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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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起来吧,进宫也有一段时间了吧,可还习惯在这宫里?”武媚坐在椅子上,手里拿着李弘刚才求饶又送的两面镜子问道。
    “回皇后,一切都很习惯,代王对小女子照顾有加,一切都很好。”白纯低着头说道。
    “以后可有什么打算?”武媚看看了旁边龇牙咧嘴的李弘问道。
    小皮猴子把人家一个大闺女劫进宫就这么养着,也不知道他想干什么,人牙子那点儿罪名还是无法给白纯治罪,但现在一直这么跟在宫里也不是个事儿。
    白纯不知为何突然脸色变得通红,低头扭捏说道:“小女子一切全凭代王吩咐。”
    武媚一愣,这……难道……?不由得看向旁边的若无其事的肇事者,武媚无奈的叹口气:“算了,这事儿本宫不过问了,既然你愿意听从代王吩咐,那么在他未想明白前,你就先在宫里待着吧。”
    第46章 六年后
    终南山脚下,一座新城六年前拔地而起。经过六年的精心规划、布局、建设。如今,已经成了一座完全不同于大唐所有城市的繁华之城。
    绵延在山脚下,被长城一样的围墙围起来的区域里,则是如今大唐的商业发展重地,也是被视为大唐的绝密之地,外人决不允许靠近。
    无论是玻璃、镜子、水晶、新式冶金、美酒等等,包括离这座新城不远的蓝田县美玉,以及一直以来被唐人所喜爱的各种瓷器,都是从这里被运往大唐各地,或者是被运往其他国家。
    而这些都被外人看作是这座新城,也就是太乙城表面上的物产,至于这座城到底还在进行什么秘密的产业,没有人知道。
    因为在太乙城身后那一片被围挡起来的区域,每天都有太子的卫队守护在那里,外人是不允许靠近的。
    此时,平坦宽阔的官道上,一架马车缓缓的从官道上驶进了城内,城门口聚集着翘首期盼的不少唐人跟外国人,在确认了马车的标志后,便飞快的跑向城里各家茶楼、酒肆、饭庄给自己的掌柜报信,掌柜闻讯急忙结账匆匆跑了出来。
    顿时,太乙城几条繁华宽阔无比的街道上,同时涌满了神情急切的商人,站在街道上飞快的辨认下方向,然后带着自己的下人匆匆往城中央的一座府邸跑去。
    当所有的商人或是赶着马车、或是骑马赶到城中央的一座院子门口时,那辆从太乙城门口经过的马车,此刻正好缓缓的驶进了院子里。
    众商人互相看一眼,心里嘀咕道:“还好,没晚了,今日无论如何也得多求的一些份额才行。”
    马车在院子里的一处别院门口停下,帘子立刻便被等候在门口的下人打开,从里面缓缓走出来一位穿着白衣服的女子。
    白纯抬头看看湛蓝的天空,然后在马车驶离后,美目便望向门口聚集的商人,淡淡地说道:“让他们在议事厅等候。”
    白纯相比六年前又长高了一些,整个人显的亭亭玉立,婀娜多姿。但身上的妩媚气质却是越来越妖娆,顾盼之间、举手投足中所具有的媚惑,总是给人一种无法言喻的妖艳媚惑,与绝美艳丽的感觉。
    这几年越来越喜欢穿白色的衫裙,而且还是那种白色粗布衫裙,并不是丝绸等高贵的面料。
    如墨般透亮的长长秀发,也不再像以前一样梳成各式各样的发髻,而是用一根白色的绳子简单的束在脑后直至臀部。
    如此怪异的打扮在如今盛行各种发髻的时代,却并没有显的突兀、怪诞,反而让人觉得白小姐这样打扮才是最美。
    但如果用李弘的话说,那就是:“气质可惜了这身,不食人间烟火般仙女的打扮了。”
    每次白纯听到此话,都咬牙切齿的质问太子:“气质是我能改变的吗?天生的能怪我吗!”
    要不就是仰着漂亮的脸蛋自负地说道:“妩媚妖艳、风情魅惑的气质,也不是天下哪个女子想有就有的!”
    “白小姐请。”管事推开大门,恭请白纯先行。
    如今的白纯虽然说无官无职,无名无份,但在大唐却没有人敢轻视这个女子。因为谁都知道她是太子的人,替太子掌管着太乙城后面的那片禁区。
    而太乙城仿佛就是游离于大唐之外的城邦,名义上许敬宗、李义府乃太乙城的父母官,但其实整个太乙城却是白纯小姐说了算。
    而且,许大人跟李大人也很少来太乙城,总是抱怨太乙城百姓太少了,流动人口太多了,就交给白纯好了。
    歇息了足足有半个时辰的白纯,在议事厅众多商人快要等的不耐烦的时候,这才缓缓的出现在议事厅。
    整个议事厅的陈设很简单,一条长达三丈的会议桌,长长的会议桌中间鲜花锦簇,两侧则是几十张宽大舒适的椅子。
    白纯手里拿着议事本,快步走向会议桌上首的第一个位置坐下,中央的位置则空着,那里是除了太子或者陛下来时才会坐,其他任何人是碰都不敢碰那把,比其他椅子还要宽大舒适的椅子。
    跟随白纯前来的两个侍女,飞快的把手里早已经准备好了的单据,分发给了在坐的商人。
    白纯柔美的声音淡淡说道:“这些就是这一个月,能够最大限度给你们的商品。”
    说完后只见在坐的商人有些皱着眉头思考,盘算着回去后如何分卖,毕竟这次给的比上个月要少了不少,特别是镜子跟水晶饰品。
    “白小姐,往年来这水晶跟玻璃,可都是不允许他们外国商人买卖的,为何这次却让他们拿走了那么大的份额,您可是上个月答应我了,这个月一定按照我给您的数额给的啊。”一位商人拿着手里的单据,眉头快拧成一股绳了,这样他回去没法儿交代啊。
    白纯妩媚风情的笑了笑,顿时整个会议室仿佛如沐浴在春风里,让在坐的不少商人都是心肝一颤。
    “这是临时性的永久决定,很抱歉上一次未能及时通知给大家……”白纯说道。
    话未说完,对面不远处的一个外国商人,激动的打断他的话说道:“白小姐,您是说这些东西以后每个月都会给我们留一份吗?”满脸兴奋的望着白纯,对于那比大唐高出四成的价格却是一点儿也不在意。
    “是的,以后这些原本专属大唐的物品,都会给您们留一份,再也不会有厚此薄彼的事情发生了。”白纯脸上微笑着说道。
    心里却快要把李弘骂死了,这个东西简直太坏了。当年把惊蛰、猎豹派遣到龟兹国接触大唐工匠,最终好像是被他利用这些人,以及这些年他自己的不懈的努力,终于在西域建造了一个巨大的商业情报网。
    前段时间接到情报,好像据传波斯、大食都有可能已经制出了玻璃,虽然透明度还远远不及大唐的玻璃,但如果再任由他们发展,恐怕用不了十来年,就能够赶上最初大唐玻璃的制造工艺了。
    而经过短暂的思索后,李弘便命令白纯,从这个月开始往西域出售玻璃等饰品,以此来让大食、波斯等国放弃制作玻璃的打算。
    虽然这是西域各国日思夜盼的事情,但白纯却是高兴不起来,那个黑心的家伙,把价格定的比卖给大唐商人的价格,高了足足四成,这样可就让他赚翻了。
    而且,她这次来还有一项重要的事情,那就是按照李弘的图纸,制造巴掌可握的小型玻璃瓶,说是用于一种香料,到时候,这些东西会比其他的东西更加赚钱。
    现在太极宫身后的大明宫,今年在陛下的提议下,开始继续修建,而所用的玻璃、水泥等物品,都需要白纯她来太乙城督促。
    至于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此刻正在太极宫甘露殿内,与大唐皇帝坐在书桌前,埋头在那里画着什么。
    “不画了!您自己都说不清楚,还怎么画。”十岁的太子李弘把手里的炭笔一扔,身子往椅背上一靠,撂挑子了。
    “哪里没说清楚,是你画功不行。”大唐皇帝陛下李治,看了看桌上简单的几条线,就轻易的勾勒出人脸的画法,反驳道。
    当初李弘画棉花画了半天都不像,还被白纯冷嘲热讽过一次,后来经过他的深刻检讨,突然间,想起了上一世的素描画法儿,于是在给白纯画过一次自画像后,这些年就再也没有画过其他东西。
    今日前来给父皇请安,两人聊着聊着说起了李治的父皇,也就是李弘的皇爷爷李世民。李治的怀念之情油然而生,于是李弘就提议父皇描述,自己作画。
    但父子俩折腾了近一个时辰了,倒是画了几幅出来,但没有一副是李治满意的。
    武媚坐在父子两身后,手里拿着刚才李弘给她以及李治的自画像边打量,边好笑的看着这一幕,这样的情形发生在皇家可是实属难得。
    李治拿起书桌上长孙皇后的画像看了半天,然后喃喃道:“你皇奶奶倒是画的有九分相似了,但你皇爷爷的画像,朕总觉得哪里差了一些,朕再说一遍,再画不好,朕就让你去百济!”
    “父皇,吐蕃与吐谷浑之间开始打起来了,您应该把儿臣派到那里去。”李弘拿起书桌上的炭笔说道。
    “他们两国交战而已,只要没有波及大唐,先任由他们去,只是这百济又想要复国,不平之恐怕会再生变故啊。”李治端起经李弘改进后的瓷杯,喝了口茶说道。
    “其实您大可不必管那里的事情,除了当年皇爷爷三征败北的憾事外,您派兵往那里,也看不见任何有利于我大唐的东西,而且那地方穷山恶水,现在您已经让他们感受到了您的威武,何不把刘仁轨等人撤回来放到吐蕃一边,毕竟,这里才是我们的大患。”李弘按照刚才李治说的皇爷爷李世民的形象,再次作起画来。
    “小子,说说你的小心思,这几年钱捞够了,又开始盯着朕的兵权了?”李治看着李弘一笔一画飞快的在纸上作画,头也不抬的问道。
    身后的武媚听到此话心里一颤,手颤抖着把两幅画放在了书桌上,刚要说话,只听见李弘毫不在乎的语气对他父皇说道。
    “那倒没有,我不感兴趣,那是您的事情,儿臣的六率还没有整明白呢,等儿臣整明白了,儿臣就会向您的十二卫下手了。”李弘作画说道。
    “哼,你先给朕解释解释,这送往大明宫的玻璃为何比卖给百姓还贵一成吧!”李治不满的哼了一声,一巴掌打在了李弘的后脑勺。
    李弘手里的炭笔一划,书桌白纸上皇爷爷原本威严的脸上,被划了一大道子,表情立刻变得扭曲起来了,仿佛是在抱怨这两个不肖子孙,又破坏了他神武英明的形象。
    第47章 暗涌
    李弘把画坏了的画像递给李治,抱怨道:“您看,皇爷爷让您给打破相了。这玻璃当初确实是儿臣的失误,最初定价是为了保持玻璃的稀有度,正所谓物以稀为贵嘛。”
    “那你告诉朕,这和卖给皇宫为何贵一成有什么关系?”李治把那画坏的画像,放在一边好整以暇的追问道。
    李弘尴尬的嘿嘿笑道:“这不当初定价时儿臣还没什么钱吗,所以就想从父皇这儿……”
    “哼,算你识相,想要银子好说,但你要那么多钱干什么?还有,你这些年赚的钱都弄到哪里去了?你别告诉我就建了那座没有城墙的太乙城,然后钱就花光了。”武媚也在后面替自己的夫君帮腔问道。
    敢情两口子合伙着欺负人啊,李弘不满地说道:“母后,这几年您从儿臣这里就没有少拿钱吧,而且您后宫的花销,好像最近两年都是儿臣出的呢。”
    “那是你活该,你自己不小心把素节跟上金的宫殿给烧了,难道不该你赔钱吗?”武媚理直气壮地说道。
    “没错,这事儿朕还没有找你算账,如果不是你把他俩的宫殿给烧了,朕本来还想再过两年再修建大明宫呢。”李治一旁妇唱夫随。
    “好好好,儿臣说不过您们,您们厉害您们有理。可儿臣也为您们着想了啊,父皇,您想过两年再建,不就是因为朝堂上反对声音太多嘛,儿臣如今玻璃加价一成,这一成的钱,儿臣再返还给您,这样岂不是您就可以从户部节省一笔出来了?而且门下省肯定不会驳您或者留中不发,对吧?这样一想,是不是就突然间觉得儿臣有先见之明了?”
    “三成,少一成都不干,你母后想要的宫殿花费太多……”李治讨价还价。
    “两成,不能再多了,您们建一个大明宫,等于儿臣建好几个太乙城了!”李弘力争道。
    “行吧,两成就两成,只是被烧毁的两座宫殿都必须是你出钱才行。我也累了,陛下,您跟弘儿继续作画吧。”武媚眼见大明宫最后一笔费用已经有着落了,心里也就踏实了。
    而且她也看得出来,因为自己的存在,父子俩有好多话不能当着面说,自己离开了,他们也好说话。
    “儿臣恭送母后。”李弘走到武媚跟前扶起她,嬉皮笑脸说道:“母后,您看儿臣都长高了,而您竟然一点儿也没变样儿,还跟从前一样漂亮。”
    武媚白了他一眼:“别光捡好听的说,李贤跟李哲(李显的曾用名,小说里就用李哲,区别与李贤的近似。)最近可是比你听话的多,你如果再敢教唆他们学坏,小心我让你父皇揍你。”
    李治扭过头看着互相搀扶着的两人,乐呵呵说道:“只要皇后想要揍他,尽管告诉朕,朕也是手痒痒的很呐,只是一直抓不住他的把柄,这才让他一直逍遥法外。”
    武媚看都不看李治一眼,走到门口后甩开李弘搭在臂弯的手臂,轻飘飘说道:“唉……光说好听的管什么用,也不知道当年是谁,因为二十块不值钱的水晶牌就被收买了。”
    李治碰了一鼻子灰,陈年往事又被翻出来了,无语的摸摸鼻子,继续看李弘画的那几张画像。
    李弘也不敢大声笑,始作俑者就是他,现在每每提及此事,父皇都想要揍他。
    送走武媚后,李弘再次回到房间,在李治的旁边坐下,不等李治再描述,手里的炭笔在白纸上刷刷的快速舞动,不一会儿的功夫,白纸上变出现了一个威武霸气的中年男子形象。
    “不错,就这张像你皇爷爷,就用这张来做吧。”李治拿过来欣赏的看着,盯着画中人久久不动。
    当年母后去世后,他可是被父皇一手带大的,就是上朝,有时候也会带着他,父子俩可以说是“相依为命”啊。
    “李义府的事情你打算怎么处理?”李治放下手里的画像,宫女小心翼翼的接过,妥善的收藏好,将来可是要以这画像制作铜像的。
    “还能怎么处理,罢官,发配到太乙城吧。儿臣早就提醒过您了,您当初还觉得他为官清廉。”李弘嘟囔道。
    “这件事儿是父皇错了,李义府这些年仗着有你母后撑腰,弄的朝堂上怨声道载,但只是罢官恐怕也很难让朝堂上平息怨气啊,可这些年,他在中书省也是做了不少事儿。”李治摇头叹息道,又开始变得优柔寡断。
    李弘心里道:“要不是这几年我一直牵制着他,恐怕朝堂上比现在还要乱上十倍。”
    父皇自从成为了大唐皇帝后,在朝堂上一直强势不起来。多年来,更多时候都是母后在后宫帮他出谋划策,也正因为此,才让李义府渐渐坐大。
    虽然自己已经倾尽全力,来限制李义府的胡作非为,但无奈父皇一意孤行。现如今,李义府已经骄横到买官卖官,连他自己的女儿、女婿都参与其中。
    “父皇,儿臣以为不如这样,罢免李义府中书令一职,而后您加封他由太子舍人晋升太子太保,中书令的正二品晋升从一品,这样一来,也可以让他远离朝堂,也能在母后那里有所交代。”李弘看着李治矛盾的神情说道。
    “太子太保?”李治惊讶道。
    “是,现在儿臣的太子太师乃上官仪,太傅为许敬宗,太保本来是杨思俭,李义府也一直希望能够升任‘三师’或是‘三少’,这样以来,岂不也是合了他的心愿。”
    李治思索着李弘的提议,如此一来也确实是能够还朝堂一片清净。但他又有些犹豫,许敬宗前几年被李弘挖走,免去了一切朝堂官职,安心的做着太子太傅一职,现在如果把李义府也带到东宫,难道太子有什么打算?
    李治想到这里一惊,然后不动声色地说道:“此事父皇再考虑考虑,如果免去李义府,杜正伦一人恐怕难以支撑中书省所有的政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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