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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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伯丰想起了一些事情,叹了口气道:“世上总有许多这样的事情,这样的人。如这位店家所言,他那鲜石用来做菜,能使菜味变好,于他而言就是大利。至于这鲜石用多了会叫人头晕恶心,可少量用着并未见什么不妥,因此也没有办法说这个东西一定不能吃。且他用了鲜石的菜,大受食客青睐,他一个求利的买卖人,自然没有不用的道理。样样都占着道理,除非有谁能证明那鲜石即便少量食用也会毒害人身,或者有舌头厉害的能尝出这并非本味的鲜甜来而弃之,才能叫这鲜石做菜的事儿就此式微或至作罢。”
    灵素摇头道:“吃是有人能吃出来。就有几个老客到我们楼里吃饭,说西月楼的菜都是一个鲜味,吃着假,不愿意去了。不过这都是舌头极灵的人,大多数人还是尝不出什么差别来,只一味觉得那个加了鲜石的好吃。至于有没有毒性这个,大师兄也叫人从西月楼买了几样菜回来,用了几样厨上常用的验毒之法,也没验出什么来。只是那东西加多了真的不成,吃了舌头发麻,真会头晕恶心的。”
    方伯丰道:“多少东西都是最开始用着,眼前觉着不错,长远了才显出来害处。只是人能耐有限,一时实在看不出来什么好坏,等后来晓得厉害了,又总是晚了……”
    方伯丰是想到了许多事儿,才有此感慨,灵素不晓得凡间的事情,只想到鲜石,便想着:“这倒不难,等下回我那神识瞧瞧,就知道好赖了。”自觉已经有了解决的法子,便放心张罗起吃食来。
    先拿出一个小藤篮子,里头还垫着几层麻布,麻布里埋着几个馍,这会儿摸着还热乎乎的。又拿出两个小食盒,都是十字格的,一盒里头是豆干、卤鸭、肚片、蹄筋,另一盒里头是拌藕、盐水毛豆粒儿、炸茄条、烤半虾,另有一小匣子的咸酸杂拌。
    往下头石台上正劝酒的几个人看了一眼,眯眯眼睛,又从篮里掏出两个“煮鸡蛋”来。——还真是诡异的“解气”法子。
    还待再拿什么,看方伯丰那里都已经寻上碗筷了,便先停了手。早上俩人都只喝了碗菜粥就赶着出来了,这会儿也确实有些饿了。拿了温碗出来温上酒,先一人剥了一个鸡蛋吃。
    方伯丰这回每一口都细细品了,虽这么打算着,还是忍不住越吃越快,没办法,那香气勾得人慢不下来。
    灵素这是头一回吃,也不知是不是饿了的缘故,只觉着这鸡蛋实在太好吃了!同那些多少种食材作料加在一起的丰厚美味不同,这鸡蛋有种独一味的厚重和冲击,忽然有些明白了为什么能称为“乾坤子”,真有点包乾坤之气的意思。神识往灵境里剩下的几个鸡蛋上扫了一下,眼睛忍不住往石台上的人看去……
    正这时候,忽然有人道:“哎呀,方兄,方伯丰,你们也在这里啊。这可太巧了。”
    都不用抬头,只听声音也知道是祁骁远来了。
    刘玉兰见着灵素,走过来笑着寒暄了几句,又道:“谢谢你上回送的料子,真是又轻又绵密,我娘都说从来没见过。这一直说要请你们吃个饭,也没得着合适的机会,一拖两拖拖到这会子了,说起来叫人脸红。”
    灵素也起了身笑道:“咱们都是一个地方来的,那么客气做什么。”
    那边祁骁远也同方伯丰说上话了,却是说这回几个同门师兄弟的事儿。灵素对刘玉兰道:“我们方才进来的时候还见着姜秋萍和齐翠儿她们了,他们还想叫我们也一处玩去,我们想往深里走,才没同路。你们遇见没有?”
    刘玉兰摇头:“没有见着,我同她们也不熟。”
    这刘玉兰嫁了祁骁远之后,过了对月便住到县里买的宅子里了。只是她也不去百杂行做活儿,祁骁远又是一直跟着鲁夫子的,如今除了官学,还读着鲁夫子现在偶尔会去讲学的书院,同寻常廪生们走得也不近。同灵素相熟,还是因为都是后山峪来的,算有旧交情。
    看看周围没什么人,刘玉兰拉了灵素,略低了声儿道:“我早想找你说话去了,只是这县里过日子同村里不一样,弄到现在也还有些没头绪。好容易今天碰见了!我同你说,你们那会儿分宗,看着是叫人从大树上赶走了,如今看来,却是再好没有的事儿!
    “你晓不晓得,那方老头儿如今跟中了邪一样!之前你们走了没多久,方家大塘边上的好地就陷了一大块,赶紧找了人来做了好几天法事。也不知是心虚还是真的怕鬼,隔了没一个月,就索性连边上的那几十亩厚土肥田一股脑儿都给卖了。如今更得了,去了一趟马塘镇,说村里住不得了,就去埠头镇买了个院子,带了几个妖精似的住那儿去了。
    “只把几个儿子儿媳留在村里种地,另外凡是赁给人的田地,租钱都直接算他那里去,有财三兄弟是连个子儿都摸不着!几个从前的长工都趁这回乱停了约了,反正自家耕的地卖掉了许多,也用不着那么些人,就都给放了。只是没给人算这一季的钱,有柴稞佬同些官爷给他们撑腰,没人敢同他们争,只好都捏鼻子认了。背地里都骂他们缺德,等着看他们倒霉遭报应呢!……”
    灵素想起来那地陷还是自己弄的呢,倒没想到后头还带出这么多事儿来。刘玉兰又道:“你们趁早走了才好。那老头儿!现在真是听说样样比着大财主来,一顿饭要吃十二个菜,一日还要三回点心,两顿酒,去看戏还不足,还把戏班子叫到家里去唱!他当他是谁啊!苦哈哈攒下了的百十亩地,够他这么花的?!等花完了,一身的病,还得叫他那几个儿子养呢,你说晦气不晦气!”
    灵素听得目瞪口呆。从前七娘晓得了他们家里的事儿,还说没见过这么偏袒的当爹的,哪头不是儿子?非得把一个逼得没饭吃了才甘心?!这回看来七娘却是误会人家方老爷子了。人还真不是什么偏心的主儿,真正的一视同仁,哪个儿子他都没当回事儿。他老人家就图个自己乐呵,什么子孙后代,那都是虚的。
    刘玉兰道:“族里有人看不下去了,还说过他两句,你猜那老头怎么说?他说啊,这从来只说当儿子的该孝顺老子的,谁说过当老子的一定要给儿子留家业的?若真有这规矩,那些没田没地的还不让生养了?!你说说看,他还挺占理!我爹都说了,你们真是早走早好,趁早撕捋干净了,好多着呢!可别觉着委屈,同他们掰扯不开才不知道后头有什么冤枉亏吃!”
    那边祁骁远走过来了,听着两句,便道:“我说你,你怎么就这么喜欢说人是非呢!都说了叫你寻常多读读书,学点斯文典故,别整日介东家长西家短的,嘴碎婆子最招人烦了!”
    刘玉兰一瞪眼睛:“怎么着啊?这就嫌弃上了?你要爱这口儿你趁早捡个书香门第的千金小姐娶了多好!有这会儿嘚嘚的,早干嘛去了?!”
    祁骁远鼓了几下胸口,哼一声道:“粗鄙!没法儿说!哼!”
    他说了往前走,刘玉兰只好跟上,急走几步想起来回头冲灵素道:“先走了,等过了这一阵,我找你玩去。”
    灵素也朝她点点头。就听刘玉兰往前走了几步喝了一声道:“姓祁的,你再快走两步试试!”
    看那俩人走远了,灵素对方伯丰道:“我要不要也多读些书?”
    方伯丰回神笑道:“你还读得不够多?”
    灵素笑道:“又不是我读的,都是你读的不是?”
    方伯丰点头:“书是我读的,记住的却是你。我才是那个先生们从前说的‘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读过就忘的。”见灵素还看着他,才换了正色温声道,“你想看什么书,我便读给你听,只你不用为了我特去做什么你不喜欢的事。于我而言,最要紧的就是你欢喜,一定是读书好还是不读书好的,在我这里都不是道理。”
    灵素这才笑了,又道:“我觉着你那祁师弟肯定吵不过玉兰的,他就是个架子货。”
    方伯丰乐起来,想想方才那两人说话的样子,点头道:“我觉着你说得有理。”
    他自然也从祁骁远那里听了几句方家如今的情形,只是两个人到底没有提一句那边如何的话。
    喝了两盅热酒,吃点小菜,秋末冬初的日光叫人觉得亲近,只偶尔吹过的风却到底凉得深了。方伯丰又端起酒杯喝了一口,热热的糯米酒滑到肚子里,生出一团暖意,正可略挡秋风寒意。
    灵素瞧出意思,伸手把几个食盒往边上挪了挪,空出中间一块地方来,从里头拿出两块麻木整整齐齐叠了几回,铺在了中间。两手往篮子里一伸,端出一只挺厚的陶锅来,往布垫上一放,笑道:“这会儿该焖酥了,这会子喝碗热汤肯定舒服。”
    又掏出一个竹篾编的小软兜子,把沿口往下折了几下,露出里头碧绿一兜子切碎的香葱芫荽来。
    拿了两个陶碗,用巾子裹着手揭了锅盖儿,一阵热气冒出来,真是热腾腾的。灵素拿勺子往碗里盛了几块肉,又抓了一把香葱芫荽撒上,汤勺舀了奶白色的热汤往上一浇。递给方伯丰道:“我昨儿熬好的羊汤,今儿早上刚热过。那边是椒盐,蘸肉吃。”
    方伯丰捧过碗,埋头喝了一口,鲜浓热烫,香气扑鼻,叹道:“才刚觉着有点凉,来一碗这个可太舒坦了。这得多重,得亏你一路拎过来,还不肯叫我换手。”
    灵素乐道:“你不是说夫妻一体么?咱们加一块儿算,这事儿我来做更省力省劲,比你来拎更合算。”
    方伯丰也只好笑,又瞪她一眼:“你就惯着我吧!”
    把灵素逗得哈哈大笑起来。
    第128章 清淤驳岸
    德源县秋初多雨,一阵秋雨一阵凉,秋深后至入冬,反有一段日子没什么雨水。衙门就定的这段日子给小清河和凉河清淤驳岸。正好这时节农忙已过,容易招到劳力,加上县衙账面上忽然多出来的一笔银钱,便索性铺排开了。把两条河按着地势分了段,几处同开,想抢在隆冬大寒前把活儿都做好。免得一耽误就耽误到来年去,再赶上春汛,说不定这功夫就白花了。
    凉河和小清河水量都不大,捡在前头先挖了副河道,把河水引到了德源河和另外一条从城外过的大清河里。又在三水交汇处筑了堤坝,以防倒灌。过了两日,小清河同凉水就只剩下一个底了。底下的淤泥和两边被水冲得滑溜的泥岸也都露了出来。
    先是下去摸鱼捉虾地热闹了一拨。大人小孩都爱这个热闹,赶中午天气暖和的时候,下到河里的人只怕比鱼还多。
    方伯丰要上学干活,不得着家,灵素一个人没事就站在自家门前的河边上看人家在河里耍。
    最开始都冲着鱼去的。这水渐渐少了,鱼慢慢就露出背脊来,在浅水里甩着尾巴做困兽之斗。大人小孩有赤手空拳捉的,有拿个筐子罩的,还有拿个抄子老远就抄上的。
    等大鱼都捉得差不多了,开始小鱼小虾小螃蟹也不放过了。到后来,这能动的都差不多捉没了,就开始捡河蚌,从岸边的石头上、泡在水里的竹筒木板上、洗东西的青石板底下摸螺蛳。
    管河道清淤的衙门里的人过来看时,都笑道:“我看索性再等几日,他们说不定就要开始挖泥了,还省了我们功夫了。”
    这是笑话,等镇上百姓们都玩够了,衙门才贴出布告来,定了三日后就要开始正式清淤驳岸了。到时候从底下要往上运泥巴,从上头要往下搬石头,都是重活儿,容易出危险。除了里头做工的,凡无关人员就一概不许下去了。
    灵素同方伯丰道:“所以最开始几天都不管,就是叫他们先玩个够,想捉的想挖的都过足瘾了,才上来这么个规矩?”
    方伯丰道:“人心如此。若是一开始就不让下去,里头那许多鱼虾蟹,小孩子看着好玩,大人看着想加盘菜。就算要拦着,也难得很。且真要行起来,要不就是成了一纸空文,要不就得多花许多人力来回巡视。且这底下的东西究竟还得弄上来吧?都是事儿,还不如这样,大家都高兴了,往后的禁令也更有效了。”
    灵素笑道:“我发觉了,这同人打交道的活儿,才真是大学问的活儿呢。真不容易。”又道,“那今天还是让下去玩的吧?”
    方伯丰看她:“怎么,你也技痒了?早几天不去,这会儿连螺蛳都叫人摸光了,你倒想下去了?”
    灵素道:“那容易的我就让着他们了,如今他们都觉着没东西可寻了,那再找出什么来,就是本事。我是凭本事吃饭的人,可不是靠抢的。”
    耍了半天嘴皮子,俩人吃了饭,天都黑透了,小风一吹还挺冷,她非拉着方伯丰同她一块儿去。方伯丰便也张罗着要换下水的田袜,其实这会儿都没什么水了,早先剩下的那点水这会儿也都干得差不多了,只一些人踩过的脚印里还有些水洼。
    灵素没给他找,告诉他:“你就在路上走着,我下去,我捉了鱼就给你扔路上,你就管捡就行了。”
    方伯丰目瞪口呆:“这会儿还有鱼?这黑灯瞎火的,你下河里去捉鱼?”
    灵素道:“这个鱼钻进泥里去了,晚上白天都一样,不靠眼睛看。你就说去不去吧。”
    方伯丰赶紧点头:“去!”又问,“那我背个鱼篓?”
    灵素点点头,方伯丰正想把一个细颈花瓶样儿的鱼篓往肩上挎,灵素从边上递过一个收口的大背篓来道:“你那个不行,太小了,搁不了几条。”
    拉着方伯丰往外头去的时候,还不忘嘱咐一句:“太沉了你就告诉我,咱们先拿回来一趟也成。要么你先把篓子放地上,到时候我拿家来也成。”
    方伯丰一脸不可置信地跟她出了门,月亮挺好,路上看得挺清楚。就是天凉了,晚边更冷,路上走动的人极少。尤其她们这边又不比金宝街那块,那块是通年跟过节一样的。
    灵素沿着从前洗东西的踏埠下到河里,方伯丰就在岸边站着。没过一会儿,就听灵素喊一声:“接着!”
    “啪”地一声,一道黑影甩到了路上,青石板路多硬,这鱼又从底下这么扔上来的,看着好似晕过去了,竟没怎么挣蹦。方伯丰赶紧跑过去两手按住,糊了一手的泥,却是一条一尺多长的大鱼。
    “还真有鱼啊……”这下不得不信了,赶紧捡了扔背篓里。这条刚放好,那边又一声“接着!”
    “啪!”又上来一条。“还有,当心了!”紧接着又扔上来一条。方伯丰捉了这条又怕那条跑了,也够忙的,很是过了一回“石板路上捉鱼”的瘾。
    就这么一个在下头捉,一个在上面捡,没用了一个时辰,就往家里先运了两回。后来还是灵素看实在太冷了,说明天再来,两人才作罢了。
    回到家里拿最大的几个木盆出来养着,第二天起来一数,足足四十六条大鱼,全是财鱼。
    方伯丰叹道:“这真是本事了。”
    灵素昨儿捉的时候挺高兴,这会儿犯愁了:“这么些,可怎么吃呢?”
    方伯丰道:“也吃不了这许多吧。要不看着送几条给人去?”
    灵素道:“夫子可看不上这样的鱼,这会儿螃蟹正肥呢,他老人家也不得空儿。我给七娘和月娘拿两条,剩下的就问问我师父去吧。或者他们酒楼要,我就卖些给他们好了。”
    方伯丰点点头:“也只得如此了。”
    这里等方伯丰一走,灵素先收拾了些中不溜的出来,这鱼太大太小都不好吃,就这样的滋味最合适。收拾干净了都放灵境里头了。至于那些鱼鳞鱼肠鱼鳃的,她也不糟践,能吃的就攒一攒到时候做菜吃,不能吃的也先收到灵境里,等什么时候往山上去了,扔堆肥里头。
    这才从剩下的里头各挑了两条不大不小的出来给七娘和陈月娘送去了。七娘听说她是自己从河里捉的,抚额道:“你家的也太惯着你了。一个女人家,满脚泥的往河里去,你就这么想吃这鱼?!”
    灵素笑道:“我不是为了这口吃的,我就是看见能捉的不捉上来我心里难受……”
    七娘笑:“谁也拿你没办法!”
    到了陈月娘那里,那帮忙的大娘看了直笑,说道:“这黑鳢头熬汤最补人了,尤其催奶好使,就是这时候拿来太早了些。”
    灵素笑道:“这个先给月娘吃着,等要催奶了,我再给她捉去!还有什么鱼好啊?”
    大娘一点不客气:“还有鲫鱼也好。”
    灵素道:“成,这两样我都有地方捉去!”
    把陈月娘乐得不行,“你们一个是真不客气,一个是真实诚,这话也就你们两个说吧。”又谢了灵素好几回。
    晚上等迟遇安回来把这事儿告诉迟遇安,迟遇安听说是灵素自己在河里捉来的,也失笑道:“方伯丰读书是个下苦心的,做事也认真,只是没什么大志向。看来同这娶的媳妇也大有干系。一个廪生,竟然大半夜跟自家媳妇去河里摸鱼,也是……叫人没法儿说了!”
    陈月娘却笑道:“我觉着挺好的。”
    方伯丰同灵素在家吃完了饭,又拿着鱼篓出门了,灵素问了大师兄了,那财鱼他们要的,这就不怕没地方去了,自然是放开了捉。她在遇仙湖是不至于如此的,那里的东西都过得好好的,她从来不犯贪心的毛病。可这里眼看着水都干了,这鱼躲在泥里,这泥到时候都要挖走的,不捉了干嘛呢?万一干死了闷死了被挖泥的死了,可就不好吃了,那不是糟践东西嘛!
    方伯丰反正无所谓,天虽冷点,自家媳妇好容易有个喜欢的事儿,自然要奉陪的。至于说什么廪生身份之类的东西,在他这里哪有媳妇高兴要紧。
    这捉了两天,正高兴呢,百杂行那边通知上工了。灵素跑去一看,才知道不是行里做活儿的事儿,是为了接下来清淤驳岸开工了,各处要分茬管饭的事情。这分组是一早就分好的,灵素同七娘是一组的。如今是一组管一处河段的饭。
    早上辰时一顿点心,中午一顿饭,申时一顿点心。点心多半就是馒头包子饼,午饭或者面条子或者米饭就菜都成。这工食银子是按人头算的,一人一天三十个钱的定例。
    每个河段上工的人数都是定下的,管饭的人一次去衙门里支取十天的工食银,采买烧都归这组人管。每个河段都是谁管饭的,都贴在银锭桥的公告栏里。且衙门每日都会有人巡视饭食。
    事情说清楚了,青嫂又道:“我晓得这钱日日从手里走,难免有动心的。只是你们也要瞧瞧,如今什么天儿,那群人在底下挑泥搬石头地挣份辛苦钱。这钱你吃得消贪?话我都说到了,到底怎么办还得你们自己寻思。”
    又道,“现在河段都按着之前报给我的分组大致上分好了,你们自己瞧瞧管的是哪里的,多少人。这餐饭点心都要送到工地上去的,时间都算好,可别给误了。你们做活儿的每人每天是八十文工钱。若是自己忙不过来,要另外请帮手,那就得从自己的份儿里出了,可别找我来叹苦经。基本上是人多的组管的河段人也多,人少的自然管的也少,没有特别吃亏赚便宜的。先都瞧瞧吧。”
    有许多不识字的,便有两个认字的在那里念。又有几个先说起难处来:“这一人一天才合三十个钱,够干什么的?这县里吃一碗面还得十几二十文的呢!”
    又有人道:“这三十个钱还不都是米面菜钱,这油不花钱?作料不花钱?柴火不花钱?这么一算,可真没几个落碟子里了。”
    七娘和灵素听了,她们俩管的恰好是小清河的一段,这离灵素家近,她家锅灶也够,这就很不错了。两人管的这一段,拢共十三个人,果然是少的。那边大河段,有二三十号人的,不过相对的,管饭的组人也多。
    灵素先大包大揽起来:“咱们俩就够了,不用再添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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