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节

    这是苏长治的原话。
    会场内响起热烈的掌声。
    李铮和苏长治均站起身来向四周鞠躬表示感谢，两人目光相触，李铮对他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不知为何，董骏程的笑容一僵，随即慢慢坐回位置上。
    研讨会研讨会，自然研究和讨论是主要事项。
    比起亚洲生物制药大会，研讨会的气氛显得活跃得多。很多学者会将其并不成熟的想法拿出来互相交流，试图在与同行的交流中迸发出思维的火花。
    李铮就在此听到了很多后世已经实现，或者努力实现的想法。比如基因研究，比如生物克隆，比如hvp病毒疫苗。
    李铮努力搜寻自己的记忆，毫不吝啬地为已经具有初步可行方案的项目指明方向，一众学者在惊叹李铮学识丰富，实验直觉惊人的同时，不由暗暗赞叹这位少年同行的人品。
    李铮针对他们问题提出的很多想法，是极具可行性的，若是他不说出来自己付诸于实践，说不定李铮实验室能多出好几个成功的项目。
    一众学者看向李铮的目光由单纯的对后辈的欣赏，变为对同行的钦佩，甚至对指引者的敬重。
    研讨会下一个议程，学术成果分享。分享的就是前面提到过的，对人类生物学发展有着明显促进作用的几个项目成果。
    以徐明生为代表的香江大学医学院首先分享了他们在细菌、病毒上的研究，李铮因为和默沙东签了保密协议，不能分享碳青霉烯类抗生素的具体细节，因此下一个便是董骏程了。
    董骏程在众人热烈的掌声中缓缓起身，拄着拐杖向台上走去。
    第100章
    “首先, 我很荣幸能站在这里，与香江最优秀的生物学学者分享我们的实验成果。在这里, 我必须再强调一次，这次体外再生器官项目的成功, 不是我个人的研究成果, 而是我们整个实验室的共同努力的结果！”董骏程站在台上, 面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激动神色。
    会场内再次响起一片热烈的掌声。
    马文敏面色平静地看着台上, 她似乎终于明白李铮对她说的强者之心是什么意思，因为人鼻鼠的诞生，她已经完全能平静地面对董骏程，以一个胜利者的姿态看眼前的跳梁小丑。
    董骏程对“体外再生器官”这个项目十几年的研究不是白费的, 他通过一张照片就能将李铮的实验步骤猜对个七七八八，在研讨会上说起来也是头头是道。
    除了某些实验中才能发现的细节性的东西, 董骏程几乎能重复出从支架选择, 到细胞繁衍接种的全部步骤，并说明他的原理。李铮不怀疑，只要多给董骏程几年的时间，他完全可以做到支架器官在体外培养槽生长这一步。
    倒也仅仅是这一步为止了。
    “十三年了, 这个项目一步步走来, 经历了许多挫折和阻碍。幸好，我们坚持下来了, 且终于成功看到了这项技术的一角。因为技术还不是很成熟，所以人造耳还不能离开培养槽，所以只能让大家这么看看了。”他说着, 对着下面挥了挥手。
    他实验室的几个小年轻小心翼翼地搬了一个立方体状的玻璃器皿上来，玻璃器皿上盖着一层薄薄的黑布。
    刘思朝撇了撇嘴，轻声道：“故弄玄虚。”
    李铮倒是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一幕。
    “可惜了。”他感慨道。
    刘思朝奇怪地看了李铮一眼，“可惜什么？”
    “如果他不用这种手段，而是诚心诚意地来请教，或许他真的能成为这项成果的发明者。”
    刘思朝……
    呵呵，就算你是天才，说这种话还是显得很欠揍。
    董骏程将黑色的布揭开，略显浑浊的悬浮液中，一个人耳形状的物体若隐若现。
    “实验还在起步阶段，人造耳的状态还不是很稳定，但是我相信，随着实验的进一步推进，体外再生的器官一定能脱离营养液，成功移植到活体身上！”董骏程说道。
    学问能做到在场诸位学者的程度，对于生物学科的热爱肯定是少不了的。
    他们完全抛弃了顶尖学者的骄傲，就像菜市场买菜的大妈一样，一拥而上，围着玻璃细细观察。
    董骏程早有准备，营养液调地很浑浊，又事先说明了人造耳不能脱离营养液。没有生物学者敢冒着世界上第一个体外再生人造器官毁灭的风险，对人造耳进行进一步研究。
    况且他前面的学术陈述，几乎是完全符合组织生物学常识，且逻辑十分清晰，除了真正做过这个实验的李铮实验室诸人，其他人根本听不出有何不合理之处。
    体外再生器官这个项目关系着每一个人类的切身利益，因此它的地位远超其实验成果本身，一众学者不停发出赞叹声，董骏程的声望一下子到达了最高峰。
    “我想起了一句话。”仲彭看着高台上努力装作谦虚，却掩不住面上的得意的董骏程。
    “什么？”
    “若要使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
    李铮闻言，目光落在台上那个略显苍老的身影上。从那日董骏程在文学峰家楼下的表现来看，他并不是一个完全泯灭良知的人，只是名利使这个老人陷入了疯狂。
    徐明生不知道什么时候一屁股坐在了李铮的旁边，看着台上被一众生物学家簇拥的董骏程，他微微蹙起了眉头，“这是不是弄得太大了。”他已经能想象到，等下李铮实验室的成果公布后，董骏程会是怎样的下场。
    站得越高，摔得越厉害，说的就是眼前这个场景。
    李铮舒展了一下因为久坐有些僵硬的身体，随即转过头来看向面上几乎没有一丝表情的马文敏。
    “马老师，准备一下，该你上场了。”
    马文敏浑身一震，她不可置信地看向李铮，在此之前李铮可从没说过，这次成果展示会让她上场。
    就像董骏程一样，一般一项成果的展示都是本次实验的主要负责人，或是为实验做出极大贡献的人负责的。马文敏自己清楚，虽然她和她的丈夫提出了“体外再生器官”这个项目，并为此做了很多的前期准备工作。
    但“人鼻鼠”这项实验成果，毫无疑问是李铮的主导下做出来的。换句话说，没有她，李铮还是能做出实验，而她没有李铮的指导，绝对不可能独立完成这个项目。
    但马文敏一旦在这种公开场合上台，一众学者将会默认为她是这项实验的主要实验人，哪怕这并不能改变李铮及李铮实验室对这项项目成果的所有权，但……
    “不，我没这个资格。”挣扎的许久，马文敏最终说出了这句话，说出这句话后，她如同卸下了千斤重担，一下子变得轻松起来，“如果我这么做了，和董骏程又有什么区别。”
    李铮微微张嘴，“马老师，您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您是这个项目的发起者，也是李铮实验室的一员，这项项目的主要成员。您当然有资格作为这个项目的解说人。”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人鼻鼠的诞生只是个开始，这项技术从实验室到临床应用，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而且体表五官不会是这项项目的终极目标，您知道的，比起五官，内脏才是影响人类生命的关键。术业有专攻，我对组织工程学并不擅长，这个项目的长久发展，还需您把关。”
    李铮说到，他对组织工程学不擅长的时候，包括徐明生在内的众人，都用十分微妙的目光看向他。
    哦，不擅长……
    刘思朝本来觉得他的装逼技能已经点满了，但现在才发现，比起李铮，他还是差得太远了。难怪人家是老板，他是打工的。
    马文敏激动地身子都有些颤抖，十多年了，这个项目承载着她与文学峰最初的梦想，他们的成长，相爱，及苦痛。她本以为在签下那份雇佣合同的一刹那，她就会完全失去这个项目。
    作为生物学家的她明白，这个项目在人们心中的地位已经远远超过项目本身的价值。它足够一个默默无闻的生物学家一下子跻身世界生物学圈子金字塔的顶端。
    这也是为何董骏程拼着晚节不保，也要抢夺他们研究成果的原因。
    “您……您说什么？”马文敏的声音也有些颤抖。
    “我说，您今后将是整个项目的负责人。”项目已经起了个好头，李铮自然不会就这样满足于当下的实验成果，从实验室走向临床，才能使一个实验项目成果真正发挥它的价值。
    李铮本身确实是不擅长组织工程学这方面的，且他的脑海里还有太多的项目要付之于实践，马文敏自然是这个项目负责人的最好人选。
    马文敏眼眶有些酸涩，“谢谢，真的谢谢。”她不知道这是自己第几次向李铮说谢谢，这个年轻的领导者给了她太多的肯定，马文敏心中暗暗发誓，她一定不会辜负李铮的信任，一定不会！
    李铮拍拍马文敏的肩膀，表示安慰。
    李铮实验室的众人都用钦佩及敬重的目光看着李铮，他们第一次明白什么叫做领导者的魅力，这一刻，李铮实验室的凝聚力空前强大。
    徐明生真是一次次被自己这个学生惊讶。他第n次佩服自己的眼光，及赞许当初自己的当机立断。
    在今天之后，人家提起他，除了香江大学医学院院长这个头衔外，最响亮的，将是李铮老师这个身份了吧。
    徐明生对着马文敏使了个眼色，两人一前一后向大会后台走去。
    台上，董骏程的表演也逐渐进入尾声了，他的人造耳早就在展示了十五分钟后，就借着温度差异会影响人造器官活性的理由带了下去。
    “看来这次委员会会员的名额，会是董教授了。”
    “可不是，东辰大学那些人该乐疯了吧。也就董教授了，功成名就也不离开这个破学校。”
    “董教授不是说了，他在东辰大学，是为了让那些差生，也拥有接受最先进生物知识教育的机会，真是有师者之风啊。”
    董骏程在众人的赞美声中，回到了自己的座位。在人造耳被搬下去的那刹那，他忐忑的心就安稳了下来。
    下面，就是等着最后的投票了，他有把握，成为生物协会委员会的一员！
    这时候，他看到徐明生在苏长治耳边低语了几句。这位生物协会荣誉会长激动得一下子跳了起来。
    “你说真的？”他大叫出声来。
    “真的，我看到过。”徐明生说道。
    众人的目光一下子被台上的变故吸引了。
    苏长治站了起来，用略带着颤音的激动声音道：“我刚刚得到消息，我们李铮实验室的马文敏研究员，将在这里宣布一项具有里程碑意义的生物技术！”
    “我们欢迎马研究员！”说着，他带头鼓起掌来。
    马文敏？
    一众学者意识到这个名字代表的意义后，面上的表情都变得有些古怪，有些人已经隐晦地将目光投向了董骏程。
    董骏程听到苏长治的话后，只感觉脑袋“嗡”得一声，整个人的灵魂都仿佛悬空一般，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
    第101章
    马文敏在众人注目下走上台去, 台下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
    她在台上站定，目光扫过整个会场。台下一张张熟悉而陌生的面庞, 让马文敏一阵心潮澎湃。
    学峰，看到了吗？我们背负的污蔑与骂名将被洗清, 我们的梦想也即将实现。
    “首先, 我必须说明一点。今天, 虽然我作为本次项目的说明人站在这里, 但本次项目的主导者及实验负责人是我们实验室的李铮先生。”
    说完这句话，马文敏脸上露出一个洒脱的笑容。她挥了挥手，讲台上大大的投影仪布缓缓放下。
    “我以下公布的所有技术，都已经以李铮工作室的名义申请了国际专利。”马文敏一边说着, 一边将一张照片放在了投影仪的灯下。
    徐明生听着耳旁老伙计们一声声抽气声，面上的得意根本掩饰不住。
    看看, 看看, 这一个个没见识的模样，他完全忘记了自己第一次见到“人鼻鼠”时的反应。
    没错，马文敏最先拿出来的就是当初李铮展示给徐明生看的那组照片。
    “长着鼻子的老鼠？！”
    “天呐！这是真的？”
    整个会场一下子沸腾了起来，学者们的质疑声, 争论声一下子充斥了整个会场。
    董骏程拄着拐杖的手微微颤抖起来, 他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董骏程实验室众人面上的惶恐和失措根本掩饰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