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节

    洗手间呢，洗手间在哪儿？
    我想静静。
    冰凉的水流冲过指缝，哗哗地向下淌着，将残余的红色血迹冲了个干净，时间仰着头艰难从包里翻出了仅剩的两张纸巾，沾了水去擦脸上的血痕。
    生怕鼻血再度流出来，时间保持了好久抬高下巴仰起头的姿势，直到脖子实在撑不住了，才低下头。
    面对着镜子里脸红鼻尖红眼睛也红红的自己，时间真是欲哭无泪。
    你啊，又打嗝又流鼻血，在尉勉叔叔面前已经没有任何一点点形象了！
    你完蛋了！
    如果可以，时间好想像一只缩头乌龟一样躲在洗手间里啊，可是她的尉叔叔还在外面。
    等时间走出洗手间的时候，发现尉勉就靠在外头满是搞怪涂鸦的墙面上百无聊赖地把玩着指尖的打火机，另一只手里还握着一瓶矿泉水。
    “尉叔叔，我好了。”时间鼓起了勇气走到他的面前，一对上他的视线，就有一种鼻间热烘烘的错觉。
    可别再不争气地流鼻血了，时间下意识地摸摸鼻子。
    “拿着。”
    那瓶沾着他掌心温度的矿泉水被递到了时间的手边，时·懵懵·间一脸不明所以地接过了那瓶水。
    “喝口水含着，治打嗝。”
    耳边怕是有沉郁的钟鸣声在激荡吧，怎么胸腔会被震得麻麻的？
    时间握紧了矿泉水瓶，用力拧起了瓶盖，一秒两秒，掌心被磨出了竖条的红印子，瓶盖还是稳如泰山一动不动。
    滚烫的掌心覆盖在她的手背上，迅速收紧握紧了瓶身，另外的手取代了时间搭在瓶盖上的那只，稍稍用力，瓶盖轻而易举地被拧开了，随即手也一道松了开来。
    时间傻愣愣地盯着自己刚被尉勉包裹住的手，温热的触感仿佛还留在她的手背上，喉间突然又干又涩，她下意识舔了舔嘴唇，抬手握着矿泉水瓶凑到了嘴边，小口嘬了一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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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尉勉最后带时间去了一家茶餐厅，烧味拼盘浓郁入味，菠萝油也香甜诱人，连丝袜奶茶都醇郁得让人食指大动。
    有美食的调剂，时间总算没有满脑子都想着刚刚被尉勉抓着手开瓶盖或是被他轻触鼻尖时的画面了。
    尉勉身后的座位坐了看起来很洋气一家三口，爸爸妈妈正专心点菜，小朋友巴在沙发座位的椅背上冲时间挤眉弄眼做鬼脸。
    她一下躲到椅背后，一下又冒出个脑袋来，每一次都是不一样的表情，要么小手开花冲时间眨眼睛，要么鼓着腮帮子朝时间嘟嘟嘴。
    时间被逗乐了，撑着脑袋也嘟起了嘴逗她。
    尉勉正垂眸喝柠檬红茶，抬眼时就见时间腮帮子鼓得圆圆的，沾着油光的嘴唇微微一嘟，看得尉勉心头烧起了一片躁意。
    他低头又猛喝了一大口，冰凉的液体从喉间滑落，总算平定了一些。
    “嘿嘿嘿。”
    身后的笑声清脆悦耳，面前时间的笑颜也绽得格外的明丽夺目。
    尉勉回头望一眼，小姑娘正比了两个“耶”架在自己脑袋上扮小兔子呢，突然明白了时间为什么会笑这么开心了。
    “彤彤，坐下来。”妈妈轻拍了下小姑娘的屁股，小姑娘乖乖地坐了下来，只能看到一个高高缠起的丸子头转来转去地扭动。
    没有了小姑娘的逗乐，时间的目光一下就落到了尉勉身上，见他也看了过来，条件反射地低下头去咬她碗里那块叉烧吃。
    时间眼神中的躲避让尉勉哭笑不得，“我吓人吗？”
    “不是啊。”时间咬着叉烧含糊地说道。
    “你不是不敢看我？”尉勉又给时间夹了一筷子虾仁滑蛋。
    “我……”时间也不知道要怎么解释，她总不好实话实说吧，怪尴尬的。
    这时候，尉勉后面的小姑娘又悄悄地冒了个头出来，笑嘻嘻地说道。“姐姐害羞了。”
    喂，小妹妹，幼儿园老师没说过请到的小朋友才能回答问题吗？
    你……你瞎说什么大实话？
    被小朋友戳穿的时间咬着筷子，没什么底气地轻哼，“我没有害羞。”
    可是脸颊却是红红的。
    “姐姐，我们团砸老师说好孩子是不可以说谎话的。”小姑娘一本正经地教育时间。“你明明就害羞了呢。”
    对面小姐姐的表情就跟她们小花老师每次看到男朋友的时候一样一样的，团砸老师说这个叫害羞的表情，团砸老师可聪明了，她什么都知道。
    “彤彤，别打扰叔叔姐姐。”小朋友的妈妈一把把孩子捞了回来，按坐在椅子上，开始给小朋友思想教育。
    小朋友终于安安分分地坐好了，可是时间坐如针毡。
    “小朋友的话你别当真啊。”时间牵强地扯着嘴角笑。
    “恩。”尉勉颔首点头，随后抬眼看她，目光灼灼的，让时间觉得心口发烫。“那你呢，准备说什么？”
    椅背后思想教育的声音戛然而止，母女俩竖起耳朵偷听后续。
    时间胡乱地吃了口尉勉给夹的虾仁滑蛋，顾左右而言他，“我想说的……这蛋挺好吃的，呵呵呵。”
    结果居然没什么后续，可把听八卦给急死了，恨不得冲过去给他们提点提点了。
    哎呦呦，这届单身狗不行啊，谈个恋爱还磨磨唧唧的。
    不要怂，上啊！
    第12章 暗恋
    每次这样单独和尉勉在一起，时间总是无所适从，一面担心着自己的心思会被尉勉看出来，一面又渴望着能跟他再靠近一些。
    始终没有勇气向你开口，
    总觉得没有更好的理由，
    能让你为我停留为我等候。
    总是错过机会向你伸手，
    我孤孤单单往前走，
    又情不自禁地回眸。
    ……
    茶餐厅里的背景音乐不知何时切换成了这首《错过》，当听到那段歌词的时候，时间竟觉得难以言说的难受憋闷。
    正如歌词唱的那样，她总是没有勇气向尉勉开口表达深藏的心意，这样的自己到最后，也许就只能注定和他永远错过了。
    一直到尉勉把她送回家，时间的脑海里还都是那一段歌词在不停地回旋，讥诮她的胆怯。
    “时间。”车已经停在了时间家楼下了，而她还是保持着上车时的姿势，撑着下巴心不在焉地看向窗外。尉勉不知道为什么时间见到他会这样不自在，心情也无端的烦躁起来。
    “嗯？”时间回神，发现窗外的花坛无比的熟悉，“到了吗？”
    她手忙脚乱地去解安全带，却被尉勉按住了手，紧紧地包裹着，他低沉的嗓音就在耳边，时间却无法抬头看到他的表情。“时间，我想你了。”
    时间几乎停住了呼吸，任由尉勉扶着她的脑袋按在自己的肩头，咬着嘴唇发不出任何一点声音。
    明明还见着面，却在说想念。
    “能不能把那个爱笑爱闹的时间还给我？”他以为自己可以不在意的，可每每对上时间躲避的视线，总觉得心里头不是滋味。
    尉勉喜欢时间，从小姑娘16岁生日时，抱着他的腰闷头在他胸前使劲蹭着，含糊不清地喊“尉叔叔是世界上最棒的男人”一刻起，就动了心。
    那时，时间还小，他的心思显得自己像是一个无耻之徒一样，不得不强迫自己把它们压下去。可小姑娘每次发消息或是打电话过来的时候，他都能感觉到自己那颗心滚烫起来。
    然而后来也不知怎么了，时间渐渐不大联系他了，就连上一个生日，尉勉就在渝京一中门口，时间都没有出来见他。
    好不容易在江市重新遇见她，时间总是躲避的态度却泼了他一盆冷水，可饶是这样，尉勉还是忍不住想见她。
    “时间。”不要不理我。
    时间抵额靠在尉勉的肩头，泪水在眼眶中氤氲着聚起，汹涌滚落，滴在尉勉那身军绿色的t恤上，一点一点渗进去，触及皮肤的一瞬，尉勉的心也仿佛被烫到了一样。
    “不要哭。”尉勉以为是自己吓到了小姑娘，手下的力气不由地松了几分。
    时间小声地抽噎着，被松开的手下意识地环在了尉勉的腰间，就是哭，什么也不说。
    “你哭得我心都乱了。”尉勉轻拍着她的后背，无奈地叹息。
    早知道会惹哭时间，尉勉就不会说这些话了，就像先前两次那样，干脆利落地离开也许更好。
    “尉叔叔。”哭够了的小姑娘终于舍得抬起头了，车里的光线昏暗，可尉勉还是看到了她眼眶中还蓄着的一汪泪水闪着光亮。
    “我在。”尉勉闷闷地应声，抬手轻轻地拂去了她脸上挂着的泪痕。
    “你刚刚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时间觉得自己听懂了，可又怕是自作多情，使劲地抽了下鼻子嘟囔着问道。
    水亮的眼眸紧紧注视着自己，下颚微抬，说话间气息都喷吐在他的脖颈间，湿热的，酥麻的，这感觉奇异得让尉勉不由喉间一紧，说不出一个违心的字来。
    “我喜欢你。”
    沉郁的低音炮在耳蜗里炸开，震得时间脑海里一片空白，环在尉勉腰间的手紧张地攥紧了他的衣服，不太利索地问，“什……什么？”
    “我喜欢你啊，时间。”
    背后有一股力圈着时间紧靠在尉勉的怀里，侧耳贴在他的胸前，时间能听到那一声声擂鼓似的心跳，和她的如出一辙。
    一直以来害怕自己的心事被看穿而表现出来的惶恐、局促和小心翼翼，就因为这一句“我喜欢你”，被击得荡然无存。
    为什么那么简单的四个字，组合起来会这么动听，天籁之音何足它一分一毫？
    转而，迎面开来了一辆车，大灯开得闪亮，还跟刷存在感似的猛按了几声喇叭，瞬间把时间已经涌在嘴边的“我也是”硬生生给吓了回去。
    她手足无措地从尉勉身上挣扎着起来，红着脸解了安全带落荒而逃。
    人跑了，包还在车上。
    尉勉下车追了过去，没想到小姑娘跑得还挺快，一溜烟都已经上电梯了。尉勉没追上她，只能搭坐另外一部电梯上去。
    时间到了家门口，要掏钥匙了，才发觉自己包没拿，正要准备下楼去找尉勉呢，电梯门就在面前打开了。
    “包不要了？”尉勉扬起手，她的那只链条包坠下来的链子在灯光下闪闪发光。
    “要的要的。”
    时间伸手去拿，却不料尉勉抬高了手，摆到了一个自己无法触及的高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