
    「芃颖。」有个男生突然在她面前俯下身，闯入她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