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节

    第一天就敢把墨水洒在夫子脸上，捉虫子捉弄同学不说，还和同学打架，不，应该是单方面殴打。
    不过才短短一天，竟然就能闹出这么多的幺蛾子。蔡小满早就知道他熊，可没有想到熊到这个地步。
    今天不好好教训，以后就无法无天了。
    “冤枉啊，天大的冤枉啊！”蔡小虎连忙道，“这真的不能完全怪我，是刘宏跟我说，写字前就是要这么甩笔，否则的话，就写的不好看。我本来也是不信的，结果我拿笔往纸上一放，就是乱七八糟一大坨，根本不听我的话，于是我就信了。然后我就用力甩，哪里晓得我劲儿这么大直接甩夫子脸上了，我明明坐最后一排的。”
    蔡小满微微皱眉，这个理由勉强能够说得过去。这么大年纪的孩子就喜欢出各种馊主意，根本不会去想其中的合理性，蔡小虎也没想这么多，会傻乎乎的去做也可以理解。
    “那捉虫子吓人呢，别说你不知道这事是不对的，我可没有这种傻弟弟。”
    蔡小虎依然喊冤枉：“明明是刘宏自个说，他想要虫子玩，可是不敢抓，我才好心帮他捉的。哪里晓得，我虫子拿回来了，他竟然不承认了，还说我拿虫子吓他。最气的是，有好几个人都给他作证。我知道我被耍了，被夫子教训了一顿，放学后气不过，就找他单挑。谁知道他单挑输了，又去告状说我打他！”
    蔡小虎气愤不已，他没有想到竟然会有人这么无耻，竟然玩这么一套，真是一点都不爷们。比他还大两三岁，打不过他就来这么一招。
    “真的？”蔡小满微微皱眉，紧紧盯着他的眼睛道。
    蔡小虎猛的点头：“当然是真的啦！大丈夫敢作敢当，绝不会说假话。我觉得他们就是故意针对我，所以才会用这种阴招！”
    “你没有跟夫子提起？”
    想到这个蔡小虎就郁闷，鼓着圆乎乎的脸：“怎么没说啊，可是夫子压根不信。”
    蔡小满微微皱眉，虽说蔡小虎这孩子很熊，可一般来说倒是不会撒谎。他是个直性子，一撒谎很容易识破。
    况且毕竟是上学第一天，这孩子熊也不至于不带脑子，一上学就搞这么大事，也不太符合他的风格。出门前，她和他可是约定了，若是他好好上学，她就给他做好吃的。
    美食对蔡家人来说是大杀器，对于蔡小虎这屁大孩子更是诱惑力巨大，看在这份上，也不会胡来才是。
    所以，很大可能他们家小虎被针对了。新同学被欺负，这也不算太稀罕的事。有的孩子就喜欢搞这些，想要给新来的下马威，以后就能多一个人欺负，让对方听自己的话。
    大家这么一听，顿时炸了。
    高氏直接跑了过来，把蔡小虎吓了一跳，下意识就往后跑。
    “跑啥！我问你你说的是真的？”
    “娘，我要是骗你，我发誓，发誓我以后再也吃不到好吃的了！”蔡小虎觉得自己的誓言前所未有的毒。
    蔡家人这么一听，心底一点疑虑都没有了，顿时都怒了起来。蔡家人最是护短，自己打自家孩子可以，别人碰一根手指头都不行。
    “杀千刀的，我去找他们爹娘去！教的什么孩子，这么小就这么多鬼心思，以后长大了还得了。”高氏怒道。
    脾气最是温柔的蔡小雪也忍不住微微皱眉，语气不善道：“这些孩子怎么这么这样啊，我们小虎招他们惹他们了，竟然这么害人。”
    “这也太黑心了，小虎是第一天去学堂，闹这么大的事，这是要逼着我们小虎被退回来啊。”秦氏也很是气恼，她心底虽然担心蔡小虎上学会花太多钱，影响以后自己的孩子，可也听不得自家人被欺负。
    蔡小满问道：“那个刘宏是咱们南三巷的孩子吗？”
    这么大点的孩子，能在第一天就想出这么多的连环招数，未免也忒熊了。不过巷子里家境好的孩子，熊的比例还真挺大。
    “不是，是南一巷的。”蔡小虎见自己危机已过，没人要打他，顿时心底舒了一口气，不在那么警惕的想要随时逃跑了。
    南一巷？大家的脸色顿时一变。
    “这还真是巧啊。”秦氏似笑非笑，语气诡异极了。
    蔡老根拿起了烟斗，又开始抽起烟来。高氏的不悦达到了顶点，直接冷笑一声：“我就说我们家小虎这么乖巧，平时就是有点儿活泼而已，怎么可能干出这种事来，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娘啊，您是带了多厚的过滤镜，才能昧着良心说出小虎乖巧这话的。这家伙可是南三巷一霸，自己打不过，还会拉着她去报仇。
    蔡小满嘴角抽抽，总算明白蔡小虎为何在她的镇压之下还能这么熊了。
    “娘，你这话是啥意思啊？”蔡大江挠头，一脸不解道。
    高氏没好气白了他一眼：“你这木鱼疙瘩，那个孩子是南一巷的！你没听见吗。”
    “南一巷又咋了？”蔡大江还是弄不明白。
    秦氏连忙道：“那家人就在南一巷呢。”
    “你们有话就不能往明白的说吗，这让人根本闹不明白啊。那家人，哪家人啊？”蔡大江郁闷不已，一家人说话怎么也跟打哑谜一样。
    蔡小雪看不下去，直接道：“大哥，继奶奶家就在那呢。”
    “我知道啊，那有怎样，这跟有孩子欺负小虎有啥关系啊？”蔡大江依然一头雾水。
    蔡小满忍不住“噗嗤”笑了起来，也难为这个憨直的汉子了，这些弯弯绕绕要是不直接说出来，根本没法理解。
    “你这孩子，真是脑子都不带转的。那家人啥样子你这些年还没看明白吗？那都是一肚子坏水的，之前用损招害了我们多少回了，现在你还不吃教训。那个刘宏一个屁大的孩子，为啥小虎第一天上学就搞出这么多事？这种阴损的点子，肯定是那家人想出来的！”高氏咬牙切齿道，一想到那一大家子，尤其是那个老虔婆，心底的火就压不下来。
    老虔婆带的孩子也没个好的，那个蔡强以前就老喜欢笑小满是个傻子，还想哄小满去妓院。还好小满不是真的傻的啥都不知道，直接把他狠揍了一顿，后来见一次打一次，这才不敢使这些坏点子，可只要有机会就会立马给你下绊子。
    今天这事要是跟这家人没关系，她立马把她的头拧下来，给大家当凳子坐。
    “怪不得我之前从别人嘴里听说，那老虔婆跟人说小虎以后肯定会被退回来的，原来早就有这种阴损招数等着啊。”高氏气愤不已，走到蔡小虎身边，心疼的看着他肿肿的左手。
    “唉哟，我的乖儿子，疼了吧？老大家的，赶紧去我武力拿上次你们舅舅从外头带回来的伤膏。真是的，看到小虎这模样，你这做大嫂的也不知道拿药。”高氏很是不悦道。
    秦氏脸有些难看，终究没说什么就出去了。
    蔡大江不乐意了：“娘，你怎么能这样，明明是你一回来就逮着小虎打，关大妮啥事啊。”
    “长嫂如母，小虎伤这么重，她这个时候就应该知道该怎么做。这点事都想不周全，以后还怎么当家。”高氏完全不觉得自己错了，锅甩得非常自然，越说越觉得自己有理。
    “反正你这就不对！”蔡大江嘴笨，不知道该怎么辩解，只能吐出这么一句话。
    高氏不乐意了，这是有了媳妇忘了娘，以前老大可是最老实，从来不顶嘴的。原本也不过是为了推卸责任，这下是彻底不高兴了。
    “怎么？我做这个娘的还不能说你媳妇了？我白白养你这么大，你有了媳妇，就忘了我这个娘了是不是？！”
    蔡大江瞪圆眼，这都啥跟啥啊，他支吾了半天也没别处一句话，只木愣愣的发表自己观点：“反正这事大妮没错。”
    “你！你长大了就觉得为娘管不着你了是不是。”高氏气极，东张西望，不知道在找什么东西。
    蔡小虎非常机灵的领回到了，连忙将刚才要打他的棍子捡了起来，递给了高氏。
    蔡小满连忙将棍子给截了下来，狠狠瞪了他一眼。
    真是熊孩子，唯恐天下不乱啊。高氏不过是做做样子，都是成婚的人了，为了这点小事打人，那传出去蔡大江也没啥脸面了。要真把棍子递了，高氏为了避免下不来台，就只能动手了。蔡大江跟他不一样，肯定不会躲闪的，那就闹得有些难看了。
    “娘，大哥就这性子，你跟他急啥啊。”蔡小雪连忙安抚道，为高氏顺背高氏原本也不至于气得要打人，可要是蔡小虎直接递给她棍子，她还真是骑虎难下，只能把戏唱下去了。还好三丫头给拦住了，否则还真不好办。
    “哼，你们一个个长大了，翅膀硬了，就不听娘的话了。”高氏一屁股坐到凳子上，背着蔡大江，一副气鼓鼓的样子。
    这就是当母亲的矛盾，孩子小的时候盼着长大，长大了又怕不再跟自己一条心。不结婚吧，操心，结婚了吧又觉得自己辛苦生下来养这么大，结果变成别人的了，闹心。两口子感情不好吧，愁，感情好了吧，还是一样的愁。看女婿还能越看越喜欢，可看媳妇即便再满意，有时候也难免不舒坦。
    蔡小满笑道：“娘，瞧你说的，我们什么时候不听你的话了？”
    高氏没吭声，明眼人看着知道她已经不生气了，可架子还得摆着，不能轻易就谅解了，打算趁着这事怒刷存在感。这小子成婚以后，就把媳妇当眼珠子一样宠，把她这个当娘的都放到后面了。
    蔡大江不知该如何是好，站在那如同一座大山一样，整个人却怂得不行。他心底还是觉得娘这事做得不对，可也不能任由娘生气，但是让他承认是自个媳妇不对，他又不乐意。
    对就是对，不对就是不对，没有因为生气了就妥协的。
    秦氏拿到伤药走了进来，看到气氛很是不对，也没敢吭气，而是走到小虎身边，给他上药。知道自己男人护着自己，心底美滋滋的，面上却不敢露出来。
    屋子里安静得只剩下呼吸的声音，谁也不敢吭气。
    “每回谈正事，你们就不知道胡扯哪里去了。”最后还是蔡老根这个一家之主开了口，又正色道：“这事如果真不是小虎的错，那我们蔡家人也绝对不能吃这个亏。”
    送一个孩子上学容易吗，竟然在这上头使绊子，其他事他尚且都不能忍，这种毁孩子前程的，更加不能放任不管。
    “可这事又没证据，说给夫子听，怕他也不信啊。”蔡小雪蹙眉，愁道。
    蔡小虎心情也变得低落起来，喃喃开口：“我问了其他同窗，他们说着刘宏平时就很会讨好夫子，在夫子面前那叫个乖巧，所以夫子很喜欢他，根本不相信他说谎故意害我。”
    被人冤枉的感觉实在是太糟糕了，尤其他被打手板的时候，刘宏那洋洋得意的样子，更是让人气愤不已。
    今晚一定要多吃两碗饭，否则真是要气死了。
    “这夫子每个月拿这么多束脩，结果还这么糊涂，真是一点都不值当。”秦氏很是不忿道。
    高氏眼皮掀了起来：“你就心疼那点钱！”
    “娘，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若是夫子为人处世这么糊涂，那学问又能好到哪里去呢？别到时候白交那么钱不说，还耽误了我们家小虎。”秦氏连忙解释道。
    听到这话，大家的眉头都皱了起来，觉得确实有些道理。
    附近的夫子也不止这么一个，若是这个不好，重找一个也不是什么难事。只是之前听人打听，这个夫子的学问最好，开学堂也有好多年了，教出了好几个秀才。束脩虽然高了些，却也是值得的，这才把小虎送过去。
    现在看来，怎么都觉得不太靠谱。
    “圣人也有犯错的时候，虫子的事先不说，小虎确实把墨汁甩到了夫子脸上。夫子不知道他的力气，以为是故意针对他也能理解。而打架，也确实是我们家小虎去找那孩子的茬，这也没有冤枉。这次教训，也让小虎以后别那么冲动，凡事多想想，省得落了别人的套。”蔡老根开口道。
    蔡小满表示赞同，点了点头道：“现在想夫子如何，倒不如想怎么把这事澄清，若以后夫子还是这么糊涂，再做打算也不迟。”
    “我们找那孩子去，让他给我说实话，不然就揍他。”最为憨直的蔡大江，想法最简单粗暴。
    这一决定得到大家的支持，秦氏附和道：“这孩子就是个欠抽的，连我们家的人也敢使绊子，真是找打呢！”
    “可不是吗，这孩子也太坏了，小小年纪就使这样的法子，虽说主谋不是他，可事是他做的！”蔡小雪也气得脸鼓鼓的。
    高氏微微眯了眯眼：“教训这孩子不够，最重要是指示他的人！只有把他打怕了，才不敢出这么阴损的招数。”
    蔡老根抽着烟没有说什么，可那眼神里也透着杀气。
    这一家子都是暴力分子啊，一遇到问题就是想着打打杀杀，每次遇到这种事，意见真是无比的统一。没错，她刚才第一反应也是这个……
    “咱们要真这么干，到时候又有话说了，说我们屈打成招。到时候告到夫子那，以后不仅仅是这个夫子不收小虎，其他夫子也会不收的。读书人最是傲气，不喜欢这种鲁莽行事。”蔡小满尽量收回自己的理智，一一分析道，“还有这事我们只是猜测和那头的人有关，可谁也没有真凭实据，我们闹就是我们没理了。如此一来，反倒更是中了他们的计策。小虎以后不去上学是一回事，上不了学却是另外一回事啊！”
    两家人这些年也斗了很久，大打出手的事也没少干过，她自己都不知道揍了堂哥多少回了。可是他们学乖了吗？并没有，反倒越打反而越起劲了。
    也真是孽缘，世界上总有这么一款人，跟你纠缠不休。
    毕竟只是私人矛盾，虽说互相都恶心对方，却也不到至死方休的地步。大家不会真的下狠手，否则把自己赔进去也不值得。所以想要彻底吃教训，还真是没法子。
    如今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了，从前的矛盾其实都忘了差不多了，可是多年以来一直斗好像成了一种习惯了，彼此不闹点事好像就少了什么似的。
    “真是好阴毒啊！这种计策也就他们能想得出来，看不顺眼就打啊！玩什么花样啊，怂不怂啊。”高氏狠狠的啐了一口唾沫。
    蔡大江猛的抓了抓脑袋：“那可咋办，难道这事就这么算了？”
    “绝对不行！”高氏直接吼了出来，大家都不由揉了揉耳朵，这大嗓门即便是自家人有时候还是会被震到。“我们家的人啥都吃，就不吃亏！”
    “娘，我可不吃屎。”蔡小虎嬉皮笑脸道。
    高氏直接拧了他的耳朵：“我们在这里为你个臭小子出气，你还在这给我胡说八道，要不是你太蠢别人坑了，我们现在也就用不着在这费神想主意了。”
    “娘，娘，你轻点，耳朵掉了。”蔡小虎哇哇叫起来，高氏冷哼一声这才松了手。
    蔡小虎揉了揉受伤的耳朵，继续蹲在一边装乖巧。唉，这个时候好像到火塘那烤个芋头啊，边吃边聊多好啊。
    不过他没敢吱声，也不敢动弹，只能心里暗暗想着。原本今天气个半死，看到一家子为他的事发愁，心底那口气顿时消散了，就开始想着吃了。
    “对，我们家可不是怂货，被人欺负了不还手，那还活着干吗！”蔡大江卷起袖子，一副就要干架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