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节

    杨赫点点头：“科廷当初就想拿这个来拉拢我，科廷知道这对他身体有伤害，就想叫我和他一起分担。我就没答应，因此他的精神力消耗的比我还厉害，思维领域也有不可逆转的损伤，这也算是科廷得到的报应了吧。我当时在新联邦的基地没有找到真正的芯片，科廷先我一步启动了自毁装置，他应该把东西藏在了沃金联邦，你可以找那里的研究员做突破口，只有他们才是真正接触高纬武器的人。”
    希达维问他：“你就不担心我继续拿回来做研究？”
    杨赫盯着希达维看了一会儿：“怎么做是你的意愿，高纬武器是哨兵向导天生的杀手，哪怕是使用者都被它致死早亡，这种东西害人害己，你应该清楚这一点，我也相信你的判断。”
    希达维笑道：“教父信我就好，等我的消息。”
    几日后，帝国舰队出发前往沃金联邦，杨赫与希达维同行，在他的领星洛特兰星球下了希达维的主旗舰，回到自己的领星进行休养。
    洛特兰星球隶属私人，这些年都被定位成旅游星球进行开发，环境优美，杨赫的收入也是由此而来，熟悉的地方让他身心放松，是疗养的好地方。
    与他随行的有希达维拨来的亲卫，希达维已经与他约好，等沃金联邦的战事一了，就会经过洛特兰星球把他接回首都星。
    如今，首都星那里由皇太子亚瑟·希达维暂为摄政，杨赫对儿子并不担心，在皇太子摄政期间，身边多有希达维的亲信进行辅佐指导，杨赫也算是能偷闲一场。
    于是，他便遵从希达维的建议，准备回洛特兰星球一趟。
    来到洛特兰星球的第一站，杨赫便去了那里的基础学校。洛特兰星球的基础学院已经通过了教育资质考核，因为学费低廉，许多附近星域的居民都把孩子送到这里读书。
    相比于杨赫的轻松，护卫们承担了更大的压力，虽然这里人口不多，可地点有些敏感，不少人都知道这里是隶属杨赫的领星，很有可能有潜在的危险。
    杨赫在学院里兜兜转转，他的身边跟着学校的校长。
    杨赫开办的这所学院并不是针对哨兵向导，在这里就读的一般都是中低龄的普通学生，不成想，他竟然遇到了正处在觉醒期的学生。
    按照帝国的规定，如果有学生出现了觉醒期的症状，应该立刻上报，就近的“圣所”若无特殊情况，必须在十二小时之内把学生接走，在注册身份之后离开原本的学校，转入新的专业学院学习。
    一般来说，觉醒期多发生在十五岁之后，哨兵向导在觉醒期的致死率也一直都是让人头疼的问题。
    几遍是偶遇，杨赫却发现了一名处在危险状态的少年，他的身量挺拔高大，双眼里却满是血丝，学校的护士明显制止不住他，杨赫见他类似狂躁的状态，就知道他处在意识云紊乱的危险边缘。
    而这个少年多半会觉醒为一个哨兵。
    杨赫如今伤势未愈，轻易不会动用精神力，他一个眼色，便有向导护卫上前帮助他稳住意识云，杨赫看向身边的校长：“从发现开始已经过去多久了？这个孩子似乎症状格外严重，圣所的人还没有到吗？”
    校长也是为难的表情：“圣所那里做事一般都不怎么积极，又是在新联邦境内，帝国怎么会真的把新联邦当作真正的国|民，就算是在洛特兰星球，这些年死在觉醒期的都不少，等他们到的时候，圣所的借口都是路上有事忙不过来，除非……”
    杨赫见他神色有异，便道：“我身边的都是可信的亲卫，你有话直说就行。”
    校长咽了口唾沫道：“我们这里的学院遭人忌讳，圣所他们对这里的态度不冷不热，是被您牵连了！”
    帝国的那帮贵族素来和杨赫有些嫌隙，如今圣所也是这样的态度，护卫们互相交换了一下眼色，心想这是在向亲王殿下告状吗？
    杨赫脸色不变，转而问那个正在进行治疗的向导：“那个孩子现在好点了吗？”
    那名向导答道：“还不行，殿下，这个孩子的意识云还没有稳定下来，属下有些支持不住了。”
    杨赫走近那个少年道：“既然如此，你和简一起留下照顾他，其余人和我去最近的圣所机构看一看，去看看他们是不是那么忙。”
    ☆、第71章 仪式（六）
    杨赫准备前往圣所，并不是临时起意。
    早在他出发之前，就已经和希达维通过气，既然皇帝陛下不打算立刻动圣所，那么由他来投石问路也未尝不可。
    毕竟，比起希达维，杨赫与掌握“圣所”的贵族关系要更加疏离一些，而不是像皇帝一样与他们关系亲厚。
    有杨赫出面，连学院校长也松了一口气，那批觉醒期的学生也算是有个去处了。
    杨赫的领星洛特兰星球属于私人所有，连帝国士兵都不会在这颗星球上驻扎，更别提“圣所”。
    而且，洛特兰领星的开发区域本来就不大，人口不算很多，于是，也没有这个必要。
    自从精神领域受伤之后，杨赫的精力本来就大不如前，见杨赫有些精神不济，护卫杨赫的队长便说道：“杨赫殿下，您今天在外一天，不如先回别馆休息？这里的事情请交给属下来办。如果‘圣所’的人到了，属下会和他们进行交接，安全护送他们离开。”
    杨赫的目光看向校长，校长对他摇了摇头，面带焦虑：“我们这里有过学生不治而亡的例子，‘圣所’有时候的确遇到了空间粒子风暴之类的情况，因为圣所不能进行远航，救治时间也就耽误了。”
    听了校长的话，杨赫顺手就查了一下空间磁场情况，如今正适宜航行，没有什么外界干扰，杨赫便道：“如果在时间期限之前‘圣所’的人没有来，务必救治那些学生，如果觉醒期没有保护好，后面的日子可以说是生不如死。”
    队长对杨赫敬了个礼：“请放心，殿下。”
    杨赫睡下之后不久，从希达维的旗舰星辰号传来了通讯请求。
    接听到通讯的正是护卫队长。
    希达维显然心情不错，处理完手边的政务刚到一段落，便给杨赫这里发来了通讯，见杨赫不在，希达维便问起了杨赫的行程和日常：“杨赫回到了洛特兰星系，一切可好？”
    皇帝陛下垂问，侍卫队长自然如实交待了一番，他的汇报里并没有忽略杨赫所遇到的那一批觉醒期学生。
    希达维闻言沉吟了一会儿道：“杨赫的领星是被‘圣所’他们刻意忽视了，他准备怎么处理？”
    护卫道：“杨赫殿下让我们轮流守着那批学生，以防他们在觉醒期出现意外，等杨赫殿下休息完毕，他会把这批学生送到就近的‘圣所’分支。”
    距离洛特兰最近的“圣所”分支正是在天秤星，希达维着人实时查了一下，得知即使乘坐远航飞梭，也要足足五个小时才能抵达天秤星，真要算起来，除非“圣所”已经出发，不然绝对不会在十二小时之内到达洛特兰星球。
    希达维把事情梳理一遍，心里就有了主意，问过那批学生的身体状况之后，皇帝陛下沉声道：“格罗萨，接下来的事情，你就按照朕的指示行事。如果杨赫问起，就让他来问朕，叫他心里不要有什么负担。”
    队长将皇帝的命令听完，点了点头：“是，陛下，属下会按照您的意思来办。”
    格罗萨按断通讯，转而走到那个哨兵少年的房间，他的两名队友正守在那里，格罗萨看了一眼躺在病床上的少年，对自己的下属们使了个眼色，三个人就一并走到了走廊的尽头。
    护卫队的女向导简·莱尼森小声地抱怨了一句：“是什么事情非要我们出来说？那个孩子的症状很危险，你赶紧把话说完，我还得去继续照顾他呢，没有向导的帮助，觉醒期他肯定熬不过去。”
    格罗萨按住她的胳膊：“你不必去了，不要救助那个哨兵，这是陛下的旨意。”
    简听了这话，秀美的双眼瞪得浑圆：“怎么可能？陛下为什么要求不救那个哨兵？那还只是一个孩子！”
    “陛下需要一个针对‘圣所’的理由，如果那个少年死了，那就是‘圣所’不能及时救助，‘圣所’就需要承担责任。陛下一直都想拿‘圣所’开刀，这件事你又不是不知道。”
    简的脸上浮现出了艰难而犹豫的脸色，可是，皇帝的命令她不敢不听，她心里五味杂陈，既有担心，心里却又可怜被卷入事件的哨兵少年，一时间，她也很纠结。
    或许……就只能因为那个孩子不幸，遇到了他们袖手旁观？
    简生性温和善良，心里也不由得难过起来，即使隔得很远，她也能想起那个少年在挣扎求助的样子，简痛苦地闭上了双眼。
    她一转身就跑出了走廊，只留下了格罗萨和另一个人。
    那名向导以征询的目光看向队长，格罗萨淡淡道：“让那个孩子走的正常一些，本来就应该是因为精神领域紊乱而死，不要动什么手脚。陛下他……也只是想对‘圣所’速战速决而已。”
    向导道：“你知道简的身份，你就不担心……”
    格罗萨拍了拍战友的肩膀：“她如今为陛下效力，如果去通风报信，她知道下场会怎么样。”
    简出了医疗室，脚步走走停停，她心里明白，皇帝陛下要求她袖手旁观，她身为下属就是要服从的，可她心里绝对不好过。
    “圣所”先前在洛特兰星系做下的事情，以他们的缜密，一定已经处理干净，让他们找不到什么线索。而如今，正是一个在手边的把柄，希达维陛下不可能就此放过。
    一条命，对那位满手鲜血的皇帝陛下来说，的确算不上什么。
    又有谁能说服陛下呢？简脚步一顿，瞬间就想起了一个人。
    能够说服陛下的就只有杨赫殿下了，那么她可以去杨赫殿下那里说情！
    想到这个方法，简的脚步也变得轻快起来，她叫了一艘飞梭，往杨赫居住的别馆赶去。
    杨赫为了入眠特意用了药物，然而事情紧急，为了尽快唤醒杨赫，简为他注射了一针缓解剂。等杨赫在药物作用下苏醒后，就看到了简出现在他的面前。
    她的表情十分着急，杨赫认出了她——是简·莱尼森。
    “打扰您休息，真是非常抱歉。”简眉头紧锁，说出了她的来意，“殿下，刚才皇帝陛下要求我们眼睁睁看着那个觉醒期的哨兵学生因为‘圣所’不治而亡，我是一名军｜医，实在是看不得这个。所以才特意来请求您的帮助。我，一时间也想不出什么好的办法，所以就只能来找您了。”
    简在说话间，轻手轻脚地为杨赫披上了一件外套，她的视线对上了眼前向导清瘦的脸庞，杨赫的脖颈还带着几丝尚未消退的红痕，简知道那些痕迹是什么，有些尴尬地把目光望向别处。
    杨赫清冷的目光盯着她，即使不说话，也让简心里没底。就在她有些绝望的时候，杨赫道：“这件事我已经知道了。请你替我把通讯器拿来。”
    简感激地点点头，把通讯器取来放在杨赫面前：“殿下，您真的有办法吗？”
    杨赫轻轻咳了一声：“你继续去医疗部安抚那个孩子的意识云，这件事我会和希达维陛下说。你先去医疗室那里传达我的意思。”
    简向杨赫鞠了个躬，匆匆领命后就离开了别馆。
    杨赫打开通讯，对那头的通讯员道：“为我接通星辰号旗舰的主控，我有事情要和你们陛下说。”
    希达维在征途间也没有闲下来，许多积压的事情都需要他来处理，他的亲卫阿尔菲道：“陛下，杨赫殿下来电，请问是否接通。”
    皇帝陛下知道伴侣去了洛特兰星球疗养，本想杨赫应该在睡觉，刚才的通讯他扑了个空，没想到没过多久，杨赫竟然亲自来找他，希达维心里还是有些高兴的：“接。”
    希达维案前的袖珍通讯器投射出了一个半人高的三维影像，杨赫披着一件黑色外套靠在床上：“我刚才听说了你的命令，有件事想和你商量一下，关于那个哨兵孩子。”
    皇帝陛下是心思何等通透之人，几乎立刻就想通了事情的原委，他的部下里定然有人把事情说了出去，或许是不忍心坐视一条人命就此丧生，甚至是什么别的理由，所以求到了杨赫那里。
    对于杨赫，他自认还是了解的，希达维笑问：“教父有什么要和我说的？您知道，这是一个好机会。如果处理妥当，那就是‘圣所’失职，我可以对他们进行问责。”
    杨赫轻声说：“我知道这是一个好机会，可是希达维，我在这里，如果那个孩子真的死了，我身为帝国三大向导之一，坐视一个哨兵少年的死亡置之不理，就为了抓桩圣所’的把柄，这件事传出去之后，名声也不好听，你的臣民也会猜出是你的暗示。既然我遇到了这件事，又有这个能力去帮那个孩子，实在是不忍心见他死去。”
    希达维道：“我了解你，教父。你没有把握的话是不会这么说的，不知能否把你的想法与我分享？如果不拿这个孩子的死做文章，教父准备怎么做？”
    杨赫知道，希达维这是松口了，他便说道：“拿出一个更加有诱惑力的位子，让‘圣所’精简，使贵族元老们挪位。同时，可以达成你的另一个目标，形成一个新机构对‘塔’和‘圣所’进行制约。如果那个新机构足够让人动心，你把‘圣所’握在手里难道还不容易吗？”
    希达维笑道：“教父深知我心，你做起事来更加温和，对待帝国元老，你比我有耐心。”
    杨赫摇了摇头：“先前你刚处死帝国贵族的代表人物艾达尼亚大公，他们可能正人心不安。这时候对待剩余的贵族还是温和一点，谁会总想着与你作对呢？你这样对待他们，他们想清楚的话也会感激你的。”
    “洛特兰那里的事情，教父您看着办吧。那个哨兵学生……”希达维饶有兴趣地问，“他比起我来，有我长得好看吗？教父你只是第一次见他，似乎就有些偏袒他？”
    希达维说这话完全是吃点醋，带着调戏一下杨赫，杨赫脸色微红：“我已经活了八十多年，那哨兵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你想多了。不过那孩子确实长得不错，人们总是对美人宽容一些，你说对吗？”
    仅仅是通过通讯，对着杨赫带笑意的脸，希达维也觉得很满足：“教父，我想你在我身边，你那里的事情了结，就来前沿陪我吧。”
    杨赫颔首：“好。”
    行军打仗总不如在皇宫里自由舒适，既然杨赫发起了通讯，希达维就和杨赫说起那灭绝人胃口的营养素，数不清的等待批复的各项事务，杨赫温声安抚他，之后，希达维才意犹未尽地挂了通讯。
    皇帝陛下和伴侣说完话，哼着帝国的民间歌谣继续批复文件，半晌才抬起头道：“教父那里再新派一些护卫过去，挑长得好看一些的，教父他喜欢看英俊的男人养眼。还有，让就近的星系随时待命，留意洛特兰那里的信息。圣所的事情不会这么轻易就结束的。”
    阿尔菲抽抽嘴角，心想陛下你派那么多美男去是想干什么？他把皇帝的吩咐记下，也忍不住道：“其实如果那个哨兵死了，解决起来时间倒会快一些。陛下，把其实杨赫殿下从中摘出来并不是什么难事。”阿尔菲心想，杨赫殿下考虑的实在太多，对他们帝国特情处来说，杨赫殿下的顾虑完全就不是事儿。
    希达维却道：“你不明白，阿尔菲。教父很少有事会求到朕的面前，他是个素来克制的人，而且朕亏欠他的非常多，像这样让事情复杂一点也有什么不好，教父能够开心一些，朕心里就满足了。”
    阿尔菲道：“要属下去查一查是谁去杨赫殿下那里求情的吗？”
    希达维笑道：“教父身边的护卫都是朕亲自挑选的，里面有一名女向导叫作简·莱尼森，‘圣所’现任长官霍普·莱尼森就是她的祖父。事关‘圣所’，简·莱尼森肯定会为自己的家族考虑一下，所以她去求教父，是在朕的意料之中。”
    阿尔菲曾经经手了杨赫出行的护卫名单，却不曾往这里想过，他再度看向皇帝的时候，希达维已经埋首于事务不再说话了。
    护卫队长格罗萨听说希达维陛下改变了主意，又不准备让那个哨兵少年去死了，他心想这里除了杨赫，也没什么人会到皇帝陛下面前说起这件事。
    倒是简·莱尼森，在请杨赫帮忙，又确认哨兵少年平安无事之后，她在第二天清晨又一次主动就找上了杨赫。
    那时正好是晨起之后，杨赫正在进食早餐，见简·莱尼森到了，便吩咐仆人为她端来了一套餐具：“来喝杯早茶怎么样？”
    简欠身向杨赫致谢，便有仆人替她拉开一把椅子，坐在了杨赫的手边。简组织了一下措辞道：“殿下，昨天晚上我贸然把您叫醒，实在是冒犯了。事情紧急，我就没想那么多，希望您能够理解。”