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节

    清冷醇厚的嗓音响起。
    傅白舟的再一次加价，引得全场哗然。
    仅剩的几个牌子默默缩了下去。
    秦佰川面沉似水。
    “没有人再加价了吗？”主持人询问全场。
    “我开始倒数了，”主持人询问了最后一次，然后开始缓慢地倒数，“三……二……一！”
    “我宣布本次拍卖会的压轴拍品黄唇鱼以五百万的价格成功成交，这将是宝兴湾承办海鲜拍卖会以来的最高成交价！让我们恭喜112号买家！”
    浪潮般的掌声在会场中雷动，林鸢也在其中微笑着抚掌。
    第16章 拍卖会后
    拍卖会过去的两周后。
    正逢周末，林鸢喊潘晓琳来家里吃鲅鱼饺子。
    饺子正包到一半，门铃响了，林鸢在围裙上胡乱擦擦手，跑过去开门。
    潘晓琳进门就飞身给了她一个熊抱，嘤嘤地喊着想死你了，顾阳在她身后站着，一脸无奈的表情，手里还拎着一些水果。
    林鸢任她像树袋熊一样挂在身上，不为所动：“从来都是嘴上说得甜，能请动你这大忙人真是不容易。”
    潘晓琳松开爪子，捧着脸颊，一脸委屈：“你都不知道我们部长把我折磨成什么样了，天天加班，饥一顿饱一顿，你看我都瘦了。”
    林鸢回忆着方才挂在自己身上的重量，轻咳两声：“这我倒没感觉出来……”
    潘晓琳肉嘟嘟的脸鼓了鼓，表情无比认真：“我真的瘦了，不信你问顾阳。”
    顾阳忍着笑，不想驳了女朋友的面子，也不想替她圆谎，举了举手中的水果袋子，问林鸢：“放在哪里？”
    林鸢接过，放在玄关上，笑着揶揄：“你看，顾阳也不帮你说话了。”
    潘晓琳一米六五的个头，体重从高中起就没下过一百四，这减不下来的体重一直都是她最头疼的问题。不过林鸢倒没觉得她胖，顶多算得上微胖，何况姑娘嘛，就是要胖点才可爱。
    潘晓琳的五官其实很精致，两条麻花辫挂在胸前，搭着黑框眼镜，肉肉的圆脸，毕业两年多，林鸢觉得她几乎没有什么改变。
    林鸢跟她大学同宿舍四年，深知她曾为了减肥有多努力。当初为了追他们系的系草顾阳，硬是连着两星期只吃苹果，然而一斤肉都没掉，她们作为室友，也是出尽了各种主意，后来，肥没减成，人倒是先进了医院——因为过度节食，潘晓琳在上晚自习的途中晕倒了。
    吓得她们再也不敢帮她减肥，潘晓琳也对自己这喝凉水也长肉的体质放弃了。后来，在大四毕业之前，抱着不说出来就是遗憾终生的想法，潘晓琳用尽平生最大的勇气跟顾阳告了白，结果连潘晓琳自己都不敢相信，顾阳接受了她的表白。
    毕业后，顾阳为了她来到a市工作，俩人一起租房子住，现在在一起整整两年了。
    林鸢还剩三分之一的饺子馅没包完，潘晓琳洗了手便来帮忙。鱼饺子偏软，本就不如肉馅好包，潘晓琳包得歪歪扭扭的，造型凄惨，但为了早点能吃上饭，林鸢忍了忍，也就不讲究那么多了。
    见饺子包得差不多，林鸢起身去准备别的食材，才发现家里的蒜没了，一会做生蚝和粉丝扇贝都要用。
    顾阳向来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让他来打下手只会帮倒忙，想坐着看会电视吧，又觉得一个大老爷们干看着两个妹子忙活实在不像话，站着啥也不坐，更是尴尬，此时有了跑腿表现的机会，无比积极地自告奋勇道：“我出去买吧。”
    “行，”林鸢跟他说了下菜市场的大概位置，顾阳揣上钱包就出门去了。
    林鸢想了想，决定先腾手去处理海胆，刚把冰箱里的海胆取出来放在水池的盆里，就瞧见了见底的糖罐子。
    估摸着顾阳应该还没出小区，拉开窗户，正好看见顾阳还未消失在视线里的背影，忙朝楼下喊：“顾阳，顺便再带包白糖回来！”
    顾阳闻声挥挥手，表示听到了。
    林鸢在水池边剪海胆，潘晓琳坐在桌边包饺子，二人隔着一张桌子，聊起天来。
    “对了，你们台正准备策划什么新栏目？”
    潘晓琳一提起这个就像霜打的茄子，苦大仇深的模样：“就是一档美食节目，请一些明星大腕跟美食专家学做菜、聊聊八卦什么的。”
    “这不挺好的么？美食节目很多人爱看。”林鸢一直是美食节目的忠实观众，她的很多做饭技巧还是在电视节目上学来的。
    “是啊，这节目本身是不错，但是人难请啊。”
    林鸢很惊讶：“不能吧，我记得好多明星不都眼巴巴地想上你们台的综艺么，毕竟你们是收视率第一的电视台啊。”
    “我说的不是明星，是那些美食专家。”潘晓琳一副你不干这行不知这行心酸的口吻。
    林鸢哦了一声，有些纳闷：“现在美食专家都这么大牌了？”
    潘晓琳终于将最后一个饺子包完，将码满饺子的盖帘递给她：“可不是，我这一个月来，只要一有空，就去雅阙门口蹲着，可就是死活蹲不到人。”
    林鸢伸手接过，两秒钟后反应过来，动作顿住了：“你说是……雅阙？”
    潘晓琳靠在玻璃门上，想扶一下眼镜，发现手上全是面粉，就改用手腕推了推：“是啊，雅阙可是我们a市唯一一家米其林三星餐厅，我们台长点名一定要请他们的主厨来担当首期的美食嘉宾，吸引人气，这个请人的重任倒霉地就落我头上了……”
    沉默片刻，林鸢用空着的一只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我在精神上支持你……”
    电视台的人都没招，她能帮上什么忙，何况对方还是刚给她送来了五百万的财神。
    说出来恐怕潘晓琳都不相信，拍卖会后除去25万的手续费，加上这阵子卖海产所得，林鸢的账户里已有了四百九十五万的巨款。
    那天，在场的众人除了惊叹傅白舟的大手笔，讨论的最多的话题就是那条黄唇鱼的神秘卖家是谁，居然连主办方的十万奖金都放弃。
    那笔奖金最后落在竞拍价第二，也就是那条一百多万的野生大黄花鱼的货主头上，林鸢还记得那位货主上台领奖时笑的眼角都出褶了，换谁白捡了十万块，能不乐开花？
    听着来自四面八方对她身份的猜测，林鸢才觉得将黄唇鱼全权委托主办方出面的选择是多么明智。
    “切，难不成，我还能拉着你陪我一起去蹲人啊，我一个人挨冻挨白眼就算了，还能拉着你一起么，你不仁我可不能不义啊……”潘晓琳既控诉了她的不够义气，又把自己拔到宁可自己受累也绝不把朋友拖下水的高度。
    水还未烧开，林鸢把饺子放在一边，又接着去处理海胆了，看着林鸢熟练地剥海胆的动作，潘晓琳脑子里忽然灵光乍现，一敲掌心：“对了，我怎么没想到呢！”
    林鸢头也未回：“想到什么了？”
    “你是不是明天不上班？”潘晓琳眼里亮晶晶的，微微上挑的尾音表示她还有更深的意思。
    林鸢有种不好的预感，扭过头谨慎道：“是不上班，你想干嘛？”
    潘晓琳上前搂住她的胳膊，先是做了个自我检讨：“都怪我没经验，第一次去雅阁蹲人的时候，不知道隐藏身份，现在连雅阙的端菜小妹都知道我是电视台的了……”
    林鸢刚想取笑她，只听她话风一转：“可没人认识你呀！你现在不是在给渔场送货么，反正你明天又不上班，把送货的货车借过来用一天，你明天假称给雅阙送货，而我乔装打扮一下，跟着你混进去，怎么样，我这个计划是不是很完美？”
    林鸢嘴角抽了抽，恨不得想用手里的漏勺敲一敲她的脑袋。
    第17章 林澄
    事实上，林鸢也这么做了。
    林鸢将漏勺倒过来，用勺柄敲了敲潘晓琳的脑袋瓜：“你当雅阙的人是傻的么，这么馊的主意你也想得出来？”
    “不同意就不同意嘛，干嘛动手……”潘晓琳捂着脑门，像只兔子一样后跳着躲开。
    林鸢一手叉腰，一手用勺柄敲了敲门框：“动手怎么啦？”
    “那我、我也就不客气了。”潘晓琳双手作虎爪状，奸笑着扑过去，使出袭胸和挠痒痒大法。
    笑闹间，出去买蒜和白糖的顾阳回来了。
    潘晓琳忙收起疯猴子样，作贤妻良母状帮林鸢下饺子。
    趁煮饺子的功夫，林鸢用另一个锅把要酱爆的贝类都炒了出来，海胆同生蚝、扇贝一起放上锅蒸。
    等饺子和热菜出炉，蒸锅里的也熟透了，林鸢戴上隔热手套，干脆把生蚝扇贝一只只都摆在铁托盘上，小山似的呈上了桌。
    酱爆海瓜子、竹蛏、天鹅蛋，蒜蓉生蚝，蒜蓉粉丝扇贝，海胆蒸蛋，鲅鱼饺子……
    面对一桌子的海味，潘晓琳左看右看，垂涎欲滴地咬着筷子，不知从哪下手。
    纠结了几秒钟，她率先将筷子伸向了卖相最好看的海胆蒸蛋。
    跟佰川食府的海胆蒸蛋比起来，林鸢的这款是货真价实的低配版，世界顶级的鱼子酱她是搞不到了，纯粹是用海胆和鸡蛋做的，端上来之前淋了些柠檬汁和辣芥酱。
    一筷子下去，潘晓琳感动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哇，海胆居然这么好吃，比蟹黄还好吃！我感觉我以前的人生都白活了……呜呜蠢鸟，以后谁娶了你，那真是天大的福气啊。”
    潘晓琳并非生在沿海城市，对待美食也不像林鸢这样，每天变着花样地琢磨吃，上学的时候吃食堂，工作后继续吃公司的食堂，海胆这种海鲜她还是第一次吃。
    看着粒粒分明像鱼籽一样的海胆黄，潘晓琳吃之前还有点担心，生怕口感怪异或是太腥，然而一纳入口中，入口即化的奇妙触感以及堪比湖蟹蟹黄的厚重鲜香，让她惊为天人。
    林鸢不以为意，很有自知之明道：“我的手艺只能算马马虎虎，你是没见着我做饭做失败了的样子，”夹了口白米饭，顿了顿道，“而且我要嫁也是要嫁一个比我厨艺好的，征服我的心之前必先征服我的胃。”
    “你已经征服我的胃了。”潘晓琳一脸崇拜，而其他的菜更是让她停不下来。
    林鸢把鲅鱼处理得很干净，馅里加了碎韭菜和花椒水，煮出来的饺子一点都没有腥味，只有满满的鱼肉香。
    酱爆海瓜子因为个头小，十分地入味，竹蛏个个肥美。拳头大的天鹅蛋里的蛤肉，一只就能把嘴巴塞满。生蚝和粉丝扇贝更是让人忍不住想把舌头吞进去。
    潘晓琳一边吃，一边支吾不清地说：“这些海鲜全都是你从渔场里顺回来的？这些菜要是放在饭馆里，至少得上千了……”
    “……什么叫顺，”林鸢满脑袋黑线，“每次送完货都能剩一些，老板心情好，就都让我拿回家了。”
    潘晓琳嗷一嗓子喊道：“真是老板比老板气死人啊，我把我这破工作给辞了，跟你一起去渔场送货吧！”
    林鸢笑弯了眼：“好啊。”
    “怎么吃还堵不住你的嘴。”顾阳嘴上嫌弃，手下却夹了一筷子生蚝肉，轻柔地送进潘晓琳嘴里。
    林鸢毫无防备地被秀了一脸。
    潘晓琳还很欠扁地冲她这个单身汪，得意扬扬地挑了挑眉。
    斗了两句嘴，潘晓琳再次将注意力都放在面前的海鲜大餐上，专心致志地奋战起来。
    因为在意体重，她在吃的方面很自控，很少有这么放开了吃的时候。这回就算敞开了吃，也不用担心会发胖，海鲜里的热量和脂肪含量都很低。
    看着潘晓琳大快朵颐的样子，林鸢感觉这一下午的功夫就没有白费。顾阳虽然不像潘晓琳，什么都表现在脸上，但看他同样一直没闲着的筷子，就知这些菜也很合他的胃口。
    吃完饭，潘晓琳和顾阳帮林鸢清理了下餐桌，稍坐了会，便要动身告辞了。好不容易有个清闲的周末，小俩口也有自己的事也做。
    他俩临走时，林鸢想给他们拿些海鲜，潘晓琳没要，说：“我俩都不会做饭，拿着也是浪费。”
    他俩的两餐都在公司解决，不行就是叫外卖。林鸢一想也是，让潘晓琳学会做饭，只怕比登天还难。
    两袋装着满是贝壳的垃圾袋托他们俩稍了下去，林鸢继续去收拾凌乱的厨房。
    正擦着锅，忽然手机铃声响了，伸头看了眼来电显示，是一个陌生的外地号码。
    林鸢犹豫一下，还是接了。
    “姐！”元气满满的少年音嘹亮地一声喊，差点没把林鸢的耳朵震聋。
    林鸢把电话拿离耳朵，正想挂掉，电话那头的人似乎预知到她的动作，立马换上副委屈的哭音：“姐，求你别挂别挂，我错了，我道歉，你总不能连让我认错的机会都不给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