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节

    他中途在自己也不知道的地方下车，因为这样就没有人会找到他，四周都是黑漆漆的，一脚下去都是泥，最关键是他的钱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偷了，或者掉到哪里了。
    天又冷又湿，他坐在湿漉漉的石头上，四周不乏野鸡野狗的叫声，他肚子饿的咕咕叫。
    ‘喂，小屁孩你该不会在哭吧？’
    他抬头就看到树上有一条白的发光的蛇红色的眼睛幽幽的盯着他看。
    ‘说你呢看什么。’
    或许是钦野的恶作剧失败了，他想见到自己哭唧唧的画面并没有出现。俞希忘了他那时候说了什么，好像是要吃的？
    如果钦野在，会肯定的说：明明说老子的眼睛像葡萄的，看起来很好吃。
    “我在那里待了三天，这条白蛇每天会送我水果吃的，偶尔还有鸡腿。”俞希想到这里眼里温柔了许多，“后来我就被大姐带回去了。”
    他不知道是父亲让大姐找的，还是大姐自己要去找他。
    俞莉比他大十三岁，计划生育结束同年他母亲就生了他，可能父亲眼里期盼的男孩子是这样个怪东西，所以父亲对大姐很看重。
    “大姐帮我争取到了高中住校生活。”俞希想到一直照顾他的大姐，怎么也想不明白大姐为什么会背着他搞鬼用桃木夹心的棺材。
    封闭式军事化的高校，俞希万万没想到住宿第一晚被窝里钻进来了一条小蛇，他睡到半夜被冰凉滑溜溜的触感惊醒了，一揭开被子就是两只红通通的瞳孔，呲着锋利的牙齿，蛇信子呲呲作响。
    ‘嘘，小白别吵。’
    他那时候没想过还会在遇见小白，惊喜大过惊吓。
    “刚开始偶尔过来，后来白天晚上都会跟着我。”俞希说到这里笑了下，那是他最幸福的时光。
    可能小时候被父亲管的太严苛了，他表面看上去很严肃，同学都不敢亲近，他也不喜欢跟同学过多玩耍，但心里十分渴望一些离经叛道的东西，比如一条会说话的白蛇，那时候他想干脆死了算了，既然连死都不怕，还怕什么会说话的蛇。
    “十八那年高三毕业，我一个人外出旅游，小白找到了我，告诉我要离开一段时间。”
    张小僵就知道白蛇这是要渡劫抗天道去了。
    俞希那时候自然不知道，对他来说小白是他心里最刺激的秘密，他跟着追问，就看到小白蛇化成巨大的蟒蛇，然后成了一个男人。
    钦野比他高，比他壮，就是他想象中自己应该长成的那副体格。
    有力，野性。
    说话做事情也很够味，反正十八岁那有一颗中二心的俞希就觉得钦野哪哪都好，就连说脏话骂人自称老子都帅的一批。
    “阿野说他有事去去就回来，等他回来就会一直陪在我身边再也不离开了。”
    张小僵心里吐槽为什么都要给自己立flag！
    俞希并不知道钦野要去渡天道，也不知道会有多危险，那时候他暗暗期待，等钦野回来他会在大学附近租一间房，就养着钦野。
    “……假期结束回来的路上，我出了车祸。”俞希顿了顿，“我死了，我知道。”
    当时他的魂就站在尸体旁，看到自己死了，俞希松了口气，觉得这辈子结束了真好，只是有些遗憾没有见到钦野最后一面，告诉他自己很喜欢他。
    真的很喜欢。
    “那条蛇逆天改命救活了你。”张小僵有些疑惑，“就算是这样也不过损坏些道行背点债，怎么搞成这样？”
    俞希说到这里时眼神冷了，“我怀孕了，我父亲知道钦野的存在。”
    救回了俞希，钦野元气大伤，但俩人感情水到渠成，年少知情滋味，俩人没有过多掩饰，掌控欲极强的俞父自然就看出来了，还知道钦野是条蛇精。
    拿俞希做诱饵，请了道士将钦野打的魂不附体。
    想到那段时间，俞希不想多提，所有人都觉得他疯了，被蛇精骗了神志不清，钦野死了他也不想活了，开始绝食自杀，那晚他梦见了钦野，钦野的样貌很淡，只让他活下去为了他。
    他苦苦哀求大姐帮他，大姐那时候已经嫁到了顾家，有顾家庇佑他生下了孩子。
    “我那时候一心想救回阿野，根本没时间和精力去照顾孩子，于是将孩子留给了大姐。”俞希说到这里不敢去看顾璋枝，但在座的都猜到了顾璋枝就是那个孩子。
    顾璋枝浑身僵硬，脸色惨白一片，根本听不进去接下来的话，他满脑子都是假的假的，小舅舅说的都是假的。
    俞希不断去寻找道士高人，有些法子有用有些没有用，那几年他居无定所，过的很惨，终于打听到要找一处阴宅好好养着钦野，俞希看中了这所闹鬼的山庄，他向大姐借了这笔钱。
    余莉以此要求让俞希好好生活，不要再糟蹋自己人生了。
    然后俞父发现，赶走了上门的张小僵，之后张于水来了，见俞希可怜指出了一线希望的法子。
    “这条蛇能挨这么多年没死确实很不可思议。”张小僵想很大可能是二伯伯感同身受了。
    幸好当年俞希逃出收走了钦野肉身，这么多年也只是微微腐败，张于水用阵法将钦野魂魄附在肉身上，在此宅子下长久以往确实能养出僵来。
    滋养了没多久钦野的魂果然全了些，那次顾璋枝掉下湖里也是钦野动用了力量救了顾璋枝，只是之后几年魂魄一日比一日衰退。
    如果不是这次遇到了张小僵，钦野的下场只有死路一条。
    张小僵听完不知道说点什么好，他实在不理解爱能让一个人豁出性命。
    “爸爸，我回来啦。”小黄软萌的声音跳了出来，手里拎了两大包食物，乖巧的说：“我有给钱的。”
    俞希摸摸小黄脑袋：“真乖。”小黄是他第一次遇见钦野时发现的，小黄妈妈死了，肚子里鼓鼓的，他第一次见这种小东西十分好奇，白蛇就将小黄掏了出来送给了他。
    “敬哥，饿了！”张小僵有奶就是娘的改口叫人。
    程北敬听了俞希的故事还在感叹，被小孩这么精力十足的催促什么情绪都没了，好笑的摸了下小孩脑袋，小孩也没躲开，还说：“我闻到了鸡的味道，这次不臭。”
    “那就吃鸡好了。”程北敬想到这里挑了下眉。
    小黄做了个鬼脸，“我才不臭。”
    这小机灵还知道张小僵说的他，但他也不敢跟张小僵对上，反倒有些怕张小僵，说完化成黄鼠狼窝在俞希怀里了，伸着小舌头一点点舔着俞希的手。
    “爸爸，你怎么了？”
    “没什么。”俞希摸了下小黄的毛说，钦野会好的，他会回来的。
    程北敬跟张小僵去了厨房，客厅只剩下俞希和顾璋枝，小黄性子跳脱又跑出去玩了。顾璋枝坐在原地身体僵硬，他嗓子里发出低低的音符，俞希看了过去，顾璋枝又不吭气了。
    一直到吃晚饭顾璋枝也是一言不吭，吃完主动抱着碗去了厨房。
    第二天一大早俞希发现顾璋枝不见了。
    “他凌晨四点就出去了。”张小僵不会承认有这么个傻缺的徒弟，“别管他吃完了咱们走。”
    俞希还有些不放心，“车库里的车还在。”小璋这孩子还是接受不了。他想开车去找，不过看张小僵意思要吃早饭，只好先陪着简单吃过了饭。
    等从山庄出来，程北敬开着车，实在是俞希眼眶发青，看样子一晚上没睡。
    小孩坐在副驾驶，有些昏昏欲睡，看上去没有精神，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失血过多，总觉得小孩脸要白了些。
    “我口袋好像还有一包开心果。”
    “哪里！哪里！”刚刚没精打采的张小僵跟脑袋装了信号一样，这会整个人都精神十足。
    程北敬见了好笑，“你自己在我口袋找找看。”
    然后就感受着小孩的手在他身上乱摸，程北敬先受不住了，连忙说：“好了，我给你找。”
    咔擦咔擦，张小僵吃完了一包开心果，优哉游哉的说：“前面速度慢点。”
    拐了个弯，远远就看到顾璋枝抖抖索索的蹲在路边，浑身都能看出冒着寒气，车后俞希揉着眉，心疼又无奈说：“这孩子就没个心眼吗？”
    “可能也是名字的锅。”张小僵认真点评：“顾璋枝顾璋枝，跟小智障一样，这名字谁起的？”
    俞希想到了大姐。
    第37章 诡异的它十二
    顾璋枝委屈巴巴的上了车，他紧挨着门坐，和俞希中间还能坐两个人的远。俞希见顾璋枝冻得唇发青，心里内疚又心疼，这是他和钦野唯一的孩子，将他让大姐，当初也是因为他无暇分出精力给孩子最好的照顾，最终说起来还是他亏欠了小璋。
    “冷吗？”俞希声音放轻了。
    顾璋枝委委屈屈的嗯了声，说完又觉得难受，他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无法面对从小疼爱他的小舅舅竟然是他的爸爸，他想骂人，小舅舅竟然骗了他还丢了他，可他又觉得小舅舅对他那么好，这世上对他最好的就是小舅舅了。
    从小他妈妈对他就很冷淡，不管不问，只有小舅舅上门的时候会很热情，爸爸在他生命中一直是缺席的，两个哥哥每天偷偷欺负他。他曾经还用白琛的招数，故意惹下麻烦想要爸爸教训他，可是都没用，爸爸很厌烦的让助理来处理，或者将他推给妈妈。
    每次想要什么都是舅舅会记在心上，他犯了错也是舅舅教育他。
    俞希拆了围巾，披在顾璋枝肩膀上，摸到小璋冰凉的脸，皱着眉，“让你乱跑。”
    “舅舅……”顾璋枝看向俞希又不知道说些什么，低着脑袋心里的委屈无线放大。
    俞希摸了摸顾璋枝脑袋，无声的叹了口气，“还跟小时候一样。”什么委屈都放在心里憋着。
    顾璋枝再也受不了了，眼眶一红，滴滴答答的眼泪掉在手背上，俞希见了当没看见，这臭小子特别爱面子，他视线移回，“你要是觉得奇怪，可是还当我是舅舅。”
    “你不要我了？”顾璋枝急巴巴的抬头看向小舅舅。
    顾璋枝心酸的不成，小璋表面上张扬内心缺乏安全感还是他造成的，他揉着小璋耳朵，“没有，不会不要你的。”
    你是我和钦野的宝贝。
    钦野这么虚弱，知道你要玩什么拍摄见鬼，还让小黄去折腾陪你玩。
    过了会，顾璋枝可能觉得刚才太没面子了，小声哼了下说：“没有就好。”
    四人开车直接到了机场，张小僵下了车直接去快餐店买吃的，顾璋枝现在跟俞希独处一起还觉得有些怪怪的，莫名想偷偷看，心里想原来对他好的小舅舅是他爸爸，好像有点不错，可面子又拉不下来。
    “等等，师傅我跟你一起去。”
    俩人排队买吃的，顾璋枝故作不经意的问：“师傅，你爸爸对你怎么样？”他也不知道要问什么，现在特别好奇热心爸爸这个话题。
    张小僵盯着牌子思考要吃什么，算了都要好了，头也不回说：“你问大爸爸还是爸爸？”
    顾璋枝有一秒的卡壳，“继父？不是师傅你有两个爸爸？”
    “你不是也有两个，不要太羡慕我。”张小僵露出小虎牙，回头嘚瑟说：“我还有个弟弟，这个你可以羡慕的。”
    ……
    我也有小黄啊！顾璋枝下意识想到然后沉默了下，两个爸爸什么……
    听起来比较吊。
    张小僵才不管顾璋枝儿童心里需不需要辅导，打包带走了好吃的去找程北敬，指着新口味的鸡排，“这个好吃。”
    被安利到的程北敬看了眼红彤彤的张小僵嘴巴，“我试试看。”
    “怎么样怎么样是不是超级赞！”张小僵亮晶晶的眼等着回馈。
    程北敬觉得手里的鸡排配着小孩眼巴巴盯着他的眼神，诚恳的夸：“好吃，你推荐的不错。”
    张小僵的尾巴都要翘起来了，前提是他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