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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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阮穆好笑不已:“咱们两还用分得这么清楚?”
    朱清和叹口气道:“你一个人顾着那么多事情,我不想让他们耽误了正事,我和他们的事情,还是我处置的好。对了,罗叔那里有什么需要你勤快点帮衬着,对那些邻居口气好些,别得罪了人,影响事情进展。”
    本来现在他们早该离校实习了,学校临时有事就延后了,他继续说道:“用不了几天我就回来了,能待到明年,你也能轻松些。”与他来说最要紧的事情就是那块地住户的搬迁问题,只有彻底腾出来,他才好进行下一步。他清楚地记得朱妈和他说过,在那块地西北方向有一片储量十分丰富的煤田,这才是他急于承包下来的初衷。
    从当初的博西,到前阵子盯上这块地的人,无非也是瞧上这里的好东西罢了,如果不是他有上辈子的记忆,只怕也只能看着干瞪眼了,毕竟其中所有的财富是不可估量的。现在既然这块肉在自己手上,他想尽早将需要的相关手续给办下来,前期所需的投入肯定不会少,但是将来的回报也很丰厚。这阵子他没顾上,现在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还是等他从省城回来再好好地说这事。
    两人吃了早饭就开车去市区了,这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路上,朱清和还不忘说工作上的事情,阮穆只能苦涩应着,没办法,谁让朱清和的脑子里想的只有发财呢?
    阮穆看着朱清和进了候车室才恋恋不舍地离开,幸好用不了几天他就回来了,工作也更有劲,说起来过阵子他还得回趟北京,看看爷爷奶奶,和爸爸聊聊天,阮林前阵子给他打电话,说是有些事情必须他回去处理,不过想到往后很长时间能和朱清和在一起,心上倒也舒坦了。
    昨儿朱妈揣着钱回到家,她在灯下来回点了好几遍,拿出一千块想藏起来,想了想又犹豫了,她在大事上向来不瞒着朱玉田,因为被朱玉田知道了只会招来一阵打骂,她实在是怕了,可是又担心以后的日子,转念一想,自己也可以去清和的厂子里上班拿钱,也不用愁吃不起肉了。这才把票子给叠好,小心地放进口袋里,把衣服放在枕头边手压住了这才睡着。
    她在进城前先去了王老师家一趟,她和清和这几年疏于来往,现在应该好好的补起来,不然以后不好说话,自己怎么都是她的妈,总不好什么时候都让他当着外人的面给自己没体面吧?再说以后就是老板的妈了,该有的派头还得摆起来,等朱玉田出院,她就和那收核桃的说自己不干了。
    到了王家院子外面看到那把锁,有些惋惜,走的这么早,要是能早些来,说不定就能碰上了,也能搭车进城,到时候自己也有理由将朱清和带进医院……真是可惜了。
    她搭了辆车进了城,进去病房只剩朱玉田和清亮在,两个人全都没精打采的,听到响动,抬起头,见是朱妈,朱清亮直接开口道:“带吃的来了吗?大伯走了,也不管我们身上没钱,早饭都没吃,一直饿到现在了。”
    朱妈从包里抽出一个饭盒子里面装着今儿早上做的茄盒子,朱玉田咬了一口,当即皱了眉头:“怎么没肉?”
    朱妈难得的回了句嘴:“一毛钱也没,我去哪儿给你放肉?行了,将就吃吧,前儿我去医院食堂看过了,什么都那么贵,还就一点,压根吃不饱,我带了不少,管够吃。”
    朱清亮更加关心的是她怎么和朱清和说的,咬了一口,问道:“那话你和朱清和说了没?他怎么说?是不是不答应?我就知道……”
    朱妈坐下来拍着大腿笑道:“还能怎么说?你也别折腾了,哪用找那个阮穆借?这钱啊,就是咱家的,咱们要发财了。你们只知道博西是被阮穆给买了,里面还有清和的一份,现在他也是那个厂子的老板,你们说咱们还愁这日子不好过?清亮,等你毕业了,直接进去当个领头会计去,钱全都抓在你手上,到时候还不是你说了算?”
    朱清亮有些无语地看着眼前这个兴奋不停的女人,嫌弃地说道:“你怎么这么会做梦呢?照你这么说所有公司的老板全被财务给顶了,到时候谁不挤破脑袋上财会学校?想得美,钱就是从会计手上过一过,别的想都别想。你当朱清和和你一样没脑子?能把我放这么重要的地方去?不撵我下井就谢天谢地了。”
    朱妈顿时急了:“那怎么着?再怎么说你也是他亲弟弟,他还能亏待了你?我听说了,你姑父要去办公室里上班,到时候你也去,当个小领导也成,慢慢往上爬。对了,他给了两千块钱,正好把欠医院的钱给补齐。”
    朱玉田在衣服上擦了擦手上的油,直接伸手道:“给我拿过来,我看看。”
    朱清亮白了他一眼,冷笑道:“迟早要交到医院的,有什么可看的?看厚厚一沓子票子捏手里是什么感觉?”
    朱玉田喜滋滋地点了几遍,叹息道:“我这辈子,还是头一回摸到这么多钱,媳妇儿,你说清和有多少钱?得用麻袋装吗?”
    朱妈笑着说:“听说买那个矿花了几十万呢,用麻袋哪能装得来?得用大车斗子拉才行。老天真开眼,看咱们过了这么多年苦日子,现在让咱们享福了。让清亮先拿去交人家钱,等出院了,咱们再去找清和,跟他商量商量,也给咱们修个新房子住。”
    朱玉田从里面抽了两百块给了朱清亮,示意他出去:“去交吧,这个让我喝点小酒。还是咱们老朱家的人有出息,你知道这说明什么?是咱们老朱家的祖宗们显灵了,不然咱们哪儿能有这么好的事儿?等我回去,也让那些瞧不起我的龟儿子们看看,老子是有钱人,他们还有本事和我玩大的吗?我搬座钱山压死他们。那小子呢?既然回来了,怎么也不来看我一眼?他眼里还有我这个老子吗?这么大的事情还瞒着咱们,他要是早点说,我还能帮他张罗张罗,管管人。”
    “孩子还要上学呢。你一会儿也少说清和,顾及下清亮,这孩子心气高呢,当心他心情不好。这样也好,说到头来还是清亮有福气,上面还有个哥哥能靠,张嘴等饭吃就行,要是换了别人,还没这么好的命。我现在啥也不盼,清亮也能出息些就好了,成家立业给我抱孙子,我这一辈子就没什么好盼的了。对了,你那两百块钱得给我,我还得应付家里的开销,我回去告诉人家就不剥核桃了,还得买两身好看点的衣服,老板的妈穿的跟叫花子一样,多丢人呐。”
    朱玉田不答应:“一会儿你去清亮那里看看还有没有剩,这钱是我的,我还要靠这个赚回面子,好好的赢一把。”
    朱妈当即变了脸:“你这人是过日子重要还是这张脸面重要?清和去学校了,咱们找谁要钱?和那个阮穆?我看他就不自在,他可不是个好说话的。”
    “没的说,你找清亮要去,我这里你别想。要不是刚才怕不够交住院费,我还要多拿两张。”
    说话间朱清亮从外面进来,朱玉田追着问多少钱,朱清亮懒懒地躺在一边的病床上:“全交了,一毛没剩。妈,朱清和就给了你两千?不可能吧?是不是你藏起来了?我吃那茄盒子没味儿,你下去给我买炒面,要肉炒,再放根火腿。”
    朱妈这会儿也火上头了,站起来粗声粗气地骂:“吃了我的脑子吧,没钱吃个屁?一个一个地全往自己口袋里塞,全给我拿出来,柴米油盐全得钱,我给你们偷去?”
    朱清亮无动于衷,住院费再交一千就够了,剩下的八百他还想留着带女朋友去玩,肯定不能交,转头眼神凉凉地瞪着朱玉田:“把钱拿出来,还想着赌,当心下次直接把你送棺材里去。”
    朱玉田怕越来越壮实的朱清亮,这小子什么时候都光顾着吃好的,自己打不过,只能不情愿地掏了一百出来……
    第79章
    朱清和回学校的那天正好是周日, 回宿舍稍稍收拾了下,刚要出门去图书馆查会儿资料,从外面进来的舍友随口说了句:“朱清和,外面有人找你。”
    他走出宿舍楼,看到站在树底下的周维申,眼底闪过一抹不耐烦:“你有事?”
    周维申被他这么冷冷的一问,心里的一片暖意瞬时变得冰凉, 他楞了楞说道:“我昨天去招聘会了,有不少用人单位, 好多还是吃公家饭的大企业,我看了两个一个在北京, 一个在南方, 没决定去哪儿,想和你一块去看看。你喜欢哪儿?”
    朱清和往前走了两步, 周维申很快追上来, 一直到略显偏僻的地方, 朱清和才开口冷冷地问:“我哪儿也不去,周维申,我和你说过, 你不要再来找我了。你知道,我挺不喜欢你这个人,不想和你来往,你应该在你的学校找个能说得来的朋友。”
    这话挺伤人的,但是朱清和是真的不想和他有所来往, 周维申一次又一次的心存侥幸将自己的排斥忽视,以至于今天的全部爆发。
    周维申低着头,眼睛看着地面,他淡淡地问:“为什么?谁都可以和你做朋友,为什么唯独我不行?我哪里得罪你了?”
    朱清和抬头看了眼灰蒙的天色,嘴角泛起一抹玩味:“也许你上辈子得罪我,所以现在我看你不顺眼,我还有事。”
    周维申抬头看到那人离自己越来越远,急切道:“我,我……”喜欢你,这句话终究没办法说出口,他没有这个勇气,他不想让朱清和更加的厌恶。这种在众人眼中怪异的感情,没有十分的把握,他暂时没法应对被拒绝的可能和众人投来的鄙夷目光。
    在他们离校之前,学校特地开了大会,校领导叮嘱他们在外要注意人身安全,利用自身所学结合实际情况多做与社会有意的事情,在校外这段时间不得损害学校形象……底下的学生正忙着交头接耳,有对外面环境的向往还有担忧,而有的人对实习接触社会有些抵触,一天都沉着脸,不想回家。
    朱清和在一边看着他们复杂的心情觉得十分有趣,他本该和他们一样怀着这种忐忑的心情,也许是因为几十年在社会中摸爬滚打的经历,他对此并没有什么感觉,这与他来说是件极为遗憾的事情。大会后,他将宿舍里的被子卷起,日常用的东西收到柜子里,只将这几年他摘抄在本子上的相关历史资料和在书店买的书给带上,这些与他来说是最为宝贵的东西。
    这一届好几个专业的学生回家,好不容易宽裕的车票再度变得紧张起来,这一次他站在过道随着火车来回摆动,人挤人,好像到了开学的时候,连气都喘不上来。他这次回来带的东西不算多,到站正是中午,他打算去以前干过活的面摊子吃了一碗面,这么多年,从露天小摊变成了小馆子,墙上贴着一张油纸做的菜单,要不是他和老板娘有多年的交情,只怕还得站在外面等着。本来就不是穷讲究的人,他站在厨房外端着碗一边吃一边和老板娘聊天。
    他吃完饭帮着送了菜,一直忙到一点半才消停下来,一顿力气抵一顿饭,他正要离开,有人掀开帘子进来,冲着脸面说:“老板,给做碗面,麻溜点,全都快饿死了。”
    先进来的是个瘦弱的男人,身后还跟着几个大块头的,看得出被围在中间的那个人才是头,不管什么时候都有混混之流,做买卖的最怕被这种人盯上。老板娘做的饭菜好吃,这些人也时常来凑热闹。
    朱清和又转回去,想着要是什么事情也能帮帮两口子,哪知道老板娘好像和他们很熟悉,几个人有说有笑的,中间那个人给了老板娘一百块……朱清和暗笑自己想多了,要离开,却听那人声音低沉的说:“别急着走,兄弟,你看着眼熟啊。”
    朱清和顿了顿,转过头,皱着眉看他。
    柔弱男人举着筷子摇头:“和那小子长得有点像,不是那个人。”
    老板娘也开口说:“这孩子以前在我这里帮了好几年的忙,没见他和你们这些人打过交道,东子,别找人家麻烦,我可把他当我亲侄子的。”
    那个叫东子的点了点头,然后埋头吃凉菜。
    朱清和还是后来才知道,这个东子会看自己眼熟,还是多亏了朱清亮那惹是生非的本事,也不知道他从哪儿来的底气,敢和这种社会上的混混争女人,别人躲都躲不及,他还撞上去,兴许脑子里还真缺根弦儿。
    上次回来没进家门,这次回到家也没急着去见阮穆,收拾了大半天才把落了灰尘的屋子给收拾出来,又跟邻居要了些豆杆,这才把火给生起来,好在窑洞没那么冷,没一会儿就暖和起来。把水壶放在灶上,他躺在炕上歇着,脑子里却还不停地盘算着什么,想到什么嘴角露出一抹带着恶意的笑。
    在烧得暖暖的炕上睡了一个饱觉,赶走了一身的疲惫,吃过早饭,他晃晃悠悠地往厂子里走。这一次他特地绕了远路,两只眼睛不住的四处看,快到瑞和的时候脑子里已经绘制出一幅清晰的脉络图。活在紧挨煤矿附近的难处,他听过不少也很有感受,每次出个门都被路边的尘土给呛的灰头土脸,虽说自己可以像别人一样什么都不用管,只要赚钱就行,但他觉得并不妥当,还是早点开出一条专门的运输线比较好,不止不会影响到村民的生活,而且杜绝了会有伤亡事故的发生,最重要的是也能防止有些无赖拦截大车以性命为要挟讹钱,我弱我有理,怀着这种心思的人并不在少数。
    不过路上还是遇见了几个村里人,看他的眼神都有些不一样,好奇中又带着些许讨好:“清和啥会儿回来的?这就去忙了啊?”
    朱清和客气地笑着点了点头,这几年他和村里的人来往不多,有些人就算见了面也不知道是谁,走到不会再遇到人的地方他才松了口气,其实比起和陌生人打交道,这些所谓的熟人才最难相处。进去办公室,阮穆正忙着打电话,乍一下看见他,愣了下,单手捂着听筒小声地说:“怎么回来不给我打电话?”说完又继续和电话那边的人商量事情。
    朱清和从他断断续续的话中了解了个大概,原来他是在联络养殖的事情,他低头捧着桌子上的册子翻看,等到阮穆放下电话,才问道:“这两天他们上来找你麻烦了吗?”
    阮穆摇头:“你走之后,我听人说你爹还得在医院待一个礼拜,估计也就这两天出院,正好你也回来了,到时候怕是要好好的和你闹。”
    朱清和在沙发上坐下来,两腿交叠,笑着说:“随他们想怎么闹,对了,地的事谈下来了?”
    阮穆说起这个眉头皱得紧紧的:“除了一户,其他的全都同意批地皮,让咱们帮着盖房子,等房子成了,他们再搬出来,我答应了。反正咱们动工也还早,到时候找个专业的建筑公司,用不了多长时间就成。不同意的那一户,胃口不小,不光要房子,要钱,咱们还得管着他家儿子的工作,赚少了还不行,一个月得一千五的工资。这么可笑的要求,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要求高就算了,更过分的是他居然还鼓动同意的人家跟着一块闹,要不是看在罗叔的份上,我早让人收拾他了。哦,对了,就是和你一个班的张绣家,看着怪和气的人,怎么由着她爹妈瞎胡闹?”
    朱清和也是没想到,很快攒着的眉头就松开,他笑着说:“别动那些歪脑筋,不到万不得已,别动粗,一个村的不想惹那臊气。当初我爹妈那么对我,我比谁都想动手,我忍住了,是因为拳头并不能解决麻烦。这事你也别忙着动,我去看看,要是说不通,再用别的办法。”
    阮穆点了点头,也只能如此,笑着说道:“也没那么急,现在罗叔正帮着办手续,大不了空出那户,给你修个小二楼,住两天敞亮房子,我知道你对老窑有感情,但是终归上了年代了,白天在里面都暗。”
    朱清和没多少什么,却是点了点头,他上一辈子到死之前都是窝在那个只有一扇窗户能照进光来的地方,和坐牢一样,口子那么小,他的渴望那么大那么强烈,挤不出去,最后没有得到老天的眷顾。这一世命运已经转变,他还是昂首挺胸过两天舒坦日子吧。
    心中记挂着事,他坐了没多久就站起来:“心里憋不住事,我今天就去张家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阮穆说着就要穿外套和他一块走,他摆摆手:“你就别去了,瞧你那活阎王一样的表情,别把人给吓坏了。”
    阮穆抿嘴笑道:“有你在,我哪儿敢呐?孙猴子跳不出你这如来大佛的手掌心不是?”
    第80章
    朱清和刚坐进车里, 阮穆开口说:“有时间把驾照考了,要是我不在,也省得你办个事没腿开不了套。招司机?我还不放心,谁知道那人是不是个稳当的?把你的命交到别人手上,不成。”
    朱清和对这人真是没招了,什么话都能说得这么暧昧不清,他没好气地说:“我要是把式不好撞墙上去了, 不是还不如找个司机?得了,别管这些, 要是真遇到事我会自己想办法。”
    去朱清和家的那条路过窄,车子开不进去, 就算勉强进去出来也是个问题。所以只能将车停在空地上, 两人走着进去。
    走了八年的路,不似别处下个雨雪就是一阵坑坑洼洼, 夯实的土路两边的草已经现出了几许沧桑, 不知不觉中天就渐渐冷起来了。
    去张绣家得穿过一个只容一人过的小巷子, 两边的高墙投下一片阴影,抬头看到的是一小片长方形天空,灰蒙蒙的, 百来步之后到了出口,转过弯就是张家了。
    一座被不规则石头围起来的院子,能活动的范围不大,除了大门口,其他方向全都是看起来很小的屋子, 有种很逼仄的感觉。这时候张绣和她妈正在院子里洗芥菜,直起累得酸疼的腰,转头就看到站在院子外面的阮穆和朱清和,她的脸上一阵复杂。
    朱清和穿着一件黑色拉链外套,运动裤子和运动鞋,清爽的打扮,比村里同龄的人看起来年轻很多,她尴尬地抓了抓裤子,干笑道:“清和,你来了啊,屋里坐吧……”
    张妈将芥菜捞起来等水流干,不咸不淡地说:“进屋子做什么?人家想着要抢咱家的地,你还和他客气,当心被卖了。”
    朱清和虽然很不喜欢张妈的说话口气,但还是笑着和气地说道:“张叔不在家吗?我来找他谈事情。”
    张妈这才抬起眼皮:“你还能说什么事?不用找了,这事我说了算,我家住得十分舒服,没打算搬走,你们这些做买卖的全都黑了心,只管自己发财,就这么轻易地毁了我们的家。真想要,还是我提的那个条件,如果不答应,什么都不用说。”
    阮穆黑着脸想说什么,但是被朱清和给拦住了,他不爽的瞪了那女人一眼,真是鼠目寸光,放着结实的青砖房不住,非得住这又破又矮看着都快塌了的瓦房,他就知道朱清和一来这些人更能折腾了,听听,这不开始诉苦了?
    张妈收起一脸的敌意,委屈地说:“清和,虽然咱们这些年来往不多,但是好歹也当了这么多年的邻居。你看我这房子虽然破,但是有太多割舍不下的东西,我两个孩子都是在这里长大的,原先这里就是一片野地,我和你叔一砖一瓦盖起来可不容易了,你说我们花进去的力气,就这么被你拆了多难受?我是个念旧的人,你怎么着也得对得起我过去的付出才行吧?你是个讲理的,应该能明白婶子的难处。对了,你这就要大学毕业了吧?有对象了没?”
    朱清和不知道她为什么好端端的问起这个,刚摇头,就被脸色更黑的阮穆掐了把,虽然就疼了那么一下,但他不能这么屈服,只是眯着眼笑。
    张妈没有在意两人之间的小动作,只当朱清和还没有对象,笑着说:“毕业了也该考虑人生大事了,你和我家阿绣年纪差不多,要不你们试着处一处?不是我吹,你看我家姑娘多标致,你要是给我张家当了女婿,我什么也不说,别说腾地方,就是我自己拆房子也行。”
    朱清和怎么能不懂张妈的意思,心里不太高兴,但是张绣好歹是自己同班同学,又是个女孩子,他也不想让她太尴尬,转移话题道:“婶子,我来是想和你好好说一说腾地的事情,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是这块地我们已经和村里通过气,等和住户沟通好,就要用作他用。你门放心,我们肯定不会让你们吃亏,罗叔已经办下手续了,明年开春,直接找建筑队伍来干,等到年尾肯定能让你们住进敞亮的新房子。至于其他的,我们厂子里也有制度,除非有特长,不然……明年我们会重新招一批员工,到时候让你儿子来应聘,符合我们的要求再说,行吧?”
    张妈稍微好些的脸色当即变了,口气又变得强硬起来:“那不行,我儿子现在就在家里歇着,都快发霉了,除非把他安排到矿上赚钱,不然一切免谈。要不你给我张家当女婿。”
    朱清和将视线转向张绣,此时的张绣面红耳赤,低着头不敢看朱清和,朱清和顿了顿说道:“张绣,咱们是一个班的同学,能照顾你家的地方我肯定都照顾到。但是下井不是寻常的工作,你弟还小,我不建议去。我希望你能帮忙劝着点,毕竟附近的几户全都同意了。”他想张绣好歹是上过学的,应该明白这事对他们不会有任何的坏处。
    张绣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清和,我妈的要求一点都不过分,你现在都是大老板了,听说能赚几十万,一个村的,我们能花几个钱?我弟一份工资对你还不是九牛一毛?别的村的厂子都会照顾本村的人,就连罗叔的砖窑厂,村里一大半的人都在那里呢。我,我也是为了你好,你别和村里人的关系给淡了啊。”
    朱清和笑了笑,合着闹这么一出还是为自己好,他原以为看在一个村的份上,事情还稍微好办些,谁知道……难道是他把人想的太善良?自己的家人不讲理就算了,如今可真是一言难尽。他也懒得在这里浪费唇舌,看了阮穆一眼,说道:“你们好好考虑,我还有事先走了。”说完大步离开,他的心里已经有了决定,只是当初没想用,现在看来也只能这么做了。
    张绣见人走了,跺了跺脚,急急地追出来,拉住朱清和辩解道:“我不是……清和,我原先也不答应我妈这样做,可他们都老了,我弟一直在家里待着也不是办法,他大事做不了,端茶倒水跑跑腿还行,你看在咱们一个班同学的份上,你就当帮帮我们行吗?你放心,我会叮嘱他,不让他闯祸的。”
    朱清和真是一点说话的欲望都没了,叹了口气,说道:“你更应该叮嘱他的是怎么做人,机会不是靠别人求来的。你以为端茶倒水是很轻松的工作?你错了,除了端茶倒水之外还得应对很多突发状况,你弟有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看人心思的本事吗?瑞和对每个岗位的员工素质要求都很高,因为有些事情,一旦出问题带起来的连锁反应是很大的。就我看来,你弟弟一直在家里待着,他胜任不了。”
    朱清和这话说的一点情面都没留,甚至还有些冷漠,让人乍然一听好似还有些嘲讽,张绣的眼眶都红了,还想说什么,朱清和却不等她,直接离开了。
    走到车子前,朱清和说了一句:“今天就联系施工队,让人把张家那边砌墙围着隔开,既然他们舍不得,那就留给他们。还算老天照顾,张家在边角上,不会对我们造成任何的影响。早晚有一天,有他们受不了的时候。”
    阮穆手里把玩着车钥匙,他的表情带了几分玩味,故意说道:“你有没有发现,这家人谋的挺狠的啊?要钱要地不说,还要人啊。想法挺好的,但就是把别人当成他们一样的傻子,未免太不尊重人了。你要是真给他们当了女婿,这胃口估计会更大。”
    朱清和冷笑一声:“我还真讨厌别人威胁我,异想天开。走了,回去和我说说养殖场的事情吧。虽然现在还不能定下来,但是我还是想把具体的占地范围给划出来,早做打算也省得到时候手忙脚乱。”
    两人并不知道的是,追出来的张绣将两人的话全都听了进去,蹲在墙角哭的眼睛发红。她当初自己悄悄给朱清和送钱,就是想和他亲近,当年在一个班的时候她就喜欢他了,只是没人和他来往,她也不敢走出那一步,等鼓起勇气想和他说话的时候,他已经去外面了,一年也见不到几回,所以妈说起那事的时候,她就动心了,可是谁知道……
    其他几家人虽然同意腾地,但是还抱着观望的态度,如果张家真能讹出一笔来,他们也打算和朱清和好好的理论理论,没想到的是,三天之后来了一伙人,还有几车水泥,砖,那架势把人们都看蒙了,当那片青墙以很快的速度修起来,他们才明白过来——这真的是朱清和的意思?未免也太狠了些。小小年纪就有这样的心思,他真是一点情面都不讲。
    张家被那道墙从需要占的地中划了出去,这说明,瑞和宁肯舍弃那点地方,也不会和一切借机讹诈的人妥协,敬酒不吃吃罚酒,幸好他们没有跟着张家人瞎起哄。明眼人谁不知道现在修一处敞亮的大院子得花多少钱啊,他们连想都不敢想,现在朱清和全给包了,他们只用等着住新房子就好,这种可算是天下掉馅饼的好事,偷着乐还来不及。
    张家人却是真的急上火了,看着自己屋后连着几天叮叮咚咚敲个不停,任他们怎么撵,那些人连理都不搭理,最多问得急了,人家们不耐烦的回一句:“又没贴着你家的墙,这后面的地是你家的?未免管得也太宽了。”
    张妈火急火燎的,就算是再木的脑子也想明白了,这绝对是朱清和故意的,闹腾了这么久,儿子还在屋里坐着没动静,新房子现在也没了他们的份儿,来回走了半天,想到张绣,说:“你再去找找朱清和,说咱们罢要求降低了,只要他给咱们修两套院子,我就什么都答应他。”
    张绣一脸为难地说:“妈,我一早就跟你说这事不可能,你偏偏不听,现在闹得我还有什么脸去找人家?你当人家是傻子?我不去,我不丢那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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