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节

    她强压住满腔情绪，佯装镇定，干笑，“周医生你问的是什么鬼问题，我的心当然在心房里啦！不在我岂不是早就挂啦！”
    她又不傻，当然听得出这个问题背后的深意。上次周峻深跟她表白，事后她也深切想过自己到底对他有没有想法？自己到底有没有喜欢他？他于她而言又是怎样的存在？
    只可惜她想破脑袋也没想出所以然来。最起码迄今为止，他只是她的主治医生，她的学长，再深入一层便是朋友。是那种毫无芥蒂，毫无保留，可以交颈相交，真心相待的朋友。
    二十来岁，失去所爱，在当时的阮冬阳看来，俨然要了她半条命。
    这几年混沌迷惘地活着，也仅仅只是活着。没有热情，没有激情，提不起信心，甚至于没有心。她的那颗心千疮百孔，空洞无物，风穿过锈蚀的驱壳，空荡荡的，全是回声。
    不会爱自己，自然更不会爱别人。
    她的心在哪里？说实话，她自己都不知道。
    儿时在橱窗外看到漂亮的芭比娃娃。大眼睛，长睫毛，穿着精致美丽的衣服。她很喜欢，因为每个女孩心中都有个公主梦。可惜却从来没有想过将她买回家。因为知道芭比娃娃只有陈列在橱窗里才是最美丽的。一旦被她带回家，不出三天，热情褪去，她便会到处乱扔。到最后可怜的小东西只会衣衫褴褛，缺胳膊断腿。
    周医生太美好了。一身白大褂神圣而不可亵渎。这个男人善良，热心，真挚，魅力四射。他积极，上进，进取，热情洋溢。
    而她恰恰相反，偏安一隅，不思进取，得过且过。她这样的人，别说没心，就算有心，心在他身上，她也不会想要去亵渎他。
    说她矫情也好，说她有眼无珠也罢。在她眼里，他有如神邸，神圣而不可侵犯。
    她的一双脚，一只脚踩着平坦开阔的土地，另一只脚在泥泞里挣扎。一着不慎，也许两只脚都会全部陷进泥里，拔不出来。她这样的人还是不要去招惹他了。
    没有期待，便不会有失望。她不愿他日后失望，因而不愿给他希望。所以只能跟他装糊涂。
    他闻言轻轻地笑了，笑容里满是苦涩，她从未见过他露出这样的笑容。心像是被什么扎了，莫名生出一种密密麻麻的刺痛感。
    她知道他应该还有话要对她说的。应该是她这样轻描淡写的态度刺伤了他，最后，他扔下一句“早点休息”就离开了。
    房门阖上的那刻，阮冬阳感受到自己的心狠狠地抽痛了一下。
    ***
    周显星自从医院看望她回去，时不时通过电话、短信、微信等渠道联系她。而她大多当做没看到，置之不理。
    她如今是真不爱周显星了，无爱一身轻，自然没有困扰。一切全凭自己喜好。惹她烦了，拉黑还是轻的。
    但周显星不同。他那么爱阮冬阳，心里满满当当装的全是她。即便周峻深劝他放手，他又怎么会听他的，就此放手。
    这几年只身在外漂泊闯荡，看似光鲜亮丽，名利双收，风光无限，其实各中辛酸却只有自己才体会得到。活了二十六年，真正不遗余力爱过的女人就只有阮冬阳一个。当年分手，实属无奈，后面他也很后悔。他自然不会甘心就这样放开她。
    他一直想见她，和她当面把话说清楚。但奈何一直在浅都拍戏，压根儿抽不开身。这次阮冬阳来浅都，他怎么也得把握住机会。
    --
    剧组的速度很快，短短两个月时间，拍摄进度已经快过半了。照这个速度进展下去，很快就能杀青。
    其实演员拍戏，跟编剧真没多大关系。顶多他们在拍摄时，她给他们分析分析人设，提几个建议。霍声远这次找的演员都是在娱乐圈很有名气的人。就连客串的演员很多都请的是老牌明星。所以就这点来说，真不用她操什么心。
    但周显星好像不是这样。周大明星也不知怎么了，演技突然就滑了一个档次。拍男女主的一场吻戏，霍导频频ng，一张脸都被气青了。
    “周显星，你是没谈过恋爱，没接过吻还是咋的？谁特么和喜欢的人接吻摆着一张死鱼脸的啊？”霍导肺都要给气炸了。
    周显星:“……”
    周显星不在状态，频频ng，和他搭档的纪想站在边上也显得十分尴尬。
    “全体人员原地休息十分钟。冬阳，你给他分析分析这吻戏该怎么拍！”霍导咋咋呼呼地扔下话就走了。
    阮冬阳:“……”
    “保重！”凌萌初很同情地看了她一眼，赶紧去追自家老公去了。她老公如今亟待泄火！
    霍导发令，剧组其他工作人员顿时做鸟兽散。
    两人站在角落里，周显星一脸无奈地说:“软软，这吻戏我真拍不了！”
    她冷冷地瞥他一眼，“那你以前那些吻戏是怎么拍的？还是说只能和夏小姐拍？”
    周显星:“……”
    自重逢以来，她要么不搭理他，要么每次和他说话就言语带刺，伤他于无形。
    不过他也不往心里去，反而狡黠一笑，凑到她跟前，“软软要不咱们试试，你给我找找感觉？”
    她嫌弃地后退了几步，和他拉开距离，“周显星，你今天是没吃药么？”
    周显星:“……”
    “显星！！”两人说话间，夏荏苒的声音老远就传了过来。
    夏女王踩着一双十厘米的高跟鞋兴冲冲地跑过来。
    “你怎么来了？”相较于夏荏苒的兴奋，周显星就看上去冷淡多了，这句话也说得不情不愿的。
    “我来探班啊！”夏荏苒一把抱住周显星手臂，转头看到了阮冬阳，脸上的笑容当时就凝滞了一下，冷清清地说:“阮小姐。”
    “夏小姐。”她皮笑肉不笑，“你们先聊！”
    临走前还不忘扔下话，“大明星可以找夏小姐找找感觉哦。”
    周显星:“……”
    阮冬阳走后，周显星抽出自己的手臂，“我去背台词。”
    夏荏苒:“……”
    第34章 大暴雨（1）
    十分钟后重新开拍。周显星不知怎么回事, 那天就是找不到感觉。连续ng三条后，霍导彻底甩了脸，“这条先过，明天补拍，今天拍另一条。”
    众人:“……”
    众人默默为周显星默哀三秒钟。不出意外，他今晚收工会被霍导骂得狗血淋头。
    霍导在圈子里是出了名的暴脾气, 一言不合就摔剧本。面对爱徒周显星时则更是要求严苛。一点细枝末节没注意到，就会被霍导甩脸色。他拍戏时被骂地狗血淋头那都是常有的事儿, 这在圈子里并不是什么秘密。
    晚上拍夜场，地点在浅都的一家烧烤摊。拍男女主角吃饭的一场戏。
    没了吻戏, 周显星显然是在状态多了。那场夜戏一次就过。
    拍完夜场, 剧组全体人员收工吃饭。
    夏荏苒从早上开始就没离开过剧组。全程跟在周显星身边。他拍戏她就在一边默默看着, 拍完了赶紧端茶递水。将周显星助理的活儿全揽了。助理先生没活干儿，一身轻松。这会儿大家一起吃烧烤，她就坐周显星边上。时不时给他烤几串儿, 殷勤备至。
    大伙儿看着这两人自然而然就开起了玩笑。
    “星哥，夏女王亲自伺候，艳福不浅呀！”
    “就是啊, 羡煞旁人呐!”
    ……
    夏荏苒娇嗔，“讨厌，你们就喜欢打趣我。”
    “夏女王还害羞了，真是难得啊！”
    “哈哈哈……”
    一些人还撺掇着这两人喝交杯酒。
    阮冬阳不禁想起当年在《九歌》剧组, 那时她和周显星正处于朦胧暧昧的阶段。剧组那些个人精早就看出来了，就明里暗里开两人玩笑。聚在一起喝酒吃饭也时常揶揄两人喝交杯酒。那时候两人是真单纯, 被他们这样一闹，还会脸红。还傻乎乎的在那群人的起哄下喝了。
    如今同样的场景被搬上来，她并不觉得怅然若失，只是心疼当年那个单纯到近乎傻的自己。她不喝那些人又能拿他们怎样！
    一群人拿着周显星和夏荏苒打趣，席间的氛围热热闹闹的。阮冬阳默默吃烤串儿，表情淡漠，完全是个局外人的姿态。
    她向来不爱凑热闹。走到那里都是个不显眼的存在。近两年更是对什么都不上心，没有任何事物能让她提起兴致。做什么，吃什么都无所谓。
    周显星坐在对面几不可察地偷偷打量她，眼神旋即深了深。他的软软真的不同了。过去他但凡和别的女孩子走得近一点，她就能撅着嘴生气半天，他哄都哄不过来。那时拍戏，他都尽量不接吻戏，实在推不了就用替身。他那时还是新人，刚刚在娱乐圈展露头角，因为这个错过了很多晋升的机会。
    而如今她面对众人对他和夏荏苒的调侃，居然无动于衷，这般淡漠。他不得不痛苦地承认，他的软软是真的不爱他了。
    这种认知让他觉得无比挫败，一颗心几乎都是钝痛的。想当初，他们是多么亲密无间，他的软软又是多么在意他啊！
    周显星情绪低落，在席间喝了不少酒。夏荏苒劝了几次无果，后面也就不劝了。
    --
    散席后，回酒店的回酒店，还要继续玩的继续玩。霍声远在席间也喝了点酒，凌萌初带着他先回了酒店。阮冬阳和夫妻俩一起。
    三人上了出租车，凌萌初瞧了一眼外面醉得不省人事的周显星不禁面露担忧，“显星醉成这样，不要出什么事才好。”
    “呵……”阮冬阳轻笑一声，“他一个大男人能出什么事。你该担心夏小姐别出事才好。”
    这孤男寡女的，男的又醉成这样，保不齐就会出什么事情来。
    “那女人心术不正，我是怕她趁着显星喝醉了图谋不轨。”
    “就算是那样儿，吃亏的也不是周显星。这两人的绯闻闹了这么久，搞不好人家私底下早就弄一起去了。你瞎操什么心。”
    “这你可冤枉显星了，他不是这样的人。软软你别不承认，显星他还是喜欢你的。”
    “那又怎样？我现在又不喜欢他。难不成你还奢望我们俩死灰复燃，重归于好？”她低头专注地回微信，声音听上去格外清冷。
    “软软，你现在真冷。”凌萌初摸了摸自己发凉的手臂，“冷心冷肺的。我现在真后悔让你接剧本了。之前还想着你们俩趁这次拍戏整出点什么来，当时觉得多少还有点希望，如今看来怕是不可能了。”
    阮冬阳如今寡情地她这个好闺蜜都觉得有些接受无能。
    “初初，我真不是冷，我是真的不爱他了，所以才不在乎。”
    ***
    第二天拍的是一场雨戏。刚好那天天公作美，浅都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阮冬阳早上从酒店去剧组，在一楼大厅的时候遇到了周显星。
    “显星。”她从他身侧经过，清淡地打了个招呼。
    “软软……”他一把捏住她手臂，表情分外痛苦，“对不起软软……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188的大男人说起话来跟小孩子一样语无伦次。
    “周显星你怎么了？”她的睫毛颤了颤，声音软了几分。
    “对不起软软……我对不起你……我昨晚喝多了……我真的不知道……”
    他的话语无伦次，毫无头绪。她开始还听得愣头愣脑的，一脸懵逼。后面看到他脖子上几条明显的抓痕，电光石火之间便理顺了前因后果。
    看来，凌萌初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可周显星跟她道什么歉？她又不是他的谁？她难道还奢望他为自己守身如玉不成？
    她面色沉了沉，用力抽出自己的手，“周显星，别跟我道歉，咱俩一点关系都没有。你该去向夏小姐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