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节

    我总这样想。
    虽然我并不记得自己做了什么坏事。
    “莉莉小宝贝儿, 你是天底下最可爱的姑娘，妈妈爱你。”
    “莉莉小天使，你今天真漂亮，爸爸要被你迷住了。”
    “莉莉, 高兴点儿, 我带你出去玩。”
    可我还是不高兴。
    我总觉得, 我做了一件非常可恶的事, 造成了非常严重的后果，我是个罪人, 我应该过世界上最糟糕的生活。
    像这样宽敞的大房子，整洁可爱的房间，疼爱我的爸爸妈妈姐姐, 我都不配拥有。
    我应该像臭虫一样, 活在烂泥里。
    “莉莉小宝贝儿, 妈妈今天带你去买新裙子。”
    “莉莉小天使, 看爸爸今天给你带了什么礼物？”
    “莉莉, 我同学都夸你漂亮，下次我还带你出去玩啊。”
    每天都听到各种各样的甜言蜜语。
    渐渐的，我开始相信自己真的很可爱。
    毕竟，我才五岁, 是个纯洁如白纸一样的孩子。
    我一件坏事都没有做过，爸爸妈妈姐姐吩咐我的事情，我从来没有违背过。
    我怎么可能是坏人呢？
    我渐渐会笑了。
    会在爸爸给我带礼物的时候，抱着他的脖子亲一口。会在妈妈带我逛街给我买漂亮裙子的时候，笑得眼睛弯弯的。会在佩妮带我去她同学那里玩的时候，乖乖巧巧给她争脸。
    前提是每天都有早安吻、晚安吻，一天三顿叫我小宝贝儿、小天使、小可爱。
    不能停。
    一停下来我就要犯病了。
    这天早上，我一起来就只得到了一个早安吻，心情就不大美丽。
    佩妮昨天去她同学家了，没有亲吻我。爸爸刮完胡子就急匆匆去上班了，也没有亲吻我。
    只有妈妈亲了我。
    吃过饭后，妈妈把我托付给隔壁的邻居，就去上班了。
    我蹲在草坪里，看着来来回回的蚂蚁，心情越来越阴郁。
    我就知道，我根本不是小宝贝儿、小天使、小可爱。我就是个臭虫。我根本不配得到爱。我就应该被人憎恨着、厌恶着。
    这不，我就被抛弃了？
    我的心情越来越糟糕，沉着脸站起来，离开了邻居家的草坪。
    我朝着阴暗潮湿的地方走，路上踩了几个水洼，溅了一身的污黑臭泥。
    我终于觉得快活，蹲下去，掬了一碰污水，泼在脸上。又一头扎进去，在泥水里打了个滚，把自己从头到脚、从里到外弄得臭烘烘的，才站起来笑了。
    这才是我应得的待遇。
    我看见不远处有一条小河，就朝着那边走去。
    一朵漂亮的小花，盛开在碧绿的草地上，随着风吹微微摇曳。
    我阴测测地笑了，一屁股坐在那朵小花上。
    叉着腿，扬着下巴，看向河面。
    真舒服。
    没有人在我耳边甜腻腻地叫我，没有人关怀我冷了没有饿了没有，没有人问我为什么不高兴。
    我坐在草地上，享受着湿哒哒的裙子被风一吹，贴在肌肤上冰冷粘腻的感受。
    我甚至觉得心里开出一朵花来。从黑不见底的淤泥里，开出一朵黑漆漆的花，散发着恶臭。
    手心有点发烫，我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忍不住摊开了手心。
    就见手心里当真长出了一朵黑色的花，随着风吹，左右摇晃着，散发出幽幽的臭味。
    我惊呆了。
    “你也是巫师！”就在这时，旁边窜出来一个小男孩，他两眼直勾勾地盯着我。
    这是一个黑头发黑眼睛的瘦小男孩，他穿着宽大不合身的衣裳，白净清秀的脸上带着几块淤青。
    看着我的时候，他眼睛里仿佛放出光来。
    我把手心一合，背在身后。
    他却朝我走过来，在我身边不远处坐下，对我说道：“我也是巫师！”
    我打量了他一眼。
    “你不信？”他急了，低头看了一圈，找出几块小石头来，“你看好了，我能叫它们跳舞！”
    说完，他手指一动，那几块石头全都站了起来，踢踢踏踏地跳起舞来。
    居然是真的？我托着腮，看着跳舞的石头，有些感兴趣了。
    “我叫西弗勒斯·斯内普，你叫什么？”小男孩指挥着小石头跳了一会儿舞，然后转过头小声跟我说话。
    他声音小得跟猫叫似的。
    “我叫——”我张开嘴巴，说道：“我叫臭虫。”
    他呆了一下，眼睛里泛起怜悯：“你爸爸妈妈也不喜欢你么？”
    说完，他低下头去：“我爸爸妈妈也不喜欢我。我爸爸还经常打我。”
    他把宽大的袖子撸起来，向我展示着他细弱的，遍布伤痕的胳膊。
    “这都是我爸爸打的。他喝醉了酒，就打我。”他声音阴沉沉的。
    我看着他，从喉咙里溢出低低的声音：“你爸爸打你？”
    “嗯。”他失落地低下头。
    我阴测测一笑：“打得好！”
    “你说什么？！”他愣了一下，生气地抬起头，苍白秀气的小脸，气得通红。
    我阴测测地道：“像我们这样的臭虫，就该被打！”
    虽然我爸爸妈妈姐姐没有打过我，可我总觉得自己应该被打。
    “我不是臭虫！”他大声道，脸上气得更红了，眼睛里都泛出泪光来，但他倔强地不让泪水落下，“我没有错！我什么也没有做！不是我的错！”
    他说着，就站起来，黑色的头发被风吹乱了，遮住了他的眼睛。
    “我不是臭虫！”他一字一顿地对我道，“我不是！魔法是梅林赐给我们的天赋，这是我们的宝贝，这不是错误！”
    我看着他愤怒又坚定的模样，想起爸爸妈妈姐姐的疼爱，不禁有些动摇了：“噢，你不是。”
    我也不是。
    我根本就没有做错什么。
    我值得爸爸妈妈姐姐的喜爱。
    “你也是一样。”他犹豫了下，又坐下来，“不管谁说你，你都不要屈服。魔法是我们的礼物，我们是梅林的宠儿。记住，你不是臭虫。”
    我点点头：“嗯。”
    “我该回家了。”我站起身来说道。
    他愣了一下，也站起身来：“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莉莉·伊万斯。”我告诉了他我的名字。
    话音才落下，不远处传来一声惊呼：“莉莉！”
    我扭头看去，就见一个穿着米色裙子的年轻女人踩着高跟鞋，甩动着一头亮丽的秀发，大步朝我跑过来。
    “莉莉宝贝儿！你怎么在这里？邻居太太说你不见了，妈妈要吓死了！”
    年轻女人跑过来，在我身前蹲下，她拧着眉头看我身上的脏污：“宝贝儿，你怎么把自己搞得这么糟糕？”
    “妈妈，我以为自己是臭虫。”我低头扯着身上的裙子说道。
    妈妈皱起眉头，忍了忍，还是把又脏又臭的我抱进怀里，轻轻地拍我的后背：“哦，我的小宝贝儿，你怎么会是臭虫呢，你是妈妈的小宝贝儿呀！”
    “嗯。”我反手抱住她。
    她的怀抱温暖又柔软，带着令人陶醉的味道，我钻进她怀里就不想出来。
    妈妈却把我推了出来，拿出手帕，在我的脸上擦了擦，然后抱着我亲了一口：“宝贝儿，以后可不要一个人跑出去，这不安全，记住了么？”
    “嗯。”我点点头。
    妈妈这才松了一口气，笑了出来。她视线一转，看到旁边的斯内普，问我：“宝贝儿，这是你的朋友吗？”
    我看向旁边的斯内普，就见他张大嘴巴，一脸震惊的表情，像是活吞了一只癞蛤、蟆。
    “妈妈，他是我刚认识的新朋友，他叫斯内普。”我说道。
    妈妈笑着跟斯内普打了个招呼：“你好，斯内普。”然后她又看向我，眼睛里满是温柔，“我们现在要回家啦，你需要立刻换一件干净温暖的衣裳，不然你会生病的。现在，宝贝儿，跟你的朋友告个别好吗？”
    我点点头，然后朝斯内普挥了挥手：“很高兴认识你，斯内普，再见。”
    他非常勉强地合上嘴巴，用力挤出一丝微笑：“再见。”
    “宝贝儿，你可以自己走吗，妈妈穿的鞋子不太合适抱你。”妈妈弯下腰，轻声问我。
    我点点头：“可以。但是你要牵着我。”
    “好的，宝贝儿。”妈妈伸出她柔软又暖和的手，牵起了我往回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斯内普（冷笑脸）：你们幸福家庭的孩子真会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