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节

    鹤丸蹲下了身，他金色的眼眸中写满了好奇，然后伸出手, 打算捏一捏小短刀的脸颊。今剑毫不留情的拍开了鹤丸的手，他身体侧了侧, 连看都不看鹤丸一眼。
    这可真是吓到鹤丸了，他毫不放弃的摇了摇今剑的肩膀，原本的好奇变得有些担忧起来。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今剑缓缓的抬起了头, 他犹豫了一会儿，又摇了摇头。
    都这么明显了，说没事谁会信啊……鹤丸暗自嘀咕了一句，虽然一般来说别人不想说他也不会问, 但是现在今剑的情绪实在是太过低落了，他想了想，干脆直接坐在了今剑面前，用手托着腮等着他说话。
    “……”今剑目光复杂的再度看了他一眼，在确认对方确实有可能一直呆到他说为止之后，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他如同红宝石仙样的眼眸微微沉了下来，然后从衣服里拿出了几章装订整齐的纸张——那是千寻的合同。
    “药研说小千的屋子里有体温计让我帮忙找一找，没想到发现了这个……因为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所以……”
    他看上去有些慌乱，但是还是努力的抑制住了。
    “会不会是别人的合同？时之政府可没有说过小千的合同期限这么短啊？”
    鹤丸缓慢的摇了摇头，他的目光定格在纸页上那个愈渐临近的日子，声音也莫名的低沉了下来“不，我在梦境中听到了她的名字，这确实是小千的合同没有错。”
    今剑一瞬间噎住了，他支支吾吾了半天，最终才像是不确定一样说道“小千她……会走吗？”
    鹤丸没有回答，他的手攥着纸页捏紧又松开，过了一会儿，他的手垂了下来。
    “不管她最后选择离开还是留下……”他金色的眸光在此刻冷静的过分，如果不是他藏在宽大的袖子里的手在微微颤抖着的话，大概所有人都会觉得他对于千寻的去留毫不在意。
    但是，他确实是在恐惧着的，但即使是这样，想起了千寻仿佛带着血的梦境，和她在真央时的期盼，他还是一字一顿的告诉了今剑“无论她选择哪一边，我们都不应该阻止她。”
    今剑茫然的抬起了头，他似乎还是有些无措，尤其是在听到了鹤丸的话之后。他摇了摇头，努力将几乎要从喉咙中吐露出来的“不要”吞咽了回去。
    “我不明白……”他说“鹤丸你不喜欢小千吗？为什么你不劝她留下呢？”
    鹤丸并没有正面回答他，他注视着今剑，突然反问道“那你为什么不立刻去问她究竟要不要留下，反而在这里胡思乱想呢？”
    “……”因为他害怕。
    小天狗看着站起身，遮挡住了阳光的鹤丸，在心里这样回答道。假如千寻真的选择了离开，他似乎也无法将千寻留下来，毕竟，假如那真的是千寻的愿望的话……
    他再度低下了头，感觉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了“可是，可是，我很喜欢小千……”就是因为喜欢她，所以才想要尊重他的任何决定。他猛的站起了身，朝着鹤丸伸出了手“怎样都好，你快点把合同还给我！”
    简直是翻脸不认人啊……鹤丸感到了惊讶，他微微睁大了眼睛，是谁刚刚露出了一副快哭的表情询问他意见的啊？他在心里抱怨了一句，然后叹息着将合同递了过去，但是突然间，他手中的合同被拽住了，微微露出了笑意的髭切歪着头看着他，他声音像是轻而柔软的奶油蛋糕一样。
    “你们在说什么呢？这是谁的合同？”鹤丸下意识想要将合同从髭切手中抽出来，但是握紧了合同的源氏重宝在此刻却显得游刃有余，他从鹤丸手中抢过了合同，不紧不慢的翻开看了看。
    鹤丸觉得自己似乎产生了错觉，他似乎看到一直对千寻不冷不淡的髭切，似乎有那么一瞬出现了近乎空白的表情。但是，也只是一瞬而已，啪的一声将合同合上了的髭切，又恢复了平时笑眯眯的样子。
    “偷拿别人东西可不好啊”他说，然后举起了手中的合同，轻轻晃了晃“我就先没收了。”
    “……”鹤丸和今剑同时被对方的不要脸程度震惊了，两个人相互对视了一眼，然后鹤丸压低了声音“喂，髭切，你可不要乱来啊……”
    髭切偏头看了他们一眼，然后他将合同收了回来，淡淡的应了一声。
    这个反应简直太像是敷衍了，今剑不满的鼓起了脸颊，他刚想说什么，却突然被鹤丸拦住了。
    “我果然还是觉得……”他看着已经转身离开的髭切嘀咕了一句“这家伙可能和他表面上表现的哪里不一样。”
    千寻走过回廊的时候正在思考着自己的合同和斩魄刀，她灵体的情况要比之前好了不少，这也就意味着她再度听到自己斩魄刀呼唤的可能性又大了，她觉得自己应该是开心的，但是奇怪的是，她现在的心情十分的复杂。
    她抬头看了看位于二楼的审神者居室，在短暂的犹豫之后走了上去。木制的楼梯发出了吱呀的声响，千寻推开了门，看着地上薄薄的灰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走了进去。
    她从床底下捞出了那只被她用鬼道包裹住的小熊，然后从里面掏出了猫又姬留下的日记本。
    在恢复记忆前夕那凌乱的字迹似乎昭示了日记的主人当时趋于崩溃的状态，被千寻特殊的灵力所召唤，从而被赋予实体的刀魂，在她最后的记忆中，确实被卷入了时空缝隙中。
    大概是因为时空乱流的冲撞所以失去了记忆吧，千寻叹了一口气，然后向后一仰躺倒了床上。
    在那之后，被家族发现并且因为灵力高而训练成为了审神者，并且对于自己是家族的一员深信不疑的刀魂，在观念和家族冲撞的情况下，重新产生了自我认知。
    “我和他们真的是一类人吗？”她用手指从日记本的纸页上划过，而后缓缓的念出了日记本上的文字。
    她现在在哪里呢？是重新回到了刀魂宫再度陷入了沉睡吗？
    有谁走上了楼梯，然后推开了居室的门。千寻将日记本放到了脸上，并没有动。
    “你在干什么呢？”站在门口的乱问道。
    千寻将日记本放到了一边，然后回头看他“我就是随便走走，你呢？”
    乱安静的注视着她，过了一会儿，他才说道“我听一期哥说了，你和无的关系……”
    他现在已经不用主公这个称呼来叫无了，这并非是因为他薄情，正相反，为了新生活而努力的乱藤四郎，现在正在努力的履行着好好活下去的约定。
    他看上起有些纠结，金色的长发被他用手指勾住又松开“如果我之前的主公是你的刀，那是不是意味着，我其实也是你的刀？”
    “嗯？”千寻没想到对方会发出这样的疑问，她眨了眨眼睛，有些迟疑的说道“大概是……吧……你专门跑来就是来问我这个的？”
    乱藤四郎此刻显得有些磨磨蹭蹭的“不是啦……”他低声嘀咕了一句“就是我想说……”
    千寻专注的凝视着他，然后，实在是说不出口的乱藤四郎当场就炸毛了“我想说什么你难道不明白吗？！”
    “简直就是在无理取闹了啊！直说想要叫我一声主公就那么难吗？”
    “明明知道我想要说什么，还装作不知道的样子非要逼我说出来，太差劲了！”
    两个人像是小孩子一样争吵了起来，但是突然间，乱藤四郎又再度沉默了下来。
    “总……总之……杀死了你的刀魂真是对不起……”他微微抿了抿嘴唇，然后有些别扭的说道“我现在的感觉有些奇怪……”
    嗯，我也是。千寻郑重的点了点头。
    她斩魄刀曾经管理过的本丸，现在交到了她的手上，而她竟然还想着背着这些刀找到斩魄刀。
    而这个本丸的刀曾经忠诚于她的斩魄刀，现在似乎想要将忠诚交给她，但是她的斩魄刀也忠于她。
    太混乱了，这是什么新型的三角修罗场嘛？！
    但是虽然这么想，她还是将手中的日记本递给了乱“虽然确实有些奇怪，但是这个我还是想要让你看一看，我觉得，在她当时的状态下，斩杀她是最好的选择了。”
    虽然听上去有些残忍，但是她说的的确是实话。
    但出乎意料的是，乱藤四郎并没有将日记本收起来，他只是将有些皱的纸页弄平，然后重新放回了小熊的肚子了。
    “已经没有那个必要了”他说“上一次你和信浓去找我的时候我就已经明白了。”
    谁都是会有过去的，如果无法割裂过去的话，是不可能向前迈进的。从过去的阴影中挣脱出来的乱藤四郎很清楚，那些被他认为是无法跨越的障碍，现在正在一点一点的被消除，总有一天，这些创口会被轻柔的抚平以至痊愈。
    所以，已经没有必要在回顾过去了。
    “这些东西，就放在这里吧。”他一边说着，一边把赖在床上不起来的千寻拉了起来。
    “虽然不知道无大人究竟消失去了哪里，现在还是否活着，但是如果她知道了我遇到了小千你，一定也会很高兴的。”
    “……真的吗？她怎么不这么觉得？”千寻神色微妙的看着抓着她的乱藤四郎，他微笑着的脸看起来十分的可爱。
    “我听一期哥说过，斩魄刀对你来说很重要吧？”
    千寻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她只是安静的看着乱，看着对方蓝色的眼眸中逐渐出现了希冀“我是乱藤四郎，在你无法找到斩魄刀的这段时间里，我可以成为你的刀保护你吗？”
    千寻没有料到乱会说出这样的话，她看了乱很久，然后轻轻的摇了摇头“这样可不行，这样就太过分了。”
    “我很喜欢这座本丸，虽然说了很多次，但是你们似乎总是不信呢。”她伸出手搭在了乱的肩膀上“乱，你和斩魄刀是不一样的，你不能代替她，就像她不能代替你一样，但是……”
    “如果你愿意的话，在我做出现在最难做出的那个决定之前，稍微等等我吧。”
    第105章 完结章（下）
    髭切坐在长廊上, 他柔软的金发在阳光中呈现了一种温暖的色泽。听到身后传来千寻和乱的对话声时，他微微侧过了头。
    “小千？”他微微眯起了眼睛, 拿起了手中卷起来的纸朝着千寻晃了晃。
    “……”那不是我的合同吗？刚刚丢了合同的千寻几乎是立刻就想到了这个可能, 她转身和乱道了别，然后苦着脸坐到了髭切身边。
    是谁不好, 偏偏是髭切……
    她如同一只小奶猫一样温顺的看着前方, 用行动诠释了敌不动我不动。
    髭切噗的一声笑了出来，显然在之前千寻朝他做鬼脸的时候, 他就已经意识到身旁这个人脸上大写的乖巧都是装出来骗人的。
    “发现这份合同的时候，还真是吓了我一跳。”他用手指摩擦着纸页, 他的手动一下, 千寻的心跳就会快一分。
    这样总是让人有些不舒服, 千寻干脆侧过身，用手去抢合同。髭切的手腕微微向后偏了偏，成功的躲开了千寻的手。
    单手支在髭切腿上的千寻鼓起了脸颊, 她的手向前够了够，在确定确实够不到之后, 整个人都趴在了髭切的腿上，一脸你不给我合同我就不起来的表情。
    耍赖这种事一向是千寻经常做的事情，但是和髭切撒娇耍赖通常没有结果, 所以她现在其实并不是很肯定髭切会把合同给她。
    髭切低头看了她一眼，然后十分冷静的翻开了合同，他将纸页弄的哗哗作响，像是故意在气千寻一样。
    “……”千寻猛地从他的膝盖上坐了起来, 但是因为受力不及碰的一声撞在了他的下巴上。
    两个人默然无语的看着对方，最后，千寻摸了摸被撞疼的头，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重新坐回了髭切的身边。
    “说实话，我以为你看到合同会很开心呢……”
    “嗯？”髭切发出了浅浅的鼻音，他侧过头看着千寻，声音像是奶油一样又甜又软“看来你对我有所误解呢。”
    不，她觉得并没有。
    虽然心里这么想，但毕竟合同在对方手里，她还是一脸温和的点了点头，几乎将你说什么都对写在了脸上。
    髭切将手中的纸张对折了起来，他目光直视着前方“那么你做好决定了吗？”
    千寻一时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她支支吾吾了很久，最终还是摇了摇头。背负着家族荣誉前行了这么久，突然有一天让她放弃一直背负着的重担，她还是有些不知所措。
    虽然一直说着家族的事情就放心的交给哥哥吧，但是在她的心底，还是希望自己可能作为兄长的支撑。
    髭切微微的笑了起来，他并没有对千寻的犹豫不决而感到难过，正相反，他很明白，她现在的犹豫确实是对于本丸产生了感情。
    死神虽然不像付丧神一样会永生不灭，但是他们的寿命却长到足以陪伴付丧神走过数千个春秋。
    如果只是想要留下一两年的话，她大可不必纠结究竟是要留在哪一边。
    她在寻找归处。
    髭切在一瞬间做出了这样的判断，于是他微微笑了起来，然后两只手一起抓住了手中的白纸，对千寻说“那么，我就帮你做个决定吧。”
    纸页被撕开的声音在空旷的长廊里十分清晰，千寻呆愣了几秒，在弄清了现在的状况之后，猛地朝着髭切扑了过去。
    “等……等等？哇过分，太过分啦！”髭切微笑着将撕开的纸页向后一扔，然后抓住了千寻的脖子“骗你的，那就是几章白纸。”
    “……”千寻忍无可忍，她在一瞬间变成了白猫，然后伸出了长长的指甲朝着髭切的脸上挥了过去。髭·毫无畏惧·轻车熟路·游刃有余·切拎着千寻的脖子将她拉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