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节

    可没过多久，父子俩就同时到家了，站在玄关处换鞋。
    阮冬阳跑到门口迎接儿子，“末末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啊？”
    才三点，照理根本没到放学时间啊！
    周末小朋友仰着毛茸茸的小脑袋奶声奶气地说:“我们老师说今天是520，让我们提前放学回家。”
    阮冬阳:“……”
    她嘴角一抽，心想现在的幼儿园都这么高大上了么？520还要提前放学，让孩子回家庆祝一下？
    呵呵……越来越看不懂这个世界了。
    “那你呢。”阮冬阳替儿子取下书包，扭头问丈夫:“你们医院也让你提前下班了？”
    周峻深一边换鞋，一边回答:“我跟晴晴调了个大夜班，回来陪你过520。”
    阮冬阳:“……”
    她心下感动，脸上浮现出轻柔的笑意，“周医生你不是从来不过这种节日的么？咱们家又不兴这个。再说你让晴晴今天替你值班，你回家过520，人家就不要和许影帝过节啦？”
    周峻深轻飘飘的语气，“许暮生还在新疆拍戏没回来。”
    阮冬阳:“……”
    敢情是一早都计划好了呢。
    边上周末小朋友摇头晃脑地问周医生:“爸爸爸爸，520到底是什么节日啊？”
    周峻深揉揉小朋友的脑袋，解释:“520就是和最爱的人一起过的节日。”
    “爸爸你最爱我和妈妈，所以要陪我们一起过520对吗？”
    “对啊！”
    “爸爸，那我和妈妈，你更爱谁一点？”
    周峻深:“……”
    阮冬阳站在边上听到父子俩的对话忍俊不禁。她盯着周峻深似笑非笑，眼里有揶揄，好像在说看你怎么回答。
    周峻深一把搂住妻子，想了想说:“如果这个问题真要有个答案的话，爸爸自然更爱妈妈一点。因为没有妈妈，就没有末末你。因为爱妈妈，所以才有了你。”
    小盆友似懂非懂，完全没有因为听到爸爸更爱妈妈而不高兴，只说:“我们家只有妈妈是女孩子，老师说男孩子应该保护女孩子的。所以爸爸你要多爱妈妈一点，我也要多爱妈妈一点。这样妈妈就能成为天底下最幸福的女孩子啦！”
    阮冬阳安静听着小朋友的长篇大论，眼眶有些泛红。
    周峻深握住她手，对小朋友说:“我们要一起宠着妈妈。”
    --
    晚上周医生下厨，做了一桌的好菜，都是母子俩喜欢吃的菜。
    一家三口围在一起吃了顿温馨的晚餐。
    将儿子哄睡以后，周峻深退出儿童房，回到卧室。阮冬阳正在给他熨衬衫。
    蒸汽在房间里缭绕，迷迷蒙蒙。女子的身姿清瘦曼妙。
    结婚五年，眼前人是心上人，她依然还是他最爱的样子。
    他觉得婚姻最好的样子大概就是如钱钟书先生所说的——
    见你以前，从未想过结婚。娶你以后，从未后悔娶你。
    他从身后抱住阮冬阳，将脑袋抵在她脖颈处，柔声说:“软软，520快乐！”
    ***
    同一时间，许影帝低调现身大医学院附属妇产科医院。
    何晴晴看着突然空降的某人，震惊哭了，“不是说在新疆拍新戏么？”
    “回来陪你过520，明早就走。”许暮生含笑将手里的玫瑰花递给妻子，在她脸上落下一吻，“晴晴，我爱你！”
    第二天一早热搜头条许影帝霍然在榜。
    #许影帝陪爱妻过520#。
    网上自然是一片鬼哭狼嚎。
    520和最爱的人一起过！
    第63章 番外（4）
    《一片冰心, 情深意长》
    2010年9月12日，周峻深记得那天特别热。一整座城市都被火辣辣的太阳炙烤着，天气炎热得几乎让人透不过气来。空气里浸透着一股窒息的沉闷与燥热。
    那应该是他到横桑这么些年来最热的一个九月了。一连半个月都是持续高温，40度左右。这座西南城市就像是被一个巨大的蒸笼笼罩着，由内而外吐纳着热气。
    大附属第一医院的急诊科人来人往，人头攒动。医护人员忙碌不停, 病人又源源不断输入。偌大的急诊大厅各种声音都有，闹哄哄的, 嘈杂不堪。
    急诊科历来忙碌，加之又是高温天气, 每天都会送来许多中暑昏倒的病人。如此一来, 医院的人手则更加紧张, 周峻深一群人简直忙得不可开交。从早忙到晚，甚至连喝口水的功夫都没有。
    晚十点，路灯昏黄, 偌大的急诊大厅也丝毫不曾冷清下来。清冷的日光灯照亮医院的每一个角落，灯火通明。
    周峻深和老王忙碌了一整天，回到休息室, 直接灌了大半杯冰水下去。一时之间，五脏六腑都清凉了许多，连带着整个人也清爽了不少。
    清透寒凉的冰水能让人沉静。与此同时，那种跟机器一样运转不停的紧绷感也似乎得到一些缓解。
    精疲力竭, 两人四仰八叉底躺在在休息室的沙发上就不愿动弹了。
    老王大大咧咧地靠着沙发上，抱怨:“特么这急诊科真不是人待的地方, 简直能把人给累成狗。好在是最后一个科室了，轮完咱们也就解放了。”
    所有的科室都轮转了一遍，最后才轮到急诊，可也是急诊最忙碌，最累人，最能锻炼人。
    周峻深坐在老王对面，拿起手机看明天的天气，又是40度的高温。
    这样的高温天气已经持续半个多月了，高温容易引发疾病，这段期间医院的病人越来越多，接诊量也越来越大。不单大医学院附属第一医院源源不断有病人输入，横桑其他几个三甲医院也是人满为患。各大医院都有些超负荷了。
    不仅医院超负荷，医生们也纷纷抱怨辛苦。胸外科的几个老医生个个轮台三十个小时都没得好好休息。医生忙成这样，他们这群实习生也是累得够呛。跟在导师后面四处奔忙。
    他捏着手机告诉老王:“40度，明天又是一场硬仗。”
    老王:“……”
    老王一听，更郁闷了，顶着张苦瓜脸，愁容满面。
    “今年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横桑居然热成这样。在我印象里近十年都没这么热过。”
    他点点头，说:“极端天气近几年真是越来越频繁了。”
    两人说话间，休息室外面就传来轮床急促的滑动声，与此同时还伴着护士焦急的嗓音，“快让一让……麻烦让一让……”
    周峻深刚站起身，想走出去看看，急诊科主任就跑进休息室喊人了:“峻深，跟我来一下！”
    “好。”他一边应下，一边将手机揣进口袋，走出休息室。
    “主任，病人什么情况？”他问。
    主任说:“水土不服，上吐下泻，具体情况还不清楚。”
    他下意识看向躺在轮床上的人。
    小姑娘看着年纪不大，身上穿着宽大的军训服，齐耳短发。一张素净小脸因痛苦而扭曲起来，面色苍白，不见血色，额头渗着无数细汗。眼眶里蓄满泪水，泪眼汪汪的，看上去显得格外可怜。
    边上站着小姑娘的辅导员，一边搓手，一边焦急地说:“医生，这是我班上的学生，人很难受，您快给看看。”
    “你先别急，交给我们。”
    --
    折腾了两三个小时，精疲力竭的周峻深吃了份宵夜。填饱肚子，穿过医院狭长的走廊，准备回休息室。经过急诊科的某间观察室时，不经意间听到里面传出断断续续的哭声。
    那哭声不大，似乎是主人刻意压制着。一抽一抽的，断断续续。若不是仔细听，还真听不到。
    不是没听过人哭。在医院，这种事多了去了。可说来也奇怪，他的脚步莫名其妙就顿住了。
    过了一会儿，那哭声渐渐变大。由最开始的小声啜泣变成后面的嚎啕大哭。边哭还边用云陌话喊妈妈。
    那是女孩子尖锐的哭声，一声一声，不间断地压榨着他的听觉神经。
    他的太阳穴凸了凸，没由来觉得心疼。
    鬼使神差的，眼神往里头探去，透过那扇半开的病房门，他看到靠窗的那张病床上有个小姑娘正在失声痛哭。
    她右手抱膝，左手打点滴，吊瓶里的药水一滴一滴往下渗。时间好像静默了一般。
    头顶日光灯清冷淡薄的光束直直打下来，照在女孩身上。她半低着头，脑袋搁在膝盖上，耳蜗旁的几缕碎发别在耳后，露出半张清秀恬淡的侧脸。光影朦胧，连带着她的脸部轮廓看上去也有些模糊瘦削。
    可他还是一眼认出是晚上那个因水土不服而被医院紧急收治的小姑娘。
    她始终垂着脑袋，嘴里传出断断续续的话语。
    “妈妈，我好想你……”
    “妈妈，我应该听你的话的，我应该留在云陌读大学的……”
    “妈妈，我好难受，好想吃你烧的菜……”
    ……
    从语无伦次的几句话里他得知小姑娘应该是从云陌来横桑读大学的。如今看来还是他的老乡。
    他杵在门口安静地听了一会儿，哭声还在继续。似乎没有丝毫要停下来的征兆。
    他犹豫片刻，很多念头在脑海里过了一遍，最终还是推开门，走了进去。
    年轻男人颀长的身影，无声无息地穿梭而来。行走间带起几缕流动的空气，白大褂衣角微微浮动。
    小姑娘哭得专注，浑然不觉。
    他从白大褂的口袋里抽出一包纸巾，递到她面前，说:“别怕，会过去的。”
    这句话是用云陌方言说的。
    小姑娘咋一听到，浑身一震，猛地抬起头，诧异地看着他。
    那双眸子乌黑发亮，是纯正的深褐色，眼里落满清浅的光线。可也写满了害怕和委屈，更有不可思议。
    那张脸更是哭得跟大花猫一样，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委实不太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