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节

    梁哲是和多曼总统一起过来的，这位梁先生和总统一边走一边说笑，远远看起来还挺有一派商场大鳄的气势。
    “李先生，听说您和梁先生是好朋友？”多曼总统笑着问道。
    李铮尴尬地点点头，躲过梁哲看过来的视线。
    梁哲的嘴角往下掉了两度，眼皮微微下垂，总觉得好像被人欺负了的模样。
    多曼总统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打量，面上露出狐疑的神色。
    “两位都是多曼珍贵的朋友，我……”他还想说什么，突然，他的秘书就小跑着过来，附在他耳边不知说了些什么。
    总统的面色一变，便匆匆向两人告辞。
    多曼学习西方，所以桌子是方桌，梁哲毫不客气地挤开卡奇医生，在李铮身边坐下。
    李铮身子一僵，全身汗毛都立了起来。
    看着李铮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梁哲心里的委屈几乎都快溢出来了，但在人前，他还是得维持住梁先生的高大形象。
    但即使如此，他开口的话语中，还是不免带出了几分情绪。
    “我知道你还没考虑好，我不着急。”他闷闷地开口道。
    李铮闻言，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就听到梁哲继续说道：“你在非洲采集病毒样本需要一个多礼拜，这么久的时间，总能让你考虑明白了吧。”
    李铮猛地抬头，撞上梁哲严肃中带着委屈的目光，微微一愣，“应……应该吧。”
    梁哲的神态立刻舒缓下来。
    “嗯！”
    嗯？嗯什么嗯！等等，他刚刚又答应了什么？
    不对不对，李铮深吸两口气，努力把自己的智商找回来。
    “你怎么会来多曼？”李铮忍不住问道。
    梁哲抿了一口水，“我和多曼政府做了个交易。”
    “什么交易？”
    “没什么。就是梁氏出资在多曼建立医院，医院建成并投入使用十年后，医院及医院周边五公里的土地所有权就自动转移给梁氏。”
    李铮闻言眉头皱了起来，这交易听起来合理，但却存在不小的风险。
    虽说多曼是有名的矿产丰富的国家，且梁氏医院的选址权在梁氏手中。只要梁氏派几个地质专家选几块好地，这医院的投资钱分分钟就赚回来了。
    但万一多曼政府方倒台了呢？下一个政府可不会承认这项交易。
    梁哲闻言，嘴角微微勾起，“没事，几家医院我还是出得起的。”他犹豫了一下，后面又加了一句，“你开心就好。”
    李铮……
    虽说梁哲的出现让他有些窘迫，但李铮不得不承认这么两句话下来，他沉重的心情居然好了不少，甚至有心情开起玩笑来。
    翌日
    李铮真正见识了一个财阀全速运转起来的高效率。距离多曼市大约20公里的曼卡多小镇是传染病爆发最严重的地区。
    在多曼新政府上台后，为了控制传染病的进一步爆发，他们将所有确认携带传染病的多曼人全部赶到了曼卡多小镇。
    现在的曼卡多小镇里，甚至已经找不到一个健康的人。
    而在李铮他们的大巴到达曼卡多小镇前，小镇不远处居然凭空出现了一家临时医院。
    这家临时医院是梁氏这两日连夜搭建起来的，用的是简易复合板，就是后世抗震救灾时搭建临时房所用的材料。
    医疗器械也是连夜从香港运来，但就设备而言，已经不比香港的某些小医院差了。
    卡奇医生吹了一个口哨，“哦，上帝的礼物！我们真是太幸运了。”
    李铮看了一眼卡奇口中的上帝，心中涌出一股既震惊又自豪的情绪。
    李铮……他又在自豪啥？
    不管是梁氏搭建临时医院还是联合国一行人过来，动静都不小，早就引起了镇上居民的注意。
    他们看着这两天里凭空出现的建筑物，空洞的眼神中没有一丝波动。
    “妈妈，那是红十字。我见过红十字，医院上面才有的。”
    “妈妈，是不是医生们给我们看病来了？”临时医院不远处，一个小女孩轻声问着自己的母亲。
    这位母亲穿着一身黑灰色的长袍，头发因为长期未洗而显得有些打结，她紧紧盯着临时医院上面的白底红十字旗，眼中露出一丝希望，但很快眼神又恢复了平静。
    “我们没病，不用看。”她喉咙里发出沙哑的声音。
    “可是，可是哥哥很难受啊。哥哥说他不能很难呼吸，喉咙里还割了好几个口子。他应该看医生的。”
    被称为母亲的人闻言，微微垂下眼皮，她温柔地抚摸着女孩的头发。
    “这是他的命。”
    短短的五个字，却显得格外沉重。在多曼，在曼卡多，这多克病已经不是病了，这里的居民已经能够和它和谐相处，甚至镇上的老人还会在孩子刚感染病毒后，预测病毒能在他的身体中潜伏多久。
    女孩闻言，小脸紧紧皱成了一团，她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不远处穿着白大褂的众人。稚嫩的脸上露出了坚定的神色。
    她要带哥哥去看病！一定要。
    于是，在李铮等人到达多曼的第一天，他们迎来了第一个病人。
    第113章
    “上呼吸机, 10毫升卡多芬注射。”
    “卡奇医生，病人的血样化验结果。”
    “我真没想到, 一个人感染了这么多病毒，居然还能活到现在。”卡奇将报告递给李铮。
    李铮身着青色防护服, 全身上下包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来。
    “多克病毒使得他呼吸道周边的絮肉迅速生长已经挤压到了呼吸道, 我们已经将看得见的絮肉都清理干净, 但这只是治标不治本, 絮肉生长速度很快，如果多克病毒没有被遏制住，两年后可不一定还有人能帮他做这个手术。”卡奇医生用水冲去橡皮手套上的血迹。
    “第一份多克病毒的活体采样已经完毕了。我将以最快的速度将其送往香江大学，让他们尽快把病毒猜想模型做出来。”李铮严肃地说道。
    卡奇医生点点头, 他们是联合国医疗支援小组，不是医疗志愿者, 除了帮非洲病人看病外, 他们此行更重要的目的是分配联合国支援多曼的医疗物资，让其本地医院迅速成长起来。
    “我们下午要分几路去多曼的各家医院交接医疗物资，李先生和我们一起去吗？”卡奇医生说道。
    李铮摇摇头，“不了, 我一个搞研究的, 去了只会给你们帮倒忙。”说着，他走出临时手术室。
    手术室门口, 一个小女孩蹲在角落里，看到李铮出来，她就像个炮弹一样跑过来, 重重撞在李铮的腿上。
    “医生，我哥哥没事吗？”小女孩声音糯糯的，带着浓重的口音，李铮听得并不是很明白。
    但是无需听明白，看她稚嫩小脸上焦急的表情，他就知道她在问什么。
    李铮蹲下身来，“放心，你哥哥暂时没事了。”
    小女孩闻言，脸上露出了大大的笑容。
    “书里说得对，生病了就是要找医生。”她说着从口袋里拿出一块手帕，小心翼翼地将手帕打开，从里面黑乎乎的东西中挑出一块半个手掌大小的面包干。
    “医生，给您。”她将手高高抬起，面带希冀地看向李铮。
    李铮本想说，他不是医生。但看着小女孩的模样，他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李铮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接过女孩手上粗糙的面包干。
    “谢谢。”
    小女孩的眼睛仿佛会发光，她小心翼翼地将手帕合上，塞进自己的口袋里。抬头，见李铮盯着她的动作，小女孩面上露出纠结和不舍的神色。
    踌躇许久，她的嘴里发出极低的声音。
    “医生，如果你把我哥哥治好了，我就把这些都给你。”说着，她挥了挥手里的手帕。
    李铮哑然，他揉揉小女孩的头发，轻轻说了句：“好。”
    看着小女孩蹦蹦跳跳地远去，李铮沉默地转身。
    梁哲已在旁边看了许久，见李铮看向他，梁哲抿了抿嘴，从口袋中掏出颗牛肉干递给他，“这个，比面包干好吃。”
    李铮……
    李铮心里的沉重因为梁哲的一句话，一下子消散开来。
    他瞪了梁哲一眼，转身走进了临时实验室。
    梁哲也不在意，自顾自穿上防护服跟着李铮进实验室，安安静静坐到了实验室角落里。
    没有电脑，分析计算全靠一支笔，这使得实验做起来困难了不少。
    李铮在小女孩哥哥身上提取到了活性良好的多克病毒。他要做的第一步，是要将病毒注射到小白鼠体内，观察病毒进入活体到最终爆发的全部过程。
    “既然要跟着，就别干坐着。”李铮递给梁哲一本笔记本，“看到仪器上面这个红色数字没，每五分钟记录一次。一个小时让我看一次。”
    李铮越说声音越小，因为梁哲看向他的目光太认真了，好像一道探射灯一样，让他浑身都不自在。
    “咳咳”他干咳两声，努力摆起脸，“看数据。”
    梁哲嘴角微微勾起，他的身子不经意地前倾两度，轻声说道：“好”。
    实验室里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微妙起来，李铮脚步匆忙地走向试验台，拿起注射器将病毒注射到小白鼠体内，因为神情恍惚，还不小心多扎了几针，引得小白鼠“吱吱”乱叫。
    然而刚等他将病毒注射到了小白鼠体内，实验室外突然爆发了一阵喧闹声。
    李铮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他放下注射器，大步走了出去。
    “出了什么事了？”他沉着脸问道。
    医院走廊里已经是一片慌乱，卡奇医生在手术室里的大声责骂声，李铮站在走廊里也听得一清二楚。
    不多时
    卡奇医生面色凝重地从重症监护室里走出来，他看了李铮一眼，艰难地开口道：“那个男孩死了。”
    “什么？”那个小女孩的脸在李铮脑海里一闪而过，他紧紧攥住了旁边椅子的椅背，“怎么回事？”
    这个男孩是他妹妹领过来的。今天一大早，他们来到从大巴上下来的时候，就看到有两个小孩半靠在医院大门上，小女孩看起来不过七八岁的年纪，男孩稍大些大概十四五岁。
    男孩的喉咙明显比一般人略微粗了些，众人走近，听到他浓重的呼吸声就知道这十有八九是个多克病毒感染者。
    许是因为身处非洲的缘故，一众医护人员谁都没提术前协议书的问题，就这样直接把男孩推进了手术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