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节

    “你下个月初就要上学堂了，我听说每日还有不少功课，这些都得吃饭前做完，省得浪费灯油钱。对了，到时候给夫子也送些糕点，希望他能多照应。”
    蔡小虎的脸顿时垮了，上学什么的最讨厌了！
    “想要帮忙是得鼓励的。”蔡小满笑道。
    蔡小虎顿时又活了过来，眼睛亮闪闪：“还是三姐最疼我。”
    “你就负责洗碗吧。”
    厨房里顿时传出一道惨叫声。
    ☆、第 14 章
    煲汤和点心只是小食，不能完全代表蔡小满的水平。
    家常饭做得好不好，不仅仅看味道，还得看是否经济、营养是否均衡、以及效率如何。
    蔡家虽然在普通人家里还算殷实，却也不是可以随意挥霍的。再加上家里人不少，个个食量都大，吃食上的开支很大，也就更加需要算计。
    营养方面自是不用说，需要懂得如何去发挥食物本身营养的最大效用，还要满足家里不同状况人的身体情况。比如若是家里有老人，那么有的饭菜就必须是好克化的。
    这些之外效率也非常关键，普通人家不像富贵人家那么悠闲，还需要奔波生计，家里的活儿也很多。若做一顿饭消耗太多的时间，成天窝在厨房里除了做饭啥都干不成，那么即便做得再好吃、花钱再少也是不合格的。
    家里的菜在一大早的时候，高氏就已经买好。这里和后世情况差不多，有专门的菜市场，也有临时的早集。前者相对稳定和贵一些，后者则比较便宜。
    身为一个合格的主妇，摸清楚附近最经济实惠的市场，是必修的课程。高氏经常为了便宜，来回花了一个多时辰去其他地方买耐得住放的菜，一买就是上百斤。得亏她力气大，才能从这么大老远的挑回来。
    比如这段时日他们就吃萝卜吃到吐，虽然秦氏和高氏已经想尽办法的变换花样，可也耐不住这么吃的。
    蔡小满扫了一眼家里的饭菜，脑子里已经开始盘算起来。
    “三姐，晚上咱们做啥好吃的啊？你炒菜吧，炒的菜才香。”蔡小虎溜了进来，刚才那些点心和煲汤，非但没有把他的馋虫压下去，反而更加希望晚饭快点到来，害得他都没心思出门玩耍了。
    蔡小满扫了他一眼：“美得你，炒的菜多费油啊，天天想着吃炒菜。”
    “可是炒菜好吃啊，每次有炒菜我都能多吃几碗饭呢！”蔡小虎一边想着一边吞咽口水。
    “那正好少吃一点，咱们还能省点粮食。”没等蔡小虎哀嚎，蔡小满又道：““别再叽叽歪歪，赶紧给我烧火去，我已经想要晚上要做什么。”
    蔡小虎没再二话，将火种从土灰里扒拉出来，熟练的放入柴火将其点燃，一边不忘问道：“三姐，晚上你要做什么啊？”
    “猪肉炖粉条、蛋花羹、萝卜丸子、番茄黑鱼还有红薯黄金烙饼。”
    猪肉是肉类里最便宜的，与上一世相反，这里的瘦肉便宜肥肉贵。此时的人们多以体力劳动为主，荤油可以提供更多的能量。像蔡大江就不能吃素油，他干活费力气，容易饿得太快。
    阳城有晋江河，鱼类丰富所以也不贵。鸡蛋是自家养的鸡下的，番茄也是自家院子里种的，虽然住在城里，可大家伙依然见缝插针的养殖和种植，能省一点是一点。萝卜和红薯是高氏之前千里迢迢挑回来的，十分便宜。
    蔡小虎很配合的吸溜了一下口水，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除了蛋花羹，都是我没有吃过的，肯定超级好吃。”
    阳城平民家里多以火塘为主，不仅仅能烧菜做饭，冬日的时候还能起着保暖作用。每天晚上都会埋下火种，第二天用这些火种升火即可。火种是不可以灭的，这会相当的不吉利。
    此地虽不及北边寒冷，可因为潮湿冬日阴冷的感觉也十分难熬。平日一家子就会坐在火塘边取暖，吃食也基本是边烫边吃，防止菜会冷掉。柴火比火炭便宜，而且温度还高，辐射面积大，是很多平民家庭的选择，只是烟味也会比较重。
    若一直待在厨房里，整个人都灰蓬蓬的。
    蔡小满让蔡小虎把米给淘了，将煮饭的锅放在火灶旁边，这样一来一边可以炒菜一边可以做饭。只是每次要记得转动锅，否则一边很容易糊掉。
    蔡小虎年纪虽不大，平时也皮得很，可是干起这些家务却并不含糊。穷人孩子早当家，再溺爱也不会让孩子什么都不会。
    有了煲汤和做点心为基础，蔡小满现在已经基本适应这个厨房的操作，所以同时开工，以节省时间。不仅仅为了效率，也防止这道菜做完上一道菜就给凉了。
    蔡小满先将肉片切好，用酱油腌制放到一边，然后开始切萝卜丸子要用的萝卜丝和瘦肉粒，她的刀工比之前熟练了不少，看得蔡小虎目瞪口呆。
    “三姐，你这一手交给我吧！”
    蔡小满诧异：“你也想要跟我学做饭？”
    “你这一手用来打架，绝对是武林高手啊！”蔡小虎双眼都要冒出星星来了，却把蔡小满听得嘴角直抽抽。
    这么说，我还教你才怪了！
    “别成天想着打架，你下个月就要上学堂了，给我收收性子。”蔡小满嘴里一边说着，手里的动作却没慢下来。
    蔡小虎的小脸顿时垮了下来：“三姐，我不想去读书，你帮我跟爹娘说说呗。我想跟舅舅一样，出去跑船挣大钱！”
    说到跑船，蔡小虎立马又精神起来，脸上尽是憧憬。
    “你如果要跑船，那就更应该去读书识字。否则出去就是个睁眼瞎，别人把你诓了都不知道。”蔡小满现在看他确实不像个读书的料，性子太跳，安静不下来。可家里人希望能出个读书人，不仅能光耀门楣，还可以减税。
    不过这种事说不准，兴许去学堂了就突然发现知识的可贵，想要钻研也不一定。不管如何，基础教育绝不能拉下，以后路子才会更广，可选择的事更多。
    “可是读书好难啊。”蔡小虎哭丧着个脸。
    蔡小满听到这话直接将手边的事停下，一脸严肃道：“你还没去怎么就知道难？难才值得去做，这才是男子汉。你这么怂，出去可别说是我弟弟。”
    “可是，可是……”蔡小虎委屈极了，憋了半天才开口道：“会打架才是男子汉！文绉绉的一点气概都没有。”
    “君子六艺，其中就有射、御两样。只会打架那是莽夫，跟男子汉大丈夫没关系。”
    蔡小虎眨巴眼，三姐现在懂得好多啊。
    他安静了好一会，才犹犹豫豫的开口：“你们都不去，不也过得好好的吗？为啥让我去，还花这么多的钱，还不如给大哥呢，大哥现在在那个造纸坊又累又没钱。”
    蔡小满这才明白问题所在，这小家伙还不完全的没心没肺啊。
    高氏是个爱唠叨的，又喜欢把钱什么的挂嘴边。她经常跟蔡小虎说，送他上学要花掉很多钱，家里就要被掏空了云云。
    她的本意是希望蔡小虎能够好好学，另一方面也有向街坊邻居炫耀的意思。毕竟能送上学的人家并不多，这不仅仅要花不少钱，还耽误挣钱。这里的孩子很早就开始去做学徒，开始为生计奔波了。再不济，也会帮家里干活。
    送去上学，那就意味着少了一个劳动力，还得往外掏很多钱。虽然大家都明白读书的好处，可大多都先只看眼前。
    这么唠叨不仅没有让蔡小虎有一颗奋斗的心，反倒更加退却了。尤其高氏还一直把让蔡小虎考个状元，给她挣诰命的话挂在嘴边，让蔡小虎压力更大了。
    蔡小虎暗地里去找去了学堂的孩子调查过，结果让他更加不想去了。王家宝因为背不了书，手都被抽肿了，连碗都拿不了。他爹娘知道了，不仅没有安慰他，反而还罚他不能吃饭。
    平日里王家宝的爹娘多疼他啊，每天都给他好多钱买吃的，可只要在学堂被夫子说个一两句，连饭都没得吃。
    他还曾去问过王家宝都让背啥，结果一听眼前就开始冒星星了，完全听不懂啊！他还试着拿毛笔描红，结果写成一坨子，顿时觉得王家宝写的那一坨可好了。可即便那样，王家宝还被批写的不行，又被罚了。
    诸多种种，让蔡小虎对那陌生的世界充满了排斥。
    “想得还挺多。”蔡小满擦干净手，揉搓他的大脑袋，“爹娘是希望你以后能更好，所以才会送你上学。以前家里是没钱，所以没法子送大哥上学，只能去做个学徒。现在有些钱了，自然希望你以后能更好。”
    “我知道爹娘是为我好。”蔡小虎低头嘟囔道，所以他自己不敢去说什么，否则就成不识好歹，有很多人想要去上学还上不成呢。
    蔡小满想了想道：“读书明智，你懂得多了，以后说啥爹娘才会相信你，才会答应你的请求。否则你想要去跑船根本不可能，要不然大哥早就去了。”
    蔡小虎的眼睛顿时一亮，猛的抬头：“三姐，你说的是真的？如果我好好读书，爹娘会让我去跑船？”
    “那就得看你学成啥样了。”蔡小满不敢保证，只给了个含糊的答案。
    蔡小虎顿时整个人熠熠生辉，好像背后有颗闪闪红星一样：“三姐，我会好好读书的！”
    作者有话要说：
    另，火塘是根据我们那的习惯设置，没有啥道理就因为我喜欢2333
    城里养鸡养鸭养猪啥的，清明上河图里就有记载
    ☆、第 15 章
    蔡小满说服了蔡小虎，还答应他以后同甘同苦。他去学堂学什么，她也会跟着学什么。夫子布置什么作业，她也会跟着一起完成。蔡小虎觉得自己三姐特别够义气，心里那叫个感动，根本没有预料到未来被伪学霸碾压的恐惧。
    蔡小满手脚麻利的同时开工，这边将白菜、猪肉、粉条等用小火焖，杀鱼刮鳞。她用手抓着鱼用力往砧板上一拍，刀背刷刷刷的将鱼鳞全都刮下，切开腹部取出内脏，刀在鱼身上划拉几刀，一片片薄薄的鱼片就落了下来。
    她切的鱼片很薄，不仅仅为了好入味，更让数量看着比较多。有时候吃东西也讲究个心理暗示，虽然总数是一样的，可块数多总觉得好像吃了不少。
    蔡家人多，一人几筷子就没了，好像没尝到味似的，如此一来好歹心理上觉得吃了不少。
    鱼伺候好，又开始制作萝卜丸子，将之前切好的萝卜丁、瘦肉丁香葱等搅拌均匀，捏成一个个大小相同的丸子，然后放在米饭上头的架子上，一起蒸煮。
    柴火也是要钱的，火塘废柴，但是可以在四周放锅同时一起开工，只是受热点在侧面，温度没有上面那么高，可以烹饪的东西有限，味道也容易受到影响。
    这些影响在成本面前不值一提，所以蔡小满也没有执拗于将味道做到极致，更注重将所有可以利用的资源全都利用了起来。
    蔡小满没有停，将鸡蛋打入碗里，开始打鸡蛋。有一把子力气就是好，虽然只有两根筷子，鸡蛋打得又快又好，胳膊还不会酸疼。
    鸡蛋调好味道，白菜粉条也给焖好了，盛出来放置一边将火生旺。早就放到灶边的炖锅里的水滚开，将调好的鸡蛋放入里面蒸。
    这个时候蔡小虎也把锅洗好了，蔡小满紧接着放油烧热，将姜片和手撕的西红柿放入快速翻炒，直至西红柿熬烂加水烧沸放入切好的鱼片。
    “一刻钟之后就可以开饭啦。”蔡小满拍了拍手，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火塘太矮，时间长了腰酸得厉害。
    “三姐，你真是太厉害了。做饭好吃还快，又会打架，长得又有福相，天下第一好姐姐！”蔡小虎将自己会的所有美好的词都恨不得往蔡小满身上砸，一双眼睛亮晶晶的，无比的真诚。
    蔡小满哪里不知道他打了什么主意，看在他今天这么乖巧帮忙的份上，用筷子在白菜粉条里夹出一块五花肉递到他嘴边：“今天表现不错，奖励你的。”
    蔡小虎直接张口用力一咬，美妙的滋味瞬间溢满整个口腔，眼睛眯成一条缝，他人生最幸福莫过于此刻了！
    在这里忙活了这么久，就为了等这么一刻。
    “好次！”嘴里还被堵着，就忍不住开口夸赞，说话都不清楚了。
    蔡小满好笑的捏了捏他圆乎乎的脸，蔡家兄妹除了蔡小雪，其他人都跟高氏一样壮实。即便是蔡小雪，也不是那种现在常见纤细瘦弱的，长得珠圆玉润的，先不说长相好不好看，光这气色瞧着就喜人。
    南三巷里蔡家不能说是首富，但绝对是在吃上头花钱最多的人家。
    相较之下，一家之主蔡老根看着就有些太磕碜了，精瘦精瘦的。不过看他一天把烟斗捏在手上，就不会有人觉得他被苛待了，这烟草可不是谁都能抽得起的。
    蔡小虎虽然很馋锅里的东西，却也没有再偷吃，主动去把碗筷给摆好，便跑到厨房门口，大声吼道：“吃饭啦吃饭啦！来晚就没有了。”
    声音响彻云霄，顿时一片鸡飞狗跳。
    蔡小满无语的掏了掏耳朵，这一家子的大嗓门也是不能好了。
    “啥？这么快就弄好了？”高氏从屋子里走了出来，一脸不可思议。
    她的手里还捏着正在制作的鞋底。一边还用针在头上轻轻刮了刮，看都没看就精准的扎进鞋子里，稍稍一用力，这针就穿了过去，手绕过去抓住另一头一扯，针和线都穿过去了。她力气大，纳鞋底又快又结实。其他精细的针线活她干得不咋滴，就靠这门手艺换点嚼用钱。
    “娘，今天三姐做了好多好吃的，有猪肉粉条、蛋花羹、番茄黑鱼、萝卜丸子和红薯黄金烙饼。”蔡小虎跑到高氏跟前，一边说一边吸着口水。
    高氏闻言更是惊奇了，这么多花样竟是这么快就做好了？平日他们就做个大杂烩，也比这快不了多少。蔡家好吃，可厨艺却只是一般，主要不懂什么花样，又没那天赋能自个琢磨出来。所以平日除非过年过节和来客，大多也就是弄个肉汤锅底，然后烫菜吃。
    简单方便速度快，味道也还不错，只要把蘸酱调好了就成，吃的是食物本身的味道。他们虽说好吃，有得挑的时候不含糊，可平日凑凑合合也没啥意见，饭量也不见少。
    她走进去一看，看着围桌上摆着的热腾腾的菜，鼻子里闻着那浓郁的香味，心底当下做了个决定，这个闺女还是招个上门女婿吧！
    尤其她扫了一眼厨房里的存货，心底更满意了。食材并没有用多少，柴火虽然比平时多了些，却也差不离。也就是说这一顿饭，只比平时成本多了那么一点点，可味道不知道比平时高出多少倍。
    “小满，一会粗粮饼你多拿出一些。”高氏道。这么多好吃的，一会一群吃货肯定又要添饭了。
    蔡家虽然日子还不错，可也不能吃米饭吃到饱，哪怕吃的是不怎么好的糙米。谁让他们一个人就能顶别人家两三个人的食量，所以都会做一些粗粮饼添补。
    这里说的粗粮饼，并不是后世营养丰富的五谷杂粮制成。主要是用米糠再添点玉米、红薯等制成。每次烙上一堆，可以放很久，吃饭的时候拿出来烤一烤就能吃。
    虽然硬了点，口感也没有那么好，胜在便宜和能填饱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