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裴昊呈一时无语凝噎，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不知道能说些什么，又或许什么话都不该说。
    他分明练习过无数次的，知道了真相之后该如何应对，此刻却做不出任何反应。
    十几岁的时候，总是因为年少轻狂而做出许多疯狂的行为，他曾经试想过无数可能，却没想到事实是如此悲伤。
    原来在他们相遇之前，她那么辛苦。
    这一瞬间，他只觉得很后悔，后悔没能早一点遇见范紫曦，让她一个人独自承受依窃。
    裴昊呈沉默了很久，久到范紫曦几乎以为他不能接受的时候，他伸出了双手，轻声问道：「我可以抱一抱你吗？」他的双眼盛满了柔情，举手投足都是小心翼翼的郑重。
    泪水从范紫曦的眼眶缓缓落下，她一直很害怕，害怕裴昊呈的眼里產生嫌弃，害怕他会转身离开，害怕他说：「对不起。」，然而，这一刻，所有的防备和担忧都在裴昊呈的拥抱中化解了。
    原来，她的忧心都是杞人忧天，即使她不够好，裴昊呈也愿意向她张开怀抱。
    「紫曦，我喜欢你，无论你是什么样子，我全部都喜欢，我想成为你的依靠，想要一辈子心疼你、保护你。」裴昊呈的双臂微微施力，将范紫曦紧紧地抱在怀里，「我们在一起，好吗？」
    「好。」范紫曦不哭了，她现在才明白，过去歷经的磨难，都是因为未来有一个裴昊呈在等她。
    歷经千帆之后，终于遇见了可以停靠的港湾。
    ***
    李臻涵一直都视裴昊呈为眼中钉、肉中刺，那种深入骨随的厌恶几乎扭曲了一切感官，哪怕他的设计受到眾人讚扬，在她眼里依旧不怎么样，可是在第五次和「茶记」开会的时候，她还是被他的设计吸引了。
    很显然地，「茶记」的负责人也是如此，他立刻叫停了会议，因为面对这样的作品，他实在没有不选裴昊呈的道理，可是，贪恋美色的男人又不想对李臻涵爽约，所以，最后做出了一个离谱的决定。
    由李臻涵担任负责人，但是使用裴昊呈的设计，而且额外要求裴昊呈副手辅佐李臻涵。
    在场眾人都傻了眼，这个结果可以说是荒唐到了极点。
    「你还太年轻了，『茶记』是老牌子，他们还是觉得由经验丰富的人去做比较好。」设计总监叹了口气，他试着安慰裴昊呈，儘管只是徒劳，「我知道你一定很不甘心，可是……我们还是必须按照客户的想法去执行，更何况，也不是没有这样的先例。」正因为以前也有过类似情况，所以才不好拒绝。
    「我知道了。」裴昊呈其实早就有心理准备了，然而，如果要说他完全没有失落感，那绝对是骗人的。
    谁都知道李臻涵赢得不光彩，可是谁都没有拆穿。
    成年人的世界大概就是如此，比起极端的黑与白，绝大部分的事情都落在中间的灰色地带。
    几人带着消息回到公司，总监宣布「茶记」的决定时，裴昊呈还是笑着，范紫曦看着就心疼，连忙传line问他，「还好吗？」因为正在上班，所以只能用这种方式关心他。
    「我想抽菸。」裴昊呈很快回传了，还加上一个可怜兮兮的小狗贴图。
    裴昊呈是没有菸癮的，他只有在非常鬱闷的时候才会想抽菸。
    范紫曦死死盯着手机萤幕，脑袋飞速运转着，最后传了一个香菸的图案过去，「先看着这个忍耐一下，好不好？」
    裴昊呈回传了一个哭笑不得的表情，又道：「又要开会了……午饭大概也要在会议室解决了。」短短一行字，写尽了疲劳和无奈。
    范紫曦传了加油的贴图之后，重重地叹了口气，将手机反扣在了桌上。
    「茶记」那边好不容易决定了负责人，现在正是需要快马加鞭把落后的进步赶上的时候，所以，无论什么私人感情都得先放在一边。
    道理范紫曦都明白，可是，她还是捨不得裴昊呈那么辛苦。
    该怎么做才能安慰到他呢？
    ***
    午休时间快到了，会议室里的人却都没有出来，只有总监的助理走出来帮忙订便当，这对于元季朗来说，是一个很好的机会，难得裴昊呈不在，他必须好好把握。
    然而，在时针跟分针一同指向十二的瞬间，范紫曦就立刻起身离开了办公室，她是跑的，似乎很着急的模样。
    元季朗还来不及反应，范紫曦就从他眼前消失不见了。
    即使元季朗追出去也没看到人，只好守在电梯门前面，他原本以为范紫曦很快就会回来，不曾想，直到午休时间快结束，范紫曦才姍姍归来。
    她的模样很狼狈，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白皙的脸蛋被烈日晒得像颗苹果，马尾变得松松散散，额间的碎发因为汗水全都黏在了脸上，一看就是赶回来的。
    「你去哪里了？」元季朗注意到范紫曦手上拿着超商的便当，公司楼下就有一间7-11，那就代表着她是为了去别的地方，才会匆忙地跑出去。
    范紫曦无视了元季朗，直接从他面前走了过去。
    元季朗有些恼怒，他为了等范紫曦，到现在饭也没吃，像个傻瓜一样，在电梯门前站了一小时，却换来她的忽视，「范紫曦！我在跟你说话！」
    闻言，范紫曦回头了，她说道：「我去哪里都跟你没关係。」她走近他，语气里带着警告，「我跟组长在一起了，所以，你不要再纠缠不清了。」她说得很直白，意思俐落乾脆，可是落到了元季朗耳里，就像是夹杂在倾盆大雨之间的雷电，带着震天的声响，那道闪过的亮光却快得令人看不见。
    话落，她再次转身离开，留下元季朗一个人呆愣在原地。
    姚媗禾一直都注意着元季朗的状况，她看着他在电梯门外等了那么久，却在跟范紫曦说过话之后，一点反应都没有，像是灵魂从肉体飘散了出来。
    她记忆中的元季朗总是意气风发的，哪里有过这么失魂落魄的时候呢？
    她想上前安慰他，可是，一想起元季朗说过的话，心又狠狠地抽痛了起来，他是那么的绝情，一句「我腻了」，就要她离开，不留任何馀地，现在风水轮流转，他成了爱而不得的那一个人，她不是应该高兴吗？
    然而，姚媗禾实在高兴不起来。
    明明曾经心怀怨气的，明明是抱持着幸灾乐祸的心情，在等待着他被范紫曦拒绝的，可是，在看到元季朗伤心的瞬间，她只觉得难过，一点也不开心。
    说到底，不就是因为心还落在元季朗身上吗？
    姚媗禾看着刚才多买的便当，突然觉得很讽刺，她喜欢元季朗，元季朗喜欢范紫曦，分明都是单恋，她却像是个观眾，看着元季朗跟范紫曦在台上表演，可是，在范紫曦跟裴昊呈的故事里，元季朗连当个观眾的资格都没有，因为那两人之间，并没有第三个人插足的地方。
    元季朗无望的爱情给了姚媗禾暂时喘息的空间，要不要继续喜欢他，对她而言是太复杂太困难的问题，可是，她很清楚，爱的反面从来不是恨，而是不在乎。
    姚媗禾还是把便当放到了元季朗桌上，毕竟本来就是为了他才买的。
    她还是放不下他，所以，暂且还是跟着心走吧。
    ***
    会议一路开到了下班时间，所有人都筋疲力尽，然而，难得掌握大权的李臻涵似乎不打算轻易放过裴昊呈，要求他留下来加班，将主视觉设计修改完再离开。
    裴昊呈已经累到气不起来了，他麻木地走向自己的办公桌，本来想直接瘫倒在上面的，却看见了一张纸条，「打开抽屉。」娟秀的笔跡，是范紫曦的字。
    他打开了抽屉，一盒巧克力躺在里面，上面还有另外一张纸条，「加油」两个字旁边画了范紫曦的q版自画像，非常的可爱。
    浑身的疲倦瞬间获得了缓解，裴昊呈将手机壳拆了下来，将纸条收进去，这样就可以随身携带了。
    范紫曦的心意，他都会珍而重之。
    他认出了巧克力的牌子，那是他最喜欢的，但是只有特定的专卖店才买得到，而且离他家跟公司都很远，几天前他才跟范紫曦说过，没想到她为了帮他打气，就跑去那么远的地方买巧克力。
    肯定是趁着午休时间去买的吧……思及此，裴昊呈就很问问范紫曦中午有没有好好吃饭，可是，范紫曦去帮他买晚餐了，还没有回来。
    此时，元季朗突然走到裴昊呈面前，说道：「能谈一谈吗？」他还没回家，就是一直在等会议结束。
    裴昊呈点了点头，凭心而论，他实在不想跟元季朗有任何交流，可是，两人私底下虽然是情敌，公事上却是上司下属的关係，总要给点面子。
    此时办公室已经没人了，见裴昊呈同意，元季朗直接打开天窗说亮话，「我可以帮你抢回被李臻涵抢走的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