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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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夫人只是无动于衷的看着江盛被检察机关带走，就是因为这个人的自私冷漠，害她的儿子被人偷走，害他们母子分隔十六年……而她当年是怎么被这个人的外表所迷惑了呢？
    但后悔也无济于事，错失的时间已经无法弥补，自己的儿子也再无法完全回来，他的心留下了一半在另一个人身上。
    江夫人原本是很恨陈昭的，恨那个夺走她孩子的人，她日日夜夜以泪洗面的时候，也曾怨毒的诅咒过他，然而当真相清楚明了的时候……她忽然没有办法再理所应当的憎恨那个人了。
    但大概她也无法原谅他，因为她宁可自己去死，都不愿失去自己的孩子。
    她无法原谅那个人。
    江辞本以为母亲会责怪他的，但实际上，江夫人根本没有指责过他一句，只是眼神复杂的看了看他，叹了一口气，然后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
    可越是这样，江辞心里越是难过，他亲手破坏了这个至少在母亲眼中完美的家庭，让她失去了爱他的丈夫，把残忍的真相摆了出来。
    他不愿意伤害她的。
    尽管母亲表现的毫不介意，但她是很难过的吧。
    因为江盛的辞职，公司董事提议让江辞接任董事长的职务，江辞推脱不过担任了，只是心中没有半分欣喜得意。
    当钱已经足够多的时候，更多也只是一个数字罢了，他并不需要这个位置来证明自己，更没有办法心安理得的取代父亲的一切。
    他对不起他。
    江辞安顿好家里和公司的事情，独自开车去了另一个城市，他的手里有着黎栩安给他的地址。
    这个地址是某一天突然发在他的手机里的，没有署名，陌生号码，只是一个地址而已，但是他知道这是黎栩安给他的。
    这里是一个别墅群，坐落在一个人工湖边，夜晚的湖面倒映着星辉，十分静谧。江辞把车停在一旁，看了看前面隐隐约约灯火憧憧的方向。
    他知道叶洺就在那里，他其实很想过去看看他，但是又觉得没有颜面再面对那个人。
    哪怕他报复了江盛又如何？过去的伤害无法弥补。
    哪怕自己知道错了又如何？犯下的错也无法挽回。
    江辞不想被人注意到他，总是白天离开，晚上过来，一坐就是一个晚上。
    几天之后，他想他也许该离开了，继续留下来也没有任何意义，黎栩安会照顾好叶洺的。
    只是忽然有一天晚上，有人过来敲了敲他的车窗。
    黎栩安早就注意到了江辞的车，这里的别墅安保力量很强，保安对于这个总是停在那里不动的车早就注意到了，并且告诉了业主黎栩安，怀疑是否有人要对他不利。
    黎栩安看了看，让保安别管了，那是江辞的车。
    事实上，自从江盛落马之后，黎栩安一直在等江辞的出现，他认为江辞是不会放弃叶洺的，江辞果然来了，但让他意外的是似乎根本没有进来的意思，而是就坐在外面的车里，一呆就是好几天。
    黎栩安觉得自己应该是很不喜欢江辞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看他这样子又有点唏嘘。
    他想了想，大概如果是自己的话，是做不到江辞这个地步的，他的爱没有那么偏执，也没有那么沉重。他愿意照顾陈昭，也愿意和他组建家庭，过平静的日子，但如果陈昭不愿意，他肯定也不会强求，不是非他不可。
    至少在这方面，他不如江辞。
    至于现在……黎栩安想了想，自己的告白这一辈子大概也没有说出来的机会了。
    他终于明白了陈昭为何到现在都单身的理由，因为他无法从失去妻子孩子的阴影中走出来，无法重新接纳别人，而且他也并不是同性恋，自己如果说了，不过是让这个人因为不安愧疚远离自己，倒不如什么都不说，还能做个朋友。
    话说回来，黎栩安也是看不下去了，才终于过来敲了江辞的车窗。
    江辞没想到黎栩安会主动找他，摇下车窗，神色复杂的看着他。
    黎栩安淡淡一笑：“来都来了，进来喝杯茶吧。”
    江辞眼神波动了一下，十分意外的看着黎栩安，他这是什么意思？让自己去见叶洺？他难道不怪自己了吗？
    黎栩安叹了口气，他觉得自己真是年纪大了，才会心软，觉得这臭小子有点可怜。不过他想了想，自己不光是因为江辞，也还是因为陈昭吧。
    陈昭应该是很在乎江辞的，否则根本不必要隐忍心中的苦衷，忍受江辞误会伤害他。
    因为他不想一错再错，继续伤害这个人了，哪怕自己被伤害也没有关系。
    他把他当成自己的孩子一样爱着。
    黎栩安说：“陈昭已经清醒了过来，医生说他状态很稳定，应该不会有事的，如果你想见他就来，不敢见也没关系，反正你们也不会有什么结果，早点放弃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江辞定定的看了他一会儿，忽然打开车门走了出来。
    黎栩安没有什么表情，只是转身往前走。
    叶洺就坐在家里，穿着一身宽松的家居服，清清瘦瘦的，但是眼神清澈明朗，看得出好了许多。他听到开门声，笑着回头道：“黎哥又来了？其实你不必一直在这里陪着我的，我没有事——”
    他说到这里，声音一顿，因为他看到江辞从黎栩安的身后走了过来。
    江辞看着面前的男人，时隔几月，他终于再次看到了他。
    这几个月里，他每时每刻都在担心，想知道他好些没有，在黎栩安这里过的怎么样，现在看来不需要他担心了，叶洺恢复的不错，黎栩安将他照顾的很好。
    果然……只要离开自己，他就不会有事的……
    伤害他的只有自己。
    这也是江辞为何不敢出现的原因，但是他想了很久，还是决定过来见叶洺一面，他欠叶洺一个道歉。
    一个亲口的道歉。
    叶洺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眼中露出复杂的神色。
    自从清醒过来之后，他也问过黎栩安一些事，黎栩安坦言告诉他，江辞已经放手了，是他让自己把他带走的。
    所以江辞没有骗他，他真的放他走了。
    他为什么会放手？
    江辞看着叶洺，嘴唇动了动，艰难的三个字：“对不起。”
    叶洺的眼神有一瞬的恍惚，他看着江辞眼底痛苦自责的神色，再没有任何疑惑，还有什么能让他放手呢？大概也只剩那一个理由了。
    叶洺轻声道：“你都知道了。”
    江辞缓缓点了点头。
    叶洺看着他眼底的痛苦之色，想起自己当初的不告而别，轻轻叹了一口气，他定定看着江辞：“那你为什么还要回来？”
    既然知道这一切，就该明白，我们不该再相见，也回不到过去。
    江辞眼神悲哀，过了许久，他说：“我欠你的，所以该向你赎罪。”
    叶洺忽然笑着摇了摇头，他说：“你的道歉我接受了，但赎罪就不必了，你不必也不能替别人偿还不属于你的过错。”
    江辞说：“可是我也伤害了你……”
    叶洺依然摇摇头，眼神深沉如海：“那是我欠你的。”
    江辞忽然就再说不出话来。
    他刚才其实还是抱有一丝奢望吧，奢望自己还有能留在叶洺身边的机会，哪怕仅仅是赎罪也可以，但真见面了，才发现自己连这个机会都没有。
    叶洺连这个机会也不肯给他。
    叶洺说：“我原谅你，但是你该回去了。”
    这句话轻飘飘的落入江辞的耳中，他的眼眶不由得泛了红，就像是犯了错的忐忑无比的小孩，忽然听到父亲说没有关系一样，可是这句没关系后面却是：你走吧，因为你不是我的儿子所以没关系。
    他得到了自己奢望不来的宽恕，却是以这样残忍的方式。
    可是他还能怎么样呢？
    有这句原谅他就应该知足，不能再贪心了。
    【叮，江辞黑化值-2，当前黑化值2】
    江辞缓缓露出一个笑容，唯独眼底深处的悲哀之色难以掩盖，他轻声说：“那我走了。”
    从此以后，我们将毫无关系。
    我要告诉自己，不再来打扰你。
    只是心里很难过，却无处倾诉，只能把痛苦掩埋在自己的心底。
    叶洺没有说什么，静静看着江辞离开的背影，收回视线。
    【888：这下子他真的走了，你们没有再接触的机会了，话何必说的这么绝呢。】
    【叶洺：那倒不一定，我也就是说说而已，真要见面还有人能拦着我不成？只是过段时间得给自己找个台阶而已嘻嘻。】
    【888：……】这脸皮也是很厚了。
    【叶洺：况且就算不找台阶，想见也不是没有办法，看我的^_^】
    叶洺表面上表现的对江辞的离开完全无所谓，但偶尔眼底黯然失色还是被黎栩安看到了，黎栩安有些失落，哪怕他们之间有着这样的恩怨，但在叶洺的心中，江辞显然还是很重要的吧。
    被自己在乎的人所伤害，看似轻轻松松的放手了，但心里怎么可能不难过呢？他也不想变成这样的……
    又过了一段时间，叶洺对黎栩安说，自己不能再一直这样受他照顾了，这让他觉得很愧疚，表示要离开这里出去找工作。
    黎栩安本来不想同意的，他担心叶洺的精神状况不稳定，但是医生建议说应该让叶洺离开，重新融入社会，这样会对他的恢复更有帮助。
    黎栩安想了想就同意了，他给叶洺安排了一个比较轻松的工作，这让叶洺非常不好意思，但最后拗不过黎栩安只有答应了。
    两人倒是恢复了以前的样子一般，十分和睦。
    ………………
    江辞夜晚回到家，江夫人没有睡，还在家里等着他。
    江盛被羁押，多余的佣人也被辞退了，家里显得安安静静十分冷清，江辞忽然有些愧疚，自己去见叶洺的事，母亲应该是猜到了吧？
    但是江夫人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装作不知道一样，柔声对江辞说：“这么晚回来累了吧，我给你煲了汤还热着，喝一碗再睡吧。”
    江辞听话的坐下来喝汤，这是母亲亲手为他煲的汤，他喝了好几年，已经熟悉了这个味道。只是心里又忽然想到了叶洺，叶洺的汤的味道……他当初也是一口就能喝出来，但是现在却已经忘了。
    时间太久了，找不回曾经的记忆，也找不回曾经的人。
    只有自己傻傻的放不开。
    江辞慢慢开始变的繁忙起来，也许忙碌能让他不去想那些不该想的事。
    又过了一个多月，有一天江辞加班到很晚才回家，打开手机看了看时间，目光忽然落在上方的日期上，眼神不由得一怔，露出痛苦之色。
    今天又是他的‘生日’。
    这个日子并不是他真正出生的日期，当初叶洺也不知道他真正出生的日期，但是作为一个孩子，怎么可能连自己的生日都没有呢？于是叶洺给他选了一个日子，作为他的生日，每一年都会庆祝他长大一岁。
    时间过的这么快，眨眼又是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